茧园曲散-第5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银环不由得笑了:“玉公子真会拿我们做下人的开心,公子往后只管叫我银环好了,若嫌生份,就唤个‘你’、‘我’也成,万不可再称姐姐了。”
沛玉点头:“姐姐说得极是。”
叶莲嫌沛玉过于斯文,不屑地摇摇头,眼珠一骨碌,口中说道:“玉哥哥,我得回老千岁话,先告辞了。”
沛玉也不挽留,道声:“莲弟弟走好。”
叶莲毫不为意,只喜滋滋地快步走了出去,甚至都不要沛玉相送。他刚出据梧轩,立刻一溜小跑,直往万寿楼奔去。
银环待沛玉回来,纳了个万福:“公子、小姐,可有什么吩咐?”
沛玉摇摇头,宝囡却一时没会过神,都没回答。
银环见他俩不开口,便说道:“我这次来,老千岁还让我带了两个小丫环来,她们正在外面候着,公子若有事只管问我,我自会替公子张罗。”
“那就让她们进来吧,外面挺冷的,别为我让她们冻着了。”沛玉顺口说道。
银环微微一笑:“公子宅心仁厚,不过老千岁已有话传下来,她们住厢房,不让见公子面,以防多事。”
“那她们叫什么名字,以后见了也方便称呼。”沛玉问道。
“公子最好不要见她们,也没必要知道名字。”银环将屋里四顾一番,忍不住皱眉道,“哎呀,这么冷的天,怎么连个炭炉也没有。公子请稍候片刻,我这就去拿一个来。”
“不用了。”沛玉客气道,银环却已走了出去,找炭炉了。
而叶莲到了万寿楼,还不等丫环通报,就径直奔上楼去,口中嚷道:“太奶奶,太奶奶。”
老千岁正和叶蔷小声说话,见状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
叶莲见到哥哥,略一迟疑,还是忙不迭地说道:“太奶奶,我刚才在玉哥哥房里见到了一位神仙似的妹妹,求太奶奶作主,让玉哥哥答应给了我吧。”
老千岁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扯谈,你蔷哥哥正求我聘她作小,你又来说什么给了你。”
叶莲想也不想就说道:“哥哥已经有凤姐了,干嘛还要纳小的?我都老大不小了,凭什么轮不到我?”
老千岁想想也有道理,略一沉思,点头道:“哦?会有人值得你们哥俩争抢,我倒要去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仙女。”
叶莲趁机说道:“太奶奶,你没见过,那位妹妹真的漂亮极了,天仙也比她不过。太奶奶若是偏心把她给哥哥,我就终生不娶。”
老千岁沉吟片刻,才说道:“嗯——既是玉儿带来的,还得问问玉儿的意思,要真那么漂亮,倒也做得起叶家的媳妇了。”
“谢太奶奶。”叶莲高兴得跳了起来。
“蔷儿这么久却没有子嗣,还没轮到你呢,走去看看。”老千岁说着就由金珠扶着站起来。叶蔷赶紧从旁拿过龙头拐杖,递到老千岁手里,叶莲却撵开金珠,上前扶住老千岁左臂。
从万寿楼到据梧轩先得经过烟鬟榭和听风房,早有下人见到给茜、蕾两位姑娘和二太太报了信,三人已站到路边恭候。但老千岁只受了她们一礼,就又向前去了,三人不知就里,只得跟在其后。过了梅花馆,经过绿天径时,又带上凤姐,只有樾阁没有动静。老千岁也不理会,带了人径往前去,却在荷花池畔见到叶芸,叶芸见他们往据梧轩去,也赶紧跟了去。
这么多主子,带了近二十名丫环仆妇,浩浩荡荡地开过来,把轩里的两个小丫环吓得忘了通报。老千岁扭头向二太太道:“让他们回避,你和我进去瞧瞧。”
“是,老千岁。”二太太答道,示意凤姐照办,她则紧趋几步,扶着老千岁向里走去,直接进了卧房。
银环正背对门站着侍候沛玉和宝囡用茶,口中说着:“玉公子,不是奴婢懒惰,这壶茶今个是我沏的,但是日后就得公子自己动手了,要知道园里的主子们从来都是自己煮茶喝的。”
银环正说着,见宝囡神色有异,回头一看方知老千岁驾到,吓得她赶紧跪下:“奴婢见过老千岁和二太太。”
“不用了。”老千岁不在意地说道,眼睛只往宝囡脸上瞧。
沛玉见是老千岁和二太太,一拉宝囡,正要下跪请安,被老千岁止住:“免礼,坐下。”
沛玉听令正待往圆凳上坐,却听老千岁说道:“不是你,是这位姑娘。”
沛玉正吃惊不知出了什么事,要惊动老千岁亲自来一回。他急忙给宝囡递了个眼色,让她照办。
宝囡在凳上坐了下来,老千岁先是站着将她正面打量一眼,然后走上一步,在她身边绕了一圈,将她上上下下前前后后仔仔细细看了个遍,这才在另一张圆凳上坐下,满脸慈爱地问道:“玉儿,这位姑娘怎样称呼啊?”
