茧园曲散-第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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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姐愣了愣,心中不免有些怀疑,说道:“谁和我一起去看看?”
沛玉素常在外闯荡惯了,并不害怕,见众人都不吭声,就自告奋勇地说道:“我跟姐姐去。”
凤姐想想道:“好吧,就由姑爷随我去。叶成,多带几个人跟着,莲哥儿,你和众姐妹留在这里守着老千岁。”
叶莲赶紧答应了。叶芸也挣着要跟去,却被叶茜劝住。
大云堂那边果然有些异样,时候将到中午,日头正旺,独大云堂那边黑压压的象是有一片乌云罩着,看上去就有一股阴森森的气氛。
凤姐率先从边厅进入大云堂后的跑马楼大院,就听见堂里喔喔呀呀地传出一些怪声。到了大云堂前,下人们都畏缩不前,凤姐壮着胆子推开雕刻精美的格扇门,“吱呀呀”,门难听地尖叫着打开了,里面黑洞洞的什么也看不见,只听一阵鬼哭狼嚎,有吵闹的、有怒骂的、有嚎啕的、有啜泣的,凡世间能听到的所有痛苦和怨恨的声音都包含在了里面,有老人的也有小孩的,男男女女、高高低低的声音混杂在一起,真有如几千几万种,全夹杂在一股阴森可怖的寒风中向外冲出来。
凤姐受寒气一冲,禁不住恐慌地叫了一声,软软地倒了下去。沛玉近前一步扶住了她,带她走到下人们中间,然后沉着果敢地向堂里看去,目光冷峻、凌厉无比,触目所及,仍是他初进茧园时看到的一切,不同的只是长明灯灭了,坐在太师椅上的老爷也躺在了棺材中,那怪声却不知从何发出。
妍梅上前扶住凤姐,急叫:“少奶奶。”
沛玉放开凤姐,缓缓走进大云堂。他仿佛听到一阵恐惧而杂沓的脚步声仓促逃离,叫声也渐渐轻了下来,一切又恢复了平静。沛玉四处看看,不见异样,才喊道:“大管事,进来把灯点上。”
叶成不敢违令,心惊胆战地慢慢挪进去,听不再有怪声,这才壮着胆子让人架起竹梯,将长明灯点上。
大云堂依旧恢复了从前的宁静与冷清,凤姐悠悠醒转,恍如隔世。她四周打量了一眼,这才淡淡地说道:“叶成,多调几个人手过来轮流守值,再去告诉茜姑娘和莲少爷,就说我留在这边陪老爷,让他们好生照顾那头。”
叶成答应着出去,沛玉这才说道:“凤姐,这儿不太安宁,你还是……”
凤姐摇头打断他:“那冤孽躲在外面不回来,自然是我替他尽孝了,你也别劝我,纵使有何不测,也是上天报应。”
“可是,园里多事,凡事还得姐姐拿主意,你怎能留在这儿?你只管放心去做事,这儿有我应付。”沛玉说道。
凤姐想了想,说道:“姑爷,姐姐求你件事,委屈你跑一趟陈姨娘那儿。”
“什么事?”沛玉问道。
凤姐叹了口气:“唉,园里连着出事,太太又一味吃斋念佛不管事,我一个人难顾两头,你就对她说,我请她过来帮忙打点打点,毕竟我年轻不经事,恐万一疏忽,做出不合礼数的事来。”
沛玉犹豫道:“姨娘为了芸弟的事正在花神殿旁的小屋里,恐怕很难请她过来。”
凤姐说道:“我早就想过这些了,但芸儿毕竟是她亲生的,她看你的面子肯定会来。”
“那我去试试。”沛玉答应着,走了出去。
到了小屋门外,沛玉叫道:“姨娘请开门,小婿有事想见姨娘。”
但房里并没人应,沛玉有些诧异,按理说她自罚在此思过是不可能离开的。“姨娘。”他又喊一声,推门走了进去。
进得门去,沛玉不由吓了一跳,陈姨娘竟然蜷缩在地上动也不动,而且整张脸都已扭曲变形。
“姨娘!”沛玉惊叫,情知不妙,怀疑地四下里看了看,只见小桌上放着一封信,还有一方帕子上放着几块碎金子。陈姨娘竟是吞金自杀了。
沛玉一看信上的称呼是“芸儿”,拿起信和帕子就向万寿楼奔去。叶芸正跪在老千岁灵前,悄悄掉眼泪。
“芸弟快别哭了,你来看看,这是姨娘给你的信。”沛玉扶起她道。
叶芸缓缓抬起头,接过信,细细看将起来,只见信上写道——
芸儿,一十六年来,我日夜担惊受怕,始终不敢暴露你的身份,没想到,到头来还是没能瞒得了人,这也合该是我的惩罚,我都认了。
如今,你嫁给玉儿,这本是一桩喜事,我也可以放心去了。回想因我一念之差,连累茧园惨遭横祸,实是始料未及。我本是偏房,老爷既亡,我也不能独活,这便去追随老爷和老千岁,只是我还有一个心愿,望你能答应。
我虽是你的生身母亲,可因为身份卑微,十六年来从没听你喊过一声娘,我只求你,在我死后,能听你叫我一声娘,我也就死而无憾了。
女儿……
信没有写下去,显然是吞金后苦痛万分,难以为继,但是,就只这些已让叶芸惊得瞠目结舌,好一会才突然哭出声来:“妈——”
这一声痛哭撕心裂肺,催人泪下,叶茜正在外忙着做事,猛听得叶芸哭声,赶紧跑进来,关心地问:“芸儿,怎么好端端地又哭起母亲来?”
