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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部分

茧园曲散-第40部分

小说: 茧园曲散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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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恨海温情脉脉地看了情天一会,继续说道:“你是愿意和我一起玩的,我吹首曲子你听好不好?你该不会也怕这笛声吧?”

    情天象是点头同意,恨海才取出玉笛,婉转阴柔的笛声攸攸飘散开去。

    在一旁偷窥的天姝禁不住激凛凛一颤,她也有几分惧怕恨海的阴寒,尤其是那柄天剑变成的玉笛,虽笛声婉转,可所挟寒气几能透人骨髓,纵使天姝这样的神仙也难以禁受。她不觉怀疑起情天一个小小少年怎会毫不惧怕。

    天姝不禁想起十多年前的往事,那时她刚伤了天门值日星官下到凡界……她不禁一愣,恨海刚才不是说情天又聋又哑又瞎吗?难道竟是星官转世?可照理星官所投也是凡胎,怎么会不怕寒冷?莫非他误打误撞竟投了个纯阳纯刚的奇男子?想到这儿天姝得意地发出一阵大笑,想不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她好不容易才造就了恨海这样异女子,情天竟是她梦寐以求的奇男子,恰恰合了阴阳情恨如意天剑所需,有他两人就可以将天剑威力发挥得淋漓尽致,就不愁不能制服天君。

    恨海毕竟是女人,心细如发,她赶紧站起来,回头见是天姝,遂款款一礼:“姨娘前来,有什么事吗?”

    天姝只得现身出来:“姨娘本想见见你,放心不下才跟到这儿。他是谁?”

    恨海回头看看情天,羞涩一笑:“他叫情天,只是他不能给姨娘行礼了。”

    天姝不在意地一笑:“这不要紧,我自有办法让他开口,非但如此,我还要让他听你说话,能睁眼看人,你说好不好?”

    “好啊。”恨海高兴得一拍手,“我这就让他来见过姨娘。”

    恨海拖着情天来到天姝面前。天姝只觉他人未近前先有一股热浪袭来,她满意地点点头:“孩子,你是谁?”

    情天忽然呲牙咧嘴、怒目圆睁,挥拳向天姝击去。

    天姝猝不及防,被他打得猛退几步,口中喷出血来,还险些摔倒。

    恨海大惊,赶紧抱住情天,急道:“情天,人家好心帮你,你怎能动手打人?”

    天姝受伤,赶紧离开将养去了……

    叶蔷得知沛玉下落,猜想他是为张家之事放心不下,遂与老爷商量一番,去了苏州府。

    叶蔷刚得了个翰林院编修的闲职,郑衡自然不敢怠慢这位叶大少,立刻将张天成案的前后情形悉数告诉了叶蔷。

    原来范守长为了捉拿叶伦,派出了不少衙役、捕快四处追查,终于在杭州找到叶伦,叶伦逃到江北,窜入运河中,落草为寇,加入船匪行列。范守长因无力缉捕,只得以叶伦杀人拒捕、落草为寇为由,将此案搁了起来。

    “郑大人,叶伦犯案前曾做过我家总管,后来因恶行败露,被我逐了出去,这件案子会不会牵连叶家?”叶蔷淡淡地问。

    郑衡急忙说道:“公子放心,只要郑某头上顶戴还在,定不会坐视不理。何况那姓张的只是无名鼠辈,我也早听说他臭名昭著,本是该死,此案又已搁起,公子不必放在心上。”

    叶蔷微微一笑,他早料定郑衡会帮叶家,况且即使事情败露,以老千岁身份,也没人敢惹事生非,只是他怕范守长死追不放,万一连累到沛玉身上,那就麻烦了,吴家大势已去,人人都会落井下石。他赶紧说道:“郑大人,我还有一事想求教大人。”

    “哦?公子有话只管说。”郑衡饶有兴致地说。

    叶蔷察言观色,小心翼翼地说道:“大人容禀。我家有位亲戚,生有两个儿子,一个叫罗应仕,一个叫罗应财,乳名分别唤作金儿、玉儿,不巧与昆山被抄的吴家少公子同名,他因在园中住了几天,不知范知县哪儿得来消息,硬要诬良为盗,指鹿为马,吓得我那玉弟弟连家也不敢回,整日在外流荡,几乎把老千岁急出病来。大人认为这件事可有解法?”

