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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部分

沉重的房子-第24部分

小说: 沉重的房子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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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瓷片作夹衬,一般都是找碎缸碎盆,农村这样的东西倒不缺,沟渠里到处都是。
窑砌好后下苦的活才正式开始,要把窑蒜里的土全部弄出来,堆在窑顶上。七八个壮劳力七八副土担子一天不停地挑,须半个月才能把土堆上去。随着前面地势的降低,窑顶就高高地凸显出来,砖窑才算有了样子。底下的人不停地往出刨,挑土的不停地往上担,上面的人不停地用柱子一点点夯实。一个窑箍成了,土夫的肩膀也就压烂了,结了痂。
那时候民风淳朴,箍窑的时候都是乡亲们互相帮忙。后来就找不到人了,不管是谁,干一天活不给钱是不来的,哪怕亲兄弟也是这样。
土工好说,无非是下苦,有力气的人就行。窑匠可不好找。好窑匠需要一千多元钱,有时还请不到。手艺差的不敢叫,怕把活干砸了。
茂生家没钱,砖烧好了也是枉然。
那时乡政府动员农民搞多种经济,黄泥村的大多数人都种上了烤烟。
烤烟是个很磨人的活。从开始秧苗就得大量地浇水。秧苗的时候是前半年,涝子里没水,于是大家便在机井上挤。
抽水的时候桶已经排了很长的队,等到水抽上来的时候大家就谁也不让谁,争着往水窖里钻。水管前,几十只铁桶发出叮叮咣咣的声音,顶、推、拉、蹬、提,圆桶进去,出来后就变成了椭圆状,一副水桶用不了多长时间就坏了。村民经常会因为挤水打架,头破血流已经是很平常的事了。
烟苗秧好后便开始栽烟。栽烟是一项很麻烦的活,属劳动密集型。一般都是各家相互换工,家家栽烟都需要找人帮忙。栽烟的时候一般分工很明确,前面的人挖坑,后面跟着倒水,然后有人专门送烟苗,几个人一起掩埋。
送水的人最辛苦,因为地里的土是虚的,沉重的水车进去后就陷了下去,怎么也拉不动。栽烟的时候正是天气开始热的时候,阳春三月,人一般都感觉很困,干一天活下来累得都走不动了。太阳像镜子一样晃来晃去,刺得人睁不开眼睛,抬头看,十多亩的烟地才栽了一小块。刚栽上的烟还嫩皱皱的,一会就趴在了地上,抬不起头来。烟栽好后过几天就得来看,没有活的还得补秧,然后有一段时间可以不管,忙玉米、小麦等农活。
农家人一年四季都很忙,除非下雨的日子,一些人才会真正地休息几天。休息的时候并不是躺在床上睡觉,而是干些在家里能干的活。秀兰的记忆里,下雨的日子父亲每天都在剥麻,母亲带领他们划玉米(用锥子在玉米上戳几下,然后用手把玉米粒脱下来)。一天划下来,孩子们的手都肿了,红红的,一碰就疼。兄妹几个经常比赛看谁划得快,不一会地上就堆满了红色的玉米芯,小一些的孩子于是就用它玩积木,堆得好高好高,最后伴随着孩子们的尖叫声“轰”地一声倒了下来,给沉闷的家里增添了无尽的欢乐。
麦收后便开始烤烟。
秀兰给烟叶上了很多肥,烟叶长势很好,黑黝黝的,有的已经长成了黑暴烟,这种烟叶很难考黄,在变色的时候火候很难控制。采烟叶的时候会弄一手烟油,油腻腻地粘在手上,不用洗衣粉就洗不下来。烟叶采回后,他们便坐在烟炉前一个个地熬通宵,特别是在变色期和排潮期,一点也马虎不得。天窗地洞留的大小直接影响到烟叶的成色,什么时间住火也很关键,要不就会出现烤焦或肉筋(没有烤干的软筋,捏在手里像肉的感觉,放几天就开始发霉),需回炉重烤,浪费许多煤火。烤烟是个劳人的细活,白天摘一天烟叶,晚上回来连夜夹杆,每个人的手上都是一层厚厚的烟油,黑得发亮。
秀兰的手法很快,几百杆的烟叶半个夜晚便夹完了,后半夜时人已经累得不想说话,腰也直不起来了,才想起还没吃饭。等到把烟杆搭到架上,封炉点火时,鸡已经开始叫了,匆匆地洗了手,靠在烟炉旁便睡着了。
经过两天的烧烤,一般第三天便开始住火,住火的时候烟炉里温度最高,有时可以达到八十多度,人在里面要观察烟叶,几分钟便汗流浃背,浑身像雨水浇透似的。
出烟的时候一般选在有雾的早上,打开烟炉,一股香喷喷的味道便溢了出来,令人心旷神怡,忍不住便打个喷嚏。
开炉的一刻心情是紧张的,一年的收成都在里面了,好坏等级差价很大,因此种烟数量是一个方面,质量是另一个关键的因素。

