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夜城-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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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
伊凡百感交集,自己原先的主人是个博古通今、学识渊博的女学者,身为吸血鬼却痛恨这个吸食他人血液、在黑暗中孤独徘徊的族群,穷尽全部精力都在研制对付吸血鬼和挽救被吸血鬼啮咬噬伤的世人的办法,因此她几乎被所有的同族所憎恨和驱赶,只能孤单地居住在法国南部的乡村小镇,以吸食原野中的动物鲜血为生。
第三部分第48节 鲜血和生命
“可是,即便它只是一只田鼠,我又有什么权力夺走它的鲜血和生命!”玛莱沙夫人总是这样说。
伊凡自己也是一名吸血鬼,但和别的同类不一样,他可以经受一定程度的阳光暴晒,那是玛莱沙夫人潜心研究数百年的结果,可到底无法真正摆脱吸血鬼的基因。
“孩子,有一天我会走到阳光下去,那不是毁灭,只是另外一种形式的永生。我终于可以离开黑暗,全副身心地融入光明。这令我感到幸福。”这是玛莱沙夫人坚持要伊凡跟随路易离开的前一晚所说的话,伊凡记得她那时的表情,美艳皎洁的容颜中似乎泛起了珍珠般的光华。那一瞬间的玛莱沙夫人看起来就像圣母一般的高贵圣洁。
算起来,玛莱沙夫人选择阳光自焚的日子应该是在小迦蓝被催眠沉睡的一个月以后,那时迦蓝已经被路易安排的人接回了国,而自己也随路易起身前往东方那个古老而神秘的国度。据说,玛莱沙夫人是被一群吸血鬼逼得无路可走才最终自裁,可伊凡知道,这又何尝不是夫人自己一向的心愿呢?不过随了那个时机罢了。
屋里的吸血鬼们各怀心事,门口却突然传来了敲门声,一下又一下,声音虽不大,但却显得固执而毫不气馁,来人仿佛拿准了里面有人,必要敲至主人应门方才罢手。
不过是寻常的敲门声,在屋中的三人听来却格外刺耳惊心,尤其是路易和伊凡,他们彼此相望,眼里满是狐疑,在这里住了这么久,还从来不曾有旁人来叩响过这扇黑暗之门。
阒寂无声中,路易忽然笑了,他的笑容仿佛花朵般在暗夜里徐徐打开,几乎映亮了满室微尘。“终于还是来了。莱蒙,我想你又说对了,沉睡的森林终于醒来了。”他示意伊凡前去开门。
伊凡觉察到,主人的笑容中一点一点流淌出来的除了忧伤,还有宿命的安详。
车子在如水般的夜色中疾驰,小叶紧紧握住方向盘,修长有力的手指几乎要将这些冷硬器械攥出水来,他的脸颊和身旁安坐的迦蓝一样,煞白而毫无血色。
六月蜷曲着缩在后座,好冷啊,她想,才入晚秋,怎么会冷得好像空气中都浮动着冰渣。 适才惊险的一幕犹在眼前,六月一想到刚刚迦蓝神色决绝的后仰身姿就不禁会打个寒战,到底是什么,会一下子击垮迦蓝的意志,明丽豁达如她也会骤然抛却一切而选择轻生。 迦蓝微微仰起头靠着椅背,她看起来那么疲惫,疲惫得连眼睛都睁不开了,于是合目小憩,秀气的眉睫投下两弯阴影,脸上没有表情,有的只是苍白。
小叶控制着自己不要出言质问,刚才若非自己反应迅速,在迦蓝后仰跌落时飞身过去一把握住她的臂膀用力甩离顶楼边缘,迦蓝恐怕早已香消玉殒了。而小叶自己却顺势跌了下去,幸亏还来得及攀住墙线突起处,才得以爬上平台。
小叶以前不是没有悬空攀爬过高楼大厦,但从来也没有哪一次像这次这样令他心悸到手足发软,迦蓝回眸的刹那神情凄厉得像要撕开天地暮色、扯撒漫天冰霜一般。
在抑郁沉寂的气氛中,车身轻轻一转已经到了林宅门前,小叶突然踩下了刹车,在尖厉的轮胎摩擦地面的声响中,车子停下了。
迦蓝睁开双眼,前面车灯打亮的光柱中,梁霄正一脸恍惚地从地上起身,似乎是受了惊吓,有点不知所措。
大家下了车,迦蓝和六月迎上去,梁霄的眼睛渐渐适应车灯的强光,看清楚了来人,她的脸上出现一个犹疑的笑容,低低地仿佛自语般的说:“怎么我就是找不到他呢?”
六月听得奇怪,刚要发问,迦蓝已经开口:“梁团长,你是在找谁?是路易么?”
梁霄猛地睁大了眼睛,强烈的光线下瞳仁缩成了小小的一点:“你,你都想起来了?那么,你知道他在哪里是不是?”
迦蓝静默了一会儿,才用一种奇怪的语调问:“你真的要见他么?”
