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克·伦敦海狼 人民文学版-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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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狼·拉森没有搭理那个宝贝厨子,立即向那个船舱打杂工转过身去。
“你叫什么名字,孩子?”
“乔治·利奇,船长,”那孩子气哼哼地回答,他这种态度很清楚地表明他看出来他被叫来的原因。
“不是一个爱尔兰人的名字,”船长严厉地大声说。“奥图尔或者麦卡西这样的名字倒是更适合你这副长相。要不然,一定是你母亲的柴火堆里藏过一个爱尔兰人。”
我看见,那个年轻人听到这样的侮辱把手攥得紧紧的,脖子也一下子涌上血来了。
“不过先不扯这个了,”狼·拉森接着说。“你也许有许多很好的原因把你的名字忘掉,不过只要你听从命令,循规蹈矩,再坏的名字也不妨碍我喜欢你。你一定是在电报山港口上船的吧。一看你的嘴脸就知道你是从那里上船的。你这样子很强硬,双倍地难对付。我了解这种人。哦,在这条船上你却要下决心把这种东西改掉。明白吗?不过话说回来,是谁雇你上船的?”
“麦克里迪和斯旺森。”
“叫船长!”狼·拉森怒吼起来。
“麦克里迪和斯旺森,船长,”那孩子改正说,他的眼睛冒出了发狠的光亮。
“谁得到了预付的钱?”
“他们俩拿走了,船长。”
“我想准是这样的。你让他们拿去倒是好事儿。拿不到钱你就不会一转身溜掉,那两个绅士你也许听说正在找你呢。”
小伙子转眼之间变得像一个野蛮人。他的身体收缩起来,仿佛准备扑过去,他的脸成了一头激怒的野兽的脸,他咆哮起来:“这是—一”
“是什么?”狼·拉森问道,声音显得特别柔和,仿佛他充满好奇,一心想听听那半句没有说出来的话。
小伙子迟疑起来,强忍着没有发作。“没什么,船长。我把话收回。”
“你这就是说我是对的。”他这样说着,脸上露出得意的微笑。“你多大了?”
“刚刚十六岁,船长。”
“撒谎。你已经过了十八岁了。长相比你的实际年龄大,肌肉像一匹马儿一样结实。把你的行李收拾一下,到前舱去上班吧。你现在就是划桨手了。你提升了,知道吗?”
没有等待那个孩子接受安排,船长向那个刚刚干完用帆布缝尸体的邋遢活儿的水手转过身去。“约翰森,你对航行了解多少?”
“没多少,船长。”
“呃,千万别在意;你就是大副了。把你的行李从后舱搬到大副的舱室里去。”
“是,是,船长,”约翰森开始向前赶去,高兴地回答道。
与此同时,前面提到的那个船舱打杂工还没有离去。
“你还在等什么呢?”狼·拉森责问道。
“我没有签订划桨手的合同,船长,”他回答说。“我签订的是做船舱打杂工。我原本不想做什么划桨手。”
“收拾行李,快去吧。”
这次,狼·拉森的命令十分武断,毫无商量余地。那个孩子狠狠地看了一眼,却没有离去。
随后,狼·拉森巨大的力量又一次活动了一下。完全出乎所料,两秒钟的滴答声都没有响完,他的力量便发作过了。他一下子扑过去,在甲板上跳出去六英尺,一拳打在那个小伙子的肚子上。与此同时,仿佛我被猛击一拳一样,我感觉到我的肚子里面一阵直想呕吐的震动。我提起这点是要表明我的神经组织在当时的敏感反应,是要表明我对这种粗鲁的行径是多么不习惯。那个船舱打杂工——他的体重少说也有一百六十五磅吧——立即蜷作一团。他的身体软塌塌地折叠在那只拳头上,像一块湿布挂在棍子上。他升在了半空中,划出一道短暂的弧线,头和肩膀着地,摔倒在了甲板上那具尸体旁边,躺在那里痛苦地滚来滚去。
“怎么样?”拉森问我。“你想好了吗?”
我这时正好瞥见那艘开过来的帆船,现在几乎和我们的船并驾齐驱,相隔不足两百码远。那是一艘非常整齐和干净的小船。我能看见船帆上有个黑色的大号码,我过去看见过领港船只的图片。
“这是什么船?”我问道。
“领港船‘女士水雷’号,”狼·拉森冷冷地说。“把领航员送到,开往旧金山去。凭借这股风,这船五六个小时就到达了。”
“请你给它发信号,我也许可以坐上它上岸去。”
“对不起,我把旗语书掉进海里去了,”他说,那几个猎人听了纷纷窃笑。
我迟疑片刻,直愣愣盯着他的眼睛看。我刚才目睹了那个船舱打杂工的悲惨遭遇,很清楚我很有可能遭到同样的虐待,或者更糟糕。如同我说的,我迟疑了片刻,我干出了我认为一生中最勇敢的行为。我跑到船边,挥动两臂,大声喊叫道:
“喂——‘女士水雷’号!把我带到岸上去!你们要是把我带到岸上去,我出一千块大洋!”
