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灯倩影-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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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公子,过去常听紫娟说公子你棋艺高明,家父希望能和公子你对弈一局。”何廷复面带微笑,期待地望着人小。
人小把眼睛闭上,心里很不舒服。他受不了别人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最近,他觉得何家上下对他的态度有些怪异,他们见到他都很客气尊敬的和他打招呼,不时还提到何紫娟。他不是很在意,他反感别人对自己的热情,他希望一切的交往都是那么的平淡如水,却心照不宣的默契。
他想对何廷复说,我不会下棋。话还没出口,何廷复鉴貌辨色,不由分说的扯住他的手将他拉了起来。他要摆脱何廷复简直轻而易举,可是他没有,他心里很无奈,任由何廷复拉着自己走,算是默许何家的邀请。
何家住的大院他不是第一次到来,何家上下对他也都不陌生,但每次到来,他都受到下人们异样目光的注目礼。这让他很别扭。他不喜欢应酬,更不愿意受到别人的关注。
何廷复很快领人小到了何劲声发房间。令人小感到有些意外的是,房间里已有不少的人,都是与何劲声差不多年龄的长者;房间里没有棋局,只有这些年逾半百的老人家的争吵声。人小不知道他们在争论什么,他们在人小进来后,很默契的停止了争论。原本的气氛或许有些不愉快,人小的到来使得场面稍为缓和。
何劲声热情地招呼人小入坐。何廷复退了出去,不一会,已为人妻的上官青为人小奉上了一杯茶。她临走前,忍不住又看了人小一眼,人小没有动,目光与地板直面着,但他能感觉得到她的眼神的复杂难懂。他不想知道那代表什么,他更加不会去猜。
他面前的桌上放着上官青端来的茶杯,茶杯及杯盖上的图案描绘得十分的精彩,其场景富丽而栩栩如生。上官青掩门出去了,何劲声问道:“人公子,可知面前之茶是为何茶?”
人小的眉心动了一下,不知道何劲声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在坐的诸人也不知何劲声此举何意。人小皱皱鼻,以惯常的语气道:“二十五年前,王爷喜得贵子。小王爷满月那天,王爷吩咐管家吴叔去状元坊买上等的状元红来设宴酬宾。谁料,宴席未开,京里传来圣旨,说是诸夷寇边,望王爷火速挂帅出征。这样,吴叔买来的上百坛状元红便埋进了王府花园的地底下。”
稍停,人小续道:“五年前,我去了王爷府上一趟,有幸得品,惊为酒中极品。想不到,五年后的今天,还有幸得享口福,世间的事情也真是玄妙。”
何劲声一脸平静的听着人小漫不经心的讲述,心中的震撼简直无法用言语来形容。在坐的其他人听得莫名其妙,他却清楚得很,这其间的玄妙也只有他和人小领会得。他何劲声戎马一生,生生死死经历得多了,从来没把什么事放在心上,即使惹怒新皇面临抄家灭族的危险时他都没有皱过眉,然而人小这么几句平淡无奇的话却在他心里掀起了滔天巨浪。凭着这几句话,他知道自己在面前这个看着邋遢不堪的家伙面前实在是赤裸裸的,没有一丝半点的秘密可言。打从见到人小的第一眼起,他便觉得人小透着诡异。他何劲声平生阅人无数,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却无法看透眼前此人。
人小的头低垂着,左手掀开杯盖,举杯啜饮,动作虽然悠闲,但当着众多长者的面,却显得有些无状了。不过这些人都是在官场上摸爬滚打了多年的人,自然觉得出气氛有些诡异,却都平静的没有什么表示,对人小的举动除了心里有些看扁外倒没觉得怎样。
何劲声忽地像想通了什么似的,哈哈一笑,豪迈地说:“小女常对老夫说人公子虽然不闻不问,却对天下事了若指掌。老夫一直将信将疑,今日听人公子一席话,老夫信了。真个是英雄出少年啊!人公子年纪轻轻,便有此能耐,前途不可限量,不可限量。”
人小淡然道:“王爷谬赞了。些微卑言,值得什么。”
何劲声面露微笑,出其不意地转移话题道:“人公子可曾成家?”
人小一怔,心念百转,放下手中茶杯,略有些自嘲地说:“一个人逍遥惯了,不愿有所牵挂。”
他想起了那天杨惜芳问他的话,“人小,你想过成家吗?”“你的妻子会是怎样的人?”这些话连同她说话时的神情都深深的印在了他的脑海,不时钟摆似的在他脑海中晃动,让他的心不由自主地揪痛。
何劲声听了人小的话,心内暗叹,却不动声色地问道:“人公子觉得小女紫娟的人怎么样?”
“王爷为何有此一问?”人小不解道。
何劲声呵呵一笑,淡淡道:“人公子何妨一言。”
人小想了想,道:“何小姐啊,她挺好,是个漂亮聪明的女孩子。”
“可为人妻否?”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无所谓可为与否。”
“嫁与人公子,如何?”
