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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

七月流火-第7部分

小说: 七月流火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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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说来话长,他不知怎么跟这小丫头解释。

    江南的官场本来就是一片黑暗,这其中跟地域也实在有莫大关系。江南之地物产丰饶、民生殷富,为官的人久而久之,难得不起贪婪之心。先帝在位时亦曾考虑在各省设立督查使,若有问题直接上报,连内阁都不必经,但一实施就发现根本不起作用;督查使本人不是被地方上的官员拉拢,成一丘之貉,就是被阻塞视听,查不出一点问题。至于当今圣上,即位不过两月有余,虽则要整顿吏治,终究不可能在一夕之间完成。所以如今,江南官场仍然是外甥点灯笼——照舅(照旧)。

    喝了几口酸梅汤,他抬眼,猛然发现小丫头颈上有一圈红痕,像被勒过,吃惊地道:“这是怎么回事?”话一问出口,他立即又想起郑知府说过,周师爷原想将流火灭口……难道是

    果然,流火吓得汤也不喝了,缩回手,已快哭出来:“……他们,他们本来想用绳子勒死我。”

    沈颐紧盯着她原本白皙无瑕的脖颈,目光深沉,过了许久,才缓缓道:“现在没事了,他们不会再杀你。”

    “为什么?”流火可怜巴巴地望着他。这是她第一次在这位少东家面前示弱。

    唉,她平素不怕骷髅,又岂知骷髅不会杀人、人却可以把人变成骷髅的?

    “因为现在知道他们秘密的人,已多了我一个,再杀你也没用。”沈颐淡淡地说完,然后站起来,“你随我进房来。”

    流火跟他进去,见他手里已多了一只白玉制的小药盒,圆圆的,盒盖上还雕了一朵玉牡丹。沈颐解释说:“这里面的药膏敷外伤最好,你坐下,我来帮你抹在那些红痕上。”

    “我、我自己来就可以了……”流火蓦地感到害羞起来。

    沈颐却没理会她此刻难得的羞赧模样,指着近旁的檀木椅,面无表情地道:“快坐下。”

    今晚她的命是少东家救来的,流火不会不识好歹,所以听话地乖乖坐下了。

    “把脑袋仰高。”沈颐一边说一边打开药盒盖,顿时一股清凉的幽香传入流火的鼻子里。

    真好闻,她忍不住多吸了几口。

    随后脖颈上原本灼痛的地方便传来更浓烈的清凉感,但知道是男人的手指在触抚自己的肌肤,却带来了另一种全然不同的灼热感,手指所到之处,最初是清凉,继而又立刻让像被火烫到的感觉覆盖。流火吃力地仰着脑袋,背脊挺得笔直,两手扶在木椅上,大气都不敢出,浑身不自在地都快僵硬。

    好不容易等少东家涂抹完,她才舒舒服服地松了一口气,顺带甩甩胳膊。

    沈颐退开几步,好笑地打量她的表情和动作,“……你刚才僵得就像一段木头。”

    他一说,流火的脸又猛然泛红了,“我才没有!”她死鸭子嘴硬。

    沈颐没心思再逗她,收起药盒,随手搁在书案上,“已经三更天了,你去睡吧。”

    “二少爷——”流火抬头看他,总觉得他自从出了府衙门口就像被什么浓重的心事包裹住了。

    沈颐却没有理她,顾自背负着手踱到窗边。

    一阵凉风透窗吹了进来,流火又在床上烦躁地翻了个身。她摸摸旁边又薄又软的丝被,使劲嗅一嗅犹弥漫在床帷之间的淡淡幽香,想歪着头睡去,却又不知惦记着什么,总也睡不着。

    她下了床,想四处走走。指派给她的这间房十分小巧雅致,就在少东家睡房的外边,也即是说,里面一有什么差使,她就要头一个吱声。本来,沈颐对妇仆下人的事不甚在意,外边这间房也一向没有派丫头住过,只有在他偶尔生病的时候,二夫人和老夫人会找个体贴细致的丫头就近侍候着。不过他留下流火后,给她安排差事的时候却无意中想起了这间一直空置的外房。

    流火见到里面少东家的睡房里仍有光亮传出,鬼使神差地推门走了进去。沈颐正在桌案后看书,听到响动,抬起头淡淡道:“怎么又起来了?”

    “……我睡不着。”流火如是回答,心想这人待她实在也不坏,没有传闻中东家对下人的架子,况且今晚又救了她一命。

    沈颐放下书,转头看了看旁边半开的窗户,说了一句:“天都快亮了。”

    “二少爷,”流火不自在地抿了抿嘴,鼓足勇气,“你是不是跟我一样,还在想那个狗官在大米里掺沙的事?我其实真准备去——”

    “你去把墙角那凳子搬来,坐到我边上。”沈颐却打断了她的话。等她搬来后,才平静地道:“这件事,今天算你命大,他们看在我的份上才饶过了你,不过也因此把我牵扯进去了。”说到这里,他顿了一顿,看了身旁的小丫头一眼,“但从今往后,我要你忘了这件事,不许再提起。”他不顾流火诧异的神情,又接着道:“你要记住,一个人的命不可能永远那么大。”

    “可是——”流火瞪大一双乌亮水灵的眼睛。

    唉,她又怎么能轻易明白,这背后一层不得已的道理呢?

