待遇-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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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达成也在另一位女人推过来的椅子上坐了,大模大样伸出一条腿去。冯国富看看他的派头,说:“看来你是惯常在街边擦鞋的了。”申达成说:“都什么年代了,谁还在家里擦鞋?我猜冯主席的鞋一定是陈姐给您擦的吧?”冯国富说:“基本上是。”申达成说:“其实擦次鞋才一元钱,一个星期擦两到三次,一个月下来也就十来元,还算消费得起。这还在其次,主要是像冯主席这样的大领导,在街上擦鞋,至少有三德。”
第十四章(6)
冯国富做了那么久管领导的领导,知道现在的领导嘴上功夫都非常了得,给领导开车的司机潜移默化,没有不巧舌如簧的,对领导司机的话自不必太过在意。只是擦双鞋,还能擦出三德来,这话倒也新鲜,冯国富便问道:“说说看,到底有哪三德?”
申达成笑道:“领导到街上擦鞋,可减轻老婆的劳动强度,一德也;擦鞋的人不是下岗职工,就是进城农民,领导的鞋让他们擦,给了他们生存机会,同时也相应减轻了政府就业压力,二德也;当领导的总是忙不过来,下回基层不容易,来街上擦鞋,可体察民情,密切联系群众,三德也。”
虽是玩笑,仔细琢磨,申达成这三德理论还多少有些道理。冯国富于是笑道:“上街擦鞋有此三德,那得赶快补充一条提案,让政协提案委转交给政府有关部门,建议大力发展街头擦鞋事业,促进楚南经济建设的全面快速发展。”申达成也笑起来,说:“那这条提案只好由冯主席亲自执笔撰写了,一般委员没有切身体会,恐怕写不透街头擦鞋业重大而深远的现实意义和历史意义。”
说话间,两位的鞋已擦好,冯国富一边说道:“今天你提供了三德理论,擦鞋的钱就由我来提供吧。”一边在身上掏起来。申达成说:“那怎么行?说好我请客的。”却并不着急,眼睛只盯着脚上的鞋,叫擦鞋女再擦两把。申达成太了解当领导的了,他们根本就没有花钱的地方,连钱包都难得带一个,哪有零钱出手?
果然冯国富在身上掏了一阵,什么也没掏出来。最后才想起政协会后第二天去一个单位视察,人家给了两百元误餐费,就夹在电话小本里。却是百元大钞,只得硬塞一张到擦鞋女沾着鞋油的手上,要她找补。擦鞋女面呈难色,说:“我擦上四五天的鞋,还擦不够这个数哩,拿什么找你?”
申达成拿出两张元票,先付过自己那一元擦鞋费,然后转身,用另一张元票换下冯国富
递给擦鞋女的大钞,还给冯国富,笑嘻嘻道:“我这点面子,领导还是应该给的嘛。”
冯国富忽然觉得,这申达成有几分可爱起来。心下不免暗想,日后购了小车,还真可考虑由他来开。
回到政协门口,丽达公司和看热闹的人都已散去,楼前复归平静。冯国富见黄主席的车停在坪里,知道他在办公室。只是被丽达公司的人这么一搅,他心情肯定好不到哪里去,去找他说事,有些不合时宜,看来还得另择机会。
不想快下班的时候,黄主席却主动进了冯国富的办公室。他脸上显得很平静,好像压根没发生过丽达公司上门逼债一事似的。
冯国富有些不解,黄主席是政协一把手,他有话要吩咐你,不喊你上他办公室去,却礼贤下士,亲自跑到你这副职办公室来,大概没有什么好事。大凡礼贤下士,都是下士有值得礼贤的必要,不然谁有工夫礼你贤你?
