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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部分

别哭我最爱的人-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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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耐心等我。第六天。”
字体零乱极了,好象组合不成一个字。
已经不是第六天了。
我数着,是第几天,我突然想起孤人所画的“正”字。
我拿出本子。
我拿出笔。在残缺的“正”字上无意识地画上一笔。
也许画上这一笔,他就会回来了。
等我画完,门外真的响起了敲门声。
我扔了笔。
我从椅子上站起,向门口冲去。
我打开门,我忘了曾经想过以怎样的表情去迎接他。
我确信是他。
没有人再会来敲门。
就像这世界只剩我一个人。
我呆在门口,看着眼前的人。
“你是韩素芬吧。”他说。
我呆在门口,看着那个男人温和地站着。
“明涛,是你?”我遗憾而又意外地喃喃说道。
“你认识我?”他道。
刹那间我意识到了什么。我后退几步,看着眼前的男人。
没错,他是刘明涛。
没错,他戴着眼镜。有一天,从我的眼前消失。
他扶了扶眼镜。
我对他的询问感到一阵颤栗。
他忘了我!
我仿佛看到了以前的自己。
“是的,我认识你。”我说道。
“是他告诉你的吧。”明涛还是一脸的温和。
“他?”
“是的,孤人。他告诉你的吧。”
他在哪儿?
他让我来找你。明涛说。
非常不好意思,但请你和我一道去见他吧。明涛说。
我点点头。那个男人没有进屋子的意思,他看我点头后转过身走了。
我尾随着。
我想和他讲上几句话。
但我应该讲什么?
他忘了我!
也就是说,有一天,他曾经写上自己的名字,然后烧了日记本。
也就是说,站在我前面的这个男人,是深爱我的人。
也就是说,他和我是一样的,为了爱,选择了遗忘。
第四十八话 行程
    明涛打开了车门。
我不记得他有辆车。
然后他招招手,让我进去。
我不记得他以前向我招过手。
我坐在他旁边,像一个陌生人。
我现在看着他,就像孤人以前看着我。
车开动了。
他在哪儿?我问。
在医院。他说。然后他顺手取了支烟,又回头对我说,你不介意吧。
我摇摇头。
我不知道该怎样用陌生人的方式和他进行谈话。
哪家医院?我问。
西边的那家。他说。
他始终没有回过头。
忘了,就是一切都没了。没了,就是陌生了。
只是我必须按住这股尴尬,因为孤人在医院。就像我梦里的鸟儿从树枝上落下。
“他怎么了?”
“你不知道?”
不知道。我说。
我见到他时,他就一直病着。前些天他偷偷跑出医院,结果病又犯了。他说。
轻描淡写。
风,有时也能在人的脸上划出血丝。
孤人偷偷跑出来,也就是跑到了我的小屋,也就是趴在桌上每天画一个“正”字,也就是每天留一张字条。
也就是说,他旁边的这个又蠢又笨的女人居然不知道他在生病。
虽然,以前明涛和我说过,孤人在医院。
虽然,那时我的心中涌动着不安。
但,这一切全被孤人的出现搅乱了。
我以为,孤人的笑声可以抵挡一切的病痛。
我以为,孤人的笑声可以让肉体和灵魂一样健康。
全部都是我以为。我是个自以为是的女人。
不严重吗?我问。
明涛回过头来看看我,仿佛奇怪我会问这样的问题。
你真的不知道他生病?明涛问。
不知道。我说。
像别人询问自己的名字,自己却回答不出来一样。
我以为你很了解他。他说。
这句话像对我判了刑。
我也认识他不久,不过他常常说起你。说来也奇怪,我和他很投缘,有一次,我想不开,被他劝住了。然后我重新振作起来,可是他却病了。他说。
明涛的话里已经删去了有我的那部分,就像它原本不存在一样。我问道:他生的是什么病。——胃癌,怕是活不长了。他说完,继续开车。
第四十九话 医院
    白色的。
医院总是白色的。
四四方方,人来人往,人们愁眉苦脸,人们窃窃私语。
门口,看进去,里面黑乎乎的,像是宇宙的黑洞。我不是走进去的,我是被吸进去的。我不是愿意进去的,就像我宁愿付出任何代价,也不愿意孤人呆在里面一样。
树,因为是在医院,也变得软绵绵、病怏怏的。竟然还有假山,竟然还有亭子。但一切在医院中全变了情调,我看见几个病人在里面缓缓走路,我看见一对夫妇抱着挂吊针的小孩,边走边哄。
