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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部分

茧园曲散-第34部分

小说: 茧园曲散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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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少爷,小的──”叶伦的脸都有些白了,叶蔷的话让他听了如坐针毡。

    “不要急,我只是想和你随便说说话。”叶蔷拍拍他肩膀道。

    “大少爷有事只管吩咐,小的万死不辞。”叶伦恐慌地说道。

    叶蔷笑笑,不以为意:“不用这么急。伦大管事,那日拙荆为二太太清理遗物,曾经拿了件东西给我,我也有些不识,想来请教你的看法。”

    叶伦也不知叶蔷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心慌意乱不敢胡乱开口。

    叶蔷缓缓地从怀中捣出银锁,递给他,边问道:“这锁上刻的的字,伦大管事可否认得?”

    叶伦吓得又跪了下去,口中说不出话来。

    叶蔷再问:“我好象看见园中有人戴过,只是一时想不起来,伦大管事可曾见谁戴过这把银锁,这可不象是府里用的东西,纯是各人自己的饰物。但我又怀疑这事有些不对劲。”

    叶伦满脸煞白,磕头如捣蒜,急呼:“大少爷饶命。这是小的的东西,因一时不慎遗失,还望大少爷开恩。”

    “你该不是丢在二太太房中吧?”叶蔷板着脸道,“听凤姐说,二太太虽是鸦片吸食过量而亡,但她素常却是不沾那玩意儿的,凤姐还说二太太去时大腹便便的,就象是怀了身孕的样子。你说说看,这会是怎么回事?”

    叶伦情知一切都已露馅,只顾磕头。

    叶蔷见他并不反驳,知道自己猜测不错,立刻厉声说道:“好你个畜牲,我早就知道你干的好事,只是怜悯二太太空闺冷寂,敬重二太太办事精干又宅心仁厚,一时心存顾虑,怕伤了二太太颜面才没跟你计较,不曾想你竟愈发胆大妄为,竟将她害了。我真该早点将你千刀万剐,林林总总一并抛了去喂狗。”

    叶伦不由得落下泪来,也不再求饶,只是说道:“都是小的罪过,不消多说,我这就随二太太去。”

    叶蔷啐道:“呸,你还想随她去?她若不是为了你的前程又岂会自行了断?你这样死了,非但有违她心意,还反而污了她的名声。她处处为你,你可有哪一点为她想过?我若不是见你这些日子念她过甚,总算还是个有情有义的东西,怕不早扒了你的皮,还让你每日到这里来逍遥。”

    “我……”叶伦悲道,“小的又如何是好?小的也思量再三,活着对不起二太太一片深情,死了又辜负老千岁的收留之恩。真是留也不是去也不能,正心下为难,求大少爷为我指条明路,小的先给大少爷磕头了。”

    叶蔷等的就是他这句话,暗笑着点了点头,还十分同情地说道:“眼下倒是有个机会让你在老千岁面前表现一番,只是不知你敢不敢做。”

    叶伦赶紧说道:“小的正愁不能报答老千岁养育之恩、不能报答二太太知遇之恩,求少爷指点迷津。”

    叶蔷心底暗自窃笑,却不露声色地说道:“你也知道,二太太和老千岁平时最疼的是玉公子,可是他为避仇家躲了出去,害得老千岁望眼欲穿、寝食难安。”

    叶伦立即说道:“小的这就去找玉公子回来。”

    叶蔷摇摇头:“不必了,玉公子的下落我已有了,只是这仇家紧咬不放,又不能明里对付他,真让我担心。”

    叶伦一咬牙:“我这就去杀了他!”

    叶蔷笑笑:“我可没有让你去杀人哦,这仇家可是宾曦门张家的大公子张天成,你若真杀了他,张家岂肯饶你?你不能在昆山呆下去,岂不是没了去处。”

    叶伦义气地说道:“不劳吩咐,小的自然明白该怎么做,绝不会连累到茧园里头。”

    叶蔷满意地点点头,将身边余下的银票统统给了他,还把银锁也还给了他,口中却说道:“那姓张的今晚必在醉芳楼中,你可千万别鲁莽。我在杭州有家铺子,你就去那里营生吧,待事情平息了,我自会叫你回来。只是这杀人的勾当却不是说着玩的,叶家书香门第,可不会叫你去杀人。”

    “多谢大少爷。”叶伦说完,磕了个响头,匆匆走了。

    就在这天晚上,张天成在醉芳楼外十多丈远的小巷里被人杀了。只因他平日为恶太多,终得报应,昆山城里受他欺凌的穷苦百姓无不拍手称快。

    第二天,整个茧园都在热热闹闹地庆贺雷神诞,张府却哭得不可开交。张家本与新阳的范知县熟悉,故此告到了新阳县衙,只是此案却是发生在昆山境内,张家本也在昆山治下,范守长虽想承办此案,却也只得转到昆山审理。奈何傅寒向来与他面和心背,竟推三阻四,将此案束之高阁,暂缓审理,任由范守长在新阳县衙内跳脚。