果然不出冯国富所料,寒暄了两句,黄主席便绕了弯子道:“冯主席,我现在碰到了难处,看来只有你才能给我了难。”
冯国富已意识到黄主席要了什么难了。这可是冯国富最不甘愿的。他琢磨着该用什么理由挡住黄主席,黄主席又开口道:“我也是万不得已,才来求你的。你也看到了,丽达公司追得这么凶,早上差点都动了手。不是我软弱,怕几个混混,我只要给公安局长一个电话,这些人就要难受几天。主要是考虑吴书记的面子,他是楚南的最高长官嘛,我们都得维护他的威信。道理我就不多讲了,冯主席你是个明白人,又在组织部常务部长的显位上任过那么长的职,比我黄某人见多识广。”
见黄主席一脸的苦大仇深,冯国富一肚子的托词倒不怎么好出口了。只听黄主席又说道:“我找了好几个当老板的政协委员,又将临街部分门面的全年预付租金凑在一起,才勉强筹到三十来万。本想再找些人救救急,谁知人家听到风声,早躲得不知去向。打算将另部分门面的租金也收上来,那些门面又在跟工商税务扯皮,也不知何时才扯得清,生意做一天没一天,根本拿不出现款。因此另外二十万元再没地方筹措了。”
黄主席只差没哭出声来了,进一步挑明道:“你那二十万元我只暂时挪一段时间,三五个月的样子,我就会将钱筹齐,给你把车买回来。我也知道你的红旗再不退还人家,实在说不过去了。退回去就退回去吧,我把我的车子让出来,做你的专车。反正政协工作弹性大,我的事情不是太多,用不用专车无所谓。”
黄主席都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冯国富纵然有千条万条拒绝的理由,也不忍说出口了,心下一软,竟点头答应下来。黄主席感动得什么似的,抓住冯国富的手,用力摇起来,说:“患难见真情。国富,你是我的好兄弟,你的大恩大德,我一辈子都会记在心里的。”冯国富说:“黄主席言重了。”
又热乎了几句,黄主席交代冯国富:“你立即把红旗还给组织部,我叫我的司机来,当面把人和车移交给你。”冯国富不傻,知道黄主席这不过是虚词。道理很简单,你一个副主席,怎么好用他主席的专车?冯国富笑道:“你是主席,我占了你的专车,我不在政协混了?我就走路上下班吧,权作锻炼身体。”
黄主席面呈难色,说:“我让你用我的车,谁还有什么可说的呢?你没必要有顾虑。”冯国富笑道:“不是顾不顾虑的问题,我五十多岁的人了,总得讲点规矩吧。”
黄主席故意做出沉默状,然后沉吟道:“你硬是不肯用我的车,我也没法。你看这样行不?政协几台车都不怎么样,就申达成开着的那台2000型桑塔纳车龄不长,半年前又搞过一次大保,车况最好。申达成又是政协技术最过硬的司机,在政协开了二十年小车了,开过的车子连漆都没划去过。这台桑塔纳交你专用,我看比较合适。何况你就是不满意,也只几个月的事,我将你的二十万元筹足,你就有新车可坐了。”
冯国富还能说什么呢?算是默许了。
黄主席当即叫来刘秘书长,交代他落实冯国富专车的事。刘秘书长忙对冯国富说,这就找申达成,让他专心为冯主席服务。
冯国富也是迫不得已,过后难免又有些后悔。财政的钱不是说弄就弄得出来的,何况二十万元不是个什么小数。这下可好,你的头轻轻一点,便没了。怪只怪自己妇人之仁,经不住黄主席一席漂亮话,心里就软了下来。
倒是陈静如信佛之人,认为凡事还是看淡些好。又没少你车坐,车况也好,司机技术过得硬,还有什么可后悔的?冯国富说事到如今,也只能这么去想了。于是把小曹和红旗还给组织部,坐上申达成的桑塔纳。
第十五章
不知是坐惯了红旗,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冯国富最初坐桑塔纳时,总觉得有些不太适应。好在申达成态度好,性格也开朗,坐他的车不寂寞。重要的是桑塔纳是政协的车,冯国富是政协副主席,心里踏实。不像红旗车,究竟是顺手牵羊,从组织部那边勉强带过来的,坐在里面,总觉得是在占人家的便宜,老不自在似的。
看上去,能给冯国富开车,申达成满心乐意的样子。他说:“真难为冯主席了,让您屈
尊坐桑塔纳。”冯国富说:“桑塔纳很好嘛,又是豪华型。转回去几年,有这种车型的桑塔纳坐,那是很有面子的。”申达成说:“此一时也,彼一时也,现在终究不比过去,别说市一级领导,就是部办委局的一把手都不坐这种车了,最多副处级以下头头还偶尔坐坐。”冯国富笑道:“那我就享受享受副处级待遇。”申达成说:“可您是堂堂副师呀!得多催催黄主席,快把那二十万元还给您,好购新车。”
冯国富觉得这是领导之间的事,用不着他一个司机操心,也就没吱声。
申达成不像小曹,处事低调,不显山不露水的。他已年近四十,在机关混的时间又长,早成了机关油子,说话做事有些喜欢张扬。比如过去小曹来接冯国富,总是不声不响,没事人一样。现在申达成一进水电局院子,就大声按喇叭,又是那种政法部门配用的扩音喇叭,弄得院子里的人纷纷将头伸出窗外,以为检察院抓人来了。机关里有句话,叫做不怕鬼,不怕神,就怕检察来上门。