    沈颐不想多解释,干脆转了话题:“对了,黄昏的时候,你拖着占春出去,找到你姐姐了么?”他回想起这丫头泼辣蛮横的一面,不觉失笑。

    流火点点头,“哦,找着啦。我把所有发生的事都跟大姐说了,她不用担心再被娘逼着嫁人,也就不用跟穆秀才跑大老远去邑州了。穆秀才要去参加什么‘秋闱’,自己一个人去嘛,这么热的天,一路上我大姐肯定吃不消。”

    殷旭皇朝的制度跟前朝不同,冕宗晏驾后,新帝登基不过两月有余,亟需整饬吏治、揽纳人才,故而当今圣上破格将原本三年一次的科试改为了一年一次,所谓“春闱”是乡、府试,“秋闱”则需去都城邑州,由皇帝亲自命题,让全天下的秀才学子们参加统考。

    沈颐感慨地道:“我不知道占春心仪的女孩子居然就是你的姐姐、小姑姑张罗着要给二叔在阳间娶的新娘子。不过他也太胡涂了,既然有这样的事,又岂能带着你姐姐一走了之?”

    “唉……”流火叹了口气,感到一些睡意渐渐涌上来,“不过我已经原谅他了。我娘逼得紧,大姐和他都没有办法——”

    沈颐见她眼皮闭了闭,便道:“你困了么?困了就回床去睡吧。”

    流火想也不想,下意识地脱口反问:“那二少爷怎么还不睡?”她的目光落到书案上,见上面放着一本《狄公案》,三个里她只认得“狄公”二字,却也不知道这狄公是什么人,只是闹不明白少东家大半夜不睡,拿着一本什么狄公有啥好看。

    这丫头在关心自己么?沈颐的心蓦然一动,指着自己的胸口,似笑非笑地说:“我这里装了很多心事,今晚不想睡了。”

    流火顺着他的手指一瞧,没瞧出个所以然来——男人嘛,都是扁平的胸膛。转而又去看那本书,好奇地问:“这书很好看吗?”

    “这书里有很多故事,最适合夜晚睡不着的时候看。”沈颐笑着回答她,又指着封皮上的“狄公”二字问:“你认得这两个字吗?”

    流火点点头。

    “那知不知道他是谁?”

    流火老实地摇摇头。

    沈颐看了她一眼,“他就是武则天时期的宰相狄仁杰。你有没有听说过一些有关他的英明事迹?这本书里就记载了好多他当官时所断的奇巧案件。”

    “哦,他就是指狄仁杰啊!我想起来了,有一回我娘生病,我去药铺里给她抓药,在大街上听说书的讲过他的故事,不过我没钱,才听了几句就被人赶开了。”流火半歪着脑袋回忆,“不过看台子下面那些听的人一个个都不声响,听得都跟瘟鸡似的,真有那么好听吗?”

    沈颐失笑,“这次我不用收你的钱,你如果想听,挑一个我讲给你。”

    第一个故事流火还听得很有兴致,但到第二个故事的时候,睡意终于复又袭来,她坐在木凳上、脑袋却开始一下一下地往前轻点,眼皮闭拢又勉强张开,再也顾不得故事里狄大人是如何心细如发、神巧断案。瞌睡虫一来,饶是有十个狄大人,也得拱手认输。

    沈颐眯起眼,忽然停住了声音,在流火向前摔下木凳前及时侧身过去挡住她。已睡昏过去的小丫头倒进了他的怀里犹自不觉,沈颐摇头苦笑,然后小心地把她抱回到外间的床上。

    他在床前静立了片刻,此时窗外初露晨熹,他望着她酣睡中甜美俊俏的容颜,屏气凝神,目光中不由地生出几分爱怜。

    孟大嫂年轻时可也是十乡八县出了名的美人儿,三个女儿中,老大明月和老三流火承继了她的美貌,所不同的是,明月更娴静乖巧,流火却又将老娘的臭脾气承继了一半。

    沈颐的目光落到流火的脖颈上时不觉皱紧眉,此时室内光线黯淡,他瞧不清楚,那道痕迹看上去成了浅浅的暗影,他有一种冲动想去抚摸,但伸出的手指停在半空中,弯了弯,又缩了回来。

    “咱”一声,是外面庭院里露打芭蕉的清响,沈颐回过神来,伸出的手指停在半空中,弯了弯,又缩了回来转身缓步走回自己房中。

    ※※※凤鸣轩独家制作※※※

    转眼夏去冬来,流火签下卖身契后,留在东院里也已快半年。

    所幸这期间再也没有过什么大事,她平日里无非是帮少东家倒倒茶、递递水,干些最方便、最轻的活儿,碰上沈颐有空闲,还会耐心地教她认几个字。

    因此,流火的大名就在偌大的沈府里不陉而走,那些仆妇丫头们背地里都认定二少爷已将她收了房,不然怎么会对她这般好?虽然二少爷的脾气温和一向是有口皆碑,但他对这个叫“流火”的小丫头未免也太过宠溺。

    很多次流火忘了规炬、莽莽撞撞,他居然都只是一笑置之,不但不予追究,倘若她被有资历的管事妇人逮到,他还会不动声色地护着她,所以令大家是又羡又妒。

    但流火却不十分领情,她还觉得每日需“二少爷长”、“二少爷短”的,难受得慌哩!

