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哭我最爱的人-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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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岗位之星的布告栏上，贴上了许多人的照片，他们在照片中微笑得如此美丽。可是，这微笑的背后，是生命生存的哭喊。
你曾经为生存哭过么？你曾经流落过街头看着这偌大的城市，却找不到容身之所么？你曾经那么脆弱，那么多愁善感，却轻易地被人群挤痛了么？
然后是不是告诉自己要坚强，是不是告诉自己这世界没有人能够帮你，是不是对着镜子擦干眼泪勉强挤出笑容？
今天，上了岗位之星头位的是一个女人。昨天，前天，大前天，都是这个女人。
她老公已经去了远方，在她的哭喊与纠缠中，孩子终于留下来了。她告诉我，她是那么害怕失去老公，她每天担心着，忧虑着，在老公的脸上、衣服上判断着他的心思。
她太害怕了。不知道失去老公后会是怎样的结果。
所以，有一天，她偷偷地跟在老公后面，看着老公走进了一家宾馆，旁边拥着一位戴大阳镜的女人。
她对我说，女人总想让老公事业飞黄腾达，以为这样自己在众人面前可以发出光彩，可以在别的女人面前高高地昂起头，殊不知老公成功的那一天，也许就是失去他的一天。
别以为平凡的男人有什么不好。她说。
别以为一个男人能够满足你所有的愿望是件好事。她说。
别像我这样等到最后才知道，虚荣是致命的弱点。她说。
那是在一次酒醉后，她流着泪说的。第二天，她问我，最天有没有说过什么话，我淡淡地告诉她，没有，什么也没有。
然后，她开始没日没夜的工作。然后开始没日没夜的督促自己的孩子努力学习。然后，她甚至也走进了宾馆，身旁是一个能让她登上岗位之星的男人。
大前天，前天，明天，今天，还是她。
她的脸上可以看见昔日的容颜，可是，青春已经不在。她已经清楚地知道这点。她想，在青春即将耗尽的时候，在油灯即将熄灭的时候，是不是可以爬上主任这个位置。
孤人，她可怜吗？
你有没有见到一个女人像车夫一样劳作，不惜利用所有的本钱。她可怜吗，孤人？
很久以后，是不是我也会像她那样。
你告诉我说，琐碎本来和女人是不沾边的，不，琐碎本来和所有的人都不沾边。不知什么时候，每个人都开始警惕对方了，不知什么时候，人与人之间有误会了，不知什么时候，愿望与愿望之间产生了落差。
然后，生活就变得琐碎了。
你告诉我，你看得见那个女人的未来。她有一天将爬上主任的位置，她有一天会比任何人都苛刻，对待每一个员工都如此严厉，而且不再会和你一起喝酒。人们在背后纷纷讨论她，她一次次地被别人和自己背叛，可以她没有发觉，或者假装没有发觉。直到有一天，她的孩子不再如她希望一般成长，像笋一样挤破了她这块贫瘠的土地，她开始慌了，她又像猜疑老公那样去猜疑自己的孩子，她跟着他上学放学，与班主任一起讨论这孩子的未来，阻止他与异性的交往，为他的成绩感到羞耻。那一天，孩子也背叛了她。活着终于没有意义。
第九话　背叛
　　　　“你不觉得这一切都是她老公造成的吗？”我说。
不觉得。他回答。
上天没有规定不能对谁造成伤害。不，谁都会被伤害。他回答。
如果被伤害而去埋怨对方，那只能永远被伤害。这就是背叛的定义。他回答。
被伤害的往往就是怕被伤害的人。
他说这话时，阳光已经升到天空中央。我们在餐馆互相对坐着，他把一块鱼肉放进口中。
我们还在讨论着那个女人。
我们还在讨论着什么是背叛。
这些课，好象感觉是你在给我上课。可是，我非常喜欢听。我说。
喜欢听我说这些话的人不多。虽然我这么了解大家。他说。
今天早上，我过得很好，因为今天阳光很好，而且今天你还在这里。尽管这是我认识你的第二天。我说。
今天早上，那个女人还没升为主任，但结果很快就出来了，那个女人很紧张，她对所有的人都很好，不像你说的那样，苛刻。
因为那是她戴上了面具。我认为她不喜欢所有的人，尤其是女人。他说。
她将来真的会这么可悲吗？
是的。他回答。然后又将另一块鱼肉放入口中。
你在回答的时候毫无感情。我说。
是的。他回答。
然后他细细的嚼着那块鱼肉，把它吞下去。厨窗外有辆车“嘎”的一声停住了，紧接着是咒骂声，人群的议论声，然后外面被堵住了，然后交警来了。然后人群散了，然后车开走了。
