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夜城-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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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括你后来用于接受教育以及生活用度的所谓林氏基金,其实也都是对方拨款建立的,直到你完全可以自己工作谋生才托词告罄。你户头里后来汇进去的那笔余款也是额外的,目的恐怕也是让你留有余地傍身。
不,我甚至不知道对方具体年龄相貌和性别,实在抱歉,帮不到你更多。
迦蓝,你是个好孩子,我大概没有资格这样说,但我觉得有些事情还是不求甚解比较明智。
再见,祝福你,孩子。
“迦蓝?”小叶轻轻唤了一声,迦蓝如梦初醒般转过脸来。
“还想知道真相么?”小叶温和地问,“董律师说的也有道理,知道了又能怎样?”
迦蓝静静地回答:“既然掩埋我记忆的人如此爱护我,想必也不会介意告诉我真相。何况,沉睡的森林终究会有醒来的一天。”
说完这句话,迦蓝忽然愣了愣,好熟悉的话语,呵,对,这句话是莱蒙说过的。
迦蓝笑了,适才纷乱的心绪居然就安定下来。
沉睡的森林已经在苏醒,神秘的探访者出入徘徊,锐利明亮的光线即将照耀到最黑暗的所在,有什么可怕的呢?不过是属于自己的、已经过去的陈年旧事罢了。
有多久没有看到迦蓝展露这样的笑颜了?仿佛重重阴霾中不期而至的一束流丽阳光,一下子云破日出,映射出漫天的璀璨光华。小叶被这个笑容感动了,不由伸手轻轻拨开迦蓝颊畔的几绺散发。
就是,有什么了不得呢?总之,我会一直陪伴在你身边。小叶温柔地笑了。
然后便是探访父母的旧日同事,并没有费太大周章,就得知了林氏夫妇去世的实情。
根本不是什么飞机失事,具体经过也无人知晓,只知道林氏夫妇当年确实带了迦蓝去德国南部参加一个会议,为期一周,会议直到结束都很顺利,最后一天是去往一个在建工程工地实地勘察,大厦因为资金问题搁置已久,正打算改变原先的酒店结构用做商住楼,涉及相关结构问题要听取大家意见,结果当晚便出了事。
林氏夫妇不知为何于晚间又去了工地,也没人看见他们怎么上的楼顶,留守巡夜的工人没有注意到具体情况,听到声响时才发现他们两人双双坠楼身亡,怀疑是楼顶安全网栏没有固定,可能其中一人不小心失足时另外一人急于拉扯,导致两人一同跌落,酿成惨剧。
旧日同事提及此事表情恻然,事出意外,不算因公伤亡,所以没有额外的赔偿和抚恤,林家的小女儿据说被林氏夫妇当地的朋友收留照顾,并在当地安排料理了后事。
二十八层的大厦啊!唉,迦蓝,幸亏你不在现场。那位中年女子的眼里闪现泪光,收了声再也不肯多说。
迦蓝努力保持平静,道过谢后急急离去,脸孔早已一片煞白。
天哪,天哪,原来,爸妈死得这样凄惨,比飞机失事全身即刻化为齑粉更为可怕凄惨!我怎么早些就没有想过来问他们的旧日同事?是,因为我太信任董律师了。可是,他也是为我好吧。
爸爸。妈妈。
从二十八层大厦顶楼坠落的刹那,他们会想些什么?
从楼顶到地面的短暂过程中,他们又会想些什么?
撞击地面,全身骨骼碎裂、肢体折断、血肉支离的瞬间,他们还会想些什么?
漫无目的地奔至马路中央,直到小叶追上来抱住迦蓝避开一辆机车、冲过红灯在路边站住,迦蓝才发现自己已经是满脸的泪水。
迦蓝半天都说不出话来,只是紧紧攥住小叶的指掌,就好像溺水的人握住了救命的稻草一样,左手掌心的纱布渐渐被迸裂的伤口中渗出的鲜血所浸透。
小叶没有做声,即使这样,迦蓝也不会就此放弃,他从她的眼神中就已经看到她的决定。
无法分担她的痛苦,他只能默默地、适时地给予她需要的东西。
比如一双手、一副肩膀、一份耐心。
后来还是不辞辛苦地翻查了当年飞机失事的记录,甚至打电话到德国、法国的几家航空公司要求查询飞行记录,结果可说是在意料之中,当年根本没有飞机失事的历史记录。
小叶还帮忙打听到了当年林氏夫妇带迦蓝下榻的酒店,但经查证,那家酒店因资金问题已经转手,无论员工还是旧年的客户资料,几经时光的清洗也已是不复可查。
所有的客观线索到此为止已经山穷水尽,这两天迦蓝几乎夜不能寐,稍一合眼就会看到憧憧影像,但又破碎不堪、氤氲不明,小叶看着她才短短两天时间,人就迅速憔悴下去,却也无计可施。
还想继续么?小叶的眼里全是这样的信息。
迦蓝镇定地回望着他。我没有办法停下,飓风袭来的时候我却还在路上,无处躲藏,只好正面迎上。
小叶看懂了迦蓝的意思。
六月忙完了继父的后事,才想到给团里打电话补假,然后就知道了梁霄失踪的事,小童在电话那头沮丧地问:“六月,梁团长一直比较喜欢你和迦蓝,她有没有和你们联系?”六月错愕地否认,挂了电话不由发了一会儿呆。
忽然想起自己有两天没有见过五哥,他也一直没有和自己联络过,六月急忙拨了五哥的手机,可听筒里传来的只是提示对方未开机的电话录音,打电话到俱乐部和五哥的住所,也都没有人接听。
第三部分第43节 这个世界是怎么啦
六月紧张起来,这个世界是怎么啦,才两天而已,好像一下子换了模样!给豆芽打电话,豆芽的回答更是令六月大吃一惊。
五哥把俱乐部卖了,其他几个参股的娱乐生意也都撤出了,另外还有几家贸易公司好像也早就转手了。五哥好像把国内的事业全部都结束了。已经好几天没见到五哥了,怎么,他没有和你在一起……
六月全身冰凉地站在那里,几乎失去了知觉。呵,他终于离开我了!他终究还是走了!
