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哭我最爱的人-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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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有一天,别人告诉我,我曾经爱着一个人。
那人之所以告诉我,是因为我无法爱上他。
爱,是不可取代的。
爱,不是一种感觉。虽然它依附在感觉上。
他还告诉我一个奇怪的规则。
你试着想想看吧,你从来都是很自由的生活。但有天,你发现你的生活其实被某种规则约束着。
有个人忘了你,原来是因为爱着你。
而你想不起一个人,原来是因为你太爱他了。
你记不起你所做的一切,那一切就成了没有意义的空白。
你必须毫无理由地接受规则。
我相信,人们都在毫无知觉的情况下默默地接受某种规则的安排。
不知道是谁制造的,谁操纵的,只知道接受。
我不可以第二次爱上他。原因是他会因为我的爱失去生命。听说这就是规则。
如果有天我能想起从前,那一定是因为我已经失去了他。听说这就是规则。
这个我爱的男人,现在就睡在我旁边。
他苍白的脸仿佛是冰雕成的,高高的鼻梁那么骄傲。
请让我回到我的思路。
我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女人。
所以我爱上的男人应该也很普通。
可你相信吗?
你往往爱上的男人都不普通。
他会像磁石一样吸引你,但不许你喊叫,不许你声张,有时只许你远远地看着,想着。
他就睡在我身边。我也只能看着,想着。
我爱的人就在我身边。
但我已经没有权利再爱上他。
有什么比控制感情更让人痛苦的?
即使痛苦,也控制不了。我闭上眼睛,我靠在他的胸口,我永远也理不清自己的思路。
第四十二话 预兆
在我下班的时候,桌上多了张纸条,是孤人留下的。
“耐心等我。第一天。”
我第一次看到他的字体,竟是这样零乱不堪。
然后夜晚来临了。
然后孤人来临了。
他还是那身衣服,仿佛永远不用沾上灰尘。
还是抽着烟。
还是苍白的脸色。
今天是我和你相处的第几天?他问。
第二天。我说。
不,不是第二天,把你遗忘的日子算上。该是十二天。他说。
十二天,有多少个小时,有多少分钟,有多少秒?
我算算。我说。
不用了。算天数就可以了。他说。然后把烟扔在烟灰缸里。
你什么时候买的。他指着烟灰缸。
我忘了。好象这烟灰缸一直存在。
我记得,明涛就用这个烟灰缸。
在明涛之前,这烟灰缸就存在。
只是我忘了。仿佛它从来不存在。
你去哪儿了?我问。
他淡淡一笑。到处逛逛。他说。
我想起明涛曾说,他住在医院。
我想问他时,他认真地在本子上画上了一个“正”字。
已经有两个“正”字了。
每过一天,我就画上一笔。他说,然后孩子似地朝我笑笑。
我希望这“正”字永远画不完。我说。
他放下笔,认真地说,我也这样希望。
夜还是这么冷。冬天似乎没有离开的意思。
孤人有时睡在我旁边,有时睡在沙发上。
不管睡哪儿,他都像累极了的人。他能安详地闭着眼睛,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但我希望他能睡我身旁。
不知如何,我希望抱紧他,我希望靠在他胸口。
他只是抱着我。
你不能想象我抱着这个男人,就像抱着一串串随时会掉落的葡萄。而我从来没有想过把这串葡萄摘下。我只是这样抱着他,然后安心,然后入睡。
第二天,下班。
还是字条。还是晚归。
还是在不完整的“正”字上画上一笔。
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我都成了习惯。他像放飞的鸟儿,早出晚归,只不过这里永远都是他的巢。
他画完一笔后总是若有所思地凝望着本子,然后看看我。
孤人像个孩子一样。我甜美地想道。
第四十三话 梦境
我梦见一只鸟。
每天从我的家飞出,冲向天空。
它朝我欢快地鸣叫。然后扑打着翅膀,穿过云层。
我凝望着天空,催促太阳的行动快一些。
在太阳被山挡住半个脸时,它就会回来了。
远远的黑点,越来越大,然后停在我肩膀。
只是,有一天,我的鸟儿没有再回来。虽然那天出去时,它一样的欢快,一样的扑打着翅膀穿过云层。
但它没有回来。
为什么我一直都没有想过,它有可能不回来呢?
它有可能会遇到一个猎人,会遇到一个调皮的孩子,会遇到比它更凶狠的鸟类。在它停在枝头的时候,在它准备唱歌的时候,有可能枪就响了,有可能一只恶猫早有准备地躲在树丛中,然后它惨叫一声,它会从枝头跌落下来,摔在地上。
它可爱的小脚会不断抽动。
可是,它的哀鸣我听不见,它绝望的样子我看不见。
我只不过是个傻傻地永远在窗外等候它归来的人。
直到有天它回不来了。
我等啊等。
天终于黑了。
城市上空再也没有鸽子飞翔了。
但它还是没有回来。
我好象听见了,它的哀鸣,我好象看见了,它绝望的样子。
我急匆匆地打开房门,我想迈开步,但我却不知该去哪里,才能找回它。
是梦吗?还是我一直以来的预感?
