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满堂(上,下)-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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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摇摇头,看着在桅杆间飞跃交战的两个男人,担忧像巨石一样,重重压在她的心口,让她无法呼吸。直到这生死交关的时刻,她才愿意承认,这个男人对她来说格外的重要。
她从未像气愤他那样,去气愤别的男人。
她从未像痛恨他那样,去痛恨别的男人。
她也从未像在乎他那样,去在乎别的男人——
雪仍在飘,干扰着她的视线。
该死!他没事吧?
她晓得严燿玉武功高强,但那银面人却也不差,两方势均力敌,难分胜负,才打没几招,桅杆就已经被轰掉大半,无数断裂的木料纷纷掉落。
轰!
一声爆炸声响起,整艘船剧烈震动,黑衣人扔下大量火药,把船炸出一个洞,冰冷的河水迅速涌入,燃烧中的画肪开始倾斜下沉。
金金撑着发软的双脚站起身,仰头关心战况,却什么都看不清。她握紧粉拳,心焦如焚,就怕他会敌不过那银面人。
这边打得激烈,那边却见甲乙丙丁正被黑衣人追得满场乱飞,惊慌的求救。
“旭日公子,救我啊!”刘甲儿尖叫。
“啊,救命啊!”刘乙儿跟着叫。
“我好怕啊,啊——”刘丙儿叫得更大声。
包子四姊妹齐声高叫。
“旭日公子!”
金金被那吵闹的求救声引得回头,这才发现四姊妹竟也跟着上船,大概是想赶来救人,偏偏武功不如人,上了场只有高声求救的分。
“你还不去救人?”她一颗心都悬在严燿玉身上,无法离开半步。
“她们四个轻功好得很,刀子砍不着,肯定不会有事的。”旭日干笑几声,假装没听到那些叫唤声。
唉,严大哥这根本是诈欺嘛!说什么南方有好吃、好玩的,把他拐来后,却老是带着他往刀光剑影里闯,前不久带着他去剿灭盗匪,把他累得半死,这会儿又带着他来抢救大姊,跟他幻想的悠闲假期差了十万八千里。
他叹息着自个儿命不好,左右张望了一会儿,俊美的脸上浮现疑惑。
“对了,大姊,小红呢?怎不见她的人影?”
金金倒抽一口气,这才想起贴身丫鬟还身陷险境,如今生死不明。以那银面人的冷血看来,要不快些救出小红,她肯定凶多吉少。
“她被带走了。剑给我!”金金抢下旭日的剑,转身就要去救人。她对付不了银面人,但是要撂倒其余的黑衣人,绝对不是问题。
冷不防,一声巨响又起。
轰隆隆的声音盖过打斗声,整艘船剧烈震动起来,船首又冒出火光。
在半空中交战的两个男人,倏地分开。严燿玉落在甲板上,长剑上已经沾了些许血迹。对方受了轻伤,却不受任何影响,施展绝伦轻功,飞身回到黑船上。
另一声巨响再起,严燿玉坐来的快船,竟也冒出火舌,所有的东西都烧了起来,严家的船工像下饺子似的,扑通扑通的跳下水去,迅速游离着火的船。
银面人长啸一声,黑衣人们收到指示,立刻收起刀剑,回撤黑船。
金金抓着剑,足尖一点,奋不顾身的追上去。
“别走,把小红还我!”她怒目娇斥,长剑一挥,在河面上激出一道破碎的水花。
“找死。”银面人冷笑一声,跃出黑船,健腕借势横挥,刀势比先前更猛。
只听得锵锵两声,才交手两招,金金手里的剑又被砍断,身势更是因无处藉力,笔直的往下坠,眼看就要掉入冰冷的河水中。而银面人顺势逼近,大刀再度挥来,她绝望的闭上双眼,准备承受利刃穿透身躯的剧痛——
耳畔的风声突然停止,她只觉得周身一热,整个人被抱入熟悉的男性胸怀。
严燿玉抱住下坠的她,没让她受到半点伤害,迅速持剑回身,一刀一剑再度交锋,剌耳的重击声,尖锐得让人难以喘息。
他一手护着她,毫不恋战,藉银面人的气劲,弹射回着火的画纺。落地那一瞬
间,向来平稳的脚步,反常的有些踉舱。
他没有多加逗留,脚才一点甲板,又抱着她离开下沉的画舫,飞身越过运河,落回安全的河岸上。
“他们要逃了!该死,小红——”金金才一落地,就连忙推开他,不屈不挠的想再去救人,却见那黑船得了风助,迅速远离,转眼就消失在黑夜之中。
河面上火光冲天,两艘船都被烧得沉没,而河岸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四周连匹马都没有,根本无法追上去救人。
严燿玉站在她身后,轻声开口。
“别担心,小红的事,我会让耿武去处理的。”
金金回过身来,却看见在火光掩映间,他的脸色看来异常苍白。
“你没事吧?”她焦急的问道,小手情不自禁的搁到他身上,担忧他真的受了伤。
严燿玉望着她,任由她审视,嘴角绽出一抹淡淡的微笑。
“你担心我吗?”
