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快醒过来-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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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事说:“不是我看不起你,说了你也不要介意,我说实话,像你这种没有背景的人,要在这里混出个名堂,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林心里闪过一丝不快,但是不得不承认同事的话。林想,只要不断地努力,总会有希望的吧?然而他并不知道自己以何种方式努力,最后又要达到什么样的目的。林的意识还停留在盲目阶段,头脑想法太多太杂,如此而已。
也有同事说:“说不定过几年你就有钱了。这事不好说。”
林的心里同样闪过一丝不快,但是也认可了同事的话。同事这句鼓励的寄予希望的话并没有抚慰林的心,反而使林有些不安。林想,现在可不能说大话,不能做任何肯定,要是到时候自己还是这个样子,那么当时发生的事件除了虚荣心的小小满足外就再没有任何意义。林不希望生活会是这么一个尴尬的样子。
四月的最后一天,此地下起了中雨,气温有所下降。林想起去年的这个时候,气温已呈现出夏季的气势,猜想今年也会这样吧。不过还是不能确定,非得要等到气温真的上升了,自此不再下降,林才确信这个猜想。林无法放弃将去年的气温与今年的气温相比这样一个近乎无趣的想法。就在这样一个并不是非操心不可,却又不得不操心的状态里,林又一次筋疲力尽。
林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要延续多久,毫无疑问,他期待着这样的日子早日结束,以便能够早日过上全新的生活。在全新的生活里,林迷恋生活的每一样东西,沉醉在大自然赐予的生命的美好。
过去,一切是那么美好,那么生机勃勃,令人神往。而今,这样的生活已经成为海市蜃楼,叫人可望而不可及。林也知道,这不是生活发生了本质的变化,而是自己对生活的态度发生了本质的变化,自己悲观了,犹豫了,疲劳了。林希望有朝一日能够重新回到那样的生活中去,就算只有一天甚至一个小时的体验,也可以毫无遗憾地离世。
生活从美好到不再美好,从可爱到不再可爱,经历了一个复杂的过程。林努力要找到自己在这个过程中所犯下的不可饶恕的错误,然而总是无功而返,反而更加加重了抑郁的程度。林不想过着抑郁的生活,希望摆脱抑郁的纠缠。只是一个孩子,只有服从的份,而且一直在服从,又何来不可饶恕的错误呢……
问题就在这里:你一直在服从、忍让……林终于明白,自己毫无反抗情绪,暴力倾向压根就没有。既然只有承受,只有一个劲地往内心深处发掘,一味地反省,自责,自从自身找原因……病原就是这个。现代人所特有的可恨的内省病,吞噬着心灵对生活的热情。林想象着蚕爬在桑叶上沙沙地吃掉桑叶的情景,最后只留下光秃秃的茎。内省是无底的深渊,吞噬了所有热情;内省是蚕,热情是桑叶,十几年过去了,林对生活的热爱只剩下光秃秃的厌烦。
问题是,如何继续生活下去?如何带着光秃秃的对生活的厌烦生活下去?
第一章 昏睡 12 与同事甲的对话
九月的一天中午,午饭后林与一个胖胖的同事进行了一场在林看来饱含深意的对话,这次对话理清了林混乱的思绪,使林了解到自己一些真实的想法。
胖同事问:“你是哪里人?”
“我来自西部。”林说。
林知道胖同事是本地人。
胖同事继续问:“那你怎么到这边来了?”
“我在这里上的学,自然就留在这里工作了。”
“当初怎么选择这里的学校,没有选择省内的学校?”
这个问题正好是林胸有成竹的,于是林说:“原因很简单,当时考虑的是要选择一所离家很远的学校,越远越好,省得家里催着回去,当然,经济也要相对发达,就一个人在这里生活。”
“爸妈不想你?你也没有回家去看看?”
“想归想,随他们想去吧。至于回家,已经出来了就不想再回去了。”
“想在这里安家定居?”
胖同事用怀疑的眼光看着林。
“嗯,或许会吧,说不准。有了足够买房的钱就在这里定居。”
胖同事抽了一阵烟。
“说实话,像你这种情况,要买房好像不大可能。”
“嗯,我也这么想。”
“爸妈是干什么的?”
“在老家务农,平时外出打零工,赚三十块一天。一年也赚不到一万块。补贴家用外,所剩无几。”
“那就更难了。你没有背景,没有关系,只能靠自己去打拼,谈何容易?给人打工,说实在的,每月那点工资养活自己就不错了。还想成立一个家?”