我是被惊醒的。
闪电像锋利的剑,想把这个城市一分为二。然后,一声炸雷。
天空大声地哭了起来,毫无顾忌地倾倒自己的眼泪。
我就是这样被惊醒的。冷汗淋湿了全身。
我想起,昨天,桌上依旧留了孤人的字条。
只是,他没有回来。
我坐在沙发上,等啊等,等啊等。然后入睡,然后梦到了那只鸟。
天还没有亮。
虽然灯亮着,却显得四周更黑暗。
虽然闪电还是划亮了这个城市,却显得四周更死寂。
我第一个反应是看看房间,是不是有个人像孩子般在睡。
也许他不忍心叫醒我。
也许他还曾替我盖了衣服。
没有。
我站起身,打个窗户。
我发现整个城市快被大雨淹没。街道边的树疯狂地摇晃,没有理性地表达它们的恐怖。河水突然变得愤怒,公园已经被侵袭。路灯却还亮着,和着闪电,显示这个城市的不安定,预示着一场灾难即将到来。我恐惧地后退几步,撞到桌边,孤人的字条无力地飘荡在地上。
第四十四话 灾难
城市成了海洋。
车辆成了浮在海上苍老得不能再动的船只。
它们的轮胎沉在水中,像是灌了铅。驾驶员躲在车内,点着烟,无奈地叹息。
雨已经小了。
风却愈加狂妄。
我觉得自己成了飘流在孤岛上的幸存者。
电视在不断报道受灾情况。
据说,这是一次数年罕见的台风。只是它居然有着非常好听地名字,叫蝴蝶。
这只“蝴蝶”在城市上空有力地拍打着翅膀,
几棵树经不住风势,倒在街边,像是饿死在沙漠的骆驼。旁边的建筑被它们的躯干压垮了,正在呻吟。
如果风还是这么大,雨还是这么下,这个城市一定会像沙滩上孩子雕的城堡,被浪一下冲散,无踪无迹。
人类似乎是有恶性的,他们在沙滩边雕这些城堡,无非是让浪头打翻它们,从而感受一瞬间破坏的快感。
大地在震动,在破碎。现在谁都可以听到她在沉重的喘息。
我突然感觉到自然的可怕,狰狞。我突然感觉虽然这是一个城市,虽然人们在这里定居,好象已经不知道自然为何物,但它还是在远方睁着血红的眼睛,盯着这里。
它随时可以毁灭一切。
毫不在乎地用狂风刮走人们所谓的爱恨情仇。只要一个小小的灾难,所有的生命都经不起考验。
我们之所以活那么久,是因为我们运气好。
有一天,我们忘了自己的好运气,以为一切是理所当然的时候,死期就到了。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个想法。我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害怕。
虽然我明白一个女人躲在空空的房间里会胡思乱想。但她不应该去想这些内容。
“孤人……”我无力地呼唤。
这一声呼唤在灾难面前像拨错了弦,那么虚弱,一下就毫无声息了。
我接到电话,是主任的。她告诉我,今天可以不用来上班了。
当然,即使想来,也未必行得通。
整个城市已经停止运转。人们在灾难面前只配躲在家中祈祷。当然,现代人已经忘了什么是祈祷了。他们只会大呼小叫,然后探头探脑地打听情况,进入他们耳中的都是一些被夸大了的事情。
而我半坐在墙角边,手里拿着电话,眼里淌着泪水。
关键时候,我才知道电话不过是毫无灵魂的一堆破零件。
因为,孤人没有电话。
所以,我的电话找不到该拨的号码。
“孤人……”
我觉得之所以出现这样的灾难,是因为没有了他的笑声。
你知不知道,一个男人真正的笑声可以给女人很大的勇气。而我,现在就像缺了氧的病号,正在盲目地用手探寻着一条生路。我的手在墙壁上拼命的摸索,就像行将溺死之人在水中无望地挥动双臂。
孤人……
第四十五话 死亡
在我去上班的第一天,主任没有来。
之后,她再也没有回来。
她的儿子死了。
在那场取名为“蝴蝶”的台风中,她的儿子死了。
就好像她儿子是因为想去看看蝴蝶的翅膀,结果,爬到了蝴蝶的背上,结果,蝴蝶载着他去了远方。
我仿佛看见她儿子在蝴蝶背上兴奋地又喊又叫的身影。我抬头看看天空,像印证我的想法。
天空还是灰蒙蒙的,像是某个神用白布盖住了这个城市,不让我们的眼光穿透宇宙。
据说当天,主任的儿子乖乖地呆在家里陪着主任。只是他趴在窗台上,看着楼下一片凄惨的景象,问妈妈说,这雨是不是停不了。
主任说,是雨就会停的。
她儿子点点头,开始回到桌上写作业。
主任头一次看到自己儿子如此乖巧。也许她心里说道,如果刮台风能让儿子如此乖巧,那么宁愿天天刮台风。
在主任心里这么想时,楼下响起了哭声。一具具被水淹死的尸体被拉到车上。
