茧园曲散-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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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过来,奶奶找你有事。”妍梅道。
贵生家的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堂前,蹲身一礼:“奶奶有何吩咐?”
凤姐并不看她,只向沛玉道:“哥儿府里若有人偷懒迟到怎么处置?”
沛玉想了想道:“难得一次也无大碍,并不计较,再犯就扣除月钱,三则杖责二十,屡犯者赶出府去。”
凤姐思量一下,道:“贵生家的,谅你初犯,我也不和你计较,玉哥儿的话你们都听到了,自己斟酌着办吧。若有再犯的……”
众仆妇下人胆战心惊,连连应是。
凤姐再问沛玉:“那么,哥儿府里管事若是欺上瞒下,办事不力又如何处置?”
沛玉答道:“管事的与仆佣不同,若有犯事,轻的杖责,重的贬谪,更重的赶出府。”
凤姐点点头:“妍梅,你记下了没有?”
“记下了。”妍梅恭敬地答道。
凤姐微微含笑:“到底是吴家少公子慈悲为怀宽仁待人,你这规矩竟是没人害怕,想是太轻了。妍梅,你可知你犯得是轻是重?”
妍梅自恃平常得宠,根本没想到凤姐刚才那番话是因她而发,待见凤姐冷面含怒,吓得她当即跪下:“奶奶,求你饶了我吧,奴婢一时疏忽,只当他们都已到了。奴婢以后再也不敢了。”
“饶你?”凤姐把名册向她脸上摔去,怒道,“有你这等奴才,包庇下人、欺瞒主子,今日你既能于点名的小节上胡作非为,明天更会无法无天。这还了得?我今天非卖你出去不可。”
沛玉颇为不解凤姐何以如此震怒,问道:“凤姐何必大动肝火,此等小事,不治也罢。”
凤姐气愤地说道:“这小蹄子越发胆大了,今日不治一治不行,明明有人未曾签到,她却谎说全到了,什么事都只要撒个谎瞒骗过去,长此以往,国也将不国。”
沛玉这才明白是妍梅刚才疏忽惹事,凤姐平日待她不错,但今天为树雌威,想来个杀鸡儆猴。他赶紧说道:“姐姐,弟弟有话不知当不当讲。”
凤姐转脸道:“哥儿有话尽管吩咐。”
沛玉说道:“姐姐今日是为我来的,妍梅也是为照料吴家琐事姐姐才带了她来,这一切都是因我惹的事。若姐姐为这区区小事将妍梅卖了,别人还以为玉弟惹恼姐姐,姐姐迁怒于她。况她所犯小过不足挂齿,茧园随便卖多少人都不要紧,若是因我将好好的姑娘害了,玉弟如何吃罪得起?若姐姐执意要罚,这次就由我代受,倘若有人再犯,任姐姐怎样处罚,玉弟定当一声不吭。”
凤姐看看沛玉,火气也平了七八分,顺水推舟道:“既哥儿这么说,我且不卖她,责罚却不能免。来啊,先掌嘴二十,暂且留着,以观后效。”
众人唯唯喏喏不敢应,皆因明知凤姐宠爱妍梅,恐日后记恨。沛玉不忍妍梅捱打,忙说道:“依吴府家法,掌嘴二十也可以罚银二十,妍梅姑娘娇弱,我看就罚她些银子吧。”
凤姐诧异地看沛玉一眼,不信竟有这等规矩,但她还是装作信了:“那好,就照哥儿说罚她二十两银子。妍梅,还不谢过公子?”
