插队在黄土高坡-第1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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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过年过节这些单位送的鸡鸭鱼肉,则由服务公司分给全校教职工。王大力所在的校服务公司这两天可忙了,又接收医院送来的一百多瓶香油,又接收工厂送来的半车带鱼,还接收医院送来的一百多箱饮料。
这些都是协作单位送给学校的礼物,送到学校,王大力就要往下卸车,每单位送东西,差不多都送一百五十多份,学校教职工只有一百四十多人,送一百五十份,是掐着数来的,一百五十多份,按说东西不多,,卸下车,比起在钢铁厂,从炉台往下扔铁锭轻松多了。
可是服务公司说是三个半人,能干体力活的老王主任和老会计都指望不上。赖有福是个司机,如果不是他开车拉来的,还给你卸卸车,如果是他开车给你拉来的,他便会摆出司机臭架子,点支烟,边抽边在旁边看你卸车,只是偶尔搭把手。
王大力没辙,只得自己卸车,好在外单位往学校送货的司机,倒是常帮忙卸的。一到卸完车,发东西,老师排上队,拿酒不用王大力独自干了,老主任和老会计和司机赖有福,便抢着向老师分发这些东西,好像发的不是协作单位送来的礼物,是他们自个花钱买的送给大家的。
王大力发现每次发完东西,都会剩几份。“怎么没发完啊?”王大力问。
“有事,没来领。”王主任说。
有一次分发黄花鱼,差不多一斤一条,一人发两条。赖有福把记名本交给王大力说:“你记名,我们发!“
一人两条,赶上中午,老师都下课了,很快就发完了。可是还剩二三十条。“怎么又剩下了?”王大力问。
“有老师有事没领。”赖有福说。
“我这本上可是老师们都领了。”王大力说。
“都领了,就都领了吧,把这鱼拿服务公司去。”王主任发话,王大力和赖有福把这二三十条鱼拿到服务公司。
“这鱼怎么处理?”王大力听到老会计甄繁问王主任。
“给校长书记,副校长们每人再给两条,校领导吗,怪累的,给他们吧!”王主任说。
“我送去!”赖有福拿上鱼要走。
“我和你一块去!”甄繁也跟出屋。
转眼到了六月,山西忻县电大同学来了封信,让王大力回去交论文和论文答辩。王大力请了假,便赶回忻县交了论了答辩,学习算毕业了,只等拿毕业证届忻县电大文科班,只毕业了二十个人,王大力算一个,其余都半路淘汰。王大力很感荣幸,毕业证要过一段时间才发,王大力无法在忻县等,因为还要回北京上班,便回了北京。
“大力,李主任给咱校二十箱燕京啤酒,咱拉”回来第二天,赖有福说。
“哪个李主任?”
“就是咱学校北边那个医院的李主任。”王大力知道,那个李主任是医院的后勤主任,三十来岁,负责医院的后勤工作,他的女儿按规定本不该在山口中学上学,是他和学校谈成了个协议,学校老师和学生有病可以到他那个医院看病,医院医生的子弟可以到山口中学上学,学校老师到他那医院看病,按医院职工待遇,可以拿好药,优先住院,预约挂号。
医院医务人员的子女,可是上山口中学,无论户口在不在山口中学辖区的,只要是这个医院的职工子弟,哪怕户口不是北京的,照样可以到山口中学上学。
“你开上车,咱们拉去!”王大力说。
“车坏了,送去修了,咱弄辆平板三轮车拉”赖有福说。
二人便从学校后勤找了辆三轮,到医院去拉啤酒。到了医院,见了李主任,装上啤酒,码了半天,二十箱也全码不上,算了,咱们再拉一趟吧。
两人往学校拉,路不长,二里来路,去时是轻车,下坡路,回来时,是重车,上坡路,十箱啤酒也三百来斤,再加啤酒又在箱中晃荡,又怕箱子掉下撒了。王大力在前面蹬,赖有福在后面推,费了好大劲才来到学校。卸到服务公司楼道门口,王大力和赖有福又把啤酒搬进服务公司屋里。
还得拉啊,赖有福说:“你拉了一路了,去医院,我拉你吧。”于是王大力坐车上,赖有福蹬上三轮平板,又到医院,装上剩下的十箱啤酒后,王大力想,上一趟啤酒我拉的,这一趟该你拉了吧,于是站在三轮车的后边准备推。
“嘿,干什么呢,过来拉啊!”赖有福喊。
“这车该你拉了!”王大力说。
“我刚才从学校把你都驮来了,怎么该我拉啊,你新职工多干点怕什么,你还想比我老职工少干啊?”赖有福说。
王大力想:拉就拉吧,自己不跟他计较。于是便骑上车。
“王大力,办公室韩老师让你去领工作证和校徽。”赖有福一回服务公司便对王大力说。
“王主任,我去办公室一趟。”王大力对主任说。
“”王主任点了下头。
王大力到学校办公室领了校徽和工作证。红色塑料皮的工作证,虽然和王大力在山西钢铁厂时的工作证外表差不多,但里面写的是北京山口中学工作人员,盖的也是北京山口中学的公章。
