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园前-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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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我和林怡云都喜欢周润发。小时候看《上海滩》林怡云没看全，后来重播还是没看全，那时候她就叫我给她讲她落下的剧情，一边讲我们俩还一边感叹许文强真是帅呆啦。《卧虎藏龙》是周润发演的，那天来看的人挺多。
买好票进了电影厅，林怡云坐下以后还在说其实用不着买雅座，前排就行，看得还清楚。我没理她。当时我脑子有点乱。
电影挺好看，不过我发现周润发确实老了，他也不再谈情说爱开始压抑自己。我那时就想其实我们都有那一天，爱情也会老也会沧海桑田。这么想着我就觉着自己还挺那个的，又爱情又沧海桑田的。我看看林怡云，就发现她脸上不经意中流露出的执著，心里忽然想，那个和我拉着手走在小公园里的女孩不见了。
银幕上章子怡跟罗小虎在山洞里扭打着，嘴里不干不净，接着情欲就爆发了。这时林怡云忽然转过脸，说你看我干嘛？看电影啊。我脑子里就在一刹那突然全都是林怡云跟那个眼镜的样子，全是他们俩一起坐在教室角落里暧昧。
遏制不住突如其来的冲动，我伸手揽住林怡云，就要吻她，要跟她接吻。
林怡云僵了一下，跟着就使劲推我，说春宇你干嘛呀！再这样不看了！……春宇……春宇！她叫着我的名字，手推在我身上，用力要推开我。
嘴唇猛地一痛让我一下清醒过来，我被推在一边突然就明白了。我说，林怡云，你是我女朋友我亲你都不行吗？我问她，林怡云我还是你男朋友吗？她看着我，说春宇其实，其实我一直想跟你说……我说算了，算了林怡云。我打断她。又说，你别后悔就行。
我自己一个人离开电影院。“光陆”就在中街街口不远，可我走了不知道多长时间似的，直到身边全是车，自行车、汽车，还有很多人来来往往，我才想起我该打辆车回学校了。
我自己一个人在学校旁边的一家小饭馆坐了几个小时，天黑了都不知道。中间服务员过来问我结帐吗，我说结什么帐，我还没喝完呢。这时我才发现饭馆里很多人，所有桌子都坐满了，而我的酒已经喝差不多了，菜也快吃完了。我笑了笑，对服务员说把菜谱拿来。服务员递给我菜谱，我看了一下跟她说最前面十个菜。……对了，再拿瓶酒。还要这种。我举起二锅头晃了晃，那时我就想，我还真能喝，一斤二锅头就剩底儿了我还没醉。
想不起来自己怎么回到寝室的，我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的时候就感觉一阵天旋地转，窗外刺眼的阳光像是呼地一下扑到我脸上似的，到处都是强烈的光线。我突然想吐，起来就往厕所跑，没跑到一半一股泛着怪味的流体就从喉咙鼻腔里涌了出来。之后我到了，就开始使劲吐着那些不想要的东西，吐得泪眼模糊。
稍微清醒了点知道已经下午了，寝室里除了老幺都出去了。我躺回床上不想动，一点点想起昨天的事，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后来电话响了，老幺接电话，说了句什么叫我接。接电话春宇，找你的。他拿着电话冲我晃。我问他，谁呀？他说，一个男的。我说不接。他说，我都说你在了。我说你就直接跟他说我不接。没工夫！然后我听他跟电话说他不接我有什么办法……哎你别冲我喊哪，他不接你电话你冲我喊啥呀！……不是。我知道，我知道你是他哥们。行行，老大，我错我错。对不起行了吧？……他呀？老幺压低了声音不过我还是能听到。他说，他女朋友跟别人……那人？也是我们校的，计算机的，大三……哎你问这干嘛呀？
我突然想不行！翻身起来头猛地一晕，也管不了了赶紧上去抢下电话。我说喂，谁找我？电话那边传来老高的声音，声音很小，在跟别人说话。我听他说，操他妈的，给波头儿打电话，叫他开车过来。接着声音一大，春宇你没事吧？他问我，你怎么不接我电话呢？怎么啦你？我说没事没事。我问他，你刚才跟谁说话呢？他说你甭管了。怎么了喝多了是不？我说，老高你在哪呢，我找你去。他说不用，我找你。我说你别找……他抢着说等我啊，马上到。说完挂了电话。
我赶紧打他手机，响两声断线，又打又断，再打有人接起来说找高哥啊？高哥出去办事去了。