住院部在门诊的后面,要走一段上坡。周围全部都是毫无表情的病房,走来走去的人也一样面无表情,仿佛在这里就必须用这种表情,否则不协调。
明涛也是阴沉着脸。他带我走进重病区。
走廊发出令人不快的药味。我很难想像医生和护士怎么能在这个地方工作,怎么能够忍受整天面对疾病、呻吟、悲鸣,还有血,还有那股难闻的味道。
我觉得自己走得越来越慢,像时间正渐渐停止,可是,我前面的男人却并未感觉到我的悲伤,当然,在他眼里,我已经是个陌生人。
墙壁是白色的。
护士的衣服是白色的。
人们的脸是白色的。
声音是白色的。
我的心,如果也是白色的。
他推开门。
里面传来了护士的责骂声。
叫你不要在这里抽烟了!护士说。
我看见一个瘦弱的男人正忙着把烟灭掉,像一个做坏事被发现了的小孩。
我站在门口。
他在笑。
我在或者不在,他都在笑。
然后护士也笑了。
然后护士走了。
我发现护士走时回头看了他一眼。
我猜护士一定在想,这样笑的男人怎么可能得癌症。
我把包放下。
他看到了我。
他指了指床边,让我坐下。
我真不想穿这身衣服。他指指身上的病号服。
你穿什么都好看。我说。
明涛笑了,他笑了,我也笑了。
整个房间充满了药味和笑声。
然后房间的笑声停了一下,只剩下药味。
我总是很走运。他说。
我饿得半死时,总有人给我饭吃。我病得不行,总有人出钱让我上医院。他说。
我突然想道,给他饭和给他看病的人中,从来没有我。是的,从来没有。
第五十话 真相
    明涛走了。
我呆在他床边。
他已经把你忘了。他说。
我点点头。
他现在很开心。他说。
我点点头。
你呢?他问。
我不知道。甚至于他忘了我,我也不知道是悲是喜。我只是希望看到你,就这么简单。我说。
你是我这辈子最后见到的一个女人了。他说。
在来到这个城市的时候,我已经觉得生命将会停止。当然,生命总会停止,或迟或早。我为了寻找一个答案而到处流浪,现在我总算找到了。他说。
什么答案?我问。
还记得吗?以前我碰到一个流浪的人,他告诉我,所谓应该做的事就是在死前能够露出笑容的事。我现在终于理解了。他说。
我点点头。我的眼泪滴在他的手上。
当明涛说,你已经忘了我的时候,我就在考虑该不该再去见你。他说。
结果我还是来见你了。他说。
我知道。虽然我的确把你忘了,而且到现在还是没有记起。只是,看到你时,我的眼泪就流出来了,我知道,眼泪是不会骗人的。当我听到孤人这两个字的时候,我的心跳得厉害。我知道,我曾经听过这个名字,我知道,我一定爱上了这个名字。我说。
然后我就做梦,我梦见你在黑暗的地方,我怎么拉都拉不出来。我知道那黑暗的地方正是我记忆的角落,我虽然不知道怎么忘了你,但我是那么想拉你出来。我说。
明涛曾和我说过一件事,他看到过你所写的字条,上面是:韩素芬,请你一定要找到一个叫孤人的男人。虽然在你看这些字的时候,你已经忘了他。但请你告诉他,你已经忘了他。他说。
我有写过吗?
你有写过,只是你不知道,你记忆丧失后,你所写的任何提示都会无效,因此你是看不到这些字的。他说。
但是,明涛在某一天和我说了,那天他很伤心,他将书本和CD拿给我,然后回去了。第二天,他再来的时候,已经烧掉了自己的日记。他说。
你是不是曾经离开过我。我问。
是的。那时我就呆在一个角落里,很黑暗的角落,然后晕倒,等待某个神把我接回去。结果那时,接我回来的却是明涛。我醒来,发现自己还没死,于是决定回去见你。他说。
你应该知道,你回来后,我会再爱上你,再爱上你,你就会……
就会死。他接着我的话说。
不知什么时候,太阳斜照在窗台上,我发现窗台上有朵兰花,只是还没有到开放的季节。
就会死……
所以你回来见我……
所以即使不见我,我还是一样会失去你。
所以,你即使知道自己会死,也来见我。所以这一切都是不可挽回的。所以,所以……
第五十一话 观察
    他睡了。
避免用一种痛苦的方式入睡。
避免在我面前,露出丝毫痛苦。就这样,睡了。
那个夜晚,我在“正”字上又加了一笔。
这个房间,只有他一人。我知道这是明涛安排的。
我知道,很早以前,没有他,明涛再也不能做这样的安排。
没有他,明涛已经坠落在楼下的空地上,如果这样,明涛已经不再是明涛。
人就是这样,像苍蝇一样绕来绕去,最后又回到原点。
他睡了。
他的睡相总像个孩子。
一个脸色苍白的孩子。
一个饱尝痛苦的孩子。
一个孤独的孩子。
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淡淡的眉毛全部都舒展开来,像两撇用毛笔细心划成的痕迹。
