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觅广寒-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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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封雪微微抬起眼皮,似笑非笑看着我。
又是这种万恶老狐狸表情。我知道,我想到的事情肯定都在他的算计之内,他现在能如此悠闲,肯定是早有准备。但是,他偏偏不把自己的布置告诉你,存心让你心急。
“啊。”忽然,他张开嘴。
我正要把栗子塞进嘴里的动作停在半空。
这个动作的意思,莫非……
我脸瞬间黑下来。
秦封雪……你几岁!!你几岁啊!!怎么干这么幼稚的事!!
我忍怒不发,瞪着他。
“用嘴巴喂我,唔,我就告诉你。”
我听到“用嘴巴”就眼疾手快跳起来,把栗子塞进他嘴里,“秦封雪,别得寸进尺。这么恶心的事,亏你想得出来。”
秦封雪一边嚼栗子,一边看我,眼神特哀怨。他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手侧撑起头,微微一笑。
“段秋凉她想明着挑起江湖血战,却一而再再而三得失败,如果你是她,你会怎么做?”
职业习惯让我很容易把自己放到敌人的角度,几乎没怎么想,“明得不行换暗的,像铲除续箫楼一样,铲除掉重华山庄和浣剑门。”
“嗯,”秦封雪微微一点头,“但是这样有很多弊端。”
“第一,首先要对重华山庄和浣剑门进行旷日持久的内部渗透,获得足够的内应。第二,即使一举歼灭了本部,重华山庄和浣剑门的势力太庞大,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一时间,也难以控制全局,必然会遭到反击。”
秦封雪笑了笑,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是呀,就是如此,所以她暂时不会采取什么行动,我们又干嘛那么紧张?”
我蹙眉,沉下声,“但是这些都是假定在一个前提上,如果这个前提不成立,那么事情就麻烦了。”
秦封雪侧目看着我,眸中流光闪动,明亮的刺眼。
我继续说下去,“那就是——重华山庄站在我们的一边。”
风自竹林穿过,拂动了纤细的绿竹,翠叶轻摇,发出簌簌的声响。
秦封雪沉默了一刻,忽然开口。
“重华山庄。我们。”两个词在他舌间玩味,幽幽吐出来,带着不易察觉的笑意。
我忽然发现,我大脑根本跟不上此人的大脑转速。
无力……他到底在想什么……
他难道听话抓不到重点吗?!
“小颜。”
“干嘛。”语气恶劣。
“你看轻了一个人。”
几个字没有重量得飘飘悠悠飞出来,落进我的耳朵,一霎那,似乎有什么东西一下子掠过大脑,却又抓不住,下一秒不知窜到了何处。
“小颜,你以前来过扬州么?”
我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随口就说出来,“几百年后来过。”
“嗯?”
“呃,我是说,没来过。”
秦封雪忽然从香妃榻上起身,抓住我的手腕,不由分说拽着我就向外走。
“喂喂,去哪?”我被他推进马车。
“你伤也好得差不多了,不要整天闷在屋子里,也要出去找点乐子。”
然后,他对车夫说,“去醉湘流。”
“醉湘流?”我好奇得问,“酒馆吗?茶馆吗?妓院?温泉洗浴?别告诉我是小倌馆啊!”
秦封雪笑,“都不是。”
我狐疑看了他一眼,“那是什么……”
秦大门主笑而不答。
最后,我们在醉湘流门口停下。
眼前是一座屋角飞扬,九丈三层的精致琼楼翠阁,陈檀木匾额上龙飞凤舞提着:醉湘流。楼阁的轻纱掩映间,体态婀娜衣着光线的女子三三两两半倚危栏,说说笑笑。
这不是明摆着的妓院吗……
“喂,”我抬手指着眼前的建筑,“你刚才不是说这里不是妓院吗?”
