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伯达传-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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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7年2月5日;在上海黄浦江畔冒出了一个怪物;名曰〃上海人民公社〃。
张春桥、姚文元主持了百万群众参加的〃上海人民公社〃成立大会。大会通过了《一月革命胜利万岁———上海人民公社宣言》;内中这样吹嘘着新生的怪物:
〃四海翻腾云水怒;五洲震荡风雷激。〃我们上海无产阶级革命派向全中国、全世界庄严地宣告:在伟大的一月革命的大风暴中;旧上海市委、市人委被我们砸烂了;上海人民公社诞生了……一个新型的无产阶级专政的地方国家机关;新型的上海人民公社;以崭新的面貌出现在地平线上;诞生在黄浦江畔;屹立在世界东方……
上海人民公社;是在毛泽东思想指导下;彻底打碎已被反革命修正主义分子篡夺了专政权力的国家机构;重新创造无产阶级专政的地方国家机构的一种新的组织形式……
张春桥、姚文元洋洋得意;因为他们继发明〃一月革命〃之后;又发明了〃上海人民公社〃。眼下;〃一月革命〃已在推向全国;各地的造反派都在仿效上海的〃一月革命〃;都在向〃走资派〃们夺权。夺权之后建立的新政权;也将仿效上海;叫〃人民公社〃。张春桥、姚文元已夸下海口:上海的〃一月革命〃的意义;绝不亚于当年法国的巴黎公社。
细细追究起来;〃上海人民公社〃的〃发明权〃并不属于张、姚。陈伯达是一位〃公社迷〃。在50年代那场席卷全中国的人民公社化运动中;陈伯达便是一位始作俑者;连毛泽东都说人民公社的〃发明权〃属于陈伯达。在〃文革〃中;陈伯达又一次鼓吹人民公社。
荷兰学者雅普。冯。吉内肯在其所著《林彪浮沉录》一书(JaapVanGinnekenTHERISEANDFALLOFLINPLAOPenguinBooksLtd1976);专门写了一节《上海人民公社》;十分详细地探索了陈伯达提倡公社的思想历程:
1966年3月;陈伯达在《红旗》杂志上发表了一篇文章;纪念巴黎公社诞生95周年。陈伯达本人研究过外国革命史。后来;他和他的北京文化批评家集团中年轻的激进作家、记者一起;埋头研究历史上存亡攸关时刻如何巩固新生政权的实例;对它们进行哲学和历史的分析。在《十六条》的第九条中;特别提到了这个问题:
〃文化革命小组、文化革命委员会的成员和文化革命代表大会的代表的产生;要像巴黎公社那样;必须实行全面的选举制。〃
8月底;在《红旗》杂志上发表了巴黎公社的选举原则:〃一切领导人都由人民选举产生。当选人必须是人民的公仆;并接受他们的监督:选举者可以随时罢免和撤换被选举人。〃接着;又详细地论述了这种选举制度;但马、恩、列、斯关于1871年经验的消极教训却略而不提。林彪也把自己与〃大民主〃的呼吁联系在一起。1966年秋;在天安门广场的最后几次群众大会上;他说:〃按照巴黎公社的原则;充分实现人民民主权利;没有这种大民主;不可能发动真正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
陈伯达一次次提倡巴黎公社;张春桥、姚文元受到〃启发〃;最初打算把上海新政权取名为〃新上海公社〃。