拿上它,就证明自己确确实实是北京工作的一名工人了,不再是山西工人,尤其别上印有北京山口中学的红底白字校徽,王大力一股骄傲之情从心底冒出,心想:这是老师才能戴的校徽,和学生戴的白底红字校徽是有区别的,别人一看就知道自己在北京的中学工作,再不是个山西插队知青了。
“你这个月的工资领一下吧。”王大力回服务公司正在摆弄别在胸前的校徽,老会计甄繁对他说。
“又到领工资了?”王大力问。
“可不是,又月初了。”王主任说。
王大力在工资表上签上字,领了工资。“你工资多少?”赖有福从甄繁手里拿过工资表。
“六十二块。”王大力说。
“真是六十二?”赖有福指指工资表,“你怎么那么多啊?我才四十八块。”
“他在山西钢铁厂干的是重工业,工资高。转回来工资就高呗!”王主任说。
“我还是干部编制呢,我也是师范学校毕业,算中专啊,怎么才四十八块?”赖有福不满地问。
“大学生毕业当中学老师,咱学校分来一两年的,也才挣五十六块。”甄繁说。
“咱校烧茶炉的赵师傅,五五年参加工作,也才挣五十二块钱,王大力,你在山西怎么工资那么高,不会是假的吧?”赖有福问。
“不会假的,我在厂里是五级工。”王大力说。
“你这么年轻,刚三十三四岁就五级工,咱们学校十几个工人,五几年参加工作的最高才四级工,你们厂胡给定的吧。”赖有福还是不信。
又到星期六下午,两点多钟,学生都放学走了,老师大部分也都下班回家了,王大力拿上新发的两大瓶果汁饮料,也坐车回家。
王大力在学校人五人六的穿戴整齐,像个中学工作的正常工作人员,可是一回家,便满不是那么回事了。
他必须要钻到那个八平米多一点的窝棚里去。原来徐风霞和王大力虽然调回北京里,可是他们并没有一个住处。回徐风霞家住吧,徐风霞只有一间平房,又是鼓楼大街拿块的老房子,房子又小,家里还有两个弟弟,两个妹妹,再加父母,屋里都架上上下层床了,哪能在装下他们三四口子,院子又小,大大小小盖满了房。
所以,徐风霞带孩子回娘家住。娘家人不同意,她也不愿意。回王大力家住,王大力家虽是两间平房,但也有姐姐和几个弟妹,屋里也是蛮挤的,如果王大力一人回来住尚还可以,一下回来住上四哥,光挤不说,弟妹们脸色便都不好看了。
没办法,王大力只得把自己无钱原来的厨房往大里扩了扩,刷遍白,摆俩床,和徐风霞及两个孩子蜗居在这里。
八米的房,住四个人,一人两米,两张大床便能把屋摆满,省什么地方也得有摆一张孩子的学习桌子啊。、
王大力便没摆床,而是在屋里边摆了几条长凳。上面搭上木板,做了个大通铺,晚上睡觉,四个人并排躺上就行,白天孩子放学,学习时在这窝棚里学,其余时间可以到奶奶和叔叔住的屋里去吃饭,去玩耍。
可是这窝棚太低,是六七年地震时搭的防震棚改建的,墙薄,顶薄的,一下雨便漏,不下雨便闷热,忻钢说:“这是个什么狗屁屋子,还不如咱忻县的家好!”
徐风霞便说:“这是北京啊,是全国人民的首都,住在北京,你该感到骄傲。”
梦琼说:“北京咱就住这儿,我真不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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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喜欢,你到你亲姥姥家住楼房去!”徐风霞讥讽她。
“你不去,我还是住这儿吧。”
“这又热,又闷,又漏雨有什么好啊?”徐风霞问。
整理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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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打呼噜
“住这儿,我能想到山顶洞人。”梦琼说完偷偷地笑。
要到雨季了,王大力要把这窝棚上的塑料布重新盖一下。他到离家不远的朝外市场买了十米塑料布,盖在房顶上,又拿一块块砖,把塑料布压实,心里才踏实。
放暑假前两天,王大力接到了忻县电大寄来的山西电视大学的毕业证,他拿给蔡校长看,蔡校长看了看说:“大力啊,不错啊,拿到大学毕业证了,虽然算是大专,但终究算大学啊,你拿到办公室韩老师那,让她给你放到档案里吧。”
王大力把毕业证交给韩老师,韩老师拿着毕业证登记后说:“祝贺你啊,你是山口中学工人中第一个拿到大学毕业证的,年青人就要上进,要不断地学习,不断努力,才能有所成就。”
“韩老师,您瞧我拿了大专毕业证,工作上能让我教书么?”