秦封雪轻轻牵起我的手指,拉着我进了大门,“的确不是。这里是青楼。”
“……有差么……”我小声嘀咕。
“有啊。妓院是打着卖艺的招牌卖身,青楼嘛……”秦封雪说道这里,忽然别有意味笑了。
“无差别卖艺,择对象卖身。”
“哦……我知道了……你是被全天下青楼姑娘集体选中的人……”
第六十五章 兰陵剑舞
醉湘流的确不同于一般的青楼。并没有想象中声色犬马、混乱淫靡的景象,相反,并不大的门厅,装饰素雅而极有格调。微垂的帘帐遮掩了内室,里面不时有渺远的丝竹之声传来。
在门口待客的丫鬟,看见了秦封雪立刻殷勤聚过来。
“公子,您可许久都不来了,让我们好生想您。”
“是呀,我们主子可整天念叨您呢。”
“是呀,三楼的雅间正空着,我们带您去。”
秦封雪也不拒绝,微微一笑跟着她们上了楼。
我狐疑瞧了他一眼。风流债?不对,青楼里哪有债,顶多是一红颜知己。早就听说秦封雪的铜雀台上栖了鸾鸟无数,看他那张万分招女人喜欢的脸就知道,八成是确有其事。
默默跟着他穿过走廊。二楼走廊两侧都是雅致的小隔间,槅门都雕琢得无比精细。底层雕万字穿花图案,面层的雕饰每一扇门都不同。有四季花卉、鸟禽动物、琴棋书画、博古器皿等。
走廊里送酒送菜的伙计忙碌得奔跑着,不时也有怀抱乐器,彩衣云髻的女子匆匆走过。
看见秦封雪和我都立刻面露娇羞之态,再匆匆低下头去。
上了三楼,一下变得空荡安静。三楼的走廊每隔一段就有一块厚重的鹤羽帘幕,丫鬟走在前面,一层一层将帘幕升起。
最后,我们被带进一间极其雅致的小间,丫鬟给我们上了茶就退出去,在门口远远一拜,
“公子您少待,我这就去叫了主子出来。”
那丫鬟在人前对秦封雪客套,在人后对秦封雪如此谦恭,态度实在让我怀疑……
“秦封雪,你是常客?”
秦封雪端起茶杯,浅浅泯了一小口,“来过几次吧。”
“哦……”我在他对面坐下,也拿起茶杯,装作不在意喝了一大口,“她们说的‘主子’是谁啊?”
秦封雪没回答我,门被推开。我循声看过去,羽帐之外,素衣在身,女子的面容居然是国艳天葩。
“小女子杜若,见过广寒公子。”
杜若?
“不会是,‘搴汀洲兮杜若,将以遗褋兮远者;时不可兮骤得,聊逍遥兮容与!’那个天下第一名妓杜若吧?”
“正是小女子。”绝艳的脸上浮现媚人笑意,“广寒公子虽然蛰居多年,但是天下事都逃不出您的眼界呢。”
“是姑娘声名远播。”我淡笑应对着,心中却惊讶。
“杜若拜见门主。”杜若说着,盈盈欠身,对着秦封雪拜下去。
忽然我就明白了一切。原来,醉湘流是掌控在秦封雪手中。表面上醉湘流是格调高雅的青楼,事实上是浣剑门秦封雪的谍报机构。真是无孔不入。枕边帐下,天下哪个男人能够逃出这样女子的低声轻语?怎样的江湖机密不都泻了个尽。
秦封雪对她微微点头,保持着他一贯的亲切又疏离的感觉。
“哎。”我忽然叹了口气。
摧花啊,真是摧花。这样才艳双绝的女人,因为秦封雪,就一生要流落于这烟花红尘之地。跟着他有什么好的?为什么要跟着他?这个心黑狐狸除了脸长得漂亮、武功好、地位高又有钱,有什么好的?
我好像下意识就把杜若当成了秦封雪的红颜知己。
“广寒公子何故叹息?”杜若笑问。
我直言直语,“叹姑娘跟错了主子。”
秦封雪瞥了我一眼,潋滟的眸中,笑意一荡而过。
“哪里,小女子自小就跟着门主了。”女子轻轻笑着,“若是没有门主,也就无今天的杜若。”
呦。还青梅竹马不成。
我闭嘴了嘴不再说话。
“杜若,你下去吧。若是我等的人来了,把他带过来。”
杜若乖顺颔首,踩着轻捷的莲步,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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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秦封雪对饮,他饮酒我饮茶。
我是怕我酒后又兽性大发、干出伤天害理的事。
不知是不是这剑南烧春酒太烈,秦封雪默默一杯杯喝着,姿态渐渐放松,眉宇间流露出落拓而疏懒,看起来像是微醺了。
“有酒无琴,你不觉得缺了点什么吗?”秦封雪晃了晃手中的酒盏,撑着下巴问我。
我喝茶喝得都想吐了,抬起眼皮郁闷得看他,“我不介意你去叫支管弦乐队进来演奏。”
秦封雪也不管听不听得懂我在说什么,兀自轻轻笑着。忽然他站起来,从屋角的琴架上抱起一把玉壶冰琴,塞到我怀里。
“干嘛?”
“为我弹一曲好么?”
我几乎脱口而出的拒绝又被我咽回去。是因为他不经意流露出的那一丝坚决和期待么?
还是。我根本没有资格来拒绝他。
他把我从血咒的折磨中拯救出来,他答应保住重华山庄。他为我做的一切远远多余我可以给以他的回报。
即使他……只是把我当作他重多所有品中之一,我又有什么资格去拒绝呢。
对于他来说,我和杜若也许没有太大的差别。
为什么当这样的想法突然闪过大脑,会让我觉得愤怒?
人奇怪的占有欲在作祟么?
