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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部分

茧园曲散-第24部分

小说: 茧园曲散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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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后掬月赏月从万寿楼搬来一张太师椅,扶老千岁在院中坐下。老千岁眼圈红红的,心中颇有些不舍,叹道:“唉,好端端的干嘛要学人抽那劳什子,这东西害人,硬是把个好好的美人儿给抽没了。想她那么精明强干、贤慧聪明,怎么就辨不清其中利害呢!你们听着,以后谁也不许再抽大烟,若有违背,家法侍候。”

    “是,老千岁教训得是。”叶蔷在小辈中最长,带头答道。

    不一刻,叶成领着一班男仆来了,手拎肩扛地带着许多东西,犹为显眼的是一口厚棺,听风房里立刻热闹起来,又是哭又是嚷的,统统哀呜不已。

    “哦,我险些忘了,蔷儿,你去花神殿看看,等无心念完经就请他过来,让他把这边的事也办一办。”老千岁吩咐,还没等叶蔷离开就忍不住叹息道:“唉,凤丫头,你为什么不多留她一会,也好问问有什么事需要帮她做的。”

    凤姐说道:“老千岁莫怪,我也想多留她一刻,可天不留人,谁能留她?幸亏我来得早,不然还连个人也不在身边。”

    老千岁欣慰地点点头:“有你帮她料理一切,她也该知足了。她倒也有心,事先把什么都教会了你,好象是专为自己准备似的。”

    凤姐看看抬进去的棺材,犹豫道:“老千岁,我放心不下那些下人做事……”

    “去吧,有弟妹们陪着,我没事。”老千岁道。

    凤姐进去正赶上要将二太太入敛,凤姐一见满屋子下人,忙说道:“要这么多人在里面做什么?出去出去,入敛嘛,只正富家的和来福家的留下就行了。”

    下人们这才走了出去,不一会儿,里面已将二太太移入棺中,凤姐这才来叫大家进去。

    众人入内,除了老爷,没有不哭的,下人们也是哭哭啼啼地布置灵堂,尤其是叶伦,在安置灵牌时更是哭得厉害,几乎不能自制,这样一来,下人们个个就象赛着号啕似的,只哭得昏天黑地。

    四周一片哭声,惹得老千岁又哭了起来:“我的好孙媳啊,可怜你十三丧夫,又这么年纪轻轻地去了,想你没来叶家就在家守寡,这些年来,又日夜为叶家操劳,没个喘息,连临了也没能好好休息,真是命苦,你这么蹬腿去了,让我以后指望谁来管这园子?”

    凤姐出来劝道:“老千岁但请宽心,二婶子已经去了,哭也哭不回来,在这节骨眼上老千岁若哭坏了身子,让小的们还怎么做事?”

    老千岁叹了口气:“唉,凤丫头,还是你懂事些,以后园里的事就由你先担起来吧,你可得尽心些。”

    凤姐暗暗一喜,却不露声色地说道:“为老千岁分心解忧本是孩儿们应做的,只是我怕不及二太太会管事,恐怕做不周全。”

    老千岁赞赏地点点头:“你就慢慢学着做吧,只要凡事尽心,略有些差池也不会怪你。”

    “是。”凤姐答道,这才开始分派活计,为二太太发丧。

    这边虽忙着为二太太办事,老爷那边却心急如焚,虽然日里已打发了范知县回去,但叶家有个玉公子的消息已传到外头,恐怕夜长梦多还是免不了再起风波,他不觉在大云堂踱起方步来。

    在一旁听令的叶成仔细打量了一阵,自作聪明地猜测道:“老爷莫不是在为二太太铅华早逝而伤脑筋?”

    老爷依旧迈着方步来回走动,并不说话。

    叶成继续说道:“可惜二老爷幼年夭折,如今二太太也亡了,又不曾留下一男半女,着实让人垂涎涕泣。”

    老爷止住脚步,叶成以为自己说中老爷心思,不免有些沾沾自喜,愈发得意地说了下去:“二太太在时,伶俐调皮确有一番风范……”

    老爷再也听不下去,大声斥道:“你也算念过两年私塾的,连咬文嚼字也不会,何必再来假装斯文,要说什么就只管说,白话连篇的嫌不嫌累?”

    叶成被骂得不知所措地呆立一旁。老爷继续说道:“我是在担心那狗屁姓范的究竟听到了什么风声,竟敢到我叶家头上来敲一杠子。”

    叶成听得直翻白眼,素以温文尔雅著称的叶老爷也说起粗话来,他愣得闭不上嘴。

    “你听着,立刻去打听一下,你亲自去,想办法探个口风回来,但是切记不可让人知道。”老爷吩咐道。

    叶成一听,马上眉开眼笑:“请老爷放心,小的姑妈家有……”

    老爷唬下脸来瞪他一眼,吓得他赶紧改口道:“小的在进园子前有过一个姑妈,她生了一个丫头,那丫头就嫁给了范知县身边的王师爷做二房,我这就去打听一下,只是这……”叶成拈了拈手指作银钱的样子。

    老爷白了他一眼,恨道:“不争气的家伙,一要你做事就伸手要钱,等会儿到帐房里领二百两。”

