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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部分

茧园曲散-第22部分

小说: 茧园曲散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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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芸诵完略一迟钝,道:“这首诗的题目嘛,就叫做——”说到这里,他却忽然闭上嘴不再说下去。

    沛玉以为他一时想不出以何作题,有心要看他笑话,遂等了片刻,待见他只是眼波流转,左顾右盼,并不象在动脑筋,才忍不住问道:“芸弟,莫非还藏着玄机?”

    叶芸皱眉摇了摇头:“这句话不太好说。”

    沛玉诧异地问:“芸弟为何这般说话?”

    叶芸答道:“说来有嫌刻薄。”

    “但说无妨。”沛玉道。

    叶芸又道:“这一句还不太好听。”

    沛玉怀疑道:“这又是为何道理?”

    叶芸摊摊手:“听了有嫌不雅。”

    沛玉笑笑:“你尽管说来,此话只你知我知,若真不好说不好听,说了听了就忘了,也不会碍着别人,若好说好听,正可让人分享。”

    叶芸看看他,神秘地说:“那你过来些。”

    沛玉依言俯耳过去,叶芸才凑在他耳边轻轻说道:“你听着,这题目对城隍颇大不恭,我也只是说笑而已,切不可当真记在心上。”

    沛玉真有点受不了他的娘娘腔了,忍不住催促:“你就快说吧,我都急死了。”

    叶芸这才一字一顿地轻声说道:“百、无、一、用。”

    沛玉听了一愣,这四字毫无文采,况且原话应该是“百无一用是书生”,此处用来作题形容城隍却是不妥,叶芸怎会以此作题。叶芸这时已忍不住笑出声来,沛玉这才恍然大悟,叶芸实是指桑骂槐,借机捉弄于他。

    沛玉一伸手扯住他耳朵,低叫起来:“好啊,原来你早就编好了这些词来骂我。亏我平日对你千般好,你都当成了驴肝肺。”

    “哎呀,快放开我,疼死我了。”叶芸叫着,挣脱他的手,扭过脸去。

    “谁让你骂我?”沛玉故意板下脸问道。

    叶芸却已生起气来不理他,沛玉想转到他面前逗他说话,可他也跟着转身,就是不肯照面。

    沛玉还想再转,叶芸却急了,一跺脚,穿过城隍边上的窄缝,径往船停方向跑去。沛玉真有些糊涂了,只得撇下罗氏兄弟紧跟其后。但是任他千哄万骗,叶芸就是不肯理他。

    到了傍晚放龙船的时候,寺后河岸边密密麻麻地停满了船,家家船上张灯结彩,河中央还有一条官船在不断放下一盏盏莲花灯。整条河面上灯火璀璨、竹乐喧哗,甚是热闹。寺中的空地上则搭了个戏台,各家戏班走马灯似的轮流登台亮相。

    好词好曲好嗓子,好说好唱好身段,好笛好乐好排场,叶家颂梅堂确非寻常戏班可比,一段精彩绝伦的《长生殿*贵妃醉酒》把几个草台班的光彩全压了下去,与擅演《牡丹亭》的红船曲家和以《桃花扇》见长的吴县祝家班从十几个戏班中脱颖而出,公推为明天的台主。

    第二天,保圣寺里更加热闹,你方唱罢我登场,三套班子轮番搬演各自的拿手剧目,唯恐一时不够卖力,被别家争了头挑。

    这天前来观戏的除了本地名绅和周围戏迷,竟还吸引了苏州知府郑衡,一时惊动了地方上的大小官吏也来捧场助兴,但见台上锣鼓喧天,台下群情激昂,盛况空前热烈。

    三家戏班三分天下,从早到晚厮杀得难解难分。三家纷纷拿出了自己压箱底的拿手绝活,亮出了自己的看家本领,还要想方设法抢唱别家的拿手戏,个个都要出尽风头。这却难倒了祝家班,祝家不比曲家闯荡江湖见多识广,竟连连被曲家抢占机先,当曲小姐唱出《琴挑》后,祝家来不及重新组织戏班,竟落到无戏可唱的地步,只得穿戴着全套行头,在场上干瞪眼。知府郑衡皱起眉头,挥了挥手,场下立刻嘘声一片,祝家班灰溜溜地下台去了。