这时;《红旗》杂志正在准备发表社论《论无产阶级革命派夺权斗争》。据社论的执笔者之一王力回忆;社论是毛泽东要陈伯达、王力、关锋起草的。由王力、关锋执笔;陈伯达主持。王力说;〃这篇社论是主席夺权思想的纲领性文件;是根据主席历次在常委会上谈话和个别谈话整理的。社论写好后送主席审阅;主席批示:〃写得很好;照发。'〃
这篇社论;透露了毛泽东一句甚为重要、未公开发表过的话:
〃毛主席把北京大学的全国第一张马列主义的大字报称为20世纪60年代的北京人民公社宣言。这时;毛主席就英明地天才地预见到我们的国家机构;将出现崭新的形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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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闻风而动;准备成立〃北京人民公社〃。江青跟关锋已在商量〃北京人民公社〃的领导成员;想由中共中央党校造反派李广文负责;戚本禹参加。毛泽东则不同意李广文;要谢富治负责。
就在这时;陈伯达从北京给在上海的张春桥打电话。打电话时;王力在侧。陈伯达在电话中;向张春桥通报了《红旗》杂志即将发表的社论的内容;以及北京准备成立〃北京人民公社〃的消息。
急于抢头功的张春桥和姚文元;马上找上海十多个造反组织的头头们开紧急会议;决定把〃新上海公社〃改名为〃上海人民公社〃;抢先召开成立大会。
据王力回忆;毛泽东要他打电话给张春桥、姚文元;要张、姚参加上海新政权的领导班子;告知这是政治局常委会的决定;是主席的意见。但是;王力回忆说:〃主席没有叫我告诉他们让上海成立公社。〃
2月12日早上;奉毛泽东之召;张春桥、姚文元从上海飞往北京。王力在机场迎接张、姚;然后陪同他们驱车直奔中南海游泳池。王力回忆说:〃主席坐在屋里;穿着他那件睡衣;跟张春桥、姚文元谈话。〃
王力记得;毛泽东这次谈话;共谈三个问题;其中第一个问题就是关于〃上海人民公社〃。
毛泽东的谈话;张春桥于1967年2月24日曾在上海作过传达。现据档案中所存张春桥传达的记录原文;照录于下:
毛主席说:巴黎公社是1871年成立的;到现在诞生96年了。如果巴黎公社不是失败而是胜利了;那据我看;现在已经变成资产阶级的公社了;因为法国的资产阶级不允许法国的工人阶级掌握政权这么久;这是巴黎公社。再一个是苏联的政权的形式。苏维埃政权一出来;列宁当时很高兴;认为是工农兵的伟大创造;是无产阶级专政的新形式。但当时他没有想到这种形式;工农兵可以用;资产阶级也能用;赫鲁晓夫也可以用。从现在的苏维埃看来;已从列宁的苏维埃变成赫鲁晓夫的苏维埃了。
主席还说:英国是君主制;不是有国王嘛?美国是总统制;本质是一样的;都是资产阶级专政;还有很多例子;南越伪政权是总统制;它旁边柬埔寨西哈努克是王国;哪一个比较好一点呢?恐怕是西哈努克比较好一点。印度是总统制;它旁边的尼泊尔是王国;这两个;哪一个好一些?看起来还是王国比较印度好点。就现在来看啊;中国古代是三皇五帝;周朝叫王;秦朝叫皇帝;太平天国叫王;唐高宗(即武则天的丈夫)叫天皇。他说;你看名称变来变去;我们不能看名称;问题不在名称;而在实际;不在形式;而在内容。总统制、国王制、君主制;所谓资产阶级民主制;这些都是形式。我们不在名称;而在实际;不在形式;而在内容。总统这名称在英文里和校长是一个词;好像校长就低得多;总统就高得多;在英文里是一样的。所以主席说;名称不宜改得太多。
他又举了历史上的王莽;这个人最喜欢改名字的了。他一当皇帝就把所有的官职统统改了;把全国的县名统统改了;主席说;有点像红卫兵把北京街道名称全改了差不多。他改了后仍不记得;还是记老名字。王莽皇帝下诏书就困难了;改得连县名都不知道了。把老名字写在诏书里面;这样;使公文来往非常麻烦。