    叶成嬉嬉一笑:“这事若说是园里要打听的,那姓王的绝不敢要半个子儿,可是小的跟老爷有些日子了,也学到不少东西,这事绝不能说是园里要知道,只能说是小的自个儿好奇,想那姓王的何等贪财,定要刨根究底,好从中掘些油水出来,只有拿银子去堵他嘴了,小的断不敢从中揩油。”

    “罗哩罗嗦的,只要这事办得好,回来我自有重赏。”老爷当下许诺。

    叶成当即跪下磕头:“小的多谢老爷恩宠。小的立刻去办,即使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第八章送出殡赌如意沛玉赠玉观龙舟宴家班小玉识玉

    茧园的二太太在昆山城里本就名声不菲,口碑极好,更何况外界盛传老千岁本是格格身份,前来巴结奉承的人自然不少,地方官绅更是趋之若鹜。

    吴县罗家因是姻亲,自然要留下来吊唁,老爷一见应仕应财兄弟,当下计上心来,立刻着手安排一番,还特地将昆山知县傅寒请了去。

    到了头七的日子,傅寒应邀一早就来到叶府。叶老爷奉上好茶好水,陪他在大云堂聊了一会天,随后将应仕应财叫去在堂外随侍。

    过了个把时辰,新阳知县范守长也前来吊唁,两位同城为官的大老爷自然免不了一阵面善心不和的寒喧。

    “金儿、玉儿,来拜见两位父母官。”叶老爷待两位县官入座,立即吩咐道。

    应仕和应财闻声走了进来,倒头便拜,口中诵道:“草民罗应仕、罗应财叩见傅大人和范大人,祝两位大人官运亨通,前途无量。”

    傅寒先已见过两人,并不为怪,但还是略微转过些脸,不愿多看他俩一眼。范守长刚见两人却不由惊得从座位上跳了起来。

    叶老爷笑笑,作色斥道:“不懂规矩的东西,怎么这样出来见客,吓着两位父母官你们可吃罪得起?”

    “是,孩儿知道错了。”应仕应财回头一抹脸,立刻变成了两个英俊小生。

    “这,这……”范守长指着两人说不出话来。

    叶老爷随即喝道:“还不下去,以后再也不准出来见客,更不许以本来面目示人。”

    应仕应财立刻退了下去。

    傅寒摇头叹息道:“可惜可惜,叶家上下俱是眉清目秀一表人材,偏这两位哥儿脸相……”

    叶老爷接茬道:“惭愧,说来不怕大人们见笑,这是我表妹所生的两个孽障,可怜我那表妹还当宝贝样宠爱。不过话却说回来,他们虽容貌奇丑,却各有一技藏身,大的叫罗应仕,乳名金儿,最擅掌财理钱,另一个偏爱诗词文章,名叫罗应财,乳名就唤玉儿,这玉儿尤擅吹笛唱曲,范大人先前所指的就是他了。只因其貌丑,平时都不敢以本来面目示人,故外人还当他们天生俊俏。”

    傅寒点头道:“刚才他们使的可是川剧变脸之术?果真是人不可貌相、海不可斗量,我倒想聘他俩入官班习艺,范大人可有雅兴前来指点指点?”

    “唉,可怜两人只因貌丑,虽才华横溢却屡屡被拒考场外,至今也未能求取半点功名,如今两位父母官都在,日后时机便利,还请看叶某薄面稍加推荐。”叶老爷趁势说道。

    “这个……”范守长看看傅寒,颇觉为难。傅寒却说道:“叶老爷请放心,下官虽不能助其出仕,倒也能为其广开财路,两位公子只要在昆山境内经商,必处处关照。”

    叶老爷见时机差不多,起身说道:“如此,我这就去告诉他们,免得他俩为刚才的事耿耿于怀,也可体现两位父母官襟怀坦白、宽宏大量。”

    等叶老爷离开后,傅寒向范守长靠近些说道:“范大人,听说我在查抄吴家时竟走漏了一人,还遗漏一些房产,不知范大人可知此事?”

    范守长不由一愣:“傅大人缘何如此说话?”

    傅寒笑笑:“傅某唯恐办案疏忽,若此事属实,傅某当面陈知府郑大人,引咎自责。此事还请范大人协助查证,看看新阳境内可有端倪。”

    “当然当然,你我两县比邻而治,理该协同办案,只是此事我从未曾听过,况吴家本属贵县管辖,就连我的衙门也在贵县治下,这事恐不好插手。”范守长急忙说道,额上不由沁出汗来。

    傅寒到底为官多年,功夫老辣,愈发冷漠地说道:“此事我必定查个水落石出,向上禀报清楚,傅某在此先谢过范大人协查之功了。”

    傅寒在座上微一揖礼,范守长额头冷汗直冒,忙不迭道:“哪里哪里,在下一定鼎力合作。只是我突感浑身不适,先行告辞了,还望傅大人海涵。”

