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散两依依-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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优厚了。这样,不需要再解释了,这样,不需要祈求她的原谅了!这样,杏林里的一幕就完
全没有发生了!她望著可慧,一时间,太复杂的感触使她简直说不出话来。可慧歉然的看著
她:“对不起,小婶婶,我把你吓坏了,是不是?你脸色好坏好坏啊。奶奶,医生呢?”
“怎么?”奶奶弯腰看她。“哪儿疼?”
“哪儿都疼。”可慧坦白的说,虚弱的笑笑。“不过,我是要医生给小婶婶打一针,她
太弱了!我把她吓坏了,她一定又想起了小叔!”盼云振作了一下,终于能开口了,她的声
音沙哑而哽塞:
“可慧,你自顾不暇,还管别人呢!闭上眼睛休息一下吧!你说了太多的话!”可慧是
真的累了,她真的说了太多的话,阖上眼睛,她闭目养神。只一会儿,她就昏昏然的进入了
半睡眠状态。文牧作手势要大家让开,轻声叫奶奶、何妈、和翠薇回去休息。奶奶理智的带
著翠薇、何妈回去了。盼云细心的用被单盖好可慧,细心的整理她的枕头,细心的梳理她的
头发。满怀都充满了感激之情。可慧的头转侧了一下,由于痛楚,她的眉梢轻蹙著,那模样
是楚楚可怜的。她额上有两滴冷汗,盼云用棉花帮她拭去,她再转侧著头,开始轻声的呓
语:
“高寒!高寒!高寒!”
文牧拉住盼云的手臂,把她带到房间一角,低声说:
“你知道高寒的电话号码吗?”
“是的!”“拜托你一件事,去把他找来!我想,可慧现在最需要的医药,是那个埃及
人!”盼云点了点头,悄悄的走出病房。
她穿过长廊,走到候诊室,那儿有一架公用电话机,走到电话机前,拿出了辅币,她开
始对著电话机发呆了。是的,要叫高寒来,但是,在他来之前,要先警告他,可慧已失去记
忆,杏林那一幕是没有了。换言之,他们又兜回头了。不,并不是完全兜回头。她咬住嘴
唇,望著电话机,在一阵突发的心痛里,深切的体会到,她是真正的、真正的失去高寒了。
但是,高寒会合作吗?
在经过“生死”的考验后,还能不合作吗?尤其,可慧是这样“情深不渝”,几个男人
有福气拥有这样的女孩?高寒,你应该也只是个男人,只是个能被打动的男人!
她拨了高寒的电话号码。聚散两依依18/2910
高寒坐在可慧的病床前面。
可慧住院已经一个星期了,她进步得相当迅速。除了折断的腿骨上了石膏以外,其他的
外伤差不多都好了。生理食盐水早就停止了注射,她的双手得到自由后就片刻都不肯安静,
一会儿要削苹果,一会儿要涂指甲油,一会儿又闹著要帮高寒抄乐谱……。她的面颊又恢复
了红润,眼睛又是神采奕奕的,嘴唇又是红艳艳的,而且,叽叽喳喳的像只多话的小麻雀,
又说又笑又叹气。她恨透了脚上的石膏,担心伤愈之后还能不能跳狄斯可。望著高寒,她的
眼光里充满了同情和歉疚:“高寒,你真倒楣,要天天来陪我这个断了腿的讨厌鬼!你一定
烦死了。”她伸手摸他的下巴,他的面颊。“高寒,你好瘦呵!你不要为我担心,你看我不
是一天比一天好吗?”她又摸他的眉毛、眼睛、头发,和耳朵。“你烦了,是不是?你不需
要陪我的!真的,你明天起不要来了。你去练唱去!噢,你上了电视吗?”“没有。”高寒
勉强的说,看著可慧那由于瘦了,而显得更大的眼睛。“哎!”可慧想踹脚,一踹之下,大
痛特痛,痛得她不得不弯下腰去,从嘴里猛吸气,高寒跳起来,用手扶住她,急急的问:
“怎样?怎样?”“我忘了,我想跺脚,”她呻吟著说,痛得冷汗都出来了,她却对著高寒
勇敢的微笑。“没事,只是有一点点痛,你不要慌,我故意夸张给你看,好让你著急一
下。”
高寒看著她那已痛得发白的嘴唇,知道她并没有夸张,知道她在强忍痛楚。看到她疼成
那样还在笑,他心里就绞扭起来了,他扶著她的肩,让她躺好。
“求求你,别乱动行不行?”他问:“好好的,怎么要跺脚?”
“你没上电视呀!”她叫著,一脸的惶急和懊丧。“都为了我!害你连出名的机会都丢
了。只要你上一次电视,保管你会风靡整个台湾,你会大大出名的!喂喂,”她急急的抓他
的手,摇撼著:“你有没有另外接洽时间,再上电视?不上蓬莱仙岛,还可以上欢乐假期
呀!还有大舞台啦,一道彩虹啦……综艺节目多著呢!”“可慧,”高寒轻轻的打断了她。
“我告诉你一件事,你不要生气。”“哦?”可慧狐疑的看著他,伸手玩著他衣领上的扣
子。“什么事?”“埃及人已经解散了!”