眉毛的下面,长而稀疏的睫毛紧贴着眼睑。
就像无力支撑,依附在岩石上的水草。
隐隐已经看见了黑眼圈。那是吸烟男人的证明。可是鼻梁还是挺直的,寒冷的,仿佛在道从高山下来的清泉。
鼻翼微扇。他的呼吸声总是这么微小。
好象一根抛入天空的细铁丝,看不见了。
看不见那被烟熏黄的牙齿。嘴唇也是苍白的。胡子粗砺,好象要抗争什么。唇角微翘,睡梦中还在和我说着话。只是,我听不见。
我现在才发现,他已经那么瘦了。
我只是奇怪我现在才发现这一点。我不得不认为,我是个愚蠢的女人。
我愚蠢到只顾及自己的感受,只活在一个人的世界,只像一阵风那样,过了就过了。
我愚蠢到从来没有意识到某个人在付出而我却毫无知觉。
他的手指原本细长,现在却能看见手指关节了,像几棵被雪夺得瘦骨嶙峋竹子。
我能看见他里面流着的鲜红的血。
只是,现在他的血已经不再纯净。
像一张遍布他全身的魔网。他像条鱼一样,被罩住了,无法挣脱,只好这样昏昏沉沉地睡去。
而我,是个站在他旁边无能为力的女人。
而我,是个以为苦苦追寻他并为了证明爱他而曾经忘了他的女人。
而我,是个忘了他又想再爱上他从而永远失去他的女人。
我拉着他的手。我觉得眼皮撑不住。
如果可以,就让我这样陪他睡去。
如果可以,我在梦里也可以听到他的笑声。
这一辈子,永远在他的笑声中度过。
我突然明白,规则并不是一种约束。
能约束自己的永远只是自己。
我觉得眼前黑暗起来,我觉得不是我拉他走出了黑暗的角落,而是他站在黑暗的角落中,让我不要走入。他说,不要,千万不要。
第五十二话 蛋糕
    有人说,生活是块蛋糕,吃的人不同,味道自然不一样。
我手中的这块蛋糕,味道一直在变。
我想,别人手里的蛋糕也一定如此。
女人手中的蛋糕有更多的奶油。滑腻腻的,乳白色的,形状漂亮,却只能浮在蛋糕的表面。
女人的本质其实是里面的蛋糕,而不是外在的奶油。
可是,很多男人不明白这个道理。
奶油吃完了,里面一片蜡黄。这也就是我们所说的黄脸婆了。
总有一天,我也会一片蜡黄。
但我还是我。
这一点,可能只有孤人知道。
所以我在上班时已经无心工作。然而,我的照片还在岗位之星的头位一直微笑。我觉得自己有点憎恶这样的笑容。
有时生活会变得毫无理由的顺畅。
当生活成为习惯后,就一直如此。正如我那张微笑着的照片。
我第一次局促不安地站在经理面前,觉得他的办公室大得出奇,一张办公桌放在中央,像在大海中的一艘小帆船。
经理的脸非常瘦小,缩在西装中间,仿佛是挂在晾衣架上。
经理的声音非常细,更显得房间空旷。我必须集中精神才能听得见他的话。
最近怎么样,工作还顺利吧。他说。
我点点头。
坐吧。他指指旁边的沙发。这张沙发离他的办公桌有好几米的距离,于是他也离开办公桌,坐到了沙发上。
我坐下,像是被老师叫到办公室的学生。
听说你是大学生。他问。
我点点头。
那你放在服务这一块太可惜了。那些事情其他人也能做。他说。
我觉得他的眼睛像金鱼的眼,往外突出一部分,并且转来转去。
现在我们几个领导商量了一下,主任这个位置也不能空着。大家认为你有这个能力。只是,希望你能好好表现。他说。
我知道。我说。
其实我不知道我该如何表现,就像我不知道他为什么叫我到办公室。
现在我找你谈话,也就是这个目的。他说。
但是,你也知道,要坐上主任这个位置,必须要学会交际。你才毕业,可能阅历少了一些。好好学。他说。
然后他关心地拍拍我肩膀,“啪嗒啪嗒”地响。
我觉得他的手很烫,像是熟透的毛竽。
我点点头,承认我应该要进步,应该要好好学习,应该学会交际。
我点点头,承认我现在还有许多不足需要领导来弥补。
我点点头,然后想到孤人的笑容。
我点点头,虽然我的点头和摇头并没有多大的区别。
在浪丛中,我们都不是弄潮儿。我们只不过是被浪卷上岸的螃蟹,漫无目的地游走。
第五十三话 引诱
    每次我准备去孤人那里时,电话总是不合时宜地响起。
我恨透了手机,但又离不开它。
然后手机那头传来经理细细的声音。
然后我必须跟随着声音来到某个酒店。
然后必须对着桌上的陌生人扮起笑脸。
然后必须满起一杯酒,再苦也喝完。
我知道,经理在教我所谓的交际。
我知道,我并不喜欢这样的交际。
然后,我一仰头,酒就完了,然后响起掌声,然后几个男人的眼光在我脸上拼命地挖来挖去。
每次我都醉了。
每次我都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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