沛玉托起手中绢帕,同情地说道:“不是,是陈姨娘。”
叶茜见到这些碎金,也明白了,刚要安慰妹妹,却发现她已经晕倒,赶紧令人照顾于她,自己则赶去姨娘那边处理后事。
沛玉见有叶蕾和其他姐妹照料叶芸,想想陈姨娘信中所说,便从她手中取过信来,往大云堂找凤姐商议去了。
凤姐看了信,心中不免吃了一惊,方才明白陈姨娘这十六年来的痛苦心情,她想了想说道:“姑爷,你且替我在这边照看一会儿,姨娘是长辈,得请示太太的意思。”
沛玉点点头,便留在堂里看守老爷的棺木,不一会儿,凤姐回来说道:“姑爷,我已经请示过太太,太太让我自己拿主意。我想姨娘虽是咎由自取,但在茧园也十多年了,不如把姨娘移到这边来,待老千岁事了了,就把她和老爷的丧事一起办了,合葬于老千岁身旁,你说可好?”
姨娘能够与主人合葬,这可是额外施恩,沛玉感激地点了点头:“多谢姐姐成全,我这便去告诉芸儿和茜姐姐。”
凤姐抱歉地说道:“姑爷,眼下叶家多事,带累你也四处忙碌,你和芸妹妹也要节哀顺变,千万不要过于伤悲。”
沛玉点点头。
“姑爷若是有空,凡事也请多多费心,莲哥儿不懂事,蔷儿又不回来,茜姑娘到底没经过多少事,所有的事情全靠我一个人也做不来。再说我也有些累了,凡事还请姑爷多照应些。”凤姐说道。
“这怎么行呢,我是个外人。”沛玉赶紧推托。
凤姐苦笑笑:“姑爷切勿推辞,眼下正是万事艰难,那个冤家在这紧要关头出去,连个音讯也不留,靠我一个人如何支撑得住?况且你也不算外人,本就有话道:女婿也顶半个儿,你又是老千岁嫡嫡亲亲的曾侄孙,不必谦辞。”
沛玉闻听凤姐说得恳切,也就没再推,赶着去万寿楼看叶芸了。
二十
第二十章闯三界辩曲直小玉抗命毁大堂脱冤魂叶芸晓世
茧园里连着没了三位主子,太太又诸事不理,凤姐伤感叶蔷出走,叶茜霜居,叶芸病体缠绵,叶莲少不经事,整个园子彻底乱了,一付担子反而落在了沛玉身上。沛玉忙得焦头烂额,总算勉强将三位长辈的棺木尽皆送去上方山安葬妥当,而一个万民喜庆的春节竟在忙忙碌碌中过去了。
从上方山归来,沛玉想起小玉未曾送殡,遂向宛儿询问:“蓉姑娘这两天在哪儿?”
宛儿答道:“刚才经过花神殿时,我好象见到蓉少奶在那边坐着。”
沛玉怀疑道:“哦?她这两天可好?”
宛儿是留下服侍小玉的,她想了想说道:“还好,不过就是这些天她总爱在花神殿中出神,不知是不是太过伤心了。她好象不太开心呢,姑爷还是去看看她吧。”
沛玉点点头,向花神殿走去。
果然,小玉正静静地在蒲团上打坐,沛玉有些意外,小玉可没有这种习惯,他体贴地说道:“小玉,这儿清冷,快回轩里吧。”
小玉却不理他,他又喊了两声,不由得近前一步。只见小玉面目端详无声无息地静坐,动也不动,甚是古怪,他不觉有点担心,急问:“小玉,你这是怎么了?别坐了,快起来吧。”
小玉微微睁开眼睛,看他一眼,淡淡地说道:“因果轮回,阴阳相生。大哥不必牵挂于我,去忙自己的吧。”说完又闭上眼睛。
沛玉只觉此话很熟,一时却想不起哪儿听过,既然小玉没事,他心头一块石头也落了地。他卸下肩上披风,裹在小玉身上,说道:“天凉,当心冻着了。我听宛儿说,你这两天都来这里打坐,究竟是为了什么?”
小玉微叹口气,复又睁开眼来:“大哥,小妹有一句话,不知当不当说。”
沛玉感兴趣道:“但说无妨。”
小玉略想了想,道:“大哥还记不记得前番在天君陵曾有人为你解过一个疑问,说的是因果轮回、阴阳相生的事,其实我就是公子痛恨的赤袍天君。”
沛玉诧异地看她一眼,不满地责备:“到这时候你还有心情与我开玩笑,那不过是我梦中所见的怪事,怎么能当真呢?况你是女子,又怎可能是天君?”
