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觅广寒-第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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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
一瞬间。
一霎那。
一弹指。
快到让沈妍蓉无法反应。
身体猛然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推动。沈妍蓉惊惧之下,甚至没有叫出一声,身体就向后飞出去。
后背狠狠撞到地板上,滑出了很远才停住。
那一刻,竹林青翠的泥土与竹子的馨香,竹叶在山风簌簌抖动的轻响充斥了她的世界。
沈妍蓉怔怔看着门内已经贴近地板的石壁。
那一刻,那人指尖灼热的温度似乎还留存在刚才被触碰的皮肤上。
“不。。。。。。”
“不要!!!!!!!!!”
下一秒,倒在地上无法动弹的人,竭斯底里,发疯一般爬过去。她用力推着墙壁,试图阻止它阖上最后一丝缝隙。
“不!!!!!!!”
轰然一声沉闷的巨响。簌簌的灰尘从紧密阖严的缝隙中涌出。
“不。。。。。。不要。。。。。。。不可能。。。。。。”
羽刃被它的主人用来疯狂地挖着墙角,企图用它来切开石壁。
精卫填海,也不及此刻的她,她只是机械地一下又一下疯狂挖掘着。
明明,就已经。。。。。
太晚了。
“不。。。。。。”
终于,她掩面,崩溃一般哭出来。竭斯底里,声嘶力竭。眼泪混合着血水,一片模糊一片惨烈一片狼藉。
那声音不似人类发出的,却像重伤之下野兽的嘶嚎,戚哀、悲壮而痛苦。
“妍蓉。我让你第三次。”那个人温柔又低沉好听的嗓音,轻柔响在耳边。
沈妍蓉垂下手,丧失了全部力气一般慢慢把身体贴上了石壁。
她的脚边,殷红的鲜血慢慢一点点从石壁下面渗出来。
血在顺着她的衣角攀附。染红了她的衣摆,她的裙裾,她的指尖。
染透了,她空白的心。
他总是这样说:我这辈子算是我栽在你这小丫头手里了。
他这样说的时候,语气里是完溺和埋怨,眼睛里全是温柔和包容。
“君竹孤。。。。。”
“君竹孤!你出来啊!你出来啊!!!”
“君竹孤。。。。。你这个傻子。。。。。”
“我从来没有怪你骗我!我从来没有后悔遇到你!我说的只是气话啊,你怎么能当真啊!”
“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
沈妍蓉已经没有叫嚎的力气,只是额头抵着冰冷的石壁,喃喃轻语。任泪水决堤一般止不住得掉落。
殷红的血顺着嘴角流下来。
痛彻心扉,痛极而伤心脉。
沈妍蓉捂住胸口,痛,真的很痛。痛的,她恨不得在这一刻死去。
许多年前,他们曾经在月圆的夜晚,一起在高城楼上,倚栏看城市的烟花。
冰蓝色的花朵绽放于夜幕之上,绚烂而迷离,然后,它们如同潮水般散去。
君竹孤替沈妍蓉拂去她肩上落着的灰烬,看着它化为簌簌的细眉,从手指间落下。
那时候,他眸中落满了焰火的色彩,淡然笑着说,“这灰烬是烟花的尸体吧?为了一刻的璀璨而粉身碎骨。。。。”
沈妍蓉抬起头,看着身边男子深沉的眼睛。
“你一定觉得很傻吧?”男子软声笑着,问女子。
第一百四十九章 不知仙在人境
我和唐羿走出石室,迈上阴暗潮湿的石梯。眼前是黑暗冗长的通道,背后,石室机关的声响仍旧沉闷得充斥着耳畔。
那声音,让人觉得不寒而栗。
一路,唐羿只是默默在前面走着,缄默不语。
不知走了多久,唐羿推开面前的最后一道石门。刹那,清凉微冷的空气扑面吹来。
然而,随之而来的,却是弥漫在空气中浓重的血腥气息。
“终于,出来了么。。。。”我低声喃喃自语了一句。
心中却不是轻松,而是前所未有的沉重。
迈上最后几级台阶,走出石门。
凛冽的罡风吹动着千里松林。发出如海涛一般沉重浩大的回响。
帝王的沉眠之地,带着百年积淀的肃穆和萧然,伫立于此。
此刻,这里,漫山遍野是一场惨烈激斗后留下的痕迹。
血流成河,浮尸遍野。
长风席卷,卷过肃立着的生者盔甲上的红缨,卷过鲜血的腥气弥漫飘散。
段秋凉五百名暗影卫全部战死,无一人乞降。
段重锦已经卸了甲,一袭月白色的长衫委地,早已被血染成一片殷红,难以辨出颜色。
我站在墓穴的门口,远远看着他,看他忙碌着指挥手下处理着善后。
寻找生者,安葬死者。
淡定,沉稳,一如既往让人安心。
他站在一片废墟之外,站在这一片荒烟蔓草之外。
他的背后,是一望无际的广大地平线,那深沉的夜幕与漆黑的大地之间,已经出现了一条迷蒙的银色交界线。
我静静看着他。内心出奇的平静。
再也没了从前见到他时那沸腾般的情感。
念往昔,竟是恍若隔世,一梦十年。
想经年来,我与他的缠绵纠葛,爱过恨过,贪恋过执念过。
那时,只觉得生之灼热,恨不得于爱中,扑火成灰。
而今。
桥下再无秋水,秋上再无相思。
所有的得失所有的欠缺与圆满,这一刻,都在这长风中,消散于飞灰。
我果然,爱的是那个人吧。
白衣白发。那人离去的背影忽然在眼前又清晰。
我低头,手指覆上眼睛。
忽然,身后,唐羿轻轻推了我一下。
“你走吧。”
我听到他轻声说,声音中是掩饰不住的疲惫和倦意。
“我走?那你呢?”