    吴府抄家郑衡也在场,他心照不宣地说道:“哦?有这等事?那姓范的也太胆大了。照说你那玉弟弟即使真是吴家的,也已得了朝廷恩典予以赦免。公子难道不知道,恭亲王数月前曾经召见过一位象是也叫玉儿的姑娘,听说还是吴沛玉未过门的媳妇,曾赦免于她,并且连吴家的宅第都已发还于她,早不追究了。”

    叶蔷这才明白沛玉手中黄绢来由,也就放下心来,但他忽然愣住了,他怎么不知道沛玉有未婚妻,除了宝囡,难道沛玉另外还定了亲事?

    郑衡见叶蔷发愣,淡淡一笑,不以为意地说道:“蔷公子,本官听说吴家少公子还活着,可有此事?唉,可惜他的名字已登录战亡名册,不然,或者能得个封赐。只是一切都已成定局,世上再没吴沛玉这个人了,谁能奈他何?”

    叶蔷大喜,如此说来,沛玉再无性命之虞了,他忙一拱手:“多谢大人诠释详情。”

    郑衡笑笑,他与叶吴两家向来交好,也知老千岁与吴家的关系,料定沛玉早躲进茧园,只是不想拆穿罢了。他拍拍叶蔷肩膀,道:“你家那玉儿没事了,让他早点回家吧,别再让老千岁担忧。”

    叶蔷苦笑笑,沛玉竟是在外白白吃了这几个月苦,到头来却连名字也给丢了。他不觉抬头问道:“大人,既然此事已经过去,可否告知当初吴家为何被抄?”

    郑衡脸色微微一变,叶蔷毕竟年轻,不知官场忌讳。但他还是隐忍不发,说道:“此是朝廷之事,我也不便刨根究底,其中缘由还是不知为妙。蔷公子,下官尚有要事须办,不便多留。”

    叶蔷明白,这已是逐客之辞,心下不由打上了一个结。

    “送客。”郑衡大声说道,立刻便有人来领叶蔷出去。

    叶蔷心存疑惑地告辞出去,颇为不解一向巴结奉承叶家的郑衡怎会突然冷落起他来,心中立即有了不祥的预感。但回想想恭亲王南巡,他刚捐了三十万两白银以建轮船招商局,便又泰然自若,谅来看这些银子面上,也不会有人敢动叶家一根毫毛,何况还有老千岁在园里雄霸一方呢。
十三
    第十三章退军渡翻船失笛归叶府据梧轩探病换装绎情恨

    沛玉自昆山返回天君陵,将祖母和义母送回村里,手头已是一文不名了,他洒脱地一甩头,也不去向无心告辞,一个人径去学那闲云野鹤到处游荡了。

    可是他根本不能和无心比,但凡和尚行脚,随时可向村民、路人化斋,他过惯了养尊处优的日子,何曾低头向人乞讨过。离了大直,走了个把时辰,好不容易去到吴淞江边的渡口,腹中已是饥饿难忍,见有一老头在渡口凉亭里坐着,渡船系于亭旁石柱上,料定老头便是艄公,便走上前去,拱手说道:“老伯,能否辛苦一下,渡小生过河?”

    老头正在抽旱烟,头也不抬地说道:“天色已暗,明早再来。”

    沛玉看看天空,果然有些晚了,忙好言相告:“老伯,我不是左近人氏,从天君陵来,要回昆山去,在此如何等得天明?”