他的反应,让她立刻想起几日前的月夜,心中的担忧顿时被恼怒覆盖。
可恶,他又在戏弄她!
“谁会担心你!”她怒叫道,转身掉头就走,心里好气好气自己,为什么还要挂念这个可恶的无赖——
才一转头,身后就传来一声重物坠地的闷响。
“啊,少主!”
“救命啊、救人啊!”
“好多血、好多血啊——”
“呜呜呜,少主,你别死啊!”
金金闻声回头,就见严燿玉颓然倒地。他的背部,被大刀劈出一道极深极长的血口子,大量的鲜血正源源不绝的涌出,迅速染红他的衣衫——
全文完
第一章
他受伤了!
金金冲到严燿玉的身旁,发现他双眼紧闭,气若游丝,早已失去意识。
他的背上被砍出一道狰狞的刀伤,鲜红的血从伤口涌出,濡染衣衫后,滴落地上,迅速染红了地上的雪。她匆忙伸出双手,试图去按住那道伤口,但是血流得太急,不断的从指缝涌出,染得她的衣裙也红了。
她全身僵硬,脸像雪一样白,瞪着那道伤口,跪坐在他躺卧的身躯旁,一动也不动。
这是那银面人砍的伤,只有那把锋利的大刀,才足以造成这么可怕的伤口。
严燿玉是为了保护她,才会受伤的。他以身体,替她受了那一刀——
远在几丈之外的旭日,随即赶上前来,在两人身旁蹲下。
“大姊,得先替严大哥止血才行啊!”他低声喊道,平日嘻皮笑脸的态度,到了这危急的时刻,倒也收敛许多。
那一唤,倒是把金金唤得回了神。
她深吸一口气,扶起昏迷不醒的严燿玉,将他翻过身来。
怀里的男人满身鲜血,健硕的身躯沉重无比,压得她双腿酸疼。而那张俊朗的脸庞青白得吓人,胸膛微弱的起伏,随着鲜血的流失,他的身躯愈来愈冷。
金金点住他的周身各大穴道,暂时止血,再从衣襟内扯出一条细细的银链。银链的尾端,勾着一个小巧的银盒。
银盒里头装的,是苗疆蛊王赠的奇药。
这药十分珍奇,据说能够活死人、肉白骨,就算是一脚踏进鬼门关,这颗丹药吞下去,也能够起死回生。蛊王爱屋及乌,特地将这奇药分赠给爱妻的手足,嘱咐他们务必贴身收藏。
她打开银盒,倒出一颗色泽嫣红的丹药,再撬开严燿玉的牙关。
旭日见状,连忙跳起来。
“大姊,严大哥这会儿怕是吞不下去,你等一会儿,我这就去找水——”还没奔开几步,眼前的景象就让他呆住了。
情况危急,金金压根儿等不及找水来,她张口含住丹药,毫不考虑的低头,红唇贴上那冰冷的薄唇,将嚼碎的丹药喂入严燿玉口中。
原本画肪上,以及快船上跳水逃命的严家人马,察觉情况有异,纷纷往这儿聚集过来。
“怎么回事?”