我有些疑惑得转过头。
唐羿背靠着墓穴古旧的巨大石柱,似乎是已经没有力气支撑住自己的身体。
这一刻,借着东方微蒙的晨光,我才注意到,唐羿的脸色竟然苍白如纸。
“怎么了?!”我猛然惊觉有什么不对,瞬间慌了神,冲上一步扶住他的肩膀。
“你走吧。”唐羿没有血色的嘴唇,轻轻弯了弯。
这个微笑的表情,却让殷红的血顺着他的嘴角不可抑制得流下来,一滴滴掉落在我的衣袖上,溅开小小的雪花,触目惊心。
“唐。。。。。”
这一瞬间,我真的是吓呆了。
唐羿终于再也支撑不住,身体摇晃了一下,虚弱得倒下。
我抱住唐羿倏然靠着石壁下滑的身体,“怎么回事!”
“到底出了什么事了!刚才还好好的,你不要吓我啊!唐羿!!”
我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声音是多么的无助和恐慌。
我抱着他,滑坐到地上。
唐羿的身体那么冰,那透骨的寒冷都刺疼了我的手。
而且,他的身体还在继续冰冷下去。
“傻瓜,”唐羿费力撑开眼皮,眼神都开始涣散。语气中却还是一如往昔的调侃,带着浅浅的失落,“我中了毒,你都没发现。。。。。”
中毒。
脑海中有什么东西骤然闪现。
那时候,他,替我挡了一只毒箭!
视线猛然看向唐羿胸口那个看上去并不严重的伤口。
“我。。。。我立刻帮你治!”
衣衫的撕裂声,突兀在我慌乱的手指中响起。我几乎是几近暴力得撕开了他的衣服。
然后。我呆呆 看着那个伤口,手指,开始轻微得颤抖起来。
整个胸口已经一片青黑,毒已经从伤口顺着血液和筋脉,蔓延了太久。
一切都为时已晚。
太晚了。
再也,无药可救了。
为什么不早些说呢。
为什么不说呢!!
即使是无药可解的剧毒,早一点说,也许还有办法。。。。。
竟然,一声不吭得跟着我和沈妍蓉走了那么久。。。。一路最后把我送到了这里。。。。。
怪不得他一路都那么沉默。
怪不得他的脚步显得那么沉重。
剧毒腐骨蚀心之痛,这么长的时间,这么远的路,他到底是怎么忍下来的!
唐羿!
“唐羿。。。。”我努力平稳了声音,眼泪却跌出了眼眶,在我的手心里种种摔碎,“没事的。。。。没事。。。。。”
“嗯。”唐羿轻轻阖上眼,唇边还带着一抹苍白的微笑,映着唇角殷红的血色,竟是一种残酷的凄美。
中的是什么毒,唐羿他作为唐门的用毒者,再清楚不过了。
我自己也知道,自己的安慰,在这一刻显得有多么苍白无力。
“唐羿。你,为什么要替我挡呢。。。。。”我自语一般小声问。
“傻瓜。。。。你不明白么。。。。。”
唐羿张开了眼睛。
清明干净的眸子,静静注视着我,定定看着,那双眸子如此幽深——仿佛要把我印入灵魂一般。
心脏在那一刻钝钝一痛,仿佛有什么东西被直刺心底。
“换了是你,也会替我挡的吧。。。。。”
末了,像是最后一丝力气也用尽了也用尽了一半,他说完又缓缓,垂下了眼帘。
“谁叫。。。。我们是兄弟。”
最终。
生命的最后一刻,他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
他用自己的生命,保持了内敛和沉默。
“小颜。。。。。我有点累了,天还没亮吧。。。。。”
“我先,睡一会。。。。。。”
唐羿的声音渐渐小下去,平静而柔和的声线,仿佛随时都会消散在空气之中。
“唐羿。。。。。”我轻轻唤着他。
他的睡颜如此安详平静,让我都不忍心去惊扰。
“唐羿。。。。。我们说好的,还要一起重出江湖的。。。。。”
我无声用力抱紧了他。用力到手指的骨节都微微泛白。
“嗯。”
他轻声,回答。
轻的已经难以听得见。
我一直用力抱着他。
我想让我的体温能让他重新暖起来。
我想要留住他,哪怕是一分一秒也好。
那时,我才发现,自己多么的无助,多么的无力。
死亡竟然离我们这样这样的近,近在咫尺。
在它的面前,我只能看着这一生我最珍视的朋友的生命一点点,如同散沙一般,消散在我的指缝间。
唐羿。那个会逗我开心逗我笑的唐羿。跟我拌嘴跟我打架的唐羿。
那个笑起来带着一点点痞子气,一点点玩世不恭的唐羿。
。。。。。。。