勤劳的秀兰(2)

烟出了炉便会摆在院子里,黄澄澄一片,如果成色好,便能引来一片叫好声,多日的疲劳也会烟消云散;如果烤得不好,一家人的脸上都会布满乌云,几天也难以散去。
晾烟叶起来要早,烟叶不能见太阳,一晒就发脆,动一下就成为碎片;也不能潮得过湿,那样烟叶便会起斑点,影响质量。潮好的烟叶像黄色的丝绸一样,软绵绵的带着弹性,摸在手上十分舒服。晾完后把烟叶从杆子上一片片地解下来,再按照一定的成色分成中一、中二、中三、中四等,最不好的是末等,一斤才卖一角钱。拣烟非常磨人,常常一整天坐在那里不动也拣不了多少。一炉没拣完,新的一炉又出来了。
茂生家那些年因没人手,烟烤得质量很差,常常还没拣完烟站已经不收购了。这两年茂生回来了,又有了秀兰的帮助,早早就拣完了。
拣烟是一项很磨人的活,一大堆五颜六色的烟要根据等级分门别类地放好,不能把好的跟坏的整在一起,那样收烟的会按最差的等级验收,烟叶就卖不上价。手法快的一天就拣一炉,慢的人一天不挪窝也拣不了多少。那时节走进各家,远远都能闻到一股浓浓的香味,地上都堆满了烟叶。
交烟是最后的关键环节,烤得再好如果验不上好等级,同样卖不上钱。
乡政府设有专门的收烟机构,因此那个季节收烟的便成了乡上最红的人,红得发紫。谁家卖烟都得给他送钱,最次也得送两条好烟,这已是公开的秘密。于是那段时间便出现了好多烟贩子,即本人或亲戚跟收烟的有来往,给他一定的抽成,便低价收了烟农的烟,再高价卖给烟站,收烟人遇到这种情况一般只象征性地看看便让过磅。烟站上乌烟瘴气,大家敢怒而不敢言。
茂生家的烟已拉来十多天了,还没交。
黄泥村的一些人都去找茂莲帮忙,茂生不想去,他不愿意看茂莲那不屑一顾的眼神。
厂院内,“满地黄金堆积”,从磅秤前直堆到院门外。尽管有塑料布蒙着,火辣辣的太阳还是无孔不入地将烟叶晒得发白,一撞即碎为粉末。
人们心急如焚。
好容易挤到了跟前。前面一家一验毕,茂生便与秀兰抬起烟往磅秤上搁。
“哎哎,不轮你——下一家!”验烟的小伙粗暴地把他们挡住。
好,下一家就下一家吧,反正离黑还早,今天无论如何也要交,要不晒一天便会赊折好多斤两。
又一家验毕后,他们又往上抬。
“哎哎——没叫你抬嘛——下一家!”验烟的用手一指他们后面的那家。那家的小伙子便飞快地把烟放在了磅秤上。
“这下该我了吧”!后面那家验完,茂生看着验收员说。
“下一家!”他头也不回地说,语气很坚决。
“下一家下一家,已是第几家了,我们要等到何时?”茂生火了,二话没说便同秀兰把烟抬到磅秤上。
验收员抬起头,看了茂生一眼,略一踌躇,说:“要交也行,统统的末级!”
“什么?!”茂生火冒三丈,立刻就要同那小子开架。
“算了,我们不交了。”秀兰将茂生挡了回去,把烟抬了下来。
“你咋能跟他硬来呢?他气焰那么嚣张,这不是拿着自己的烟开玩笑吗?明天你别来了,让我弟弟来交。”秀兰说。
秀兰给收烟的送了两条好烟,又让弟弟把他弄到食堂吃了一顿,烟后来交得还不错,请窑匠的钱也够了,一家人很高兴。
生活就是这样,很现实,也很残酷,茂生觉得自己一时还很难适应这个社会,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战士的爱情(1)