“没有想过。主要是缺钱。成立一个家谈何容易!压根就想不到那一点上去。一个人的日子已经够艰难的了。好不容易从债务中解脱出来,要是结婚,又得陷进债务中去。我怕是受够了。主要原因还是怕女方看不上自己,或许能够碰到一个看得上自己的,也不忍心让她跟着我受苦。一个人受苦就已经足够了,再加上一个人陪着我受苦,自己都不能接受。”
胖同事掏出两支烟,递给林一支,点上,深吸了一口。
胖同事说:“从哪里来,就回到那里去吧。我劝你最好这样。”
“哦,我也是很犹豫。在这里生活似乎没有什么不好,此地是一个好地方,然而总是觉得缺少什么。无法完全投入这种生活,对工作也是三心二意,虽然工资不高,却总觉得对老板,对这个岗位有愧疚。想着不能在这样混日子骗工资了,不过要是真的辞职了,又不知道到哪里谋生了。这确实是一个头痛的问题。要是有一份我既能够完全投入,又能够保障基本生活的工作,那就好了。”
“你这个样子,还不如把机会让给其他人。”胖同事说,“你应当回到你来的地方去,不要再留在这里了。
林看着胖同事,脸色泛红,等着胖同事把他想说的话说出来。
胖同事问:“周末、节假日有休息吗?”
林老老实实回答:“没有。为了其他同事能够好好休息,自己就不休息了。有时候是工作忙,脱不开身。即使工作不忙也要每天上班,就算工作并不出色,有这样的苦劳,也能够得到老板的赏识。”
胖同事继续问:“加班有加班工资的吗?”
林回答说:“没有。有一段时间公司有规定,每加班一天发20元,不过这一制度没有最终执行,加班发加班工资的事情也不了了之。去年我加班累计49天,没有任何加班费。我也不图这个加班费,加班是我自愿的。”
胖同事再问:“你现在工资多少?”
林回答:“在公司是第三年开始,工资总数是2000元多一点,出去交三金的钱,每个月拿到手的钱在1600元。”
胖同事说:“我来到这个公司是第四个月,目前月薪是2500元,少了我不干,这是我进公司就与老板商定的。你与老板谈过工资吗?”
“没有,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老板给多少我都接受,从来没有考虑太多。”
胖同事说:“你们外地人来到此地,打破了工资的最低记录,你知道吗?外地人来了,相互压价,所以你工资才这么低。你也知道,这个工资如果你不接受,自然有人接受。你们外地人就是这样,在此地没有立足之地,必须要在这里很快找到一份工作,而且这样一个水平的工资在你们那里看来已经很高了,这就是你们很快接受的原因?没有加班工资,不敢有休息日。你知道为什么吗?”
林说:“我不知道。”
胖同事说:“你应该知道。没有加班工资,是因为你们外地人不要求加班工资,你们不敢要求。我们本地人就跟着倒霉了。为了有个好表现,周末和节假日也不休息,亏了国家制定这么多的假日,而你们却自动放弃。像你这样的人多了,假日不休息也就成了一种见怪不怪的现象。老板也无动于衷了。”
林说:“不过,我们外地人愿意做最苦最累的活,你们本地人就不愿意干。”
胖同事反驳说:“如果工资相对高一点,我们本地人也是愿意干的,就是因为你们外地人接受低价,我们当然不愿意干了。”
“这么说,我们外地人改变了你们本地人的生活,打破了既有的高枕无忧的生活?我也是迫于生活的困窘才来到此地的。”
“这就对了。你们破坏了规则。有些事情是有个底线的,比如工资,比如其他待遇。你们放弃这些权力,不向老板要求这些东西,这些东西就渐渐消失了,连我们本地人也享受不到了。我们怎么能不叫屈呢?”
“可是现在都是私人老板。私人老板考虑利益最大化,投入尽可能少,回报要求尽可能高。如果回报是一定的,为了获得最大的利益,私人老板就削减员工工资,不考虑节假日加班工资,什么都不给你考虑,只给你每月发那笔钱,其他不管你。我们能有什么办法呢?这年头为了钱,什么法子都想出来了。总体上我觉得待遇水平一年不如一年了。我们这个行业很古老,十几年前的收费标准一直应用到今天,虽然经济每年以几个百分点在增长,可是这个行业的费用水平没有增长,所以我们的工资这么低也是可以理解的了。”
胖同事说:“这些私人老板大部分是外地人,在此地落稳了脚跟,开办一个小公司,招你们外地人,你们外地人就这样在我们的地盘上生存下来。或许要找到一份满意的工作,还得我们本地人开的公司。本地人了解本地人的需求。”
林说:“不过本地人开的公司又何尝不想节约成本呢?除了几个骨干,本地人开的公司也喜欢招外地人。你们本地人可以到外资企业、台湾企业去做事嘛,那里面待遇高,虽然相对于外资、台资企业在它的本土来说要低很多。不过这样一来,恐怕外国人要痛恨中国人了,说中国人打破了规则,死心塌地接受这么低的工资,抢了他们的饭碗。”
胖同事说:“这样想也对……或许我应该到国外去了。或许,到那里去都不好。”
“生存是第一要素,其他的就稍后再考虑,于是也就无所谓好不好的了。就这样。”
“唉,想这么多有什么用呢?这样过日子很好呀,过多想法徒然增加烦恼。还是想办法多赚点钱比较实际。现在的人要活得顺心,恐怕要做两份工作才行。”
林猜想胖同事有一种见不得他人比自己好的心里,而林也没有表现出比胖同事有优越的地方,因此也就无从被嫉妒了。然而,从工资水平上来讲,胖同事看不起林。以下是林猜想胖同事的心里素描:
“还本科生呢,我专科,拿的工资比你高。本科有什么好?”