人小一愣,不假思索道:“不妥,……”却一时不知该怎么解释为何不妥。
“有何不妥?莫非人公子觉得小女配不上公子?”
“人小逍遥惯了,从未萌生成家的念头。”
“即日起,有此一念又何妨?况且,可先许婚,人公子觉得什么时候可以成家了,再完婚也可。”
“王爷三思。”
“小女对人公子一片痴情,已是刻骨铭心,我这做父亲的除了成全她还能有什么办法?”何劲声露出了少有的伤感,接着,词锋一转,问道:“人公子,老夫想知道你的意思。”
人小心中烦恼,实在不想说些拒绝的话来伤害何紫娟。此时,在座诸人帮衬起夸赞起何紫娟的种种好处来。
“紫娟这闺女人有漂亮,有聪明,何王爷生了这么一个女儿真是有福气。”
“紫娟这丫头聪明伶俐的讨人喜欢,一张嘴能说会道,一双手又巧得不得了。”
……
人小的心揪痛起来,杨惜芳的身影在他脑海中浮现出来,幽怨地看着他。他啜饮完杯中的最后一滴酒,放下杯,缓缓道:“王爷错爱,我想,这不是何小姐的意思。”
何劲声看着他,坚持道:“老夫只想知道人公子的意思。”
人小想不到何劲声这么坚持,他摇了摇头,道:“人小无成家之念,只好辜负王爷的美意了。”
何劲声失望的点点头,沉吟道:“人公子,你的意思老夫业已清楚。人公子请放心,老夫不会强人所难的。”转而对其他人道:“各位,何妨把各位公子招来,让老夫亲自看看。”
人小站起的瞬间,听到了这话,陡地明白了什么,却感心力交瘁,无能为力,告辞了出来。
第五十章 幻影如月
酒醉醉酒谁是我;
心伤伤心我为谁?
——折了双翼
杨惜芳听上官青说何劲声欲把其女许配给人小,有些意外有些不自在,心里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有。待又听说人小拒绝了,有些担忧何紫娟又不自觉的感到有些快慰。
她不去想人小为什么要拒绝,只觉得人小本就应该拒绝的。她想和他说说话。脚步把她带到了人小住的小屋。
人小在出神的写着什么,没有察觉到杨惜芳的到来。她在他身后,凑近去看,原来人小正写着一个“回”字,已经写了一堆纸了。
回?
她不自觉地念出声来。
人小一惊,本能地抓起桌上的纸望身后一藏,坐直了身子,却一下碰到了身后的杨惜芳。杨惜芳未曾料到他会有如此神经质的激烈反应,被他一撞之下,跌坐了下去。他站起身来,往后望去,慌乱中踩到了杨惜芳的脚。她惊叫起来,吓得他赶紧收脚,却因为空间狭小,一时中心不稳,摔倒在杨惜芳身上。
两个人都惊呆了,忘了言语,忘了一切的反应。她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看到人小的眼神,只感觉熟悉得无法形容,心怦怦怦地乱跳起来,脑海里却什么也想不起来,一片混乱。人小的心也急促地跳动起来,他除了慌乱还是慌乱,他竭力躲开她那充满着疑惑却逐渐炽热起来的目光,结巴道:“惜……小……主人,对不起。”
她什么都没听到。他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她一下子抱住了他,喃喃道:“容与,不要离开我!”他想要说我不是你的容与,双唇却突然被她的双唇封住了。
心潮不受控制地爆炸,他迷失了,忘了挣扎,忘了一切,忘了自己。
“芳姐!芳姐!”
屋外突然响起了上官青怯怯的呼叫声。
人小陡地惊醒过来,站了起来,只觉浑身都湿透了,全是冷汗。
杨惜芳却很平静,不动声响地站起来,看一眼垂头站在一旁的人小,心绪悲灰茫然的离去了。
无声地,天上下起了绵绵细雨。
人小走在雨中,淋了一夜。
黎明,雨停了。一阵风吹来,僵直如木偶的他禁不住一阵瑟缩,打了个喷嚏。
是一夜的寒冷驱散了身体的余温?
是谁的身影在脑海挥之不去?
是谁的呼唤、
谁的吻
在动摇着一颗摇摇欲坠的心?