然后我们的饭也吃完了。
这是个令人讨厌的世界。他擦了擦嘴说，然后看看我。
是的。我说。
我拎起包，付了钱。阳光还很灿烂，只是对于冬天来说，天气过于热了。我不得不把围巾解下来。
一转身，他又不见了。就好象今天中午下班时，他突然出现在我眼前一样。
我的脑袋还是想着那个女人和孤人的论断。我走去书店，发现人们在冲着一个女人贺喜，她被升为主任了。那些厌恶她的、嘲笑她的、同情她的人现在都展开笑容，而那个女人的笑容如今已被初步泛起的皱纹污染。
背叛……
“所有的人都在背叛自己。
所有的人都在嘲笑自己，
所有的人都在伤害自己，
所有的人都在迷恋自己。
人类，尤其是女人，总是不经意地虐待心爱的东西，等失去时，才明白，明白后却并没有去补救，而是装做无所谓的样子，小心翼翼地混在人群中。
其实，他们不过是在虐待自己。
女人的受伤，往往就是这么来了。
我之所以那么了解女人，是因为女人都不了解自己。”
第十话　了解
　　　　我觉得他是个谜。我整日和谜呆在一起，我抓不到他的眼光，他的心跳声是那么陌生，我深深呼吸上一口他的烟草味，然后吐出几口迷惘的空气。
这令我不安。
因为我无法判定，哪一天打开房间，里面只有一股淡淡的烟草味，别无其他。
于是，晚上，我问，你到底是怎样一个男人。
我啊，我是个悲伤的男人，只是我忘了悲伤的理由，只留下悲伤还堵在心上。
你是不是像我一样，经历了一些事，然后忘不了。我问。
没有，我什么事也没有经历，我只是悲伤罢了。
那你想给我带来什么呢？我问。
快乐。他说。
如果想让我快乐，请你告诉我，你的生活是怎样的，是不是像阵风那样。
好吧，让我想想。
“我的父亲，是个自卑的人。他的自卑给家里带来了不安。”他说，“我曾经有过妻子，儿子，我什么都拥有过。只是我无法用这些来填补我的悲伤。我像所有的男人那样，想给家里带来惊喜，然后拼命工作，只是工作也填补不了我的悲伤。我的父亲在家里呆呆地坐在门前，看着眼前的景象，他摸着花白的头发，低着头，像是个受伤的孩子。他的手已经废了，他无法再为家里做任何事，这让他变得敏感，每当他用颤抖的双手拿起扫帚时，所有的人都去阻止他，于是他跑到一边，生自己的气，生家人的气。他发疯似地想医好自己的手，他发疯似地想证明自己的存在。可是，最后他终于服气，天天呆呆地坐在家门口，看着车来车往。妻子是个善良的人，可我无法给她依靠，当我每天回来的时候，她无法在我面前露出笑脸，她像往常那样抱着儿子走来走去，我站在她面前，什么事也做不了。有一天，她哭着对我说，为什么不可以在我面前发发小脾气，这是为什么。我想告诉她，因为我已经很悲伤了，我承受不了她的眼泪。我发现家变得越来越寒冷，我发现我的力量太弱太弱，我发现生活总是容易变得乏味。我经常问我自己，家庭是不是这样的。好象不应该是这样，家庭应该是暖融融的，家庭应该可以驱散我的孤独。我没有能力再施与别人什么，既然施与不了，我选择离开。所以，有一天早上，我拎着笔记本电脑不声不响地离开了家。”
他说着拿出一支烟，点上。
“我到过很多的地方，我边走边写，然后集成了一个小本子，我把它取名为《别哭，我最爱的人》，然后我每到一个城市，就把它偷偷放在书架上。我再回来时，这些书基本都还在原来的地方。现在，我的笔记本也卖了，我也不再想写了，我也不再想流浪了。”
你想回去吗？回到你自己的家？我问。
不了。我是个不适合有家的男人。而且，我也回不去了。
你不想念他们吗？我问。
想的，有时候睡在车站醒来，被保安驱赶的时候，我就特别想念他们。可是，我不能给他们什么。
那你为什么能给我这么多呢？
因为，你不是我的谁。
你能安慰像我一样的陌生人，却不能给自己的亲人一点温暖，你真的爱你老婆吗？
我爱，比爱自己的生命还多。他说。
我感到内心有点轻微的受伤了。我感觉眼前的男人离我其实非常远。我感觉他的悲伤可以将我淹没。原来，我不过是被拯救的人罢了。
第十一话　准备
　　　　如果有个人在你来不及准备的情况下来到，你必须知道，他也会在你来不及准备的情况下远走。
如果有个人在你来不及准备的情况下看见你的内心，你必须知道，他也会在你准备看见他内心的时候远走。
《别哭，我最爱的人》，第21页：
“我的生命中有许多次出走，我曾经想，我会像托尔斯泰那样死在某个城市的车站内。因为，我不需要人了解，如果我尝试着让人了解我，那对她将是一种惩罚。如果你想了解我，那我离开的时候到来了。”