“教书我估计够呛。”五十来岁已有白发的韩老师说:“要是前几年,你有个大专文凭,教个中学,有可能,可是现在咱们学校也算二类重点学校,这两年把在教学岗位的以前中专毕业老师都刷下来了,有看学生宿舍的,有到教务处印卷子的,有去服务公司的,和你在一块的赖有福,原来就是学校的体育老师,前两年学校又分来两个体育学院毕业的大学本科生,你说他一个中专的不下来,谁下来啊。所以,他就学了开车到你们服务公司了。”
“我在这学校,没有可能当老师?”王大力又问。
“难呐,除非你到档次低些的学校或是到小学教书,也许有点希望,在学校里,干什么都一样,不让教书,可以干点其他的,都是为学生服务嘛。”韩老师说。
暑假到了,学生放假,老师放假了,但学校里的服务公司可忙开了。中午学校放暑假,下午一点,王大力和赖有福以及后勤烧锅炉的,食堂做饭的,打扫卫生的工人便开始布置教室,把教室的桌椅搬到另一个教室,然后以后勤仓库搬来前几年准备下的单人床和被褥,刚布置完几个教室,铺好一百多个床,山东省的一个中学,老师带着一百来个学生赶到了,王大力,赖有福和老会计甄繁便忙着引领客人到各个教室去住,并指引他们打水和吃饭的地方。
晚上,吃过晚饭,刚歇半个小时,又要去另外教室搬空桌椅,再往里搬床和被褥,收拾完这些,晚上王大力和赖有福还要值班,把一层楼道门一锁,在门旁的一个屋里住下。
“够忙的?”王大力说。
“服务公司一年都清闲,只有寒暑假忙。忙是忙,咱们也有加班费,每天一元,夜班费,每天也一元,咱们白天值白班,夜里值夜班,一天能挣两块钱,一个暑假下来,也挣个百十来块,顶两个多月工资,学校里多少人想干,都干不上呢。嗨,老王,你有什么后门,能调到这个学校,又能进服务公司?”赖有福问。
“我有什么后门啊,我爱人在北京当老师,按政策我从山西调回来,教育局给我分配这学校的。”王大力说。
“现在找个工作不容易,我表姐也是插队的,内蒙插队的,嫁了个内蒙人,跟她爱人离婚了,带着孩子也回北京了,我和咱学校说了,想让我表姐来咱学校,学校不要,我表姐现在在马路边卖煎饼呢。”
“卖煎饼收入高吗?”
“还行吧,我把个三轮车改了个煎饼车,里边安个油漆桶做的炉子,上边架块大铁板,买点豆面白面玉米面,合成面糊,往铁板上一摊,抹着辣酱,撒点葱花,上边再摊个鸡蛋,熟了,往起一铲,放半根油条,一卷就行了。八毛一个,倒也痛快,每天早上干两钟头,中午干两钟头,晚上再干两钟头,一月也挣个百十块钱。”
“那么多?”王大力大感意外。
“当然比咱上班挣的多了,倒不是累,是要舍得这张脸,你说你正在卖煎饼,遇到老同学老街坊怎么办,你不能放下车躲起来吧,只能和人打招呼,别人表面上笑呵呵地说:卖煎饼呢,心里肯定说,这闺女真没出息,回北京就连个正式工作都没有,抛头露面卖煎饼,也不觉得寒碜。”
“那有什么丢人的,我要是没工作,我也会卖煎饼。”王大力说。
“你们插队回来的,比没插过队的豁得出去。哎,对了,你是北京人吗?”赖有福问。
“怎么不是北京人啊!”王大力说。
“王主任和甄会计都说你可能不是北京人,说话不是纯北京话,带着山西人味。”
“是么?”
“你父母是北京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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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
“在哪?”
“就住在朝阳门那块儿。”
“噢。”赖有福好似解开了心中的疑虑。
晚上八点半了,赖有福还没来,王大力独自坐在值班室看着那个时时闪着雪花的九寸电视。“吱——”的一声门开了,王大力回头一看,是老会计甄繁。
“甄老师,您怎么来了?”王大力问。
“我和你一起值班啊。”
“赖有福怎么没来?”王大力问。
“今天李副校长的闺女搬家,他开着学校车帮搬家去了,可能搬了一天,人家招待他喝酒,喝多了醉了,李副校长就打来电话,说他晚上值不了班,就叫我来替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