    比赛更加精彩起来,曲家一段《风筝误*惊丑》,叶家一出《如是观*刺字》,曲家一折《比目鱼*巧会》,叶家回之以《琥珀匙*山盟》,好戏连台,难分伯仲。

    眼见叶家取出杨贵妃的头饰,曲家料定叶家准备唱《长生殿*密誓》,便先唱了这出。不料颂梅堂却唱起了《琼花劫》,这是一出新戏,极为引人注目,沛玉又是以《新水令》起笛,奏出了不同凡响的高音,先是一出《下凡》一出《称帝》,后是一出《贬姝》一出《情恨》,直把所有观众的心都牵了过去。

    郑衡一捋山羊须,大声道喝:“好!”

    知府一开口,不咎给曲家判了死刑,大小官吏立刻同声应和,市井百姓哄哄然纷纷喝采,不必多说,叶家颂梅堂已是独占鳌头。

    郑衡特地召见了叶芸和沛玉,对他两人倍加称赞,并赏了一顶金灿灿的凤冠。叶芸捧过凤冠,只觉沉甸甸的竟是纯金打造,引得围观诸人一阵嘘叹,无不惊诧知府大人钟情昆剧、出手豪爽,反倒冷落了力拨头筹的叶家班。

    只有红船的曲老夫子始终关注叶家,见众官绅纷纷拥向知府,才上前对二人说道:“叶公子、叶先生,老朽有个不情之请,望两位海涵。”

    沛玉此行只是笛师身份,伪托姓叶,以字为名而称皓君,是以曲老夫子称之为叶先生。叶芸是班主,更因茧园显贵,虽年纪比沛玉看上去要小许多,仍颇得人尊重,老夫子故以花甲高龄仍称之为公子。

    “老夫子有话尽管吩咐,在下无有敢违。”沛玉素知叶芸不爱与人结交,代他作答。

    老夫子颇为诧异笛师竟敢逾越班主擅自作主应答,但见叶芸并不反对,也就说道:“老朽欲请二位去红船一叙,望叶班主赏脸光顾。”

    老夫子此话本是点明了要叶芸应答,却不料还是沛玉说道:“在下兄弟正求之不得,老夫子请。”

    老夫子虽惊讶沛玉越俎代庖,但见叶芸毫无异议,遂道了声:“甚好。”领两人向红船去。

    叶芸本不想去红船,可沛玉答应在先,他也不好反对,只得随着他们去了,远远的便可见到船头站着一位浑身艳红的姑娘。

    太仓红船早已退隐江湖,此次复出必有惊人之技,故此沛玉早想领教领教,但只在昨天方始得以一见,如今能够亲临,他不免有些心情激动,这差不多要算内河能见的最大的船了。此船长十丈许,宽近三丈,高也逾二丈,建造精美远胜于大户人家的亭台楼阁画舫水榭。

    “两位请。”船头的姑娘微一挫身,啾声婉转。

    “这是小女,名唤小玉,以后还望两位大力提携。”老夫子道。

    小玉虽不及宝囡貌美,却身材高挑,伫立船头更显风姿绰约。沛玉忙答道:“彼此彼此。”

    “多谢两位赐教,里面请。”小玉兰指拂风,向里道。

    沛玉东张西望,待见舱中站着一个有些面熟的粗壮汉子,心中便没来由地觉得有些胆怯,忙借话避开他道:“对不起,我能不能先参观一下红船?”