那天清早，我在梦中听到一阵野狼的叫声，我不知道是不是深夜，一个喝醉酒将易拉罐扔进河里的年轻人发出的吼叫，还是某个男人站在高建筑的顶端对着天空发出的呐喊。
我被这声喊叫惊醒了，只觉得那叫声越来越细，最后只剩下呜咽。
我从来没有听过男人的哭声。
如果有哪个男人在你面前真心的哭泣，你要做的只不过是提供一个肩膀给他。孤人说。
当女人在埋怨爱情的时候，真正的男人只有躲到一边哭了。孤人说。
相信我，男人也会哭。只是，那哭声很少有人听见。孤人说。
我看看四周，没有孤人的影子。只有那本书打开，上面划出了那几行字。我对着这几行字发呆，就好象预感到什么。
也许，晚上，孤人站在我床前，对着我流下了泪水。
也许，他曾经替我盖过被子，看着我的睡相，微笑了一下。
也许，他拿过我的书，当然也是他的书，在21页划上那两行字，然后转身，关门。
也许，他在关门的时候还看了看我。
但他可能不会再出现了。
昨天还是阳光，昨天晚上整个屋子还留着孤人的烟草味。
昨天，他还向我叙述着他的家，他最爱的妻子，他的出走，他的写作。
昨天，他还对着我苦涩的笑笑。
他告诉我，回忆一件很麻烦的事。
等我明白的时候，这个寂寞的下着小雨的清晨，他已经不见了。
可能他要赶到另外一个城市，在另外一个受伤的女人那里朝她微笑。也许他已经准备好了这种使命。
我脑袋一团糟。我没化过妆的脸因为昨晚喝了酒而充满疲惫。我的头发杂乱的如同河里的波浪。我的身体发出温暖但已经模糊的味道。
还有闹钟的响声。我已经好久没有听见了。
我知道我犯错了。就在昨晚，我问了许多我不该问的事情。我知道，作为一个女人，无论如何不能忍受不去了解同一个房间的男人，哪怕他只是拥抱过你。
我撑上伞，发现如今冬天的雨也充满了缠绵。我失魂落魄地走过那座公园，我站在那里，雨声太小，不容许我大声的哭泣。
有一天，一个叫韩素芬的女人碰到了一个男人。然后，他们走进同一间屋子，然后，他们开始聊天，然后，这个女人爱上了他那淡淡的烟草味。然后，那个男人离开了他。然后，在一个下雨的早晨，那个女人回到了原点——那个公园。
可是，那个公园如今有一个男人有徘徊。他戴着一副眼镜，激动不安地望着周围。我走过去，他走过来。他说，三天前，有个人叫他在这里等一个女人。
第十二话　失落
　　　　雨一直下。世界一直变化。那个男人一直激动，我一直发呆。
伞一直撑着，他是白色，我是蓝色。
他一直站着，系着领带。我一直站着，绕着围巾。
雨声点点，打在伞上，顺着伞沿滴下，滴在我与他之间。
我说，那个男人是谁。
他说，我不认识。
我说，是不是孤人。
他说，我不认识。
我说，他去哪儿了。
他说，我不知道。
我说，他叫你在这里等谁。
他说，等你。
我说，我要找的不是你。
他说，他说你要找的不是他。
我说，我要找谁他如何知道。
他说，他说什么都知道。
我转过身，回去。我知道在两天前，雨天，如果没有孤人的出现，眼前这个男人也许会让我心跳，会让我不安。
我转过身，不想踏入他的世界。
我转过身，他在我背后形成了幻影。
我要找的是孤人，不是你。
我要找的是孤人，不是其他任何一个男人。
他说，他说他知道你会这么说，他叫我凡在下雨，就在这公园，一直等下去。
我走了。我拨出号码，告诉那个新主任，现在生病，主任“哦”了一下，说道：如果没有走不动路，请过来上班。
我想起孤人对她的论断。我想起孤人在的晚上。我想起孤人的烟草味。我想起他那张毫无表情的脸。
我说，我已经走不动路。我觉得自己说时话语哽咽，主任以为我真的病了，她不知道这个叫韩素芬的女人为什么哽咽。
于是我关了电话，回到家中。
我希望我一打开门，里面坐着一个人，他正朝我微笑。
我希望他说，我知道你会回来的。
我希望他说，其实我并没有走，只不过想和你开个玩笑。
然后我生气，然后独自走到一边哭泣，然后他会走到我身边。然后他会抱紧我。不，不是像以前那样，是紧紧地抱着我，就像紧着他最珍贵的回忆。
于是我打开门，可是我不敢推门，我知道这等于推开一个机率极少的答案。只有两个选择，他在，或他不在。
我祈祷了一阵，我知道在雨天没什么好运气，然后我还是乞求上天能够破一次例。如果能这样，我以后一定喜欢雨天，一定再也不会一个人到公园哭泣，再也不会一个人，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