主席还说:话剧这形式;中国可以用;外国也可以用;无产阶级可以用;资产阶级也可以用。我们也可以设想;中华人民共和国;两个阶级都可以用;无产阶级可以用;资产阶级也可以用。如果我们被推翻了;资产阶级上台;他们也可以不改名字;还叫中华人民共和国;但不是无产阶级专政;而是资产阶级专政。如苏联一样;他都不改;还叫苏联共产党;还叫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联盟。这个问题主要是看哪一个阶级掌握政权;谁掌权;这是根本的问题;所以是不是我们还是稳当一点好;不要都改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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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席说;现在出了个问题;各省、市都想叫人民公社;与上海一样;有的地方也叫了。最近主席反复在考虑这个问题。最初没有那么想;如这样想下去;各省、市都叫人民公社;国务院叫什么?中华人民共和国叫什么?主席说;这样就发生改变政体、国家体制问题、国号问题。是否要改为中华人民公社呢?中华人民共和国的主席是否变成中华人民公社的主任或叫社长?出了这个问题;就发生外国承认不承认的问题。因为改变国号;外国的大使都作废了;重新换大使;重新承认;主席说;我估计苏联是不会承认的;他不敢承认;因为承认了会给苏联带来麻烦;怎么中国出了个中华人民公社?资产阶级国家可能承认。
还有一个问题;主席考虑如果都叫公社;那么党怎么办?党放在哪里呢?因为公社里有党员、非党员;公社的委员里有党员和非党员;那么党委放在哪里呢?总得有个党嘛!有个核心嘛!不管叫什么;叫共产党也好;叫社会民主党也好;叫社会民主工党也好;叫国民党也好;叫一贯道也好。它总得有个党;一贯道也是个党;公社总要有个党;公社不能代替党;所以毛主席说;我看还是不要改名字吧!不要叫公社吧!还是按照老的办法;还是要人民代表大会;还是选举人民委员会。他说:这些名字改来改去;都是形式上的改变;不解决内容问题;现在建立的临时权力机构是不是还叫革命委员会……
毛泽东的一席话;说得张春桥、姚文元哑口无言;紧张万分。张、姚这一回抢头功;狠狠跌了一跤。
根据毛泽东的指示;〃上海人民公社〃于1967年2月24日宣布改称〃上海市革命委员会〃。
陈伯达这位〃理论家〃;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在理论上的重大失误。
其实;倘若把康生1959年8月3日在庐山上写给毛泽东的信重读一遍;那就会发现;真正的〃发明权〃应当授予这位〃大秀才〃———他在那时候就已经提议把中华人民共和国改为〃中华人民公社〃了:
恩格斯在论无产阶级专政的国家时;曾提议不用〃国家〃一词;而用德文古字〃公团〃(Cemeinwesen)或用法文〃公社〃。可见〃公社〃一词;并不等于〃共产主义〃(虽然外国文字很相同)。巴黎公社;广州公社都不是实行共产主义的社会制度。根据恩格斯的信;不仅我们的农业合作社;可叫做〃人民公社〃;即〃中华人民共和国〃;也可以叫做〃中华人民公社〃。这不仅没有违反马列主义;而是符合马列主义的……
尽管陈伯达与康生之间龃龉不断;但在极左方面却惊人地一致!