那一年,秋风起,大漠黄沙。他骑着一匹瘦马,反弹棉花,回到我的龙门客栈。
这,便是这一切的开端。
而现在,秋风再起。
我看着他闭了眼睛。
我知道,他再也不会回来。
淡青的天空中,朝阳正布满整个东天,染照出一片赤雪般的朝霞。整片大地笼罩在苍茫的血色中。那色彩,宛如人心中奔涌的鲜血。
断琴和、棋声竹露冷。
笑从前、醉卧红尘,不知仙在人境。
第一百五十章 归于尘烟
段重锦已经在我身边站了很久,他只是沉默得看着我,替我遮挡一些清秋寒冷的晨风。
天边已经是金红一片。天,已经破晓。
终于,他轻声开口,打破沉默。“小颜……”
“重锦,沈妍蓉和君竹孤还在墓穴里。时间太久了,你去看看是不是出了事。”
我抬起头,神色很平静得看着他,只是眉宇中含着一点疲惫,嗓音中带着一点干涩和沙哑。
段重锦蹙了眉,微微张了张口,欲言,还是又止。
“我没事。我想,在陪他一会……”我说完,重又垂下头,看着怀中的人。
仿佛为了使他确定一般,我又轻声重复了一遍,“我真的没事。”
段重锦犹豫了一下,还是吩咐了手下去墓穴中查探,自己依旧是站在距我一步之遥,没有离开。
“小颜……你……节哀顺变。”
段重锦迟疑许久,讷讷开口。
这一刻,他忽然发现自己面对眼前的人,纵有千言万语,却倾吐不出。他突然觉得,自己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眼前的这个男子。印象中的他,是需要人照顾的,喜欢撒娇,看上去强悍的实则是脆弱的。
印象中那个他,真的是眼前这个沉浸而自持的人么?
是这分别的半年间他改变了太多,还是,这个人从没有把完整的自己展现给自己看?
这一刻,段重锦觉得混沌和迷茫。
“嗯。”我低声应了一声。
突然,段重锦说,“对不起,小颜。”
我抬起头,仰视他逆着金红色的光线的脸。这样看上去,他的面容显得那么虚幻而不真切。
我看见他的复杂的神色,看见他平静眸子下掩藏的暗流汹涌。
我明白,他已经知晓了一切,从段飞墨到血咒到泰封雪,这一切间的种种,知晓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我轻轻笑,语气轻松,“重锦,你没有对不起我,你对我很好。真的。”
段重锦看着我的眼睛,那一刻,他有分秒的失神。他的手抬了抬,但是终于还是忍住了,最后慢慢放下。
“其实,我知道……自己没有资格守在你的身边,更没有资格留你在我身边……”
末了。他低声说,嘴角带着一抹苍凉而无奈的苦笑。
“不。”
我看着他,坚定地摇了摇头。
“不是那样的。无论你是什么身份,王侯将相也好,草莽村夫也好;无论你是不是武功盖世权倾天下,无论你是不是重华山庄的庄主;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你就是你。”
“小颜……你……”段重锦似乎是看到了希望一般,目光带着一份期待看着我。
我看着他的目光,心中忽然泛出一阵酸涩。
这场梦,我已经离开了,醒了。而他,还沉湎其中,未曾自拔。
“但是,”我打断他,带着些歉意和疲惫,努力扬了扬嘴角,“就像很久之前我所说过的那样。你我已经结束了,错过了,已经失之交臂。”
曾经,我对他说过,我们已经回不去了。
他要我告诉他:我不再爱他。
那是我无法欺骗自己,无法欺骗他。无法说出口,但是现在——一切已经时过境迁。
“重锦,对不起,我不再爱你了。”
我慢慢的,用冷静的语气说出来,冷静得有些残忍。
段重锦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煞白。
但是他只是沉默得看着我,没有言语没有动作,没有质问更没有歇斯底里。
我垂首,没有勇气去直视他的眼睛。
“是因为泰封雪吧……”
良久,他终于说。不是用询问的语气,而是一个肯定句。
“其实……”我正欲开口,背后突然响起段重锦属下慌张的叫喊。
“不好了庄主!沈姑娘她……”属下还没有跑到跟前,就慌张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