我等待,看见两个人站在舵轮边,其中一个在掌舵。另一个人把一个喇叭筒放在嘴边。我没有回头看,尽管我时刻都在期待那个野蛮的人从身后朝我打来要命的一拳。最后,好像过了几个世纪,我再也受不了这种对峙,转过身来了。他没有活动。他站在原来的位置上,自在地随着船的颠簸摇来摇去,点上了一支雪茄。
“怎么回事儿?出什么事儿了?”。
这是从“女士水雷”号上传来的喊叫。
“是的!”我大声叫喊:把肺都快喊炸出来了。“生与死的大事情!你们要是把我带到岸上,一千块大洋!”
“我的水手喝多了旧金山威士忌,受不了了!”狼·拉森在身后大声喊叫。“这一位,”——用大拇指指了指我——“正在幻想海蛇和猴子呢!”
“女士水雷”号上的那个人嘴对着喇叭筒大笑起来。那艘领港船哗啦啦开了过去。
“替我好好教训他一顿!”是传来的最后一声喊叫,那两个人挥了挥胳膊表示告别。
我绝望地靠在船栏上,眼看着那艘干净利落的小帆船迅速远去,把我们之间的荒凉的海域渐渐拉大。五六个小时之后,它很可能就到达旧金山了!我的头好像炸裂了。我的喉咙来了_一阵疼痛,仿佛我的心撞击到那里了。一阵卷起的浪头冲击船帮,给我的嘴里泼溅了咸咸的浪花。海风强劲地吹拂,“幽灵”号倾斜得很厉害,把背风的那边船栏压进了水里。我能听见海水冲上甲板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我转过身来,看见那个船舱打杂工磕磕绊绊地站起来了。他的脸白森森的,痛苦得变了形状。他看上去像害着大病。
“嘿,利奇,你要搬到前边去吗?”狼·拉森问道。
“是的,船长,”一个精神上服软的人回答道。
“你呢?”他问我。
“我给你一千大洋——”我刚开口便被打断了。
“别来这套!你打算去做船舱打杂工的差事吗?还是我得动手照顾你一下?”
我可怎么办呢?被暴打一顿,丢掉小命,或许到头来于我的境况毫无益处。我目不转睛的看着那两只凶神恶煞的灰眼睛。它们早把所含的人类灵魂的光明和温暖消磨殆尽。一个人也许在一些人的眼睛里看到灵魂在活动,但是他的眼睛是荒凉的,冷漠的,灰色的,像大海一样。
“想好了吗?”
“想好了,”我说。
“说‘想好了,船长。’”
“你叫什么名字?”
“凡·韦登,船长。”
“姓什么?”
“汉弗莱,船长;汉弗莱·凡·韦登。”
“多大了?”
“三十五岁,船长。”
“这下成了。到厨子那里,把你的差事熟悉一下。”
就这样,我落入了为狼·拉森效劳的境地,不管我多么不愿意。他比我更强壮,就这么回事儿。但是,当时这事儿非常不真实。我现在回想起来也觉得一点不真实。对我来说,那永远是一件荒谬的怪诞的事情,一个噩梦。
“等等,先别走。”
我乖乖地站住,没有再往厨房走去。
“约翰森,召集全体船员来。这下我们把一切安排妥当了,我就举行葬礼,把那具无用的僵尸清理出甲板吧。”
约翰森开始叫喊船下面的船员,两名水手在船长的指挥下把帆布包裹起来的尸体放到了舱口盖板上。在甲板两边,紧靠着船栏捆绑着一些船底朝上的小舢板。几个人抬起船口盖板上的那具毛骨悚然的货物,搬到背风的那侧,放在那些小舢板上,尸首的那双脚对着船下的海水。脚上绑着厨子拿来的那袋煤。
我过去一直以为海上的葬礼是一件非常庄重和肃穆的事情,但是眼前这次葬礼无论如何让我的想法破灭了。一个猎人,一个同伴都叫他“思谋克”①的黑眼睛小个子男子正在讲故事,张口闭日夹杂一些诅咒和脏话;这群猎人时刻都会纵声大笑,在我听来像群狼嗥叫或者地狱看门狗狂吠。水手们吵吵嚷嚷地走到船尾,有些在下舱值班的揉着眼睛驱赶睡意,大家都在小声地说话。他们的脸上流露出一种不祥的不耐烦的表情。看得出来,他们不喜欢看到在这样一位船长带领下出航,一开始就这样不吉利。他们时不时偷看狼·拉森,我看得出来他们对这个人忧心忡忡。
①原文为smoke,吸烟的意思。