主任听到哭声,心里没有什么感慨。她看着儿子微笑了,然后打电话给我,说是不用上班。
主任在那一刻一定把儿子的乖巧归功于我。
但主任却跑到了经理的家里。
不知是经理打电话过来还是主任打电话过去,据说是为了工作上的事情。但别人说,是因为经理的老婆刚好出差,现在有台风回不来。
但不管如何,她对儿子说,晓兵,你继续写作业,写好了允许你看动画片。妈妈晚一点回来。
晓兵“噢”了一声。
主任撑着雨伞,因为车已经不能行驶,她决定步行。和经理家并不远。
她走了。走时回头看看窗台,看看窗户关紧了没有。
一切都正常。她走了。
只是,她回来时,发现其实一切都不正常。
儿子不见了。笔扔在桌上。主任一看,只写到自己离家的时候为止。也就是说,她走了,儿子随后也走了。
她慌了神,顾不得撑伞,顾不得关门,到处去找儿子。
她全身都湿透了。脸上的妆被雨已经冲洗干净。
她找了很久,然后报了警。
她似乎要疯了,就像一只失去了蛋的老鹰,到处啄人。
雨下了几天,在最后那天,也就是我上班那天,她儿子的尸体在河上漂啊漂,小肚皮已经被水撑涨了,脸也早已变形。只是,他身上的外套,还有他手上戴的链子,告诉主任,这个从河上捞回来的尸体正是自己的儿子。
主任嚎叫着,扑倒在儿子身旁。
儿子的尸体已经浮肿,像只拼命挣扎过的小青蛙。
然后主任晕倒了。
然后主任进了医院。然后主任在医院的病床上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第四十六话 悲伤
人们很快就不再谈论主任。
就像吐掉一块嚼得毫无味道的口香糖。
人们很快就不再谈论那场“蝴蝶”台风。
城市在某一天出现了阳光,就像一个做了坏事的孩子在门口探出脸来。
到处都散发着愉快的味道。仿佛灾难根本不曾发生。
那些被毁坏的建筑很快被处理干净。
市长称,要把毁掉的补回来,要让一些流离失所的市民住上更好的房子。
市长在电视上说这句话时,大手一挥,话筒嗡嗡作响。
然后,继续自己的生活。每个人。每个人。
街上的车辆重新焕发出生命。河水也温驯下来,像是动物园里的一头狮子。
人们有忘记悲伤的本能。
好象这个城市只有我还在念念不忘悲伤。
主任的葬礼我没有去。据说非常冷清。据说她老公来过,穿着一套黑色的西装。
据说她老公迟迟不肯走。不知是为了儿子还是为这个曾经的老婆。
我一连几天,像丢了魂魄。
我觉得自己就像老人公园里被拍来拍去的气排球,从网的这边到那边,不断有手在拍我,推我,试图不让我落在地上。
我无法准确地估计自己将会落在哪个点上,下一秒,是不是就会落地。
这一切对我来说太突然。
包括这场灾难,孤人的突然消失,主任的死。
好象一个从未吃过芥末的人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被人硬塞进一大口。
我以为悲伤是缓缓而来的,是带着萨克斯情调的。
不,它像极了急促的鼓点。
只是,人们没有看到我悲伤的眼神。他们纷纷传来异样的眼光。
我不由得瞧了瞧那块岗位之星的牌子。
我已经接连几个星期挂在头位了。
虽然我做的并不比别人好。仿佛是有人习惯把我的照片放在首位。
仿佛我们所做的,所说的都是出于某种习惯。
因为习惯,我在最悲伤的时候,我的照片还是微笑的。
因为习惯,人们从来不愿意在镜头前露出悲哀的神色。
主任不再了,那么肯定就会有一位新的主任。
而新的主任就在我和其他人之间产生。
人们的眼光告诉我,韩素芬极有可能当上主任。
只是我的悲伤淹没了这一切。
我懒散地站在书店中,毫无表情地看着人来人往。
现在,每个人自认为最重要的东西,在我的心里成了不足为道的灰尘。
如果可以,我也愿意化为灰尘,在这个城市的阳光底下飘荡。
我变得越来越会思索。我在想,孤人什么时候回来,当他回来时,我该用什么表情迎接他?是喜悦?是斥责?
我突然想道,我的记忆还没有回来,我还不记得以前的孤人。这说明了一点,我还没有失去他。我因为这个想法一阵轻松。我知道,我要做的,只是等待。
这是那场游戏的规则给我的唯一安慰。
第四十七话 宿命
那张字条已经反反复复看了几天。那是孤人最后留给我的。
“耐心等我。第六天。”
字体零乱极了,好象组合不成一个字。
已经不是第六天了。
我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