    老头这才抬起头来,换用官话说道:“要过河很容易,先拿两文钱来。你最好还是去村子里雇条船,到昆山十多里路,靠一双脚要走到什么时候?”

    沛玉苦笑道:“不瞒老伯说,眼下小生身边未曾带得一文钱,连摆渡的钱还想老伯赊欠与我,日后定当加倍奉还。”

    老头刚要站起来,又立即不满地坐了下去,哼了一声,说道:“看你的打扮也不象是个穷光蛋,你会特地为这几文钱跑一趟?今日决不赊欠,再不然你就在这里等到明日天亮,我倒可以开恩破例,不收你钱。”

    沛玉的脸立刻红了,真是虎落平阳遭犬欺,他吴少公子若不是为重修兴福寺耗尽身边钱财,又怎会落到这般田地,要为二文钱折腰?他矜持地走向一旁,预备着在凉亭里坐上一晚。

    可是如此干熬,滋味实在不好受,累倒罢了,歇歇就会过去,这腹中大唱空城计却不是靠个忍字就行的。还没等到老头抽完那锅烟,他就忍不住叹了口气,从腰间抽出玉笛,凑近唇边吹了首《沽美酒》,权作画饼充饥。

    老头本不想理他,见他一支玉笛吹得出神入化,虽饥渴难忍却不见气短,运气换息仍游刃有余,虽羞怯窘迫却不见慌张,笛声悠扬固自得其乐。老头虽然只是一介粗人,对音律节拍倒也颇有灵通,不由拍手称赞:“好笛子,公子倒真象是落在难中。好,看在你笛子吹得这么好的份上,我就白渡你过河。”

    沛玉感激地一拱手:“如此多谢老伯了。”

    “那就上船吧。”老头领沛玉上船,然后解缆摇橹,边随口问道:“公子到昆山去有事吗?”

    沛玉一愣,对啊,他到昆山有什么事呢?吴府破败不堪,再难容身,若是回去茧园,就得面对宝囡,除了这两处,他哪有地方去?老头这句话把他给问住了,他颓丧地答道:“唉,不瞒老伯说,我到不到昆山都无所谓,但是此处人生地不熟,更无处可去。”

    “你又不急着回家,何必非要我渡你过河?”老头不解地问。

    “家?哪来的家?人逢乱世,生不逢时,有家的也成了无家的。我在兴福寺里倒有一个家,那却是我赔给人家的,我既没了钱,又怎能好意思再去蹭义祖母的。”沛玉淡淡地说道。

    “那公子又凭什么生活?”老头问道。

    “到什么样的山砍什么样的柴,走一步算一步吧。”沛玉答道。

    老头同情地摇摇头,这年头摆南渡北,见的人也多了,象眼前这样的落魄公子王孙他遇见的也不只一个两个。他默默地将沛玉摆过江,停下船让他上岸。

    沛玉登上码头,回头揖了一礼:“多谢老伯仗义渡人,小生这便再奏一曲,以酬老伯义渡之恩。”

    “好啊,再好也没有了。”老头高兴地说道,“这退军渡本就是义渡,除行路客商外,本村村民过江都不收钱,公子说得对极了。”

    老头拄篙聆听,沛玉再吹了首《水底鱼》,吹毕,作了一揖,转身欲走。

    “等一等。”老头叫住他道,“公子吹的可是《水底鱼》?先是美酒又是佳肴,公子定是肚子饿了。你现在去昆山,天色已晚,路途又远,况且刚才听你说身无分文,路上怎么向人买吃的?你若不填饱肚子,怎么走得到昆山?”