据王力回忆;毛泽东与张春桥、姚文元的谈话;大约两个多小时。这次重要的谈话;照理应当让陈伯达参加;因为张、姚是以〃中央文革〃的〃调研员〃的身份前往上海;回来〃述职〃之际;怎不请组长陈伯达来呢?何况;所谈的又是关于〃上海人民公社〃的问题;张春桥是在打电话向陈伯达请示、征得同意后宣布成立的。
谈话即将结束时;毛泽东问王力:〃你跟他们讲没讲找他们来干什么?〃
王力心中明白;毛泽东话中第一个〃他们〃;指的是陈伯达、江青;第二个〃他们〃;指的是张春桥、姚文元。
王力答道:〃讲了一些。等主席见了以后;再详细讲。〃
张春桥、姚文元离开毛泽东那里;才从王力嘴里得知北京最新的〃政治行情〃:前天———2月10日;毛泽东在政治局常委扩大会议;严厉地批评了陈伯达、江青;尤其是言辞激烈地批评陈伯达;说他打倒陶铸是〃一个常委打倒一个常委〃。毛泽东要陈伯达、江青作检查;〃行情〃变了;难怪毛泽东这次谈话;故意撇开了陈伯达!张春桥懊悔地对王力说:〃我们正式成立公社时;打个电话来请示主席就好了!〃张春桥的言外之意很清楚:算他倒楣!他向组长陈伯达请示过;而眼下正碰上陈伯达突然〃贬值〃;难怪毛泽东花了那么多时间;广征博引;以古今中外的种种事例驳斥〃公社〃……
第四十二章与江青的尖锐冲突
陈伯达的处境越来越糟糕。他不光接连受到毛泽东的批评;在〃中央文革小组〃内部;又不断受到江青的排挤。在陈伯达晚年;曾对他与江青在〃中央文革小组〃中的尖锐矛盾;作了回忆。陈伯达说;江青在〃中央文革小组〃实行〃独裁〃:〃中央文革小组〃如开会;江青总是继续瞎想瞎说;并且说了就算;跟她不能讨论什么事。这种会开下去;只能使她可以利用小组名义;把小组当作她独立的领地;继续〃独裁〃;胡作非为。
我认为自己应该做的;是学习;是到一些学校、工厂或一些居民地点;看看谈谈。根据毛主席规定的〃要文斗;不要武斗〃的方针和中央的决定;只要我知道哪里有打砸抢的事;我是要去制止的。有时带了一些打人的武器回来;为的是要告诉小组的人知道有这些事;江青便说:〃你放着小组的会不开;搞这些干什么。〃
我的最大罪恶;首先是极端狂妄地提所谓路线问题。这是永远无法宽恕的。同时;我又胡乱随便接见一些人;乱说瞎说;让一些同志蒙受大难;这也是无法宽恕的。
陈伯达回忆起江青如何在〃中央文革小组〃里〃臭骂〃他的:
周总理主持中央文革碰头会后;我只参加周总理召集的会;不再召集小组的会。周总理不在钓鱼台召集会的时候;我通常不再进那个〃办公楼〃。
不记得是哪一年;我曾经不经心地走进那个办公楼;看看管电话的同志;并且在开会厅坐了一下。忽然;江青来了;康生也来了;姚文元就在楼上住;一叫就到。
江青即宣布开会;臭骂我一通;康生也发言。他们那些话;我已记不住;主要是说;为什么不召集小组开会;等等。我只得让他们骂;不作回答。显然;我只有不肯召集小组单独开会这点本事;可以对付一下江青。
由于陈伯达无法在〃中央文革小组〃呆下去;他曾一度提出;希望辞去〃中央文革小组〃组长之职;到天津去工作。陈伯达曾这样回忆:
天津问题的由来;是我听说中共天津市委第一书记万晓塘同志自杀。万晓塘同志我是很熟的;在文化革命前我到天津去;差不多都是他出面招待;文化革命后听到他自杀;我很苦闷;有一回;还作了调查;没有调查出什么眉目。
因为我不想当那〃中央文革小组〃组长;也实在当不下去;天津出了此事;我就在中央会议上提出我到天津工作;毛主席表示同意。虽则我没有提出辞去〃组长〃名义;但意在不言中了。……
但是;过了些天;毛主席又说;天津情况也很复杂;你也难工作;让解学恭去。中央谈话的这一切经过;解学恭当然不可能知道。一回;在天安门上;毛主席遇见解学恭;就告以此事;可能周总理也在。解学恭到天津的经过;的确是这样。后来我听说;毛主席过去曾经认得解学恭。以后解决各省问题;中央会议在周总理的具体主持下;做了分工;由我参与天津事;在决定主要人选时;我根据中央的意见;就提解学恭担任中共天津市委第一书记。
有一次天津的大学生两派互斗;一派被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