    叶蔷离了万宝茶楼,趁夜去了苏州,细细查访红船下落,可是沛玉此刻已随红船去了太仓唱戏。

    太仓是小玉的家乡,也是她成名之地,且曲家近几个月都在外唱戏,因此前来看戏的人特别多,红船虽大,却也不够岸上挤得里三重外三重的戏迷看。小玉只得去岸上租了个场子。

    曲家班是太仓的头挑担子,戏迷的要求也格外苛刻,非但要唱得好听,还要做功也佳,更有些戏迷甚至点上戏来要听小玉唱。

    小玉租的是家大茶馆,竟是连连爆棚,不得空闲。曲家班拉出场子一连唱了九天,茶馆外的戏牌也翻了九次,却还是不能满足戏迷们高涨的情绪。

    第一天,牌子上写的是《琥珀匙》的《山盟》、《续妹》、《访错》、《立关》等出。

    第二天是《钗钏记》的《相约》、《相骂》、《会审》诸折。

    第三第四天演的是《长生殿》,演遍了其中的《定情》、《赐盒》、《密誓》、《惊变》、《埋玉》、《闻铃》、《哭像》等名段。

    第五天唱的是《桃花扇》。

    第六天则是《千钟禄》里的《八阳》、《搜山》、《打车》等出。

    第七天改演《比目鱼》的《决计》、《狐威》、《挥金》、《偕亡》诸出。

    第八天唱了《劝善金科》的《思凡》、《下山》等折。

    今天是第九天,场外的牌子上用大字横写着:《绣襦记》,下面接着竖写着略小一点的《坠鞭》、《卖兴》、《打子》、《教歌》、《鹅雪》、《剔目》,最下边则用鲜艳的红漆写着三个醒目大字:曲小玉。

    如此九天下来,沛玉使尽了浑身的解数,堪堪应付过去,他真快累死了。他可比不上曲家班里的戏子们专长演出,这次却要他一刻不停地连演九天,几乎把他累垮了。虽然他技艺精湛,所出风头并不亚于小玉,但疲劳程度却远甚于她。偏不巧,这日又从昆山传来了张天成的死讯,而且还说是和吴家有关,更是让他心神憔悴。

    沛玉起初还不相信,除了他自己,吴家哪还有人,分明是谣言,再一思量,立刻明白定是叶家为免生枝节而杀人灭口。虽说他现在用的是叶皓君的假名,但还是难免会有人认得。

    这天唱完,天已全黑了,沛玉正站在戏牌前等小玉,那戏牌上又换成了《牡丹亭》。小玉从茶馆里走出来,掌柜则紧紧跟在后面。

    “曲先生,你就开开恩吧,再唱一天,只唱一天我就放你们走人。”掌柜苦着脸央求。

    “不行。”小玉断然拒绝。

    掌柜的拦到小玉面前:“可是先生若就此一走了之,只怕到明天我这小小的茶馆非被人拆了不可。”

    小玉皱眉道:“真的不行,我原只与你包了七天场子,现在一拖再拖,已经多唱了两天。你没看见大家都累坏了,你让我这戏班怎么登台?”

    掌柜的急了:“可是谁让你不唱《牡丹亭》?大家都憋足劲要听《牡丹亭》,你让我这小小的掌柜又有什么办法?明天再唱一天,只要唱过《牡丹亭》,再有天大的事我也没有怨言。”

    小玉这才注意到戏牌上已写上了《牡丹亭》,且是用鲜红的大字写出,分外醒目。她不由得板下脸来,恼道:“你……”

    掌柜的尴尬地赔上笑脸:“我也没有办法啊,曲先生,我若不是写了这牌子,这小小的茶馆只怕今天就被人砸了。只要明天开演《牡丹亭》,我立马放你走人,哪怕我的场子被人砸了也无话可说。可如今这么多人每天巴巴地赶了来,就只为《牡丹亭》,我一个小小的卖茶的铺子,怎么敢得罪那么多乡里乡亲?”

    小玉听他说来道去都不离《牡丹亭》,已是忍无可忍,她冷冷地说道:“这么说,你是要得罪我了?”

    掌柜知道自己说错话,急忙解释:“曲先生,且听我说,我绝不敢对曲家稍有不敬。曲老夫子的名头在太仓掷地有声,大家正是冲着老夫子的名头和先生的唱腔来的,先生若真不唱,可真是难死我了。”掌柜的边说边瞧小玉脸色,见她依旧板着脸,只得退步道:“要不,就胡乱应付一天好不好?兴许大家会知难而退。”

    小玉想了想,这才说道:“你明天一早到红船去,我得和大家商量商量。”

    “多谢先生,多谢先生了。”掌柜见小玉松了口,高兴得又是揖礼又是陪笑。

    待离了茶馆,沛玉担心地问:“小玉,你真的还要唱?”

    “唉,你让我怎么办好?这样一天一天拖下去,大家不垮才怪呢。”小玉叹息道,爱怜地看了看他,知道他素来娇生惯养,这些天跟着她四处闯荡已累得够呛,更别提这九天了,她真不忍心让他硬撑下去。

    沛玉也正有苦难言,累他倒不怕,只是张天成的事可能连累到他,他本就是一条漏网之鱼,难经风浪,若再掺和到人命大案中,那可真是百口莫辩了。可是,他又怎能对小玉说想避避风头,小玉为他牺牲那么多,他又怎么可以在她最需要用人的时候临阵脱逃呢?