妍梅心疼二十两银子,犹豫一下,但又不敢说自己情愿掌嘴,还是跪下谢恩。沛玉不禁暗自好笑,二十两可不是小数字,只怕她攒一年也没这么多,况吴府当初豪富,赏罚分明,却哪里短缺银两,有以钱代刑的道理,但如今只要妍梅不受刑,他自然可以悄悄地拿出银子补偿她的。
凤姐环顾四周,说道:“那么,这就开始吧。老周家的,你带六个人去管灵堂的事,但凡有香火不继、纸灰落地的,即刻打二十板子。”
“是。”周嫂出来答道。
“福生家的。”凤姐道。
福生家的赶紧出列:“听奶奶吩咐。”
“你带八人专事打扫庭院,但见地上有一片落叶碎纸,各打二十板子。”凤姐吩咐道。
福生家的连连点头。
“来福家的,你带四个人专管厨房事务,若有饭菜不洁的、杯盏碰坏的,加倍赔偿。”凤姐道。
来福家的站出来答应。
“老周管事,你带八个人分两班日夜当值巡视,若有遗失物什、发生意外,连坐处罚赔偿,重者赶出园子。”
老周答应着也站出来……
凤姐有条不紊地将带来的三四十人全安排妥当,然后才说道:“大家今日到得吴府,也就算是吴府的人,当对吴府之事不论大小急慢全放在心上,若有疏忽,定不再饶。”
“是。”几十人一起答应,倒也声音宏亮。
凤姐这才让下人们各去办事,遣走下人,便对妍梅道:“这儿暂时没你的事了,你现在去老千岁那儿,请老千岁安排个人,将无心大师请来,为玉公子家人超度亡灵。”
“是。”妍梅答道,刚要走,沛玉道了声:“妍梅姐姐请慢,我有话说。”
妍梅听话站住,沛玉对凤姐道:“姐姐先进去休息片刻,待会儿还有姐姐忙的。”
凤姐点点头,沛玉这才让妍梅送她进内去,待妍梅出来,他硬塞了二十两银子给她,才让她回茧园。
不一会儿,茧园大大小小主子在老千岁的带领下浩浩荡荡地开进了吴家,因不及去找无心,便就近叫了一些老和尚来充数。吴府立刻象翻江倒海般热闹起来,尤其是老千岁,情到深处,竟然哭得个天昏地暗。
宝囡自是跟着老千岁的,老千岁这么一哭,人人都簇拥过来,纷纷解劝,她反而被挤到了外面,不知怎么办好。
“宝囡……”一个怯怯的声音。
宝囡愣了愣,这么多时间来,大家都以蓉姑娘称之,以至她自己都差不多忘了自己原来的名字。她回过头看了看,不由吃了一惊。
“真的是你,你好漂亮,我都不敢认了。”说话的竟然是陆进财,见真的是她,不免有些喜出望外。
“你怎么也到了这里?”宝囡意外地问。
陆进财头一扬,得意地说道:“我现在跟着蔷大少爷做事,大少爷出去办事,我帮他来照应照应。”
宝囡点点头:“原来你是蔷哥哥的人。你什么时候出来的?我家里好吗?”
陆进财是与宝囡同一天离开天君陵的,又怎知她家里的情况,只得含糊地说道:“还好还好,可──你怎么称大少爷为哥哥?在这儿做事可要存上百倍的小心。算了,你也别做了,跟我回家吧。”
宝囡脸一红,微微板起来:“胡说,我现在是叶家的人,哪能说走就走。”
陆进财忙说道:“我去求大少爷,把你要回来,你是我没过门的媳妇,怎能给人家做下人。”
宝囡白他一眼:“你胡说些什么!你才是下人呢。”
陆进财咬咬牙:“我知道,你打扮得这么漂亮不会只做个下人的,可是……那也太委曲自己了,你只要点个头,我马上去求大少爷,不管出多少银子也要把你赎回来。你不知道,为了找你我吃了多大的苦,过去的事我绝不计较,我们这就一起回家,好好过日子,你放心,我再也不会象过去那样游手好闲了。”
宝囡又羞又急,她的心只在沛玉身上,哪里还肯离开这里,而且现在她已是小姐身份,又岂忍得住他如此诋毁,她急道:“你快走开,我已不是你认识的宝囡了。”
陆进财有些失望,却还不甘心:“你变心了?我为你吃了那么多苦,你连句安慰话都没有,还赶我走,我们可是订过亲的。”
宝囡最怕他提的就是这个,在这儿除了沛玉谁也不知她订过亲,她的第一反应就是跑去向沛玉求援。
陆进财追了进去,但里面除了莲、芸、玉三兄弟便是女眷,又岂是他随便闯得的,立刻便有人喝道:“哪里来的野东西,胡乱闯到这里来,还不打了出去。”
沛玉丧中,叶芸依在他身旁软语温存,只剩叶莲一人自认男子汉该当重任,立刻上前一巴掌甩在陆进财脸上:“混帐东西,你不好好做事,跑到这儿来胡搅什么?”
陆进财是认得叶莲的,捂着脸解释道:“二少爷,我老婆在里面……”
叶莲没听他说完又是一个巴掌甩了过去:“你找死,这儿都是我的姐姐妹妹,你瞎了眼,到这儿来胡说八道。”
宝囡已经躲到沛玉身边,刚想向沛玉求助,却见叶芸满脸不快地盯视着她,心下便有些怯了,忙退后一步,道:“公子救我。”
叶芸正在忙不迭地安慰沛玉,被她打扰虽是不快,却因不愿沛玉分神他顾,便捺住性子上前拖住她手,细细问道:“什么事情害你这么慌乱?”
宝囡却怎说得出口,叶芸听得叶莲训人,便牵着她走了过去,淡淡地问:“什么事情,闹得大家不得安生?”
陆进财见挽着宝囡的是一个极其俊美的公子哥,只道便是宝囡的主子,再见他冷面如霜,心下立刻清醒许多,想起了自己的身份,也不敢胡乱造孽,忙换上笑脸道:“小的喝多了酒分不清东南西北,走错了地方。”
叶芸脸一转,冷笑一声:“走错了地方?”