“什么?”可慧吃了一惊,要跳起来,又触动了腰上的伤口,再度痛得她眼冒金星,乱
叫哎哟。高寒伸手按住她的身子,焦灼的说:“你能不能躺著不要乱动呢?”
她无可奈何的躺著,大眼睛里盛满关怀与焦灼,专注的停在他脸上。“为什么要解散
呢?”她急急的问:“那已经成了学校里的一景了,怎么能解散呢?为什么?”
“因为我没上电视,大家都骂我,我跟他们吵起来了,连高望都不同情我,说我至少该
打个电话通知一下,他们不了解当时的情况,我根本把这回事忘得干干净净。我们大吵特
吵,吵到最后,合唱团就宣布解散了。”
她瞅著他,手指慢慢的摸索到他胸前的狮身人面像。她一语不发,只是瞅著他。“不要
这样一脸悲哀的样子!”高寒笑著说:“有什么大不了的事?一个合唱团而已!我早说过,
天下从没有不解散的合唱团!这样也好,免得一忽儿练习,一忽儿表演,耽误好多时间!”
她仍然瞅著他。瞅著,瞅著,瞅著……就有两滴又圆又大的泪珠,从她眼角慢慢的滚出来
了。高寒大惊失色,弯著腰去看她,他几乎没有看过她流泪,刚刚受伤那两天,她疼得昏昏
沉沉还要说笑话。现在,这眼泪使他心慌而悸动了。他用双手扶著她的胳膊,轻轻的摇撼
她,一叠连声的说:
“喂喂喂,怎么了?怎么了?怎么了?……”
“都是我不好。”她侧过头去,泪珠从眼角滚落在枕头上。“我害你被他们骂,又害你
解散了合唱团。我知道,你爱那个合唱团就好像爱你的生命一样。你一定被骂惨了,你一定
忍无可忍才这样做……高寒,你……你……”她抽噎著,更多的泪珠滚了出来:“你对我太
好了!”她终于低喊出来。
高寒凝视她,内疚使他浑身颤栗,心中猛的紧紧一抽。幸好她失去了记忆,幸好她完完
全全忘记了杏林中的谈话。幸好?他心中又一阵抽痛,不能想,不要去想!他眼前有个为他
受伤又为他流泪的女孩,如果他再去想别人,就太没有心肝了!他取出手帕,去为她拭泪,
他的脸离她的只有几□的距离。“别哭!”他低语。“别哭。可慧,我发誓——我并不惋惜
那个合唱团……”“我惋惜。”她说,仍然抽噎著。“等我好了,等我能走了,我要去一个
一个跟他们说,我要你们再组合起来!他们都那么崇拜你,而你为我就……就……”
“不全是为你!”他慌忙说:“不全是为你!真的,可慧,别把责任都往自己身上
揽。”他用一只手托起她的下巴,用另一只手去擦她的眼泪。“笑一笑,可慧。”他柔声
说:“笑一笑。”
她含著眼泪笑了笑,像个孩子。
他扶著她的头,要把她扶到枕上去,因为她又东倒西歪了。她悄眼看他,室内静悄悄
的,只有他们两个,所有的人都安心避开了。她忽然伸出胳臂,挽住了他的头,把他拉向自
己,她低语:“吻我!高寒!”高寒怔了怔,就俯下头去,情不自禁的吻住了她。她另一只
手也绕了上来,紧紧的缠住了他的脖子。有好一会儿,他们就这样呆著,她那薄薄的嘴唇细
嫩而轻柔。然后,一声门响惊动了他们。高寒抬起头来,转过身子。面对著的,是翠薇和盼
云。“噢,妈。噢,小婶婶!”可慧招呼著,整个面孔都绯红了。盼云的眼光和高寒的接触
了,盼云立刻调开了视线,只觉得像有根鞭子,狠狠的从她心脏上鞭打过去,说不出来有多
疼,说不出来有多酸楚,说不出来有多刺伤。更难堪的,是内心深处的那种近乎嫉妒的情
绪,毕竟是这样了!毕竟是功德圆满了!她一直期望这样,不是吗?她一直期望他们两个
“好”,为什么现在心中会这样刺痛呢?她真想避出去,真想马上离开,却又怕太露痕迹
了。她走到可慧的床脚,勉强想挤出一个笑容,但是,她失败了。倒是可慧,经过几秒钟的
羞涩后,就落落大方的笑了起来:
“糟糕,给你们当场抓到了!”她伸伸舌头,又是一脸天真调皮相。高寒不安的咳了一
声。翠薇笑著瞪了他一眼。
“高寒,”翠薇从上到下的看他,笑意更深了,丈母娘看女婿,怎么看怎么顺眼。“你
来了多久了?”