我举着电话心想这下完了。这时老幺在一旁说，春宇你那什么朋友啊，刚说两句就问我还想不想活了……不是黑社会的吧？我说，你知道他那样还跟他说那些？他说，哪些？我说，我女朋友的事啊！有病！说完我突然想，林怡云她还是我女朋友吗？
我赶紧给林怡云寝室打电话，她们说她出去了。换件衣服，我也没心思管老幺还在那叨咕什么出了宿舍就往财院跑，跑到楼里楼上楼下找了一大圈也没找着林怡云。我想找不到林怡云找着眼镜也行啊。我又跑去计算机系。过后回想起来我就觉得自己当时来来回回跑上跑下那个贱相真像个傻逼。
人都没找到我就想先拦住老高再说，于是往校门口去。出了校门朝两边路上看看，幸好老高还没来。我站在那等，心里想着见到老高以后得怎么跟他说。
在校门前站着的时候出出进进有几个认识的同学都问我春宇站这干嘛呢？我说没事，有点事。说完自己都觉得别扭。
等了半天老高还没到，我正急得不行就看见林怡云从那边过来，那个眼镜跟她走在一起。一见眼镜我又开始反胃，好像先前没吐净似的又是一阵一阵恶心。
他们两个正说着话，看见我就停了下来，彼此稍稍拉开了点距离。
我朝他们过去，到跟前我对林怡云说，林怡云我跟你说两句话。林怡云像是犹豫了一下，说，你说吧。我看看眼镜正想怎么开口，一辆银灰色现代突然冲了出来在道边戛然停住，老高气势汹汹带着三个小子从车上下来。那三个人里有两个我以前见过，都认识。我赶紧跟林怡云说，林怡云你们俩快走。说着我就去拦老高。
老高冲过来，说就那小子啊？是不？我拦腰抱住他，跟另外三个说先别动手，等我跟老高说句话。我跟老高说老高你干嘛呀！听我说不是他。走走，咱俩找地方唠唠，喝点酒。老高抓着我胳膊要推开我，他说，春宇你撒手，你要是个男的就跟我一起干他！我急着说老高这事你别管不行吗！我求你了，老高！老高说，赵春宇你他妈给我靠边！当我是哥们就给我起开，听着没！
我使劲抱住老高。老高，老高你听我说句话不行啊！这时一辆刚刚停到道边的“两千”里又冲出几个人，其中一个黑瘦的小个儿拎着一根铁链样的东西领头跑过来。我赶紧叫老高，老高你先帮我拦着他们，我真求你啦！我胳膊稍微一松老高顺势推开了我。
小个儿冲过来，到跟前没等老高发话骂了句我操你妈！铁链就朝我挥来。
头顶猛地一震，我就特别清楚地听到了林怡云的惊叫声。突然想起以前我也听到过这样的声音，是我初三时为她打架那次。
热乎乎的血从我头上淌下来，脑袋一阵麻木，感觉周围的景物一下子变得恍恍惚惚。我伸手想找个支撑站稳，手被人扶住时我听见老高在我耳边叫，春宇！我操！他扶住我，猛喊，操你妈波头儿！你妈逼你有病啊！打谁呢操你妈！……春宇，我操！出血啦！
抹去眼前的血，我拉着老高，说，老高，这事算了行不？你就别管了，我求你。头一阵疼，我又说，赶紧送我上医院，老高。老高说操！手指眼镜，冲他喊，四眼儿，你瞅啥你瞅！啊？我叫，老高！老高又骂了一句扶我走向车门，中间回过头还在骂，林怡云，你行！啊！……操你妈四眼儿！你，啊，你好好保护自己，啊！
老高骂骂咧咧搀我上车，钻进驾驶室前我听他冲那个波头儿还喊，你个傻逼，赶紧滚！
老高愤怒地发动“现代”，车开动时我从车窗向外看，眼角被血粘住了，视线有些模糊，不过我还是看见了林怡云。她站在那好像也在看我。还有那个眼镜。
14
离学校最近的大医院就是辽宁中医。老高猛踩油门，一面开车一面不住地回头看我，问怎么样了。我认识的那两个朋友一左一右把我夹在中间，左边那个拿条手巾捂在我头上帮我止血，右边的没事干，一只手抓着我胳膊，另一只扒着前座靠背，脸上露出此刻必需的紧张神情。
到了医院老高车没停好就开门下来，说快点快点，急诊，我认识人。我们几个纠缠在一起拥下车朝医院楼里走，老高边走边打手机，我听他提到他爸的字号，提了两遍，完事追上我们，说找着人了。跟着又问我春宇怎么样了？啊？我说，没事。
在急诊，医生给我做了处置，缝了十几针好像一点感觉也没有。末了她跟我们说，小高，你同学伤得不轻，办住院吧，观察观察。我就问，大夫，得住几天哪？她说先观察一天看看吧。一天够了，要是没事就回家好好养着，要有事……有事你就往下住吧。
去病房的路上老高接了个电话，脸黑得跟老萨似的，我看他差点又要破口大骂。接完了他说，还他妈有脸给我打电话！操！跟着就痛骂波头儿。妈的，春宇要有事我跟这傻逼没完！……你们几个……他叫那几个朋友，以后别跟人说我认识那傻逼啊。大脑亏损！这个傻逼玩意儿！打仗打他妈自己人……真鸡巴新鲜！