“她叫宝囡。”沛玉答道。
老千岁点点头:“嗯,好名字,人也长得漂亮,真是好宝贝的女儿家,难怪莲儿夸她是神仙。在吴府里是什么辈份啊?”
沛玉迟疑了一下,还是实说道:“不敢欺瞒老千岁,这位姑娘实是昨天刚认识,是玉儿游天君陵时见到,因其貌美才带回来的。”
老千岁不由得把眼一瞪:“什么?原来是风尘女子!”
沛玉见老千岁动怒,赶紧跪下:“回老千岁,玉儿幼受家训,早读诗书,岂敢招惹风尘女子。她本是好人家的女儿,去兴福寺进香时被玉儿几位好友撞见,他们自作主张硬是买下来塞给了我。昨晚回到昆山,没敢立即带回家中,本想今早禀明父母,即刻送她回家的,不曾想家门巨变,故央蔷哥哥带来园里以图日后计较的。”
添婢购仆,这是哪个大户人家都有的小事,老千岁点点头:“这么说,她是你的人了。”
沛玉立即答道:“玉儿不敢,昨晚带回偏宅,本是要一早送她回去的,故不敢将她当下人待,恐委屈了她。玉儿莽撞,到现在还后悔不迭。”
老千岁微微皱眉:“素闻吴少公子才高八斗,虽家财万贯却身清似玉,想不到——”
沛玉聪颖过人,岂听不出老千岁话中有音,吓得磕头点地:“老千岁,玉儿虽平时荒唐,贪玩少礼,却不敢做错什么,请老千岁教诲。”
“你,你让我怎么说你!”老千岁没好气地顿了顿拐杖,有点哭笑不得,她本想为莲儿选媳,却原来这姑娘只是沛玉买回家的寻常丫头,看他两人虽身份悬殊,却皆品貌出众,昨一夜孤男寡女偷欢承爱自是不言而谕。
二太太先已见过宝囡,也知老千岁所指,她有心成全沛玉颜面,遂插话道:“当然,这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昆山城里有哪个公子哥儿不在外面拈花惹草的,玉儿,快起来吧,你跪得也有一会了,地上砖凉,别冻坏了身子。”
沛玉闻言,更是惶恐万状,连连磕头道:“求老千岁和二太太明鉴,玉儿素来洁身自好,从不敢做什么有辱家门的事。”
老千岁都有些糊涂了,二太太不由说道:“金屋藏娇也不是寻常人等能为的,也不算有辱家门。”再见到沛玉满脸冤屈的模样,她只好明说道,“玉儿,难道说是老千岁冤枉你了?你们一个晚上孤男寡女的能不苟且偷欢……”
沛玉羞得满面通红:“回老千岁和二太太,玉儿真不曾做下什么苟且之事,求你们信我。”
二太太这次真的是吃惊不浅,连连点头赞扬:“真不愧是身清似玉,我相信你。这位姑娘虽出身乡野却是美若天仙,玉儿能坐怀不乱实是可敬可佩。然孤男寡女独处一室难免不落人口舌,未免辱及玉儿清誉,我看,不如将她由老千岁带走,这样谁也不能说什么闲话。”
沛玉愣愣地不知说什么好,宝囡却不禁落下泪来。
“姑娘,跟我走吧。”老千岁轻轻牵起宝囡右手,怜爱地说道,欲领她向外走去。
宝囡丝毫不敢反抗,只眼泪汪汪地回过头看沛玉,见他不知所措地跪着,她求救的眼神顿时绝望万分。
“走吧。”二太太慈爱地挽住宝囡另一只胳膊,搀她出去。
待出了卧房橱门,宝囡再也忍不住哭出声来:“哥哥!”
沛玉这才醒过神来,匆忙向外追去,却被银环一把从后抱住:“公子切莫出去。”
“你放开我。”沛玉生气地说道。
“公子,恕奴婢冒犯,二太太说的话也就是老千岁说的,老千岁决定的事是不能更改的,奴婢虽是初次见到公子,可也看得出公子是性情中人,公子而今已是我的主子了,就请听奴婢说句话,在叶家求生,最要紧的就是顺从老千岁的意思。”银环诚恳地说道,不肯放开他。
沛玉无奈地叹了口气:“我害了她,是我害了她。”
银环又道:“公子宽心,依奴婢之见,她既来到园里,由老千岁领她去恐怕是她的福份,公子更不可为一女子自责,强留她在身旁。奴婢虽是初见公子,却也久闻公子美名,公子万万不能为了一个寻常女子就自毁名节。”
“名节?”沛玉重重地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推开银环,转身向旁走去,闷顿地躺在床上,呆呆地望着床顶布罩上绣的蝴蝶扑花图。
天渐渐过午,很快又到了掌灯时分,沛玉依旧颓废地躺在床上,银环已送过两次饭了,他都没有动过一口。银环无奈,只得找了个暖窝捂着,然后点上蜡烛,放在床边灯罩内,随后又要放下帐帘。
沛玉懒懒地看她一眼,失神地,象是问她又象是自问:“何为名节?”