    小玉微微一笑,暗想叶家乐师怎的如此少见多怪,说道:“好啊,我领你们看看。”

    “再好不过了。”沛玉兴奋地说道。

    小玉向前一步,介绍道:“这是娇红亭,右书枉辜负星前誓设,左写空冷落神前香热,为《泣舟》名句。”

    叶芸暗自冷笑,那曲小玉怕是当沛玉不识字呢,她又怎知沛玉乃昆山才子,怎不知此出。

    沛玉摇摇头,暗想此联不适,颇不吉利,恐于曲家运道有碍。

    小玉向里一间,迟疑一下才说道:“这是桃红阁,宴客饮茶的地方,两边楹联俗不可耐,反正你不懂,说给你听也没意思。”

    沛玉细看两边,是竹上梅梢共夜漏,垆头春暖酿新醪。取自林以宁《小桃红》《忆外》,原是闺思之作,怪道小玉不肯念。与船头亭不同,两边均是格子窗,门也是格子,与后进则用珠帘隔开。

    小玉领他进入第三间,说道:“这间就叫绣红居,船中属此间最大,诗云长安名利倦天涯,孤雁南来倍思家。你可知是谁作的?”

    沛玉微笑,故意摇摇头。小玉不由得叹息道:“唉,说与你也不知道,你在叶家衣食丰足,不思进取,哪里知道在外面挣碗饱饭有多难。”

    小玉随即又领沛玉往后看了分列上中下三层的戏房、居室、杂间,每间也有名称,然后再登上船尾平台,这才注意到此船特别之处,一般来说船顶总要错落有致以求美观,偏红船除了娇红亭和船尾的梅红楼略高外,其余地方则是一整片平台,梅红楼两边还分写着‘糯腔’‘雅韵’字样。沛玉不由得笑了,原来这船顶也可以做戏台的。

    小玉介绍完红船,便领沛玉由边侧的竖梯下到船舷,返回船头。沛玉见叶芸还站在那儿,赶紧陪笑道:“对不起,我实在是第一次看到红船,一时忘情,走了神。”

    叶芸又气又恨,狠狠地掐了他一把,恼道:“你不如跟人家到太仓去好了。”

    “芸弟你说哪儿去了,我怎能那样做呢。”沛玉说着叹了口气,“唉,只可惜我现在没钱,不然也可以造这么大的船,那样我就可以陪你到处游山玩水了。”

    这句话还中听些,叶芸气恼地白了他一眼,沛玉这才咧着嘴去抚刚才痛处。

    老夫子见他俩忽儿斗气忽儿和好,颇觉奇怪,但还是装着不知地说道:“红船简陋,怠慢贵客了。”

    沛玉忙道:“老夫子过谦了,曲家红船姑苏闻名,那才真令人羡煞。”

    老夫子笑笑:“这都是身外物,比不得你二位内功修为令人羡慕。”

    小玉微笑道:“叶家颂梅堂果然名不虚传,我小玉输得心服口服,他日再有机会必定向二位讨教一番。”

    “小姐高捧了,在下除了吹笛百无一是,哪敢与小姐比试。”沛玉自谦道。

    老夫子微笑笑捺住小玉,说道:“小女没见过世面,不会说话,只学了一招半式便来班门弄斧。太仓地处僻野,比不上昆山规矩多,老朽才带了她出来闯荡,还望两位莫怪。先生适才登高详察,若有教诲还请直陈利弊。”

    小玉听老夫子口中对沛玉甚是谦恭,不觉诧异地多看了他一眼。叶芸气量狭小,先前见沛玉对她殷勤便存了股无名火,再见她拿眼角瞟他,心中顿生忌恨,益发恼起她那满身艳红来,当下便道:“这位曲姑娘技艺精湛,哪敢指教。”

    小玉没想到他不开口则已,一开口就满含怨火,比不上沛玉温和随便,她也毫不相让:“哪儿的话,谁不知道茧园叶家在昆山的财势,班主若是不肯赐教倒也罢了,这吹笛的先生却是疑若天人绝技,他日再到昆山一定请他来曲家班唱几天大戏,还望班主成全。”