    这一日,外头已滴水成冰,沈颐一大早就要去他掌管的“祥泰布庄”等一批自江南和淮安运来的货,流火也得陪着一大早起来,边打着瞌睡边准备好出门所需的狐裘和暖炉,等到送少东家出了门,她才大大地伸了一个懒腰,又迫不及待地爬回温暖的被窝中。

    但只睡了半炷香的时间,她就呆呆地睁大眼睛,再也睡不着了。突然之间想起老娘和两个姐姐,干脆一骨碌坐了起来,重新穿衣下床。

    嗯,都大半个月没回去看看她们了,反正二少爷也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不如趁此机会回家一趟,等娘烧火做饭前再赶回来就好。

    心念一定,她立刻朝屋外走去。

    ※※※凤鸣轩独家制作※※※

    “娘,我回来了。”她一进院子就嚷嚷。

    芙蓉头一个从大门内探出脑袋,咽着口水问:“流火啊,这一次有没有带好吃的东西?”

    流火在沈府有吃有穿,所以每月发给她的月钱她都会保存起来,等回家的时候再换作礼物带回去。

    院子里结了薄薄一层冰,流火慢吞吞地小心走着,等进了屋,她才摇头说:“对不住了,二姐,大冷的天,我懒得再背个包袱过来,不过我把上个月的月钱都带来了,要全部交给娘。”

    孟大嫂又去揪老二的耳朵,大声喝骂,“死丫头,成天就惦记着吃吃吃!你妹妹刚走了远路回来,你怎么不问问路上摔了没?有没有被冷风吹着?”

    “娘,我知道了……”芙蓉痛得赶紧认错,“以后再也不敢了。”

    都是十几年的老情况了,流火也见怪不怪,径自从怀中掏出一两碎银递给娘亲,然后走去火炉边烤火取暖。炉子上正炖着一锅萝卜骨头汤,大姐明月正安静地守在炉旁绣着一方绢帕。

    “经了霜的萝卜特别甜,流火,你今天可有福了。”明月抬起头来,微笑着说;“娘不知道你要来,只是今早起来,突然惦记着要炖一锅你最爱喝的骨头汤,没想到你这丫头还真回来了。”

    流火伸手围在锅子边烘着热气,又瞅了一眼大姐手上的绢帕,随口道:“大姐,这又是哪家的夫人小姐要用的呀?怎么不绣些‘并蒂莲’和‘鸳鸯戏水’啦?”

    明月轻轻一笑,“傻丫头,这回我不做生意,是特地绣给你的。”

    “我才不要呢!”流火大剌剌地一挥手,“我又不耐烦身上带这些东西,再说能多卖几个钱也是好的,要不然大姐你留着给自己吧。”

    “你不要拉倒。”明月笑着看了妹妹一眼,“等我把这帕子上的杨柳枝绣好了,趁天暖和些去市集上卖,保管有人要。”

    “这是当然!”她缩回已经烤暖了的手,讨好地说:“大姐你的绣艺这么好,谁要是看了不想买,那才是十足的瞎子呢!我看到这些针线就头痛,家里幸亏有大姐——”

    “各人有各人的长项嘛。”明月停下针,拿起绣好大半的绢帕认真地看了看,“沈家的二少爷不是待你很好吗?以前难为你,田里的那些果蔬都要你去忙,但现在你待在我们苏州最出名、最阔气的人家,日子过得轻松。所以你看,你不喜欢针线,老天爷从小到大便都不曾给你安排过。”

    流火吃惊地瞪大眼,呆了半晌,才怔怔地道:“大姐……这些难懂的道理是穆秀才教你的吧?”她难为情地摇摇头,“换了我可想不出来。”

    明月立即羞涩地红了脸,“你胡说什么?不关他的事,都是我自己瞎琢磨出来的。”

    这时,芙蓉正帮着孟大嫂在厨房里煮鸡蛋,她在灶后烧火,孟大嫂等一锅水冒了泡,十几个鸡蛋都熟透了以后,便急急忙忙把蛋都捞出来,又浸进了冷水里。

    芙蓉小心翼翼地把一盆浸了蛋的冷水端到厅堂里,“大姐、流火,蛋已经煮熟了。”她边说边拿起两个已经浸凉的蛋,用布抹干,放在桌上的一只盘子里。

    “要做如意蛋吗?我先来做几个!”流火一听就兴致高昂,立刻从火炉边跑过来。

    孟大嫂又拿来一些早已准备好的,红红绿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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