猝不及防间,电话机铃声大作,是五哥!六月一把拎起听筒:“喂?”竟然连声音都是颤抖的。
“六月?石晚小姐?”很令六月失望,对方是一名年长男子,她机械地应了一声,“我是简明的律师莫大诚,昨天致电给你,但座机和手机都没人接或没开。我这里有份文件需要石小姐签署,有空请过来一下,莫氏律师事务所,明珠大厦三十二楼A座。石小姐?你在听么?”
“是,我在。请问,是什么文件?是简明交代的吗?”六月低声问,浑身冰凉,心口却好像有一团烈火在灼烧,烧得她喉咙嘶哑,几乎难以出声。
“具体请来事务所面谈好么?”莫律师的声音非常温和,他知道这个年轻姑娘对简明的重要性,也听出了线路那头六月激荡不安的情绪,他不禁安慰她,“放心,简明他很好,只是要我转交些东西给你。”
“好的,知道了,谢谢。我明天上午十点左右到,再见。”
转脸看向窗外正当明媚的晚秋阳光,不知为什么,六月的心里掠过重重的阴云,冬天快到了,好冷呵!她微微战栗地沿着桌边滑坐下去,紧紧抱住自己的肩膀,两天来一直压抑着的眼泪终于淌了下来。
“翡翠海岸”这两天都没有营业,黑牛不在,小叶还没顾上问上次洛阳和五哥过来究竟是什么事。
店堂里只开了墙角的几盏灯,因为窗前都垂着低低的帘幕的缘故,即便是白天,里面的光线仍十分昏暗,因为没有客人,整个店堂显得格外冷清。
“真的要开启你的记忆么?”青越的目光就算在黯淡的环境中亦是那般清亮澄澈,目光转侧间,隐隐有宝光在流转。她的语声温柔,嘴边挂了一个和煦的浅笑,镇定自若的模样令迦蓝心安。
迦蓝轻轻点了点头。
“好吧。”青越不再多问,脸色渐渐慎重,她带着迦蓝在靠近吧台的一组沙发中坐下,让她尽量选择舒服放松的姿势,然后起身进了吧台绕至后堂。
小叶伸手握住迦蓝的手,她的手冷得像冰,脸上却犹自努力展开一个笑颜。
唉,迦蓝,迦蓝。
如果可以,我是多么希望自己能够伴随你一同探寻那段失落的记忆,无论那里是欢喜、忧伤、惊惧、恐怖抑或绝望,都让我一同来为你分担。小叶想着。
小叶所不知道的是,迦蓝失落的记忆中确实有他的影像存在,只不过,那不是他,是路易。
许多时候,最沉恸的真相上面往往有最美好的表象在掩饰。
如果可以预知未来,小叶一定会选择永远永远地埋葬迦蓝的记忆。
可是,他又如何能够改写已经存在的岁月和历史呢?
迦蓝合起双眼的瞬间,小叶看见,里面流露出的巨大悲伤。
而他只觉得无能为力。
青越取出一只小小紫铜炉鼎,先燃起无烟炭火,然后丢了几块黑黝黝、不起眼的香锭子进去,一会儿的工夫,一缕若有若无的清幽气息渐渐充盈了整个店堂。那是一种令人仿若置身森林的清冽而又悠远的气息,再疲倦的身体、再紧绷的神经,呼吸着这么恬淡安谧的静香也顿时松弛舒展开来。
小叶低低吹了声口哨,鼓励地看着迦蓝:“嗨嗨,青越连压箱底的宝贝都拿出来了,迦蓝你的面子真大。这是青越珍藏了多年的‘静思’香,还是那时候从南方带回来的,对吧?”