冯国富觉得申达成这么做有些扰民,却因刚打交道,不好直言批评他,只说:“申师傅可以不鸣喇叭,反正我会按时下楼的。”申达成笑道:“我也不完全是鸣给冯主席听的。”冯国富有些迷惑,说:“那你鸣给谁听?”申达成说:“鸣给水电局的人听呀。”
这就更不可思议了。冯国富问:“要水电局的人听干什么?”申达成说:“您到政协去了一年多了,一直坐的组织部车子上下班,显得政协没能耐。现在您终于坐上政协的车,我要让大家都知道,没有组织部的车,政协领导也要坐车。”
这是什么理由?简直是歪理邪说。冯国富暗自好笑。不过又觉得,没必要在这种小事上跟一个司机较劲,也就由着申达成。
水电局的人慢慢也适应了,听到申达成鸣喇叭,再不会把头伸出窗户看稀奇。倒是冯国富听惯了喇叭声,哪天喇叭坏了,没了喇叭声,便不自在起来。原来人是那么容易改变,不知不觉之间,不习惯的东西也会成为习惯。
别看申达成爱张扬,该细心的时候也算细心。只因冯国富不抽烟,申达成曾在他面前说过也不抽烟,其实他每天都会抽几支,只是烟瘾不是特别大而已。给冯国富开上车后,申达成便不再在车上抽烟,要抽都会下车去抽。过去他可没这个涵养,车上不论坐着什么人,包括不抽烟的副主席,他也照抽不误,满车云遮雾罩的。
一次申达成送冯国富去单位调研,冯国富下车后,该单位一位司机到车上来扯谈,谈兴正浓之际,两人抽了几口烟。冯国富搞完调研回到车上,闻到一股烟味,眉头微微皱了皱。申达成刚好在后视镜里瞧见了,意识到自己犯了个不可原谅的错误,此后再不让别人在车上抽烟。碰上太要好的朋友,赖在车上抽烟,没法制止,事后一定大开车窗,将烟味尽行排出去,再拿清洁剂喷几遍,直到里面任何烟味都闻不到为止。
不过申达成再讲究,也没法改变桑塔纳自身的档次,冯国富这个身份,坐这种车,有时的确难免尴尬。这天冯国富去市委参加全市反腐败工作大会。赶到大礼堂外面,只见大坪里停满各色高级小车,什么本田蓝鸟别克凌志奥迪奔驰,一部比一部豪华。坐在寒酸的桑塔纳里的冯国富觉得很是难为情,一时连下车的勇气都提不起来了。
见冯国富没有下车的意思,申达成不知何故,只得轻声提醒他,到了开会的地方。冯国富还是不动,看看车头的时间,说:“开会时间还有好几分钟哩。你刚才放的歌,好像是刀郎唱的吧?再放一遍听听。”
第十五章(2)
想不到冯国富喜欢听刀郎的歌,申达成很得意,说:“冯主席原来还是我的知音。”立即揿下车前的按键。刀郎的声音深沉而富于磁性,在车里悠然回荡起来:你是我的情人,象玫瑰花一样的女人,用你那火火的嘴唇,让我在午夜里无尽的消魂。你是我的爱人,象百合花一样的清纯,用你那淡淡的体温,抚平我心中那多情的伤痕。情人情人,我怎么能够忘记那午夜甜美的歌声,午夜醉人的香吻。我梦中的情人,忘不了甜蜜的香吻,每一个动情的眼神,都让我融化在你无边的温存……
这是刀郎的名曲《情人》,大街小巷天天都有人播放。申达成摇晃着脑袋,眼睛合着,脚上还打着节拍,一副陶醉的样子。
冯国富哪有申达成这么投入?他一直瞪大双眼,盯着窗外。这时又开过来十几辆高级小车,徐徐停在车阵后面。从车上下来的人,冯国富基本上认识,除了一位副市长外,大部分是单位的头儿。还有好几位是事业单位的,那是具有行政职能的事业单位,尽管级别大多属于科级,高也高不过副处,却因手中权力大,不能排除腐败的可能,纪委也给他们发了通知。就是这么些级别的萝卜头,搞什么动作方便,屁股下面的车子要多豪华有多豪华,比冯国富这个副师级威风多了。怪不得冯国富一直躲在车上,不好意思下去。人在官场,要高帽子,也要好车子,然后才够面子。仅仅脑袋上面的帽子级别高,屁股下面的车子级别低,你又哪来的面子呢?
看看开会时间快到,难得再有车过来了,冯国富才迟疑着下了车。
走了几步,回头见自己的桑塔纳夹在豪华车阵中间,显得那么寒碜,冯国富又不受用了,几步踱回去,对申达成说道:“今天的会议不到下班时间是散不了的,你有事办事去,不要在这里等了,开完会我再打你的手机。”
申达成不是冯国富肚子里的蛔虫,又哪里明白得了他的意思?只想着刚给他开车,要表现得出色一点,忙说:“没事没事,司机等领导也是工作嘛,我走开了,您临时用车,又要拖延时间。何况还有刀郎的歌听,挺享受的。”
冯国富脸一沉,低声吼道:“刀郎的歌不可以到别处去听吗?”
申达成这才将开走了。一边心里直犯嘀咕:这个冯主席真怪,我一心一意侍候他,他还不买帐,换了别人,我还没这个耐心呢。
这天上午的会议议程很多,好几个市委领导都作了重要讲话,末了各单位各部门还递交了廉政责任状,散会时都已超过十二点。需要反腐的单位头儿都一样,八小时之外比八小时之内忙碌得多,主持人宣布散会的声音还没落下去,大家便赶紧起身,争先恐后往礼堂门口挤去。冯国富却身子一踅,去了厕所。在里面躲了十来分钟,估计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