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域情殇-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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罐头,我知道你特爱吃,如果有机会,我一定托人给你带去。我会设法打听到你们农场的地址。千万别因为争吃的再跟人打架了,多没出息呀!
第二章发生了很多大事(3)
要是想我了,你就去看星星。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我总是坐在门口或站在窗台前看着它们——我想你!为了我,你可千万要保重。你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和希望……
时候不早了。明天还得下连队给战士们做体检。
我会在梦里和你相见的。
你的天使!
……
亲爱的国庆:
你好!
我又梦见你了。我很想你。细细算来,今天是我们分别的第39天。
前两天我爸爸生前的一个老战友来看我。他问了我很多关于我们俩的事情。我担心由于我们的关系而影响你的前程和你父亲的威信。我没有跟他讲实话。但我的心情非常难过。因为我否认了我们俩的爱情,尽管我是在说谎,但我依然还是默默的责备自己。你不知道,我现在心里几乎没有了一切,有的都是你,你身上的味道、你傻乎乎的微笑、你毛手毛脚的动作、你固执、倔犟的秉性、你多愁善感的情怀,还有你火辣辣的眼神……
亲爱的哥哥,我总是在幻想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与你相聚的那一天,我不知道我能不能承受你一定会疯狂拥抱我的力量。每当我举目仰望那刺眼的一轮明月,就想起和你在一起的每一时刻……也许是我得到了太多太多的幸福和欢乐,所以现在我得偿还这一切,忍受没有你的孤独和寂寞。
想起爸爸牺牲的时候,我哭了好几天。那时候我害怕自己从此再没有亲人和爱……可老天把你给了我,我仿佛又觉得爸爸还活着。我想你……
还有一件事,我一直想跟你说,你千万不要怨恨你父亲。我理解作为一个父亲对儿子给予的希望和爱。将来如果有机会,我会当面向伯伯认错,求得他对我们的原谅和理解。我听好多首长谈起过你父亲,他们对他都很尊敬。我还听说,你爷爷也是老红军,带着你爸爸参加的两万五千里长征,后来过草地时牺牲了。那年伯伯才13岁。伯伯这一生经历了比我们更多更多的苦难和辛酸,所以,你一定答应我,原谅伯伯!
亲爱的,我爱你。我的生命和灵魂永远属于你!待到我们相见的时候,我会轻轻依偎在你火热坚实的怀里,听你讲你小时候的那些故事。
……
亲爱的哥:
你好!
我们这里下大雪了,非常寒冷。不知道你们那里怎么样?农场的条件一定比我们这里艰苦多了。我很为你担心。天寒地冻,还得外出劳动干活,你可千万保重自己。有时候我简直不敢想象,万一你要有个三长两短,我还能不能活下去!要是实在受不了,你就装病,反正你们领导不敢把你怎么样。为了我,你要好好活着!
昨天我们团的一辆车翻到山下了,两个司机都牺牲了。我心里非常难过,由此就想到你平时特爱逞能,凡事都要跟人争个高低,我实在放心不下。答应我,今后没有我在你身边的时候,你可千万别再意气用事!
告诉你个秘密,我比以前胖了,也比以前丰满了。嘻嘻,我知道你喜欢我胖一点。不过你放心,我不会变成小肥猪的。
我现在给你攒了好多、好多罐头。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给你送去,急死我了。
……
亲亲我!