    “范大人不等叶老爷回来了吗?”傅寒故意说道。

    “就请傅大人代为解释吧。”范守长说完,立刻匆匆走了出去。

    叶老爷在花厅里见范守长仓皇离去,不由哈哈一笑,高兴地走回大云堂。傅寒达成此行目的,也不禁开怀畅笑。老爷拱手道:“多谢傅大人,叶某只因虑事不周,贪图便宜,向人买下林厅,不意竟成骑虎之势,更没想那姓范的不知何处听得风声,竟来勒索敲诈。亏得傅大人出手相助,才算出了这口恶气。”

    “应该应该,傅某与叶吴两家历来交好,理当援手,叶老爷还请宽心。依傅某看来,他受此一吓,不出两日就会将林厅拱手奉还。”傅寒胸有成竹地说道,“日后,我必定见机参他一本,让他就此滚蛋。”

    “哦?”叶老爷故作意外地说道:“果真如此,叶某一定敲锣打鼓,亲自为大人送上一块牌匾,以颂大人功德。”

    “哈哈哈哈。”傅寒仰脸大笑,心中得意非凡,自忖此行所获非浅,既做了个顺水人情,又可得一大笔谢礼。

    叶老爷心下一阵窃笑,随即正色说道:“若真能索回此屋,叶某情愿双手奉送于大人,也强似给那姓范的。”

    “叶老爷说笑了,傅某这就去看看老千岁,一并去祭典二太太吧。”两人即向后堂走去。

    二太太的丧事办得极其隆重,纸人木马、厚棺薄纱,就连老千岁的宝贝马车这次也派上了用处,老千岁慷慨地让叶蔷把马车改成了灵车。能想到的一切都做到了,真是极尽叶府之能事,将二太太的出殡办得异乎寻常的隆重,送葬队伍足有一里多长,单是苏州大庙名寺的和尚就请了十六名,足够让二太太受用几辈子了。

    二太太的墓穴造得分外考究。老千岁特意派人去上方山叶氏祖坟的上风头精选了一块风水宝地,赶了近十天,总算砌成一座气派宏伟的大墓,老千岁更是亲自上表圣上,要为她讨个贞妇的封号。但是二太太的灵柩却并没象普通人家那样停满七七四十九天,而是在坟莹完工后立即送去落葬。在这一里多长的队伍中,叶府上上下下不分主仆几乎合府出送,再加上雇来的和尚、吹鼓手、脚夫、轿马,还有一些欲巴结权贵的官僚乡绅,一路哭哭啼啼、吹吹打打,倒也十分热闹。待到了留晖门换水路坐船走,大大小小的船只竟然绵延数里不绝。

    沛玉和叶芸两个因受老千岁宠爱,老千岁怕再有闯府那样的事发生,所以把他俩带在了身边。宝囡自然得随老千岁一起,只是她与沛玉分开久了,两人竟生疏起来,相互间反无话可说。

    老千岁看看沛玉看看宝囡,开口说道:“蓉儿,为何不与两位哥儿说话?这船上就我们四个,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吗?我早就知道你心里对我有气,怪我生分开你们,是不是?所以我今天要帮你们撮合撮合,你愿不愿意?”

    宝囡羞得胀红了脸,急道:“蓉儿不敢怪老千岁,蓉儿只想陪在老千岁身边。”

    “这句话原不该在今天提起,但你们难得都在,不如挑明的好。”老千岁笑笑,慢吞吞地说道,“你在我身边有些日子了,也该看出蔷哥儿和莲哥儿对你的意思。不过,蔷儿虽聪明能干,却爱在外眠花宿柳,且又有了妻室,终不是能托终身的,莲儿虽天真无邪,到底肤浅了些。我早就思量好了,玉儿最是配你,早晚你都是他的人。”

    沛玉慌忙辩白:“老千岁,玉儿从不敢想娶蓉姑娘为妻。”

    “吆,这么漂亮的人儿你还推三阻四的。我原想等你们真成了兄弟后就把这事给办了,谁料想竟出了这档子事,所幸二太太毕竟年轻,你们又都不是她嫡亲,过它个七七四十九天也就算了。”老千岁说道。

    “玉儿不敢。”沛玉忙道,“蓉姑娘当初是我带回来的,若我再娶了她,恐怕别人真会说我强抢民女、早存邪念。再说蓉姑娘仙女样的人品,又岂是玉儿能般配的,况且玉儿家道中落,又怎能让蓉姑娘随我吃苦?求老千岁另为蓉姑娘择一门乘龙快婿吧。”

    宝囡本已羞得满脸通红,听沛玉此说更是无地自容,叶芸帮腔道:“对对,请老千岁再去挑一家好人家,玉哥哥也是个花花公子,脾气又不好,何必非要嫁他。”

    老千岁笑道:“你以为把玉儿说得一个钱不值就会轮到你了?玉儿,你莫不是怕我叶家会饿着你们小两口?”

    沛玉急道:“芸儿人品出众,他才更配蓉姑娘。”

    老千岁摇了摇头:“同姓又岂能通婚?玉儿,你莫非糊涂了?也罢,二太太刚过世,本也不用急着谈这事,待过些时日再说吧。”

    沛玉这才松了口气。叶芸却忍不住偷偷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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