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北京-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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友其实一直
对我每日去酒吧消遣略有微词，只是当年顾及我情绪，不曾说明。现在过了一两年，我提起他的时候她们大声地回应。
〃拜托不要再提这个人好不好，又不是什么光荣的事情。〃熙茜说。
〃以前看他，还觉得OK，现在每次去，觉得他玩得越来越疯。他的工作就是这样，没有办法。〃丽萨也这样说。我欲说什么做点回应，终究没有说出口。
我们的关系也越来越正常。有什么节日会互发短信，偶遇 对方也会点头示好。偶尔路过他家附近，吃晚饭的时候也会问 他有没有吃饭。
这样几乎两年没有来往之后，我们居然又吃了两顿饭。
他已经有个交往一年多的女友，对方是个学生。我见过一 次，长头发，穿一件裹胸的黑白相间的上装，露着整个肩膀， 站在舞池中间随着音乐扭动身躯。光线太暗，看不清脸。不过 并不重要。每个女孩二十岁的时候，都是一朵玫瑰。而这花期 能持续多久，就看各自的造化了。
〃有时候很好，有时候不好，平均一下，也算OK〃，他这样评价他们的感情。我提醒他与学生恋爱最易变动，问他有无长远打算。
他反问我：〃长远打算？没有长远打算现在就不活了吗？我没有想那么久。〃
我闭嘴不再建议。他就是这样活在当下的人，而我却从来
都是思前想后，然后自己就主动放弃了。 谁也不会改。也不用为此争执了。 我们坐在茶餐厅吃东西。他照旧全权为我做主，点他觉得好吃的东西，也如同以前一样，每次都抢先买单。我喝了一碗 汤又要了一碗，低声和他讲我这一两年的事情和变化。他什么 也不吃，坐在我对面，一根一根地抽烟。
他说我这一两年自暴自弃，不爱惜自己。叫我去看皮肤医生，以及去香港找个好设计师剪个新发型。并且说我应该多出来一点。
〃难道等你六十岁才出来啊。拜托不要出来吓人好不好？〃他照旧偶尔瞪大眼睛，一副很夸张的样子。我看他一眼，如同以前一样，在他姿势夸张的时候，不做任何回应。
我们两个，当年没有一起。如今，亦更加不可能。只是这 路上曾经的陪伴，我亦珍惜并深藏在某个角落。
我亦记得他如何受了客人委屈，半夜打电话给我说他不喜 欢做酒吧公关，和哥哥吵架在我面前痛哭，被客人误伤嘴唇被 打得通红，以及喝得烂醉独自回家不小心摔倒在路边。他亦知 道我以前一下班就只身跑来买醉，一个女生独自叫一瓶来喝， 如今每天晚上都在家看DVD，一个月也不出来一次，偶尔也会 和朋友一帮来开香槟，却始终孑然一身。
第104节：第六章 爱是恩慈（11）
〃你应该找个男朋友了，〃他居然对我说，〃我会帮你留意的，我要求很高的。〃
人和人之间，如何有周正安稳完美的情缘，我依旧不得而知。只是随着日子逝去，心智成熟，再遇到什么人，少女时候最爱占为己有的想法越来越淡。有，是好的。没有，也是好的。
这相遇时候的温暖和恩慈，我总是感谢的。
而我亦真正明白了，为什么只要他（她）开心就好。
原来真正懂了爱之后，爱居然不是占有，而是成全。
熙茜对于我完全杜绝夜生活，并且不再出去，发明出一个新的词语，叫〃社交厌倦综合症〃。
她则每天继续忙着应酬，社交活动频繁。但是午夜时候，看见我还在网上，就会打电话过来聊天。周末有空时候，我们两个一起去喝咖啡。陷在暗红色沙发里，下载彼此的最新情况。
这一半年不再出去，一些朋友开始疏远，我对她说我的遗憾。她直白地告诉我那些不过是酒肉朋友。
〃真的好朋友，她会打电话给你，和你两个人吃饭。真的 感情，就在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剩下的，都是假的。需要你或者利用你。她没有节目或者想认识什么人才想起你的人，不联系也罢。〃