小玉淡淡地说:“这都是老千岁点化结果,我的确曾是天君,为逃避天条惩处,不及细辨,方始错投女胎。”
“这怎么可能呢?如果你是真的天君,情天恨海也肯定是确有其人喽?若你真是天君,早被轮回索命,又怎么可能坐在这儿和我说话?”沛玉不信。
小玉叹口气,解释道:“我何苦骗你?虽说我平时放浪形骸,却处处小心谨慎,连个蚂蚁也不敢踩死,不敢再造丝毫的杀孽,所以阎王也不能硬索我性命,抓我回去修炼,这才苟活至今。可是宿命难违,千虑一失,日前因在不经意间害老千岁辞世登仙,阎君便借题发挥,要抓我回去问罪。”
“可是,前世的罪孽你已还了,怎么还要抓你,老千岁是寿终正寝、无疾而终,与你何干?”沛玉愣道。
小玉叹息道:“只因我罪孽深重,永生永世也难超脱,故此阎君才要来抓我。”
沛玉愤愤不平地说道:“这还有王法?阎王怎能如此草菅人命?我去帮你理论。”
小玉凄惨一笑:“阴阳殊途,你我已如隔世,大哥不必轻身涉险。想当初我险些害了你们性命,没料到你和芸姐却待我这么好,我不能再让你去为我冒险,此去路途遥远,不只要见阎王,还得见天帝,路上魔障重重,你们肉体凡身,又如何能禁受得住其间辛苦?”
“可你……”沛玉不舍道。
“我虽偷投人生,却未有过错,任何人都无奈我何,只是地府的门也不是那么好进的,我想向大哥借一件东西,不知大哥可答应?”小玉道。
“只要我有的,什么都可以送给你。”沛玉慷慨地说道。
“我想借大哥的玉笛一用。”
沛玉想都不想,当即从怀中取出玉笛,递与她手。
“谢大哥。”小玉接过玉笛,细细端详一阵,说道:“大哥,有好几次你都能劫后余生,太仓退鱼、渡口逃生,可谓大难临头、九死一生,你都侥幸躲过,但其中奥妙你可知道?”
“哦,愿闻其详。”沛玉好奇地说道。
小玉看看他,忽然将玉笛凌空一指,大喝道:“阴阳情恨如意天剑!”
只见一道霹雳直刺云霄,小小玉笛霎时化作一柄寒光耀眼的长剑。小玉欣慰地点点头,正要向沛玉解释,却发现自己已置身世外,与他阴阳两隔。
沛玉骤然发觉小玉不知去向,心中不免暗暗一惊,想起她适才所说,不由得幽幽地叹了口气:“宝剑赠英雄、红粉配佳人,妹妹保重,早去早回。”
小玉遥遥一拜,道:“大哥保重。”径直隐身离去。
小玉此时还是生生活人,并没变成冤魂怨鬼,要想闯入地府却也不易,幸亏有天剑护体,她才能直闯阎罗殿逼至阎王面前,怒责:“你这昏庸无道的鬼王,我曲小玉兢兢业业,上不敢犯天条,下不敢触律法,更与你地府无干,你因何断我命蹙,为何要我为奴为妓?”
阎君冷冷地说道:“你前生作恶多端、为祸天下,平白让我地府添了无数孤魂野鬼,今世又偷投人生,扰乱轮回,怎不重判?今世之果皆是你前生种因,这是我地府的律条。”
小玉抖抖剑:“我现在还是活人,并非你地府恶鬼,生死自有人间律法评判,你怎可越俎代庖?我只想问你为何乱定生死,你却不分皂白让人拿我,这是何故?”
阎君理拙,小玉所言也有道理,纵然按生死簿论,小玉也没到将死时辰,他本是鬼王,并不怕死,却惧怕天剑威力将他打入黑河不得超生,不禁为难道:“曲小玉,你擅闯地府,已经触犯天条,并非本王存心为难。我早查过生死判词,上面原已详述你今世报应:为戏子,为贱妾,为奴婢,为娼妓,肠穿肚烂而亡。只因你笑煞玉琼,失了救星,才不得不拿你问罪。”
小玉分辩:“有道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我前世有恶,你当前世罚我,今生无过,你当无奈我何。你那生死簿妄断人生,还要之何用?我再不问你其它,你只需据实相告,按命我还有多少阳寿,我自会找天君理论。”
阎王迟疑一下,只得打开生死簿查看,一阅之下,不由吃了一惊,诧异道:“怪了,你的判词已变,原先的那些全没了。”
小玉上前一步,但见生死簿上写着:“余生七日,无疾而终。积善行德,重列仙班。”
小玉先是一喜,没料到自己又能重登仙境,细一想又抗议道:“得道成仙就稀奇了?想用这点小恩小惠收买我,休想。我曲小玉此生无过,为何仍要索我性命?我不服。”
阎王面露难色:“曲小玉,此判墨色鲜亮,显是新词,荣登仙班岂是常人能得?我依命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