狼·拉森走到舱口盖板旁,大家脱下帽子。我把他们看了一遍——二十个人,算上我和舵轮边的那个人,统共二十二个人:我好奇不安地打量四周是有可原谅的,因为看起来我的命运将要与他们被禁闭在这个漂浮的小世界上,我不知道要打发多少个星期甚至多少个月份才能到头。这些水手主要是英国人和斯堪的纳维亚人,他们的脸上都是那种沉重的呆钝的模样。猎人们的样子却不同,面孔更强壮,更生动,线条更生硬,毫无节制的热情流露出来。说来奇怪,我立即注意到,狼·拉森的相貌里没有这样邪恶的印痕。他的相貌一点看不出邪恶的东西。的确,脸上线条清晰,但是线条充满决断,坚定有力。他的样子看起来反倒坦率,开朗,而且那种坦率和开朗又因为脸面刮得干净更加明显。我简直不能相信——直到第二件大事发生——这张男人的脸就是他刚才在船舱打杂工面前凶神恶煞的样子。
就在他开口讲话的时候,海风一阵紧似一阵地吹来,把船舷吹得倒向一边。风在索具中呜呜作响,像一支野调无腔的歌儿。一部分猎人焦急地看着高处。背风的那侧,就是那个死人所在的一侧,已经倾倒进海里了,随着帆船从海水里浮起,船身直立,海水便会从甲板上冲过,淹过我们的鞋面,把我们打湿。一阵大雨朝我们袭来,每一点雨水像冰雹一样打得生疼。阵雨过后,狼·拉森开始讲话,没有戴帽的海员们随着甲板的起落,一起晃来晃去。
“我只记得葬礼的一部分,”他说,“那就是‘身体应该抛进海里’。那么,把它抛进去吧。”
他讲到这里便不再讲下去了。海员们抬起舱口盖板,看上去有些惶恐,迷糊,毫无疑问是因为葬礼过于简短了。他对船员大发雷霆。
“把那头抬起来,该死的!你们到底怎么回事儿?”
他们把舱口盖板的一头抬起来,手忙脚乱可怜巴巴的样子,那个死人两脚在前落迸了海里,像一只狗落入水中一样。他脚上的那袋煤把他坠落下去了。他去了。
“约翰森,”狼·拉森轻快地和新大副说。“全体船员都在场,让他们先在甲板上呆着。把中桅帆和三角帆收起来,好好叠一下处理停当。我们要赶上东南风暴了。还是把三角帆和主帆卷起来为好,趁着你们都在这里。”
甲板上一时间忙乱起来,约翰森大声下达命令,船员们把各种船索该拉的拉,该放的放——这一切在一个陆地上生活的人看来,自然是乱糟糟一团。但是,特别让我难忘的是混乱中的那种无动于衷的情绪。那个死人只是一个插曲,缝在帆布里,拴了一袋煤,一个丢弃事件,已经成为过去,船还要行进,还要工作下去。谁都无动于衷。猎人们听着“思谋克”的新故事哈哈大笑;船员在收放船索,两个海员爬到了桅杆高处;狼·拉森在根据风向观看天空;那个死人,因为放纵而死,草草地被埋葬了,沉人了大海,沉人大海深处——
接下来,大海的残忍,大海的无情和威严,一下子涌到了我脑海里。生命已经变得廉价和俗丽,成了一件卑鄙和难以表达的东西,一种没有灵魂的搅动的淤泥和黏土。我走向迎风的船栏一侧,距离支桅索不远,越过荒凉的沫花飞溅的海浪,注视着那些低矮的雾丘,它们把旧金山和加利福尼亚海岸挡住了。风雨交加的暴风一会儿一阵,我很难看得见那场海雾了。这艘陌生的船只,还有船上可怕的船员,被大风和大海威逼着,不停地颠簸行驶,径直向西南开去,开进了浩淼而孤寂的太平洋水域。
第四章
我尽力适应我面临的新环境,接下来在这艘猎捕海豹的帆船“幽灵”号上,耻辱和痛苦便是我的家常便饭了。那个厨子,船员称他“医生”,猎人们叫他“汤米”,狼·拉森直呼他“厨子”,摇身一变,成了另一个人。我的身份不同了,这下他看人下菜碟,对待我不一样了。他过去奴颜婢膝,讨好应承,现在却颐指气使,没事找事。没错,我不再是那个风度翩翩的绅士,像女人一样细皮嫩肉,眼下不过是一个平平常常不值分文的船舱打杂工了。
他甚是荒唐,非要我称呼他马格利奇先生,他给我派活儿的举止和做派让我无法忍受。除了我在船舱里的活儿,就是清理四间窄小的单间卧舱,还应该在厨房里给他当下手,可我根本不知道如何削土豆、洗刷油腻的饭锅之类的活儿,这在他眼里变成了没完没了地挖苦的根源。他根本不把我这个人放在心上,确切点说,根本不把我的生命和过去习以为常的东西放在心上。这是他欣然对我采取的态度的一部分;我坦率地说,那天还没有过完,我便对他恨之入骨,种种厌恶的情感是我有生以来对任何人都从来没有过的。
这第一天让我尤其难以熬过去,实际情况是“幽灵”号一直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