梁霄轻轻叹了口气,目光慢慢转向小叶,嘴角却挂起一个温柔的笑:“最美的十年都过去了,我以为能够忘记他,可到底还是想见他。”
两人的对话在六月和小叶听来透着几分诡异,小叶依稀猜出她们说的那个“他”大抵是路易,看迦蓝的神气倒像是知道路易的所在,他保持缄默没有出声。
“好吧,我带你去见他。”迦蓝点了点头,像是做出了什么决定一般,神情显得无奈而坚定。她转身走向自家对面的楼宅。
在大家困惑的目光中,迦蓝轻轻叩响了大门,好久才有人应门,伊凡出现在门口,什么也没说,只是深深地向迦蓝屈身行礼。
随着伊凡走入客厅,大门在众人身后无声无息地阖上,大家忽然无端端觉得有一丝惶恐,仿佛不经意间误入了黑夜的森林,这里的气氛与凡俗人间是如此的不同,就和深藏其间的主人一样,充溢着诡谲的不凡气质。
穿过迦蓝的肩头,梁霄看见了那张自己渴慕已久的容颜,好像会聚了漫天的星光,正缓缓展开一朵璀璨的笑颜。
及至此时,梁霄才发现自己已经丧失了语言和思维的能力。她觉得茫然,是呵,我为什么要这么执著地找到他?找到了又如何?路易精璨美好的眼瞳中,根本没有一丝一毫自己的影子。
念及于此,梁霄感到自己的心一点点沉下去,渐渐沉至深不见底的渊潭。
多年的夙愿终于实现,而她只觉得空虚,完全失去寄托般的空虚,所有的念头统统化为灰烬,即将灰飞烟灭。
“哈!路易,瞧,我们有了这么多客人!”莱蒙显然有些兴奋,夸张地挥舞了一下手臂,文雅地行了个礼,然后细细打量着来人,目光最终停留在小叶脸上。“太神奇了,不是吗?这真是太妙了!”
路易一直静静地注视着迦蓝,一种无法言述的温柔情绪从他的眼底悄然传递开去,几乎每个人都感觉到了这份意念。
莱蒙却只对小叶的相貌流露出无限的兴趣,他突然念出一个长长的法文名字,路易有些薄怒地扭转了面孔,却正好迎上莱蒙愈来愈惊讶的眼神,循着他的视线望去,却是小叶同样讶异的表情。
莱蒙念出的正是路易家族高贵冗长的姓氏,延续了一代又一代的贵族,记载了一个又一个卓著功勋的古老徽谱名号。
小叶平静的面容上出现了一道不易察觉的波澜,他目光灼灼地盯住了莱蒙,很快又将目光调转移至路易的身上。过了好久,小叶才闷声道,“这是我外祖母嫡系族谱的姓氏,已经没有继承者了。你是怎么知道的?”其实此刻,一个荒谬大胆的猜想已经在小叶脑中渐渐成形,但这实在是太离奇了,离奇得根本让人无法相信。
路易脸色大变,身体微微摇晃了一下,不禁后退一步靠住书桌才能稳住身形,口中喃喃自语起来:“上帝!上帝惩罚我!”
莱蒙惊讶的表情也逐渐被一种恶意的、嘲弄的笑颜所代替。他尖声大笑起来,笑得弯下腰去几乎喘不过气来:“哈哈,天哪!路易你可没告诉我,那时候伊丽莎白已经怀孕了,有了你的孩子!哦,上帝!你可真酷!居然剥夺了后人继承家业的所有权利,情愿和我一起孤独地从一个古堡走到另一个古堡!哈!你过世的双亲大人知道了居然还能安宁地躺在那该死的冰冷的大理石墓碑下?路易,我可真不了解你,原来你的心肠这么硬……”
路易的唇齿簌簌战栗:“我以为,伊丽莎白怀的是他的孩子,上帝!上帝!”
第三部分第49节 遗传基因
“那个红毛小子?嘿!瞧,你的遗传基因是多么强悍,瞧吧,没有比这更有力的证据了!”莱蒙残忍地说着,滑过一个优美的舞步,做了一个谢幕的动作。
在场所有的人都听出了其中的尴尬况味,这真是谁也意想不到的情节,小叶居然是路易的后人。很显然,当年路易的妻子背叛了丈夫,她和她的孩子由此失去了继承家业的权利,只白白得到贵族的名号,而这支血脉经历曲折直到小叶的外祖母一代真正失去了传承者。
真是太荒唐了,相隔数百年的家族成员居然穿越苍茫的时间隧道同时站立在同一个屋檐下,看看路易和小叶,他们是如此的相像,仿佛时间荒原上竖立的一面镜子内外的两道影像。 这样一个出人意料的事实几乎镇住了在场的所有人,小叶困惑地看看路易又转头看看迦蓝,他觉得自己好像置身梦境一般,那是一种被噩梦魇住了的感觉,非常的无助。
屋子里非常非常的安静,所以当墙上的一幅画忽然脱开固定的螺钉跌落时,发出的巨大刮擦声令大家都吓了一跳,小叶下意识地伸手去接,画框上尖利的开裂处划过指尖,殷红的鲜血随即涌出,一滴一滴打在跌散在地的画幅上,发出吧嗒、吧嗒的单调声响。
莱蒙蓦然抬头盯住小叶流血的手指,翡翠色的眼瞳中毫不掩饰地出现一股贪婪之意,他微微咧开了嘴唇,尖利的獠牙齿端闪过一道冷冷的锐芒。
几乎迅雷不及掩耳般,莱蒙动作形同鬼魅,倏忽间已经掠过整个客厅飞扑到小叶面前,小叶的反应也已够快,却仍旧被攫住了咽喉,莱蒙张口就咬噬下去。
虽然在场的人对于路易等人吸血鬼的身份都心照不宣,但真的看到这样一幕,却还是惊骇得失却了所有的表情和声音。
就在莱蒙动身的同时,路易也突然伸长双臂,如影随形般出现在莱蒙身后,只一下就扼住了莱蒙的喉咙,两人顺势一同飞出去撞上了一侧的墙壁。
“不要逼我,莱蒙。”路易强自压住怒气低低地吼道,一手紧紧扣住了莱蒙的颈项。
莱蒙还没来得及说话,迦蓝却轻轻笑起来,笑声奇异而悲苦:“你会怎么做,路易?像对待我爸爸那样对待小叶?”