很长时间里,林也为自己毕业于一所毫无名气的大学而深感自卑,认为自己到这么一家私人企业打工,每个月拿这么一笔工资,应该来说已经是非常幸运了。在林的观念中,因为自己出身不好,毕业的学校不好,属于较差的那一类,所以各方面都要差一截。本来人是不分等级的,大家都平等,而林却觉得自己是较低等的人,属于做事差,拿工资少的那一个层次里的人。
人不分等级,大家都平等,这个观点非常正确,而人却有优劣,有高下,有好坏,在这个层次上人区分了不同的阶层。
第二章 回忆 13 童年丑陋的风筝
尚有事情可以回忆,这就证明生活没有糟糕到不可救药的地步。每个人都有一种固执的倾向(当然,这是林的看法,林倾向于将自己的看法当成地球人的看法,事实是否真的如此就不得而知了),就是认为自己的生活乱糟糟,极力要理清一条清晰的脉络来,在考察过去生活的基础上总结经验教训,让自己那颗骚动不安的心情有一个可以依赖的理由,比如,我目前的生活之所以会如此,就是某一年开始就有的那种生活,延续至今天就成了我现在的生活。目前还有许多事情要操心,只是我刻意要逃避那些事情,到过去的生活中去,将过去重新活一次。单调的工作,日复一日,毫无变化,没有任何乐趣可言。禁身于这小小的城市的两条街道交叉的那一地段,想走出去,却又失去了走出去的欲望,顽固不化地痛恨生活,痛恨这岁月,还有比回忆往昔更有意义的事情呢?
十三岁的我小学毕业,就在那一年接触了街机游戏,从此迷恋上了街机,到十六岁发展到了为了街机逃课,其后初中毕业,对街机的热情冷却下来。
我十三岁,不知道什么样的活动能够吸引我。我想过在春天里放风筝,却只能在远处羡慕地看着其他十三岁的少男少少奔跑在草地上,风筝飞得越高,地上奔跑的人笑得越开心。这样的情景并非无足轻重,在我看来实实在在是少年时代最美妙的事情之一。或许可能是我从来没有这么幸运加入到这场娱乐活动中去,所以才觉得这样的事情是人生幸福的象征。对于未曾接触过的活动,永远也称不上厌烦,然而,随着岁月的流逝,也称不上能够再去热爱,这淡淡的哀伤只能停留在十三岁的天空里,无法带到十四岁去。我至今还记得从一本杂志上读过的一个描写少年放风筝的故事,那是我在想象中经历过的最美妙的生活场景。这样的生活也塑造了我奇特的个性,于是每每想到那些快乐的事情,想象的竟然比实际经历的要快乐得多,因此,偶尔一次有幸能够参与到那些快乐的事情中去,竟然带着不可救药的忧愁,无法完全投入进去,反而总是想到自己只不过是一个局外人,那些快乐并不属于我。等待我远离我的同伴,孤独和忧伤一齐涌来,我不知所措。我痛恨自己。为什么总是在事情过后才又责怪自己没有能够完全投入到那样的快乐中去呢?而我总是处于这种悲哀的境地。
直到19岁,我还没有能够找到一面镜子看到自己的形象,但是从同伴的疏远中我看到了自己深层的自卑。我无法确认自己的准确高度,到底是比这个同伴高还是比他矮呢?在两个同伴之间,我处于一种什么样的高度?只有在比我小好几岁的孩子那里,我才找到自己的高度,那当然是我明显地看到自己比他们高。这似乎是枯燥无味的想象和对比陪同我度过了许多孤独的岁月。
借着模糊的记忆,我动手做一个风筝。屋子后面是一片竹林,那里的竹子长成一片不成规则的群落,向菜地里扩展过去。祖父总会在春天的时候用锄头将竹根斩得干干净净,将竹林的生长范围死死控制在狭小的范围里。每一年我总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