茂强来信了。
信是写给冬有的。
信中说,他心中有个她。她就是村里最漂亮的那个女孩。
也许他永远不能回来了,再也没有表达这个愿望的机会了。
茂强请冬有转告她,就说他爱她。
她是谁呢?
人们议论纷纷。
在前线,除了战斗,战士们想得最多的就是爱情。爱情,总是在人们意想不到的时候到来,也总是在人们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远去。许多战士参军的时候已经有了女朋友,于是战事之外最大的期盼就是等女朋友的来信。那种滋味儿没有恋爱过的人是无法体会的。
然而对于茂生来说,这封信他无论如何也想不通。兄弟同炕多年,茂强的脾性他是知道的。这小子从小就不跟女孩子玩,大一些的时候不让人在他跟前提女孩子。农村人都喜欢跟小孩子开玩笑,特别是男孩,小一些的时候会摸他的“雀娃”,边摸边问:你要“雀娃”干啥?男孩说撒尿。大人就会摇头,说不对,要它是为了娶媳妇!男孩一脸不解的样子,后来别人再问,就说为了娶媳妇。——娶媳妇做啥?——娶媳妇生娃。——生娃干啥?——生娃帮家里干活。问到这里就算很彻底了,没法再问了。问的人很满足地拍着男孩子的头说:狗日的好好听话,长大了娶个好媳妇!男孩一躬身就跑了,谁也不会把这话当回事。问到茂强的时候他就不说话,再问也不说。大人于是就诱导:是不是长大了娶媳妇?茂强眼睛一瞪,说谁再说娶媳妇我×他妈!大人恼了,说你这孩子咋这样?是不是想挨打?茂强往前站了一步,说打吧,我让你打!问话的大人就红了脸,非常没趣地走了。后来村里人都知道茂强不让人在他跟前提媳妇的事,一提就翻脸。平日里也很少看见他跟女孩子在一起玩,母亲高兴地说:我茂强是个好娃,眼气高着哩!
他能看上谁呢?平日里姐姐拿村里的女娃跟她开个玩笑,他都跟人急。在女孩的面前,他永远都是那么清高,村里的女娃都不敢跟他说话。
茂生百思不解。
冬有笑了。
冬有说别看你是老哥,茂强有些事是不可能跟你说的。咱村最漂亮的女孩就是雪娥了,我敢说村里年龄差不多的男娃,百分之九十都喜欢她!
哦,雪娥!凤娥的妹妹,长得有点像邓丽君的那个女孩,凤娥姊妹里最出类拔萃的女孩,整日里一副清高的样子,目空一切的女孩——这个雪娥呀!
“茂强真是痴心妄想!”茂生当时就下了结论。
“那倒不见得。说不定茂强立了功,被部队留下了,当上了军官,还看不上她了呢!”冬有对茂强很有信心。
“这话就不要向外传了,让雪娥妈知道了可不得了。——信在哪里?”茂生问冬有。
“我已经给雪娥了。”冬有说。
“你怎么能把信给她呢?”茂生有些生气了。
“不要紧的,雪娥看了信也没说啥。她都不生气,你生什么气?”冬有说。
但愿没什么事。茂生想。
茂强没有收到雪娥的回信,心里很焦躁。
那段时间,他们整天呆在猫耳洞里。猫耳洞湿热异常,人在里面根本不能穿衣服,许多战士赤身裸体,一丝不挂,就这样他们的裆部都烂了。先是感觉瘙痒,于是就用手抓,后来越抓越痒,那种痒直钻到心里,感觉五脏六¸;都在刺痛,骨头上好像有许多虫子在噬,简直比刀割还难受。由于缺水,无法洗澡,瘙痒的部位便开始溃烂,生殖器疼得不能小便,有的战士睾丸都露了出来,路也不能走。
治疗烂裆的最好办法是晒太阳,让阳光杀菌。于是遇到天晴的时候,他们便会分开双腿躺在洞外,让阳光直射那里,感觉真舒服。因为大家都差不多,所以没有谁笑谁。有的人实在烂得厉害,抬下去后把衣服剥下来,一层皮也跟着带了下来。有位战士实在忍受不了就冲了出去,狂喊着向近在咫尺的小河跑去,敌人的枪弹“哒哒哒”就扫了过来,战士在一瞬间变成了血人,壮烈牺牲了。猫耳洞里一年,把一生的罪都受了!
爱情是个神奇的东西,特别是对于情窦初开的人来说,产生的作用是不可言传的。订婚了的战士整天翘首以盼家里的来信,未婚妻一般都会在信上鼓励他们勇敢杀敌,早日立功,等他凯旋归来。但是也有写吹灯信的。收到这种信的战士会很沮丧,几天都提不起精神。几天后,也许他就倒在了战场,死不瞑目,带着无尽的遗憾而去。
这种滋味只有亲历了那段历史的人才会有深刻的感受。