陆进财吓得身子如筛糠般抖个不停,直望向宝囡:“宝囡妹妹,饶了我吧,我下辈子也求菩萨保佑你俩永结白首。”
宝囡脸色绯红,忙甩开叶芸的手。叶芸并不介意她是女流,只觉得好笑,便向叶莲道:“莲哥哥,这厮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得罪我事小,得罪了玉哥哥和蓉妹妹可就事大了。”说完就走了进去。
老千岁已抹干眼泪,见宝囡回来便问道:“什么事情?”
宝囡不敢隐瞒,也不敢实说,只答道:“是乡下的一个人,大概在替蔷哥哥做事。”
“他认出你了?”老千岁问。
宝囡点点头。
老千岁深思片刻,说道:“没事,不理他。你去劝劝玉儿,别把这些事放心上。”
“是。”宝囡遵命向沛玉走去,却见叶芸已在沛玉身边,她只得站在了一旁……
凤姐真不愧名门出身,见惯了大场面,在她的操持下,一切都妥妥当当、风风光光地办了起来。忙碌了整整七天,待诸事完结,才遣回众人,只留下老周几个看门值夜。
沛玉将凤姐送出吴府大门,黯然道:“多谢姐姐了,劳姐姐为吴家伤神,我心里真过意不去。”
“不妨事,我反正也是闲着,在园里整日没事干也闷得慌,正好出来散散心。”凤姐道。
“凤姐,我想冒昧地问一声,这次总共化费了多少银两?”沛玉问道。
凤姐皱眉:“都是自家人,何必说这种见外话。”
沛玉摇摇头:“非也,究竟这是吴家的事,怎可让叶家破费呢。玉弟虽没有做过事,但不管怎么说,这么大的场面不可能仅凭千两白银就可打发的,吴家空宅,所需之物无不是新置的,恐花费不小,姐姐但请说个实数,弟弟身上还带得几两银子。”
凤姐深思一阵,这才说道:“玉弟既然如此坚持,再隐瞒就是小觑吴家了。昨日帐房刚把这本帐交给我,总数是一万八千七百四十两,我留在园里没带来,待回去就请你过目。另外,大概还有几钱零碎用处没有上帐。”
“这倒不必,况我从未做过生意,更看不懂帐目。”沛玉摇摇头,从怀中抽出一摞银票,点了一万八千两给凤姐,“这儿是个整数,我先已给了掌柜的一千两,余下百十两就请姐姐赏给下人吧。这些天他们也够辛苦了。”
“这怎么使得,这数目本来已是赚了,姐姐还真拉不下这脸收你银子,你还要给下人赏钱。”凤姐迟疑道。
“姐姐不必多言,我想自个儿静一静,恕不奉陪了,姐姐请走好。”沛玉道。
凤姐看看他,知他心中悲伤,也就没再说什么,坐上小轿回去了。
沛玉送走凤姐,径直去了醉芳楼,这次因为丝毫没有改扮,把个老鸨乐得要死。
“玉公子,你老回来了?这么久没见到你,可真把姑娘们给想死了。”老鸨夸张地说道。
“小玉呢,我找她。”沛玉冷冷地说道。
“小玉?公子可是记错了,这里并没有什么小玉姑娘呀。”老鸨诧异道。
“我是找曲先生,曲小玉。”沛玉板着脸道。
老鸨这才醒过神来:“在在,原来你找她,不过,老身倒有些为难,虽说公子向来都非常照顾姑娘们,可各行有各行的规矩,我不能带你去见别的客人。”
沛玉眼一瞪,怒道:“怕什么?有我呢,我与曲先生早就认识了,她岂会闭门不见。”
“那……我这就陪公子去见曲先生。”老鸨半信半疑道。
“不必了,我自会去见她。”沛玉一甩手,直向小玉房间走去。
小玉见到沛玉,愣道:“大哥今日怎么有空到这儿来?”
沛玉满脸倦容地说道:“我好累,想歇一会儿。”
小玉毫不介意:“大哥不妨先在小妹床上躺一会,好好休息片刻。”
沛玉也顾不上礼数,躺到床上,眼望天花板,幽幽地叹了口气:“这是什么世道,好人不长命,坏人万万年。”
“大哥还请放宽心,人死不能复生。”小玉劝慰他道。
“可是我吴家究竟造了什么孽,要落到如此地步?”沛玉痛心道。
小玉挽住他手,柔情万钟:“大哥忘了树大招风?吴家家大业大,总会有一些鼠辈贪慕吴家财产、忌恨吴家富豪,因此难免不会有小人作梗。这是劫数,你也不要过于记在心上。”
沛玉摇摇头:“我看不会,以吴家财势,谁敢不自量力以卵击石?倒是树大招风不假,自然有人怕吴家富可敌国,因此存心要整垮吴家。”
小玉安慰他道:“你就不要想了,好好休息吧。”
沛玉恨恨地叹道:“其实吴府家产何止这些,还有在各处的钱庄、商铺、作坊,怎么这些不发还吴家!还有顾家族产,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东西,吸光了你的血还来打你一巴掌,如今给我个空宅,要它何用?”
“那你以后作何打算?有一点总比什么都没有要好,总该尽心打点才是。”小玉说道。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