“吃过午饭就来了。”高寒有些狼狈,比狼狈更多的,是种复杂的痛苦。他偷眼看盼
云,她已经避到屋子一隅,在那儿研究墙上的一幅现代画。他再看看翠薇和床上的可慧。
“我要先走一步了。”他说:“我还有课。”
“几点下课?”可慧问。
“大概五点半。”“你要来哟,我等你。”
他点点头,再看盼云,盼云背对著他。他咬紧牙关,心里像有个虫子在啃啮他的心脏,
快把他的心脏啃光了。他毅然一甩头,高寒呵高寒,你只能在她们两个里要一个!事已至
此,夫复何言?他走出了病房。
一走出病房,他就觉得脚发软了,穿过走廊,他不自禁的在墙上靠了一下。眼前闪过
的,是盼云那受伤而痛楚的眸子,那瘦瘦弱弱的背影,那勉强维持的尊严……受伤,是的,
她受伤了。因为他吻可慧而受伤了,这意味著什么?老天,她在爱他的,她是爱他的!老
天!我们在做什么?老天!
他在医院门口候诊室中的长椅上坐了下来,把脑袋埋在手心中,手指插在头发里,他拚
命的扯著头发,心里有一万个声音,同时呐喊起来:“盼云!盼云!盼云!盼云!”
他呻吟著,把脑袋一直埋到膝盖上去。他旁边有个少妇带著一个孩子在候诊,他听到那
孩子说:
“妈妈,你看,疯子!疯子!”
他抬起头来,去看那孩子,那母亲慌忙把孩子拉到怀里去,他对孩子咧咧嘴,露露牙
齿,孩子的头躲到母亲衣服里面去了。他茫然的站起身来,双手插在夹克口袋里,走出医院
的大门,迎面,是秋天的风,冷而萧飒。
他没有离开医院很远,就站在那医院门口,他用背贴著围墙,静静的站著,静静的等待
著。
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他固执的不看表,只是那样站著,像一张壁纸,眼睛直直的注
视著医院门口。有人进去,有人出来,那孩子牵著母亲的手也出来了:
“妈妈,疯子!疯子!”孩子又喊。
那母亲悄悄偷看他一眼,一把蒙住孩子的嘴,抱著孩子急慌慌的逃走了。他扯了扯头
发,觉得自己真的快发疯了。
终于,盼云走出了医院的大门。他飞快的闪了过去,拦在她的面前。盼云抬眼看他,他
们两人对视著,谁都没有说话。好一会儿,他们只是这样相对而视,好像整个世界都消失
了,都不存在了。然后,高寒伸手去握住了她的手,她没有抗拒,很顺从的让他握著,他伸
手叫了一辆计程车。
“我们找个地方去坐坐?”他说。
她点点头,从来,她没有这样顺从过他。
上了计程车,他开始回复了一些理智,开始又能思想了。他把她的手握得紧紧的,生怕
她打开另一扇门跑掉,但是,她坐在那儿不动,有种奇异的沉静,有种令人心酸的柔顺。
“去哪儿?”司机回头问。
“去——”他犹豫著,忽然想起了那个老地方,那座莲花池。“去青年公园!”青年公
园别来无恙,依然是空荡荡的没有几个游人,依然是疏落的林木,依然平畴绿野,依然是弯
曲的莲池,莲池边,依然竖著那棵大树,大树下,也依然是那张孤独的椅子。
他带著她走到树下,望著那莲池,那老树横枝,两人都在回想著那天落进莲池的情景。
事实上,事情发生并没有多久,但是,这之间经历过太多事情,竟使他们有恍如隔世之感。
盼云的眼光终于从莲池上移过来,落在高寒脸上了。聚散两依依19/29
他们彼此对视著,那样深深的、苦苦的、切切的对视著。高寒第一次在盼云眼里读出那
么深厚的感情,那么浓挚的感情,那么没有保留的感情……他立即拥她入怀,她丝毫也没有
抗拒,紧紧的抱住他的腰,他们的嘴唇贴住了。
这是一个炙热、缠绵,充满煎熬、痛楚与悲苦的吻。他们彼此奉献,彼此需索,彼此慰
藉著彼此,彼此渴求著彼此……千言万语,万语千言……都要借这一吻来传达,他们的吻搅
热了空气。终于,他抬起头来,带著不信任的表情,去察看她的眼睛。又带著猝然的酸楚,
把她的脑袋压在自己的胸前。
“哦,盼云,”他低语:“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盼云!”
她的面颊贴著他那个狮身人面像,石雕被她的面颊烤热了。她的手仍然紧抱著他的腰,
她用全身心在感应这片刻的相爱与相聚。“你已经做对了。”她低声说。
“什么做对了?”他追问:“对她做对了?还是对你做对了?”
“对她!”她仰起头来,盯著他了:“高寒,你跟我一样清楚,在她失去记忆以后,我
们再也不能刺激她了。我认识一个心理科医生,我去问过他,他说,如果是种最悲切的记
忆,失去了是最幸福的,如果唤醒这记忆,很可能导致她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