    “我真的不想再唱下去。”小玉苦着脸说道。

    “那你何不唱上一段《牡丹亭》,然后我们走人。”沛玉不解地说道。

    听沛玉提起《牡丹亭》,小玉脸上微微有些变色,恼道:“我都已经跟你说过了,以后再也不要提它,休再提这些……”

    “我知道我知道,以后再也不提了。”沛玉赶紧说道。

    小玉的脸色这才舒展开来,问道:“大哥,你以后可有什么打算?”

    沛玉愣了愣:“什么打算?”

    小玉伤感地叹了口气:“我的意思你该明白,红船毕竟只是一个小天地,你又岂是池中之物,真能随我流浪一辈子。总有一天,你还是要飞黄腾达的,你总会离……离红船而去。”

    沛玉沉默了,小玉说得不错,他堂堂的吴少公子,这等雕虫小技岂能让他满足一辈子,他又怎能假托“叶皓君”这个名字躲一辈子。

    沛玉正想着自己用的名字,忽听得有人喊道:“玉弟弟。”

    沛玉猛抬起头,原来已经走近了红船,而喊他名字的竟然是叶蔷,他不由得又惊又喜,赶紧奔上前去:“蔷哥哥,你怎么来了?”

    “还要我说吗?”叶蔷盯着小玉看了一阵,道,“老千岁让我出来找你回去,好及早把你和蓉妹妹的事情给办了。”

    沛玉迟疑了一下,问道:“老千岁还好吗?芸弟弟和大家也都还好吧?”

    “好,都好,你也还好吧?”叶蔷说着,轻轻一拍额头,“我多话了,瞎子也该看得出来,你实在是好极了,怪不得你不想回去茧园呢。”

    沛玉知他疑心小玉,赶紧说道:“蔷哥,我给你介绍,这是曲小姐,红船主人。”

    叶蔷客套道:“曲先生发财啊。”

    “叶公子说笑了,小女子每天捧着戏文讨饭,全天所得还不够每日花销,哪象公子生意兴隆通四海、财源滚滚达九江。”小玉微叹口气,“而今不比以前,唱戏人的日子难过多了,整台请戏的人家竟是难得一见,我也只好到茶楼里混饭吃了。”

    叶蔷点点头:“这倒也是不争的事实,前些天昆山的官班都解散了,多数家班因苦于生计,也作鸟兽散。不过曲家家大业大,令尊又怎会在乎这点开销?”

    小玉笑笑:“小女子唱戏并非为养家糊口,只为了附庸风雅而已,也亏得有玉大哥在,这台戏才勉强撑到今天。”

    沛玉笑道:“小姐取笑了,我一个穷笛师算什么,不过是记得几支曲子,胡乱充个数罢了。”

    叶蔷眼睛一亮:“玉弟弟,早听说你有一支玉笛,却从未得见,能否让我也一饱耳福?”

    沛玉从腰间抽出笛子,淡淡说道:“其实这不过是个小玩意,稀松平常的,除了比竹笛清脆、高亢些,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蔷哥走南闯北见多识广,只怕看不上这东西。”

    “玉弟不妨吹上一曲,让我也见识见识。”叶蔷说道。

    沛玉点点头:“蔷哥既有吩咐,小弟敢不从命?”

    “小姐,又来了,那鱼精又来了。”忽听得曲韵叫道。只听水声隆隆,波浪汹涌而来。

    叶蔷吃了一惊,循声望去,只见船旁浊浪翻滚,一条足有三丈长的巨鱼在水中缓缓翻转游弋。此鱼背部青黑、腹部乳白、身形浑圆、通体无鳞,忽然间在头顶喷出一股水柱,高近五六尺,蔚为壮观。

    众人见状,有欢呼雀跃的,也有惊惶失措的,叶蔷止不住啧啧称赞:“好一条大鱼!”

    沛玉笑笑:“蔷哥不必在意,此鱼在此来回游动已有数日,却与世人无争,它每日喷出水柱,众人因恐其精怪,不敢碰它,彼此倒也相安无事。”

    叶蔷点点头。

    沛玉这才提气屏息,吹了首《懒画眉》,一曲未终,余音犹存,忽然间那鱼竟向红船冲来。

    “不好,鱼精发怒了。”曲韵嚷道。

    曲家红船因年代久远,虽构造精良却也不堪重创,竟吱吱呀呀地左摇右晃起来,一时间酒菜撒了、碗盏碎了,船上众人也随之左右踉跄,纷纷摔倒。

    “快,拿篙赶它。”小玉着急道。

    船上伙计方才醒悟,纷纷拿起竹篙,打的打,刺的刺,奈何巨鱼皮厚肉躁,根本伤它不得,反惹它愈来愈疯狂地向红船扑来。

    沛玉挣扎着站起身来,冲向船边,情急之下,竟不假思索地一挥手中玉笛,厉声怒喝:“畜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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