话虽说得残忍直接但是往往让你觉得尴尬不想直面的 东西，大多时候都是事实她做事做人看似礼貌周全，其实 亲疏远近，原来她自在心中。而如今的我，曾经的犀利无情日 渐退去，常常对身边的人，有着盲目的爱意。
〃你有无觉得，以前什么地方都要去玩，到了那里一定要 漂亮闪亮，要VIP要坐在最重要的人旁边，忙碌风光的样子。 其实有什么意思，你认识全世界的人，又怎么样。〃她没有来 由地说。
〃与其对陌生人微笑，不如把你的时间，给那些你知道 的，爱你的人，〃我知道她的意思，接了上去，〃最大的幸 福，就是你知道谁对你好，并且回报对方。〃
〃所以我现在不出去，偶尔出来也是和你们。〃我顺理成章地解释。
她的建筑师再次人去楼空，他们真真假假来往了半年，还 是因为一些事情合不来分开。对方如今和一个电影明星在交 往，各家小报纷纷报道，居然占了娱乐头条。讽刺地是，他们 居然是在她的生日派对上认识的。她也并不伤神，先是和另外 一个著名的娱乐明星出现在公众场合，最近又在被好几个人追 求。我开始要在每日娱乐新闻上寻找她的最新消息。
〃你忘记了，我们认识的时候，我就对你说过，算命的人说我，身边追求的人来来去去，络绎不绝吗？〃她总是拿这句话来调侃自己。这名利场的浮华胜景无非外面看着新鲜，里面走走看看却极为无聊。我于是正式退休。熙茜于是打趣说，如今风景依 旧，只是城中的名媛少了一位。 至于夜店和其他郊区狂野派对，更是避之三尺。 不能说去那里的人，都不是好人。我也去过。 只是我们去那里的时候，好像心都是乱的碎的恍惚不定 的。充满幻觉以及容易被各种幻象引诱的。容易把最坏的一面 不受控制地展示。
〃做好女孩会不会无聊？〃丽萨有一日，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突然问我。她又在策划她的新酒吧，看来她终究走上了一条独立繁华的娱乐之路。
〃不无聊，只是有时觉得原来真的人性本贱，坏女人过得比较开心。〃我答。
筹备了将近半年的一个项目终于宣告收尾。作为一个著名 投资论坛高峰会议的中国协办方，全世界所有著名的投资银行 主管和风险资金掌门人都在名单上，大家全部一股脑地要来中 国投资，北京热闹得好像当年淘金热时候的旧金山。
第105节：第六章 爱是恩慈（12）
每天发邀请函确定人数确定演讲者确定流程确定日期酒 店……我暗自想做完之后要大休一半年，每天睡觉以及醒来健 身美容。
演讲者之一汉可，我联系已经三个月。每次都是隔着越洋 电话沟通，他是耶鲁毕业，美国某科技集团的创始人。我们洽 谈的除了这个论坛的参与之外，还在谈他手头两个科技发明的 中国推广。在会场和他握手的时候，我呆住了。
不是很高，带一副眼镜，瘦瘦的华人。他的样子，打扮， 没有来由地像极了Lim而之前他纯正的纽约腔让我一直以 为他是白人。
而他也似乎非常意外。
〃怎么会有这么年轻的会议组织者？我和你已经讲了三个 月电话了，从来没有想到看到的你是这样的。〃他这句话似乎意味深长。
整个下午我没来由地关注他。他站在台上的姿势，他回答 问题的样子，他的仪态，对人说话的口气，都是那么地像 Lim，那样的温和而高贵。甚至，他也是科学家，公司的第一 个软件技术专利，就是他自己的发明。这么多巧合放在一起， 我不禁忐忑起来。
开幕酒会结束，回到房间，发现他在线。为了交流方便我
们已经添加彼此为线上好友。他的头像亮了起来。
〃很开心看见你今天。你好美。真的好让我意外。 〃他说。
〃我也是，很惊奇，甚至吓到我，忠诚地讲，你很像我以前的男朋友。〃
〃真的吗？〃
〃嗯，他甚至和你一样，是个科学家。〃
〃是吗？如果我是你男朋友，我一定永远不会让你从我手心溜走。〃这种谈话太过暧昧，我微微觉得不妥，回答他一个笑脸，打算结束这场谈话。对方的新消息却已经发送过来。
〃你想出去喝一杯吗？〃他问。
我对着电脑犹豫了一下。也许，看看别人是好的。我们认识的场合，他的背景，彼此谈话对接的方式，都不算太差。