    小玉这话分明是有意抬举沛玉,叶芸恨得瞪了沛玉一眼,沛玉怕他两人争执,赶紧说道:“多谢老夫子和小姐美意,在下才疏学浅,实难从命。”

    “哎,先生此话差矣,老朽一生阅人无数,先生司笛难有其右者。不过这《琼花劫》老朽生平尚未曾闻,不知其曲何来?”老夫子关心地问。

    沛玉受夸,不免有些飘飘然,叶芸轻轻扯扯他衣角,眼中示意他回去,他只得一拱手道:“不值一提,在下兄弟告辞了。”

    老夫子也不挽留,将两人送下红船。

    待两人离船,小玉立刻面露嗔色:“这叶家又怎么了,爹爹如此小心巴结,还怕输得不够?”

    “你懂什么?”老夫子瞪她一眼,“还不回舱去。”

    “我偏不理他,倒是那年长的先生平和可亲,幸好他不识字,否则见我胡乱涂的那些话岂不让人难为情。爹爹,回头我就把那些东西抹了,免得让人笑话。”

    老夫子微笑笑,道:“看都看到了,又抹它作甚?小玉啊,你又听谁说的他不识字?”

    小玉头一偏:“爹爹你识不识字?你又何曾听说有识字的笛师呢?那些识字的还不是假装斯文甚或卖文买官去了。”

    老夫子摇摇头,叹口气:“唉,怪道你前趋后捧的,我只道你是看上了他,却原来也是一叶障目,只为炫耀自己。”

    “爹爹。”小玉嗔道,“他一个半小老头哪在我眼中,不就是个家养艺人嘛,爹爹何必拿自家女儿开心?”

    老夫子笑了:“爹爹一生何曾走过眼?他分明是一知书达理的富家俊少,哪会落得做家养艺人。半小老头又怎了?我还会扮英俊小生呢,戏台上的扮相,亏你也信了。”

    小玉愣愣,说不出话来,遂回舱去了。

    “你没听他自称兄弟?若真是家养艺人,又怎敢与班主称兄道弟。”老夫子继续说道,回头却不见了小玉的影子,只见到曲韵垂手躬立身旁,那便是沛玉怕见的壮汉。

    “这人我见过。”曲韵肯定地说道。

    老夫子一愣:“他有没有认出你来?”

    “他一见我就拖着小姐避开了我,一定是认出我了。”曲韵答道,一边细细回想哪儿见到过他。

    老夫子吃惊不浅:“他与你有仇?”

    “不象,但看他鬼鬼祟祟的不敢正面看我,肯定不是善类,或者,他曾吃过我的败仗。可是看他文质彬彬的,又哪能够领兵打仗?”曲韵怀疑道,“不然,他就是清廷的鹰犬,我曾抓过他,他上船来,会不会为着那镇国之宝万狮朝圣?”

    老夫子疑惑地摇摇头:“这不太可能,天京沦陷已有好几个年头了,那时他最多十来岁,既不能上阵杀敌又不懂军国大事,怎会认识你?再说圣石藏得那么隐密,外人又怎么知道?”

    曲韵不解道:“他才十来岁?”

    老夫子点点头:“不错,他现在也不会超过二十,我看他只是一个富家顽少,一时贪玩才改换行头,定是不巧象你见过的某个人罢了,不必大惊小怪的。”

    “他不过才二十岁?但我肯定见过他,他那眼神、那口气,我绝对忘不了。”曲韵断然说道。

    老夫子不由笑了:“兄弟,你在天君陵一晃数年,哪可能见过他?”

    曲韵眼睛一亮,猛可问道:“你说他是乔装改扮的?”

    “对啊,他那身整束骗骗小孩子还差不多,在老夫面前又怎能遁形?”老夫子自信地说道。

    曲韵想了想,一拍大腿:“我说怎么那么面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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