    沛玉苦笑笑,迈步出去。

    老头赶紧说道:“你若是不嫌弃,小老儿舱中还有一碗米饭,吃饱了肚子再走也不迟啊。”

    “这个……”沛玉迟疑道,听说有吃的,这腹中立刻更觉饥饿难忍,一时连腿都有些发软,无力迈开步子。

    “公子不必客气,你吹一曲,我渡你过河,再吹一曲,供你饭食,互不拖欠,不是很好吗?再说乡下人没有什么好东西,一碗饭也值不了几个钱,千万不要放在心上。”老头劝道。

    沛玉想想老头说的也些道理,这才折转身来:“如此叨唠老伯了。”

    老头把他让上船,拎出饭篮,让他先用起来。沛玉从早上到现在还水米未进,正饿得头晕眼花,也不挑剔,端起碗就吃。

    “公子平时作何营生?去昆山有什么打算?”老头关心地问。

    沛玉咽下口饭,摇摇头,说道:“我刚从天君陵来,也没什么营生。”

    老头听他几次提到天君陵,眼睛不由一亮,忽然问道:“你姓吴?”

    沛玉一愣:“你怎么知道?”

    老头笑笑:“原来你就是重修兴福寺的吴公子,真是失敬了。”

    沛玉摇头:“那是我欠无心大师的。应该的。”

    老头同情地说:“你要是真没有去处,不如留下教我孙女吹笛子好不好?”

    沛玉急忙摇头:“这如何使得?摆渡挣钱收入微薄,养家糊口尚属不易,如何能再多添一张嘴。”

    老头笑笑:“没关系,小老儿只祖孙两个相依为命,糊口不成问题,只是闲着无聊。公子要是肯教,以后也免得寂寞无聊。”

    沛玉想想,自己也实在怕回昆山,遂答应道:“如此,给老伯添麻烦了。”

    老头高兴地说道:“不麻烦,不麻烦,公子这就先去我家中将就一晚,好不好?”

    “多谢老伯了。”沛玉感激地说。

    老头这便撑船回去,将沛玉领回家。老头家中只有两间半茅草屋,屋角整齐地摆着些修船用的木料,再有就是两张竹榻,真是陡壁四空。沛玉还是第一次到如此贫寒的人家来,可就是这样的家庭,却分明比那钟鸣鼎食的大家族日子要过得舒坦百倍。

    老头在外屋床上悠闲自得地坐下,也请沛玉坐了下来,沛玉这才注意到墙角还有一张矮桌两只小凳。老头说道:“蝶儿,还不快去烧饭。”

    “爷爷,饭不是给你送去了吗?”被唤作蝶儿的姑娘约莫十四五岁,正瞪着眼睛好奇地看沛玉。

    “没看见家里来客人吗?”

    “哦。”蝶儿答应道。

    “再去向人家买两条鱼来,爷爷今天要喝两盅。”老头兴奋地说。

    “噢。”蝶儿答应着走了出去。

    自打这天开始,沛玉每天随着老头出外摆渡,吃有蝶儿送来,睡则与老头同挤一铺,早起晚归,一来二往倒与这一家子混熟了。忙时就为渡客吹笛,客人听得高兴,有零星多给几枚铜板的,老头就给了他,闲时则教蝶儿吹笛,蝶儿每日除了烧饭就是学笛,相熟之下,彼此攀谈起来,相互间也了解了不少,沛玉将自己的经历悉数告诉了他们祖孙。

    如此悠闲地过去了半个月,这一天沛玉照例和老头结伴去到渡口,蝶儿在家无事,也跟了去。这趟船上渡客不多,只一付货郎担,沛玉见担子里有副付小银簪,不由想起宝囡,便将数日来积蓄的铜板悉数与货郎换了来。

    这日,吴淞江上风比较大,老头摆渡几十年,对此小风小浪自是驾轻就熟。沛玉却是个旱鸭子,藏好簪子后,他正站在船头吹一首《梁州新郎》,忽然一阵大风突如其来,掀起一股巨浪,他一时立足不稳,竟摇摇晃晃地一头栽入水中,真成了“水底鱼”。

    待得祖孙俩手忙脚乱地将沛玉从水中救起,他已是昏迷不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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