自嘲得轻笑,摇了摇头。
我起身,轻甩衣摆,盘腿坐下,抱琴与膝上。
指腹按上冷硬的琴弦。
单调的音节蹦出来,突兀而生硬。
我苦笑了一下。无心,果然就弹不出么?
“叮——”一声清啸。这是我第一次看到秦封雪腰间的剑,出鞘。
太阿剑自白色象牙剑鞘中跃出,银色的剑光闪烁。白色的身影随之腾起,如同惊鸿之影,在半空中接住太阿。
秦封雪竟然和着我单一僵硬的琴声舞剑。太阿似秋水一落九天,白衣似飘雪随风回舞。顺着剑尖看下去,是他白皙的手,十指纤长,手腕起落回转,婉转婀娜。而他无暇的脸上,那双眸子中的光,宁静而悠远。他踩着碎落的琴音,剑招古朴拙重,潇洒之中自现飘逸,如若醉中孤鹤。
冰帘半掩,明珰乱坠。
我看着他,手指竟然似脱离了自己的意识一般,随着他的步子越发灵巧。
琴音如同泄了闸的洪流,轰然泻出。一曲《兰陵王入阵曲》跃然指尖,悲壮浑厚,古朴悠扬。
我微仰起头,仿佛听见古战场战士的雄浑的呐喊,边塞的刺骨罡风。
秦封雪的舞姿愈发如行云流水,似惊鸿照影,若落花绕树,如回雪从风。
我目光追随着他的身影,不觉吟诵而出。
“杀人闹市不掩名,
锦带吴钩载酒行。
醒时枕剑醉妄言,
谁家公子动洛京。”
琴声绝。剑招止。
剑尖仍在轻微得晃动,琴弦的余音仿佛在越加响亮的回响。
第六十六章 心自飘零
我曾经以为,这辈子,除了段重锦,天下之大,我不会再为任何人而抚琴。
才不过短短的时间,我竟然就破了自己的承诺。
很多人说我放不下,放不下过去。我自己也明白,自己就是个彻头彻尾固执到骨头里的人。
以前有人劝我,情执是苦恼的原因,放下情执,你才能得到自在。当你手中抓住一件东西不放时,你只能拥有这件东西,如果你肯放手,你就有机会选择别的。
我明白,只是……
我手指仍然按在弦上,默默盯着自己的指尖。
忽然,一盏绿杯一只素手出现在我面前。
秦封雪端了一杯酒,浅浅笑着看我,他逆着光影的笑容,淡然而美丽。。
一杯烈酒。灼烧的热烈。正是我现在需要的。
我接过杯子,一反手,杯中琼浆一饮而尽。
秦封雪走到窗边,指尖挑起珠帘看着楼下,“我们等的人来了。”
“谁?”
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含在他眼里,让人难以读懂。
没过多久,脚步声响起,随之,杜若推门而入,欠身一拜,“门主,段庄主到。”
我猛地转过头。看着她,满眼不可置信。
她慢慢退出了门外。对着走廊上走过来的人微微颔首。
我握着酒杯的手,无意识用力,直到杯盏发出轻微的碎裂声。
时间仿佛突然被拉长,那人的脚步声,一声,一声,空旷回响在世界中。白色的靴子,然后是白色的衣摆,缓慢而清晰出现在我眼前。
我看见他淡色的唇一开一合。
“小颜。”
我呆呆看着他,一时间难以作出反应。
秦封雪突然挡在我面前,眉眼带着一贯的高深莫测的笑容,“段庄主,您还真是姗姗来迟,我们已经在这里恭候多时了。”
段重锦看着秦封雪,看了很久。很明显,他在忍。忍着不对这个抢走自己爱人的家伙动手。他修长的剑眉微微蹙起,“我有话对小颜说。”
秦封雪对他无礼的态度也不生气,耸了一下肩,转身让开了。径直走到屋角,懒懒在香妃榻上卧倒。
“我想单独对小颜说。”段重锦脸色很难看,语气森寒。
秦封雪摆出一副“我就赖在这里你能把我怎样?”的架势,甩甩手,“段庄主不必在意,当我空气就好。”
段重锦再也不想花时间与他纠缠,径直走过来。
我抬头看着他。只是几天不见而已,一下子憔悴了很多。
眼中的血丝横布着,曾经那么清亮的眼睛,现在写满了疲惫。他一身风尘,发丝凌乱,定然是一路快马加鞭自金陵赶来。
“原谅我……”段重锦忽然俯下身,把我拥进他怀里。
猝不及防。
他抱得那么用力,让我都有窒息的感觉。
我任他抱着,把脸埋进他的颈窝。
很久之后,我忽然越过他的肩膀看到秦封雪,他那双细长的凤眸没有感情看过来,似乎带着淡淡的讥诮。
忽然想起我和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