你的天使
……
钱国庆泪如泉涌,他的心像是被压上了一座大山,他一遍又一遍地念叨着:我的天使没了、我的天使没了……
第二章难以驱散的阴云 (1)
九
一年后,钱国庆见到了回内地休假的叶副处长,叶副处长告诉他,他父亲曾经过问过龚丽红的情况,只是在当时的条件下,除了调动,没有再好的选择了。而龚丽红本人拒绝了组织要调她回拉萨的照顾。原因是她所在的团卫生所的战友和领导都舍不得她离开。据叶副处长所知,后来首长又专门为龚丽红的事给师领导打过电话,让他们在适当的时候把小姑娘送回内地上学……遗憾的是,就在龚丽红收到第三军医大学录取通知书的第二天就牺牲了。叶副处长说,首长在得知龚丽红牺牲的消息以后,非常难过,专门派秘书把龚丽红的母亲接到部队,并特别批示,按照家属的要求,不惜一切代价把烈士的遗体运回内地的家乡——成都安葬。
然而,这一切并没有换取钱国庆对父亲的丝毫原谅。最终,叶副处长也没能说服他。钱国庆认定,龚丽红的死就是因为父亲的无情、自私、冷漠和他自己的懦弱、愚蠢。如果当时只是将他调走,无论接受什么样的处罚,哪怕是被发配到天涯海角,他都无怨无悔。
“首长最近要回内地开会,你真不肯见他?”叶副处长问。
“不,我不想见他,真的。”钱国庆的语气非常肯定。
“可是、可是你要知道,你父亲现在岁数大了,身体也不太好……老人的心情你应该理解。人到这个岁数,感情会变得很脆弱的。这一两年来,老头儿常常在我面前提到你。他就你这么一个儿子。老头儿对过去的一些事情也有些……怎么说呢,有些愧疚吧。他也经常跟你苏阿姨和你妹妹说,他这一辈子连自己的儿子都没能见上几面,实在有些说不过去呀。你妹妹钱萨萨今年也14岁了,是个很懂事的小姑娘,她让我转告你,希望今后你能认她这个妹妹……对了,我差点儿给忘了,”叶副处长从包里拿出一只崭新的日本“精工”手表,说,“这是首长让我带给你的,二百多呢。你看,总归还是父亲。”
钱国庆看着那只表,没说什么。其实他非常需要这只表。
送走了叶副处长,心情烦躁的钱国庆给在陆军学校的季有铭打了一个电话,约他星期天进城喝酒。
……
“你整个就一傻逼,知道吗?”有些醉意的季有铭用他特有的北京油子腔调,冲钱国庆说,“你跟你爹较什么劲呀?你跟龚丽红的事儿怨不着你们家老爷子,谁也怨不着,这都是命,知道吗?!我看人老叶说的没错儿。你总不至于让你爹亲自来跟你认错吧?真要那样,你不怕折寿呀?再说啦,你我父辈这代人没什么文化,打小就从枪林弹雨混过来的,死人见多了,你还指着你们家和你的那点事儿把你爹变成什么样呀?!在北京我们家大院儿像你们家这种情况的多了,有的家里子妹几个全都他妈同父异母,人怎么啦,照样也在一起过得挺好。对了,明年就毕业了,你还不抓紧让你们家老爷子给有关方面的人士打个招呼,留在内地得了……”
“我还是想回西藏。”钱国庆喝一口酒,接着说:“我这种人比较适应那个地方,真的。回内地3年多了,我觉得没什么意思。还是西藏好。你呢,想去哪儿?”
季有铭乐了,说:“操,我还想借你们家老爷子的关系,去个好地儿呢。唉,一看你这德行,我怕是还得回去喽。不过也无所谓,西藏挺好,就是别再让我回侦察连了。那鬼地方,连耗子都是公的……”
“彭小刚现在怎么样了?”钱国庆问。
“哪个彭小……哦,嗨,你说‘是不是’呢,你看我这脑子……哈哈……”季有铭笑着说,“还行,在我们学校的另一个中队。还那样,跟谁讲话都捎上‘是不是’,估计丫这一辈子跟‘是不是’扛上了。真要说起来,我心里还一肚子气呢,哥们儿我是凭本事考上的,‘是不是’就靠一个三等功,跟我就成了同学,你说这公平吗?对了,你姨夫怎么样了?”
“这段时间身体不太好。我上午还去看过他。又找了一个老伴儿,一郊区农村的寡妇,还带了三儿一女,最大的才15岁,把老头儿折腾得够呛。唉,我姨妈和表姐要是都还活着,你说这家该有多好……”钱国庆长吁短叹,一脸无奈。对于姨夫又找一个农村老伴儿的事,钱国庆心里甭提有多别扭了。好好的,干嘛非得招来那么一大家子的外人呢?听小时候的同学赵志勇说,一开始姨夫并不知道这寡妇还有那么多的孩子。结婚以后,寡妇像变魔术似的,陆续把孩子一个个变到了姨夫面前。厂里好多老人都为姨夫鸣不平,但这也没办法。姨夫每月那点工资都交给寡妇了,连抽烟都只能买那种最便宜的烟丝,自己卷着抽。钱国庆很想给姨夫敬点孝心,无奈他自己也是囊中羞涩,每月的津贴勉强能维持自己的开销。这件事让他非常苦恼,以前他还想过向父亲开口,但他始终既没有勇气也没有机会跟父亲提起这事儿。
“有铭,我想求你一件事儿。”钱国庆讪讪地说。
“说吧,只要我能办,决不推辞。”季有铭很仗义地回答。
钱国庆从口袋里掏出那只“精工”表,递给季有铭,说:“新的,老叶说值二百多呢。我想低点价把它卖喽。能帮我这个忙吗?”
季有铭接过手表,翻来覆去仔细地看了看,问:“你想卖多少钱?”