战士的爱情(2)

交完烟后秀兰回到了娘家。
农忙的时候她几乎是两边跑,顾了婆家顾娘家。但毕竟是没有出嫁的姑娘,北塬上还没有一个像她这样天天往女婿家跑的女子。两个哥哥都结婚了,嫂嫂早就对她有看法,°于父亲的威势,敢怒不敢言。背地里,都说秀兰八辈子没见过女婿,还未结婚就那样拼命,家里的事情都不顾了。
秀兰回去的时候一家人正在吵架,二嫂闹着要分家,躺在地上不起来。
二嫂跟二哥订婚的时候秀兰家里人就不愿意,农村的女子,娇里娇气,买衣服的时候因为少了一件内衣,就跟二哥在大街上过不去,回来后又哭又闹,躺在地上不起来。秀兰的父亲生气了,坚决要求退了这门亲事,二嫂又哭又闹,上前抓了秀兰父亲一把,脸都被她抓破了。秀兰的二哥秀山当时打了她一顿,把她送了回去。回去后二嫂的父母把女儿狠骂了一顿,又给送来了。二嫂的父母说了许多好话,秀山心动了,最后两个人就结了婚。
秀兰一直看不惯二嫂的做派,姑嫂处得不太好。
秀兰订婚后经常给茂生家拿东西,二嫂颇有微词。后来家里忙的时候就看不到秀兰的身影,有时把几个弟弟也带走了,二嫂很生气,在秀山面前没少发火。等到家里锄地的时候她就躲在屋里,母亲问秀山媳妇为什么不来?秀山说媳妇身体不舒服。母亲还以为儿媳妇有喜了,暗自窃喜。过了一段时间发现并不是那么回事,母亲就生气了,婆媳便发生了争吵。
二嫂见秀兰回来了,忽地一下站起来了。她杏眼圆睁,指着秀兰的鼻子说:“你干活的时候就走了,吃饭的时候又回来了,真不要脸!”秀兰说:“我不要脸又没吃你做的,这是我的家,你有什么权利这样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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