〃太晚了，明天早上7点我要准备会议。〃我终究说了抱歉。工作尚未结束，这个时候就去约会参会者，不是一个好主意。
他的头像沉默了下去。过了大概五分钟，电脑上显示，有一副照片需要接收。我下意识的接受，打开，然后就惊讶地看着电脑。过了三分钟我笑了出来。
他不是 Lim。Lim永远不会做这种事。我一边微笑一边摇摇头关上电脑。
谁能想到讲坛上面那个尊贵温和的耶鲁博士，会在午夜传给会议工作人员一组自己的裸体照片？这一切荒谬得像个玩笑，而我的生活，则总是充满了这种意外的惊喜。
我之前离开派对社交，也有一方面总觉得夜色下的人过于肆意纵情，有时候让人觉得混乱失控，所以一心要做白天的严肃高尚的工作。而出现在白天的冠冕堂皇的站在高峰论坛上演讲的已婚博士照样会发色情邮件。
白天黑夜，都是一个人。我们也不用认定夜间必定是混乱无章。何必这样刻意，非要躲开夜晚，觉得出现在日间的人，会更加的纯洁正直哪。
我终究释然。
在我的夜北京故事里，没有百分百的坏人。那个要买凶杀人的男子，曾经是我天天吃饭喝茶晚上和女朋友一起开车送我回家的好朋友。
百分百完美的人也是没有的，最最高贵善良在我心里代表了一切美好事物的昔日爱人，也依旧无法在爱情和责任中找到最佳距离，一百个日日夜夜的反复后才告诉我关于戒指的真相。
每个人的心里都住着天使也住着恶魔。只是他们在不同的时间，打扮成不同的样子分别出场而已。
欢迎酒会上的两杯香槟起了作用，我脱了鞋子躺在床上。并不开灯，窗子半开，月光倾泻进来，照在我的脸上。午夜都市的街道，依旧有此起彼伏车流驶过的声音和间或的喇叭声。我恍惚地闭上眼睛，却看到了更多的东西。
第六章爱是恩慈第六章爱是恩慈 Lim站在我的对面，穿我最喜欢的那身浅灰色的西装，配 黑色的衬衫，一点都没有变。我欢喜得像个孩子一样地跑过 去，自顾自地说：〃我知道你一定会来找我的。你终于来了， 快点带我走。〃
他并不回答我，只是对我微笑，〃你知道的，我们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对不对？〃
我迷惑地看着他：〃你真的不带我走啊？〃
〃你终究要长大的，对不对？〃他伸出手来，拭去我眼角的泪水，〃这世上万事，不是都能如我们所愿。但若没有这失望，我们怎会知道希望的珍贵，信仰的难得。〃
〃可是，我甚为想念你。〃我低着头回答，眼泪兀自流了出来。
他并不回答，整个人隐去不见。而我在午夜的房间醒来， 冬天的北京，窗外的风叫得像个饿坏了的孩子。窗户露了一 角，桌上带回来的文件被风吹落一地。
我内心又怅然又安静。光脚走下床去，一张张地整好，走 到窗前看出去，正看到转弯的路灯下，一个夜归的独身女子， 光腿踩着高跟鞋裹着大衣转过街边。她抬头向我的方向看来， 我不禁呆住了，这眼神轮廓背影这样熟悉不正是曾经的我 吗？
我惊讶地张大了嘴巴，她却在路灯下抬起头来，对我微微一笑，随即上车离开，鬼魅般消失在这无边的夜色之中窗外，这寂寞又欢愉的城市依旧整夜不眠。
后记
写这本书的时候，中间断了几次。05年开了头，写了两三万字，就停了下来。
再次接起来是因为和Sex ａｎｄ the City的编剧聊天，我对她 说：〃我在写一本书，很巧，也是四个女孩的故事。〃她鼓励 我写下去。她说：〃如果北京有一个人可以写一本关于这些女 孩的书，那个人应该是你。〃
08年初的时候，终于写完。
这会是我的第四本书。
名字起了〃夜北京〃，是和《夜北京》这本杂志有关。在那里有很多美好回忆。没有想到，书刚刚写完，杂志却因为一些多方面的原因，已经停刊。
接下来的新书会继续关注都市生活和两性关系。
感谢人民出版社的潘少平先生和多位协助这部小说出版的工作人员，以及所有支持我写下去的我最亲爱的家人、朋友和读者们。
2008年1月7日一稿
2008年2月29日二稿
2008年4月28日三稿于北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