“我也不知道,给个价就行。”钱国庆的脸色有些发红了。
“你想干嘛呀?”季有铭看着钱国庆,语气有些发涩。
“我姨夫从小把我带大,如今混到这个地步,连烟都抽不上,我想给他老人家尽点孝道。等以后提干了,我再好好孝敬他。自从我表姐和姨妈去世以后,姨夫没过上一天好日子。我听小时候的伙伴儿跟我说,我当兵走了这几年,我姨夫过得挺惨的……”
第二章难以驱散的阴云 (2)
“别、别,你别说了,再说我得哭了。这样吧,表你还拿着。你们家老爷子要知道你把他给你买的表又卖了,不定气成什么样呢。我这儿还有一百多块钱,你先拿一百去用,等有了再还我。”说完,季有铭从兜里掏出一把十块、五块、两块、一块的钞票,点了一百,连同手表一起放在了钱国庆的面前,“你就别撑着了。我呢,没别的,有一心疼儿子的妈,我们家老太太每月都背着老爷子给我寄点钱来。还有我几个姐姐,他们在北京都有工作,对我是有求必应……”
钱国庆看着桌上的表和钱,苦笑着说:“日巴,我这个干部子弟真成别人说的,‘假装高干,喝的稀饭;没爹没娘,球没名堂!’”
这一百块钱还是第二年,季有铭上前线之前,钱国庆才还给他的。季有铭乐呵呵地说,要不是因为自己要上前线,生死未卜,这钱他还就真不要了。季有铭和彭小刚又被编在了一个连里。彭小刚任代理排长,季有铭任代理副排长。为此,季有铭意见大了,副排长还是个代理,这不明摆着拿人打岔吗?钱国庆在军医校也写了请战书,但却石沉大海,没被批准。他是真想上前线去打仗,死活他不在乎。据说为他的事,校党委颇费了一番心思,专门开会研究过。最后得出的结论是西藏更需要钱国庆同学这样的人才。
季有铭从军校一毕业就上了前线。
几个月后钱国庆从季有铭写给他的信中得知,彭小刚为掩护季有铭牺牲了。临终前,彭小刚对季有铭说:“……咱们都是侦察连出来的,不能给老连队丢脸,是不是?!”季有铭在信中说,他这一辈子欠了“是不是”一笔永远都还不了的债。在“是不是”的亡灵面前,他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傻逼”。回想起和彭老兵的第一次见面,以及彭小刚对自己进行单兵训练的日日夜夜,钱国庆深深体会到了季有铭这番话的含义。从那以后,他常常沉浸在对胡安川的父亲——胡雪秋、地主的后代——阿根儿、表姐、姨妈、龚丽红,还有‘是不是’沉重的回忆和极其复杂的缅怀情感之中。
钱副司令在内地开会期间,专门派人到军医校接钱国庆去见他,但再一次被钱国庆以学习紧张为由拒绝了。为此钱副司令非常生气,他对身边的人说,他这个儿子太不争气,让他失望透了。以后他再也没有说过想要见钱国庆的话,也不准别人在他面前提起他这个儿子。钱副司令的不少老战友、老部下也曾试图为了让他们父子修复关系,做了很多工作,但均无建树。大家无可奈何地给他们父子俩下了一个定义:犟,一对儿犟牛!
不久,钱副司令就被调回内地工作了。
这天,钱国庆接到姨夫托人捎来的一封信,要他抽空回去看看。
当他见到姨夫的时候,他几乎不敢相信姨夫竟然瘦得皮包骨头,不成人样了。姨夫看着他,除了叹气,就是抹泪。“国庆呀,我还是早死了的好,死了好。唉,我这一辈子落到今天这步田地,都怪我鬼迷心窍。我现在就担心将来到了阴间,你姨妈和表姐还会认我吗?……”
钱国庆说:“姨夫,您别想那么多了。事情既然到了这一步,您就想开点吧。将来我提干以后,我会尽力照顾、孝敬您的。”
到了中午,钱国庆带着姨夫到工厂外面的一家饭馆吃了一顿稍微像样的便饭。临了,他又倾囊给姨夫买了两条“红塔山”。
钱国庆心情沉重地告别了姨夫。回到军医校以后的好几天,他接连不断地梦见姨妈、表姐、龚丽红,甚至还有阿根儿。直到有一天他突然接到胡安川给他的一封信,他的心情才有了渐渐地好转。胡安川在信中告诉他,党和政府终于为他父母昭雪、平反了,自己也在三年前考上了四川大学的哲学系。钱国庆是他第一个想到的,也是唯一的能够和自己分享这种幸福的朋友……
钱国庆试着给胡安川学校的宿舍打了一个电话,没想到胡安川正从传达室窗边走过,听见传达室的老头儿问:谁,胡安川?我们这儿没有……
“谁说没有?我就是!”嚷完,一头撞进传达室,夺过电话,狠狠地瞪了一眼那个糟老头子,急忙冲电话,“我就是胡安川,你是谁呀?”
钱国庆:“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