那天老高在医院一直陪我到挺晚，最后看我这没什么事他就挨个找值班护士PK。那时候“PK”这个词还没出现，他的行为那时候叫调戏，不过活动是双方面的，他调戏护士护士也调戏他，反正都没正经。后来太晚了，老高要走的时候跟我说，眼睛贼大有点像赵薇那个，看着没？那个。还叫我送她两盒汇仁肾宝呢，说她老爸最近腰老疼。他撇撇嘴朝外边看。净他妈扯淡。跟我扯？操。就她那颜色我一看就知道肯定老公不耐用。我说老高你快走吧，都几点了，别没正形了你。他哈哈假笑，说走走，这就走。出门前他还说呢，春宇，你要是看她还行就帮帮她！反正闲着。我没理他。
第二天上午我在病房胡思乱想，想这时间林怡云能干什么呢，又想今天能不能出院，房门轻轻一响我朝门口看去，就看见林怡云推开门，之后站在门口那看着我。我就说，你干嘛站那啊……她舒了口气，走进来。
隔壁床正好没人，我叫她坐，跟着我也坐着和她对面。林怡云跟我说的第一句话问我，挺疼吧？她看着我头上的绷带，要哭的样子。我说，不疼了，没事了。过几天就能好。接着我跟她说，林怡云，昨天不是我叫老高来的。我们的事我没跟老高说，是我昨天喝多了老幺替我接的电话，老高就知道了。我又说，你也知道老幺那人最那个了……林怡云说，我知道。我知道你不会。我说，那就行。然后我问她，自己来的？她说自己。又说，你忘了今天星期六？我想起来了，点点头。
以前每到周六我都回家，林怡云就一个人留在学校。我想她那时自己一个人肯定挺孤单挺难过的。以前星期天回到学校林怡云一见我总是特别开心，像久别重逢一样。
我脱口而出，说，他也周六回家呀？说完我就后悔了。
林怡云一扁嘴眼泪流下来。点点头，她说，春宇，我们俩……以后能做朋友吗？最好的那种，朋友。我说，行。怎么都行。
我们的青春长大了。
15
老高来的时候林怡云刚走一会儿，我躺在床上脑子里空荡荡的，想不起来刚才和林怡云都说什么了。老高到了床边我没理他。
他推我一下，哎，傻啦？我来啦。
看见了。我说。
那不跟我说话？
坐。
他看看我，春宇，刚才林怡云来了？
我也看他一眼，问他，你看见她了？
……啊。他点头。
我说，那还问。
他坐下来，说对了，刚才我见医生了，说你没事了。收拾收拾咱走吧。呆了下，他又说，对了，昨天波头儿一直等我到半夜，在我家门口。呵呵……他说哪天想请你吃顿饭。说着拿出个信封摆到我面前。这点钱他说就那么个意思，你别嫌少，收着吧。……那小子还算明白事，我都说用不着整这个，他说啥不干，非叫我拿来。老高讪笑着看着我，像是他在求我似的。
我看一眼信封，问，多少钱？
他说，才他妈两千。
……
拆线那天老高和波头儿一起陪我去的医院，都弄利索了我们去喝酒，两辆车七八号人，咋咋呼呼。在车上老高跟我说，春宇，一会儿有几个MM，波头儿叫来的，你看上谁你就说话，叫她陪你。干啥都行。我问老高，什么MM？干什么的她们？什么干啥都行啊？他笑眯眯，说，你管那么多干嘛，反正波头儿拿钱。又说，春宇你可是我哥们，啊，到时候别给我丢脸，啊。一脸淫笑。看他这样我明白了，我说，老高，我从来不干那种事，你叫他还是算了吧。老高还笑，说，什么从来不从来，这有啥呀！以前你都自己解决是不？这跟那没两样。我说老高你说什么呢你。他说，春宇，别的甭说了，今天你看上哪个你就把她当林怡云，狠点，玩命收拾她！我看着他，说，老高，我发现你有点变态。跟着我又说，我告诉你老高，一会儿喝完酒我就走。谁我也不收拾。
那天坐我边上跟我一起喝酒的女孩说她十九岁，我看她长的还挺漂亮，就是眉毛是假的，一根都没有，就画了两条线还不怎么黑。我那会儿就问她，哎，你眉毛哪去了？她说，这不是，刚纹过的。我笑着说，给你纹眉的是美容师吗？街边刮脸的吧？她一听脸就黑了，一脸不爽使劲看波头儿。
那顿酒之后我和波头儿的恩怨就算了了。那天波头儿把十九岁女孩臭骂一顿然后跟我说下回百分之百，肯定给找个漂亮的，你肯定能看上，不介我就不姓陈。我那时才知道波头儿姓陈。我说行啊，再说吧。
我受伤那段时间正好大一期末，拆线没几天就开始考试了。
那一阵子我焦头烂额。忙完各科考试，第一个先去了高数老师家，美其名曰认认门。那天天特别热，我和另一个同学我们俩一人抱一个特大号西瓜，进门后撂下西瓜呈上各位同学凑的份子，接着就帮高数老师批我们班的卷子。我们俩一个改一个批，高数老师就在一边忙活另一个班的，间歇还吃了两块西瓜。高数老师家没空调，风扇也只有一台，我和同学我们俩搞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