朝阳初生,大地一片勃勃生机。
曾经,发生过许多,
曾经,什么也没有发生。
发生与否似乎已经不再重要,只是时光流逝了,岁月消磨了,不该忘的忘了,该忘的还清晰地记得。
夕阳的余晖投进了谷南的小潭,潭边何紫娟的身影亭亭玉立,像是一座永恒的雕像。
人小的低垂着头,缓缓地走向那个身影,看得出来他的脚步有些迟疑。
他走到她的左侧,与她并肩而立。
她看了他一眼,又不目光投向水面。
水面像是一面镜子,清晰地倒映着二人的身影。
人小的目光看着水中的自己,缓缓地说:“水面清晰地倒映着我的影子,就像是水里面存在着另一个我。但我知道,水里面是绝没有我的,因为,我可以把水里的自己摇碎。”
一粒小石子由人小的手中,掉进了潭里,水面漾起一圈又一圈的波纹,反射着夕阳的余晖,闪着粼粼的波光。
人小转身欲走。
何紫娟道:“有时候,生命只是一个突然,突然得什么都没有发生,什么都没有结束,什么都还没来得及去争取,什么都没有获得。”
人小没有言语。
何紫娟似乎轻轻地叹了口气,道:“有时候,幻想一个曾经。曾经,曾经是一片空白,曾经它过去了,只是我还不愿意让梦醒来。有时候,觉得人生就像一个幼稚的笑话。”
人小道:“水中的月美丽着,但只是个幻影;天上的月真切着,却那么的遥远,又何尝不是一个幻影。我们眷念着触动心扉的美,美的又何止天上的月和水中的月影。错过的,只是我们的欲望;可是谁又可以禁止我们的心占有。”
人小的脚步渐渐远去,天边的红日也躲进了山后,天暗了下来,似乎有一声叹息那样的清晰,平静的潭面依然倒映着一个美丽的身影。美丽的还有天上的月和星,以及这个夜的宁静。
第五十二章 我要走了(全书完)
没有想过,所以错过;错过,却没有后悔过。
三年,一千零九十多个日夜,弹指一挥间。
又是阳春三月,正是生命苍翠处,万水千山总是愁。
果园里的果树开满了芬芳娇艳的花。
成群的蜜蜂、蝴蝶在花间追逐嬉戏着。
人小爱这一片花香,所以果园里总有他的身影。
人小。
杨惜芳动听的声音,穿过花丛,带着花香而来。
他在听。
她照例走到他身边。他能令她充实平静,他能使她忘记曾经的爱与痛,她看着他,感觉身心都到了曾经。
她照例陪他沉默一阵。
“我要走了。”他第一次先开了口。
她一震,花容失色,呆呆地看着他,长久不能言语。
“我要走了。”他重复了一遍。
“为什么?”她不能自已。
“不为什么。”他有千百万个理由,他不说。
“为什么?”她愤怒,她歇斯底里。
“我该走了。”他竭力使自己平静,心却是那样的痛楚。
“可是容与,你不可以再丢下我了。”她哭出声来。
他心神俱震,眼泪模糊了视线。
头垂得更低了,他哽咽地说:“我不是你的容与。”
她背靠着一棵树,无力地坐在地上。
她失神着,她无法接受。三年不是很长的时间,但她习惯了一种新的默契,她从没想过失去,更没想过失去来得这么早,这么突然。
她彻底明白了师父临终遗言的用意了。
她早应该明白。
现在晚了吗?
她不知道,她真的不知道。
她仰望他。
他脸上挂满泪珠。
“容与,你哭了。”她呆问道。
“我不是你的容与。”他微怒。
她却自顾自地说:“十年了,容与,你丢下惜芳十年了,惜芳每一天每一刻都在想你。想象着有一天,你回到惜芳身边,说:惜芳,我爱你。”
“我不是你的容与。”他吼道,泪水滴到地上。
“可是容与……”
“世界上已经不存在风容与这个人了!风容与已经死了!十年前就已经死了,你明不明白?”他嘶哑地吼叫,像是受了伤的野兽。
话一出口,他自己先震住了。惜言如金,守口如瓶的他说漏了嘴。
他的头脑有些清醒了,他迈步向前,准备逃避。
她仿佛五雷轰顶,心神俱震,心扉爆出了一星火花似的的喜悦。
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人小是风容与,她的容与!
十年前她不知道怎么留下他,十年后的今天,难道还会旧事重演吗?
绝不!
即便他骂她,打她,她决不再犯十年前的错误!
他才走出两步,她已钻入了他怀里,紧紧地,紧紧地拥抱住了他。
“容与,你害得惜芳好苦。你丢下惜芳七年,欺骗惜芳三年,你要补偿惜芳。”她伏在他肩头,毫无形象地嚎啕大哭。
她的泪淋湿了他的肩,淋湿了他的胸膛,他的心。三年来,他陷得好深。
他抬起头,毫无表情的脸上泪水哗哗地流。
“容与,你要补偿惜芳,你要补偿我。”她的双手抱得更紧了,恨不得钻进了他的身体,让他永远再不能丢下了她。
他不言。
他不语。
他沉默。
她哭累了,她已经没有力气再哭了。
她抬起头,婆娑泪眼痴痴地凝视他,楚楚可怜地哀求说:“容与,不要再丢下惜芳了。”
恋人的眼泪,沧海枯了,依然挂在那美丽的容颜上。
他所有的坚持融化了。
他所有的防线崩溃了。
他所有被压抑的感情山洪般爆发了。
他抬起左手,自脸上揭下一张精巧的人皮面具,取下一部假发,撤去了最后的伪装。
他抱紧了她。
他的脸色苍白憔悴,他的眼神落寞忧郁,他两鬓银丝簇簇,说不尽的凄凉与沧桑。
这,就是风容与,真正的风容与,她梦萦魂牵的他。
他心痛地说:“惜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