路易浑身一阵战栗,挟持莱蒙的身形明显变得僵硬,渐渐松开手起身慢慢转过脸来,金褐色的长发下,他的面容仿佛流云遮蔽的星空,悄然黯淡下来,只有那双漂亮深邃的眼睛,恍若云隙间的星光,闪现微微光华。
迦蓝和路易静静对望,无形无声的暴烈飓风挟裹着往事在两人中间呼啸而过。
那一年的那一个夜晚,林琪南和师朗带着小女儿迦蓝从公园出来,用过晚餐后打算徒步走回隔了两个街区的酒店,正好途经白天考察过的建筑工地,于是驻足停留。
林琪南拉起女儿的小手指点她看里面的那座巍峨建筑,告诉她这里的改建收尾工程可能会由爸爸妈妈来共同参与。
原本只是一家人幸福安详的夜游闲谈平常日,却不料就此成为林家家破人亡的遇难祭。林琪南并不知道,在他携妻女笑语晏晏的时候,暗夜中的一双翡翠色眼瞳已经注视他许久。
莱蒙今夜刚刚吸食了一个有着淡金色柔软发鬓、浅绿色眼眸的美少年的鲜血。
和往常一样,路易远远地站着,完全不理会他的诱惑笑声,只自顾自地攫住过往夜鼠撕咬开它们的幼嫩咽喉,而在他企图将那个少年变为同类的时候又恰如其时地出手阻止,这样枉自逃避、故作清高的态度令莱蒙极其恼火。
“你这个伪君子,路易!你让我忍无可忍!别对我说教,你也是个吸血鬼,记住这一点!吸食一只老鼠的血和吸食一个人的血本质上没有什么区别!”莱蒙暴跳如雷地嚷着,拂袖而去,拐过两条街,远远的,他忽然看见了那一家三口的东方人。
呵,美丽的东方人!莱蒙细细打量着那个年轻的父亲,他看起来温文尔雅,全身都洋溢着对家人的爱和关怀,这种温情脉脉的场面令莱蒙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妒忌情绪。
几乎是同时,莱蒙的脑中那个关于寻找一个新伙伴、摆脱迂腐固执的路易的念头再次变得清晰起来。为什么不呢?他微笑着想。
当师朗觉得似乎有一片巨大的阴影掠过时下意识地紧紧护住了女儿,转瞬间,丈夫林琪南已经踪迹皆无,那一刻,她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但女儿的叫声很快提醒她这不是梦,而是比梦境更可怕的事实。那时候的师朗并不知道,这世界原来真的有吸血鬼这回事。
当第二片阴影从身边掠过时,师朗用力睁大了眼睛,依稀看到一个挺拔的身形如疾风般消失在黑沉沉的工地深处,她一咬牙带着小迦蓝追了进去。
路易至今记得那个东方女郎的坚毅面容,沉静如水却也刚毅似铁,还有她身旁努力压抑哭泣声的纤秀女童,小小面孔上一双明亮眼睛,可爱得像天使。
看着母女二人茫然四顾的失措表情,路易终于不忍心自行离去。他悄然回去,只温和简短地说了一句“小心”,然后一手抱起迦蓝,一手挽住师朗的纤细腰肢,踏风而行,很快上至停工大厦的楼顶。
此后多少个夜晚,路易都为当时的这一决定而痛恨自己、难以释怀。
路易将迦蓝递给师朗,他看到师朗的神情突然变得困惑而紧张,转头一看,莱蒙正抬手抹去嘴角的血迹,同时从林琪南的嘴边抽离另一只手的手腕,腕口划开的伤口正迅速愈合。而倒在地上的林琪南颈项大动脉上是獠牙咬伤的齿印,嘴边则尚余有莱蒙的血迹,满脸痛苦之色,好像正在炼狱中苦苦挣扎以求脱胎换骨、升华人间。
太迟了!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