“少主受伤了!”
“谁有金创药,快拿过来!”
“该死!怎么会这样?”
“天杀的!老子要去把那些人给宰了!”
包子四姊妹咚咚咚的滚过来,扑通一声,全体趴下,扯住严燿玉的袖子与衣摆,眼泪鼻涕一块儿奔流,哭得小脸花花的。
“呜呜,少主,你不要死啊——”
“少主、少主!”
运河中的两艘船相继沈没,火光也暗了下来,河岸上的人却是愈聚愈多,大伙儿咒骂连连,有的焦急、有的慌乱,有的已经拿刀拿枪,急着要追上黑船,替严燿玉报仇,场面一阵混乱。
蓦地,一声娇叱响起。
“全都给我闭嘴!”金金厉声喊道,娇脆的声音镇住场面。她跪坐在地上,衣裙上血迹斑斑,仍旧紧抱着昏迷不醒的男人。
所有人顿时闭嘴,原本吵闹的河岸,霎时间变得静悄悄的,就连甲乙丙丁也停止哭泣,咬住嘴唇,再也不敢作声,眼巴巴的望着她,等着她裁夺。
“你们去煮水过来,我要先处理他的伤。”她清晰明快的下令,神色冷静,瞬间就稳住了人心。“另外,用最快的方式,发信号通知严家的商船,要最近的船尽快赶来。”
遇上这场突然的变故,连铁铮铮的汉子,只怕也会一时乱了方寸,反倒是她这个小女人,转眼间就冷静下来,即刻就看出诸事的轻重缓急,在混乱中仍是指挥若定。
“是。”船夫赶忙应答,奔到运河边,从怀里掏出一支短竹管。
他点燃竹管,只见管中进出些许火花,接着一枚火星笔直向上飞升,在天际炸开,像烟花般照亮大半夜空。
严家掌控天下航运,这条大运河又是严燿玉参与开凿的,航商们对他崇敬有加,河道上有五分之一以上的船只,都隶属于严家管辖。只要这紧急号令一出,方圆十里之内的船只即刻就会赶来。
“附近有村庄吗?”金金又问。
“回大姑娘,前方三里处就是南宁城。”一名刚上岸的男人上前回道。
“挑几个轻功好的人,进城去找大夫,快去快回,就算用绑的也要给我绑来。”严燿玉的脉搏愈来愈弱,她的手也愈来愈冰冷,非要用尽全力,才能压抑住心中的慌乱。
几名大汉领了指示,不敢怠慢,立刻施展轻功朝北方掠去。
“派人去察看那艘黑船的行迹,一有动静就来回报。还有,把受了伤的、不懂武的全带过来,其余的人守住四方,不许外人靠近。”
金金逐一指示,条理分明,众人见她如此镇定,也恢复了些理智,立刻听令行事,迅速散开。
只有站在一旁的旭日知道,此刻金金的冷静只是假象,她其实并非如外表看来那么镇定。
她的粉脸惨白,双眼亮得太过不寻常,娇小的身躯难以克制的颤抖着,只是那颤抖非常的轻微,轻微到除了站得最靠近的他,其他人根本没有发现。
包子四姊妹虽然仍在啼哭,动作倒也迅速,她们很快的生火煮水,还找来干净的布,一块儿捧了过来。
“帮我把他翻过来。”金金深吸一口气,才有勇气再度去看那道刀伤。她伸出颤抖的小手,扯住残破的衣衫,小心翼翼的撕开,轻柔的动作,像是怕弄疼昏迷中的男人。
衣袍被撕开,严燿玉的背部毫无遮掩,袒露在火光之下——
老天!