青越微笑着在迦蓝面前坐下,温和地说:“迦蓝,你且放松,不要紧张,在这里你是非常安全的,没有风,没有雨,没有意外,一切都在我们的掌握之中。你会觉得有些疲倦,那么就释放自己吧,不要太执著,有什么关系呢?其实结果都一样,因为过去的毕竟已经过去了,你已经置身事外,翻阅自己的记忆不过是像看场电影,所有的场景、人物、情节都与现在的你无关,你已经经历过,所以只需把胶片倒转重播,所有的影像就会出现重过。你只要静静地观看,或许可以告诉我们你看到了什么……”
随着青越低低的语声,迦蓝刚刚绷得笔直的身躯渐渐松弛下来,原先紧缩成细细一点的瞳仁也慢慢扩张,她有些迷惑地注视着青越的眼睛,又感受到了初次见面时青越给予自己的那种抚慰心神的巨大力量。
青越的眼睛那么明亮、那么清澈而又那么深邃,好像一望无际的浩瀚星空,里面仿佛可以容纳人间所有悲喜,再深切的伤痛也可以被溺毙其中而换以无比的欢欣。
不知不觉的,迦蓝眼前的现实景象逐渐退出视线,好像在影院观看电影,自己是观众同时也是电影播映员,灯光逐一熄灭,随着一束光线投射在幕布上,一阵细碎声响,夹杂着噪声,银幕上的影像开始出现、晃动。一开始是那么模糊,连声音都那么遥远,可伴着不知名的空间传来的温柔语声,所有的一切渐趋清晰。
迦蓝摸索着穿越了时光的隧道。
“你们为什么要活?你们为什么受苦?这一切只不过是个可怕的大笑话吗?我们来自何处?我们的路把我们引向何方?我怎么会理解仁慈的上帝创造的万物的残酷和恶意?生命的意义最终会由死亡来揭示吗?”
莱蒙华丽倨傲的声音响起,他总是这样,喜欢拿腔作势地念出马勒充满悲观怀疑论调的句子,然后敛容微微一欠身,接着便会仰起脸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好像刚刚自己说的是个全世界最好笑的笑话一样。
“够了!莱蒙,住嘴吧!”每当这时,路易就会忍无可忍地低声呵斥,脸上是隐忍的痛楚,即使站在一旁的小小的迦蓝,也能感觉到那股暗自流淌、绵延不绝的悲伤。
“好吧好吧,路易,你真是缺少幽默感。”莱蒙无所谓地一摊手掌,转脸看向小迦蓝,嘿,那个坏脾气的小姑娘,又皱起了眉,小小的脸孔缩成一点点大,正盯着不远处紧密严阖的窗帘角。
莱蒙循着小迦蓝的视线望去,也咧嘴笑了,一只小小的灰色动物正悄悄啮咬着窗帘一角,发出轻微的细碎响动。
莱蒙扮了个鬼脸,已经轻巧地拈起一把精致的银质蛋糕叉递给迦蓝:“亲爱的小姑娘,还记得我怎么教你的吗?”
第三部分第44节 学会保护自己
小迦蓝愣了一下,脸上慢慢出现一种不耐烦的神气,抬头看看路易,后者轻轻摇了摇头,莱蒙发出嘲弄的笑声,这令小迦蓝十分不悦,她突然一扬手,银叉划出一道明亮的弧线,“吱”的一声惨叫,那只小老鼠被钉在了地上。
空气中似乎有淡淡的血液腥香在浮动,莱蒙的手臂好像陡然伸长了数尺一般,其实那只是因为他的动作太快而引起的幻觉,转眼间已经攫住那只尚在挣扎的老鼠送至嘴边,雪白的獠牙一闪,已经撕裂了老鼠幼嫩的咽喉,一丝细细的血迹沿着他的嘴角慢慢渗出。
路易伸臂将小迦蓝挽入怀中,几乎是愤怒地盯住莱蒙,压低了声音说:“莱蒙,不要再教迦蓝这些无聊的东西!”
老鼠很快死去,在这之前,莱蒙已经小心翼翼地停止吮吸,他意犹未尽的把死鼠丢进炭火正旺的壁炉中,懒洋洋地说:“路易,我是为了迦蓝好,你知道,她得学会保护自己。”然后走到一侧的钢琴旁,打开琴盖,用两根手指随意的敲出几个和音。
迦蓝忽然收声,微微侧首蹙起了眉尖。
青越示意小叶不要动,然后柔声道:“好的,很好。不要太在意,迦蓝,你是说,莱蒙吸食了一只老鼠的血?那么,你知道他、还有路易是什么人?”
迦蓝有点吃力地回答,声音里没有任何情绪:“是的,他们是吸血鬼。”
青越有些诧异地停了停,很快又恢复了镇定,继续不动声色地问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