银环停手说道:“奴婢愚笨,答不上来。”
沛玉冷眼将她上下打量了遍,淡淡地问:“你可会行那苟且之事?”
银环唬了一跳,急忙说道:“公子贵人,怎的没来由说出这种粗话来,平白辱没了自己的名声。”
沛玉冷冷一笑:“名声?名声究为何物?你若会得此事,不妨教我一教,也免得日后再有问及的,我却不知其为何物。”
银环止不住流下眼泪:“公子是要折煞奴婢了,公子美名传遍四乡八里,若是奴婢将公子害了,只恐我会永世不得超生。”
沛玉冷笑道:“想我堂堂吴家三少,何曾有我不懂之事不通之理,若连此事都不知晓岂不令人耻笑。你只是一个下人,倘若连这等小事都不能依我,我留你在身边又有何意,还不如及早禀明老千岁,让你趁早回原来的地方去享福。”
银环的眼泪大滴大滴地落在了床前踏板上,她真是好命苦。原来侍候姨太太就不比旁人侍候正牌主子风光,总要受到别屋有头脸的丫环欺负,好不容易熬出头有了个正牌主子侍候,满心以为这是昆山城里有名的才子,可以叨光得势,不再低人一等,却不料初见面就说出这番混帐话来,竟与平时听到的大相径庭,让她怎不伤心悲苦。但是他毕竟是她的主子,她到底只是个下人,下人又怎能违抗主子呢?犹豫片刻,她还是颤颤巍巍地解开了胸口的第一对扣子。
沛玉只是倚在床头冷眼旁观,但见她珍珠沾娇容、玉山横春波,看着虽觉新奇却终因心情欠佳而毫无妙趣可言:“这也算苟且?发肤天生、自然常物,美丽又如何?青楼里、混堂中我也见得多了,究与名节何涉!”
银环卸衣却裙,一片春光映满屋,风景虽是这边独好,奈何娇客只作壁上观。银环静待片刻,渐感寒凉,见他依然无动于衷,只得强忍羞涩,勉强说道:“请公子宽衣就寝。”
一天下来,沛玉也感到累了,遂点点头,银环硬着头皮走上一步,为他宽衣解带,然后垂首立于榻前。
沛玉冷冷一笑:“这就是老千岁说的苟且?哼,孤男寡女,总难免孤身独处,说什么名节、道什么清誉,不过用来吓唬三岁乳儿而已,子曰:非礼莫视,我作视而不见又何妨?”
银环更是羞辱万分,再加上天气寒冷,泪水从脸上滚落沾湿胸脯,禁不住激凛凛地打了个寒噤。沛玉叹口气,摇了摇头,从怀中取出绣帕为她拭干脸上泪痕:“唉,真是难为姐姐了,这么大冷天让姐姐一丝不挂裸身受寒,快到床上暖一暖吧。”说着又拿起披风为她披上。
银环见他丝毫不解风情,才知众人皆误会他了,心中益发羞愧难当,泪水更是象小溪奔流。沛玉叹息着摇了摇头,扶她上床,再将绣帕为她拭泪,但见梨花雨蒙秀峰雾障,伸手拂去,只觉如脂如膏,别具异样感受,却是他从未有过的。他不觉心旌摇荡,一时愣住,竟说不出话来。
银环再也受不住这份羞辱,嘤咛一声,扑入沛玉怀中。两人肌肤相亲,情愫自生,立时云遮莲荷雨打芭蕉露滴牡丹开。
待那云收雨住,一个是红浪滚滚只觉天旋地转,一个是怒海潮涌唯恐天崩地裂,不免都是气喘吁吁面红耳赤。沛玉揉揉双额,抱怨万分:“你害死我了,我现在头疼得要命,如何是好?”银环却不知去怪谁好,只是独自忍辱抹泪。幸亏两人都已精疲力竭,彼此也无更多抱怨,很快入了梦乡。
沛玉一直睡到第二天天光大亮才睁开眼睛,银环已经备好一套新衫放在他枕边,而且还在烛下一针一线地缝着一件棉袍。
沛玉见到新衣,不由一喜:“怎么?你做的?你莫非一夜没睡?”
“让公子见笑了,奴婢粗手笨脚的,用的又是平时攒的一些粗布,缝出的衣服恐怕不能中公子心意。公子此番来得仓促,又不曾备得换洗衣衫,只得暂且缝几件让公子将就着穿用。”银环抬起头,才发现天已大亮,忙吹灭烛火,微笑着放下手头针线,起身取过枕边衣衫要侍候他穿衣,可见他赤身裸体的样子不免还是有些难为情,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
沛玉不好意思地笑笑:“我自己来。”遂取过小衣,在被中摸索着穿了起来,然后才让她侍候自己穿衣洗漱。
待沛玉起床,银环出去拿来一份早点,在沛玉面前一样样摆了开来,共有四色:葱卷塞肉、宫爆鱼翅、虾仔银鱼、蟹末蛋糊。沛玉一整天水米未进早腹饥如豉,风卷残云般一扫而光。
“公子还要添些吗?”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