那一刀从肩际斜劈到他的腰部,深可见骨。银面人的力劲要是再狠绝些,严燿玉就会在她眼前,活生生被劈成两截。
金金只觉得一阵晕眩,几乎无法呼吸,双手剧烈颤抖,根本无法动作。
“大姊,让我来吧!”一旁的旭日实在看不过去,握住她的手,想接下处理伤口的工作。
从他懂事以来,大姊总是聪明冷静,不论发生什么天大的事情,都能够面不改色,就算是偶尔被严燿玉激得火冒三丈,也能很快就恢复过来。他还是头一次瞧见那张绝色脸儿上,浮现那么慌乱的神情。
半晌之后,秋水瞳眸才转回旭日脸上。
“不用,我可以自己来。”她坚定的说道,稳住双手,擦去所有的血水,注视着那道长而深的刀伤。
旭日没有再说话,知道她一旦下定决心,就绝不会更改。况且,这件事情还跟严燿玉的生死有关,她就算真的吓坏了,也会强迫自个儿撑下去——
他递上金创药,在一旁提供协助,帮着做紧急处理。
黑暗的运河之上,传来喧闹的声音,两艘严家商船快速驶近。
“大姑娘,船来了!”
她抬起头来,望着停泊在河岸上的商船,一面指挥几个男人动手。“把他抬进舱房里,记得千万小心,别牵动刀伤。”
“是!”四名大汉上前,听令行事。
长时间抱着严燿玉,他沉重的身子,压得她的双腿发疼,麻得没有知觉,才一起身,双脚就陡然一软,旭日连忙赶过来扶她。
金金却把他推开,强撑起发抖的腿儿,迳自踏上甲板。
“不用扶我,你去把伤者集中过来,让懂武的人轮流守卫。还有,传令附近商号,把两府的武师们都召来。”她吩咐道,就怕那艘来无影去无踪的黑船再度踅返。
“知道了。”旭日点头,正要转身,就听见岸上传来动静。
几个被派往南宁城的大汉,半刻都不敢耽搁,把大夫挖出被窝,连同出诊的木箱一块儿带回来,送进严燿玉躺卧的舱房里。
老大夫睡得正香,却被一群人高马大的男人拖出被窝,不由分说的绑架出城,吓得差点没有尿裤子。但是一瞧见躺在床上的伤者,医者的本能压倒惊慌,他很快的镇定下来,开始检视伤者。
“他的情况如何?”金金迫不及待的问道,她站在床畔,浑身血污,看来狼狈极了。
老大夫没有回答,皱着花白的眉,从出诊箱子里取出些许药末,均匀撒在伤口上,仔细的包扎妥当后,才转向金金。
“背上那一刀砍得极深,虽没伤到筋骨,但是刀口过长,出血甚多,可能危及性命。”他顿了一下,端详她惨白的小脸,怀疑她是不是也受了伤。“现在,失血止住了,情况暂时稳定,其余就要看他是否撑得过去。”
话还没说完,跪在旁边的包子四姊妹小脸一皱,又开始嚎啕大哭。
“呜呜呜——少主,甲儿以后再也不偷吃了,你别死啊——”
“呜呜呜——少主,乙儿以后再也不偷懒了,你别死啦——”
“呜呜呜——少主,丙儿以后再也不偷听了,你醒来啦——”
“呜呜呜——少主,丁儿以后再也不会乱说话了,你不要死啦——”
四张圆嘟嘟的小脸凑在床旁,对着昏迷不醒的主子痛哭流涕,轮流举手发誓,只要他能醒来,她们就会戒去偷懒打混的恶习,变成勤奋的好孩子。
“好了、好了,别哭了,先跟我出去,让严大哥好好休息。”舱房里都是她们的哭声,伤者哪里还能休息呢?旭日半哄半拉,一手两个,把四个小丫头都带出去,还细心的关上门。
金金在床畔蹲下,握住严燿玉的手。那黝黑的大掌,失去了原有的炙热,像寒冰般冻人,她心头一凉,小手握得更紧。
“我不管你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