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域情殇-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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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自己是在梦里……
魏雯燕百般无聊地坐在靠近门口的餐桌旁。她在等待那位神秘的青年作家再度光临。不知道为什么,当她第一眼看见他的时候,就有一种令她心悸的不安和惘然。她无法解释自己怎么会突然被一个自称是作家的毛头年轻人搅乱了心绪。想来想去,她发现是他又让她不由自主地把思绪抛回到了遥远的过去。20年过去了,在这段漫长而又短促的生命时空中,麻木是她赖以活着的最坚实可靠的基础。她失去了对痛苦、欢乐、悲伤、忧愁、羞耻、自尊、满足、失落等等七情六欲的识别和感受。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地这么活着,偶尔她也会梦见一些残破的往事,但她不会再有发自内心的忧伤和感触了。她曾经拼命地强迫自己忘记昨天的一切,然而渐渐地她发现,麻木比忘记更能够让她从一个个的噩梦中彻底地解脱出来。活了40多年,她为自己曾经有过的爱与恨悟出了一个道理,一切都是因有了宣泄的欲望而生成的。记得当年母亲苦苦哀求胡家收留自己的时候,胡家太太那鄙夷、厌恶的目光整整折磨了她6年。母亲上吊自杀以后,她几乎每天夜里都会梦见那双一开始令她恐惧、害怕,以后渐渐演变成最能激发她心灵仇恨和敌视的目光。她为了复仇,以自己处女身体的代价作为交易的本钱,换来了领导那次抄家行动的指挥权。当她疯狂地挥动着皮带抽打胡家太太的那一时刻,她体验到了前所未有的刺激和满足,痛快淋漓的宣泄使得她完全陶醉在无法用语言来表述的巨大而又强烈的快感之中。然而,她万万没有想到胡家太太的惨死给她带来的却是内心世界的轰然塌陷和灵魂的死亡,没有了宣泄的欲望,没有了恨没有了爱,只剩下了一个没有任何内容的躯壳。无论以后她怎么追逐、寻找,那失去的一切再也没能回到她的身边……她在绝望和恐惧中开始病态般地摧残自己的肉身,不停地跟一个又一个邋遢、健壮的男人性交,她记不清自己的身体里究竟盛纳过多少男人的生命源泉,也记不清他们的相貌和姓名。她把一个女人的身体发挥到了极致,在体验肉体极度欢娱和灵魂彻底崩溃的剧烈撞击下给她带来的生存的勇气和理由。她和第一个丈夫结婚以后,产下了一个女婴,不久丈夫死于脑炎。很快她又嫁给一个游牧汉子,没想到一场罕见的暴风雪又夺走游牧汉子的性命。再以后,她把孩子寄养给了一家孤寡老人。这个孩子就是央金……
胡安川一进屋就发现魏雯燕坐在那里出神。
“您好。”胡安川轻轻说了声。
“来啦。”魏雯燕起身招呼他。
“您坐、您坐,”胡安川说着,顺势在魏雯燕的对面坐了下来,“您也坐吧。”
魏雯燕又慢慢坐下了。
“你真是作家?”魏雯燕喃喃地嘀咕一句。
胡安川笑笑,说:“我不是专业的,只是业余爱好。我这次来西藏主要是散心来了。”
“那你是做什么的?”她问。
“做生意。”他说。
“个体户?”她又问。
“个体户。”他四周看了看,又问,“三丫和央金呢?”
“我让他们去镇上玩去了。”
“大嫂,您真是汉族?”
“是,我是北京人。60年代的知青。”
“那您怎么没回去呢?”
她看着他,布满无数皱纹的脸庞没有丝毫的异样。她没有立刻回答他的这个问题,她把目光转向另一侧墙上的那幅挂像。过了好一阵子,她才轻轻地说道:“这都是命中注定的。”
“那您在北京还有亲人吗?”他又问。
魏雯燕摇摇头,说:“没有了,我是一个孤儿。我很小的时候母亲就去世了。是国家把我养大的。”
“那您的父亲呢?”
“我没见过他。听我母亲说,他很早就死了。”她的语气依旧是那么平静、淡漠。
胡安川明白,她指的父亲其实就是逃到国外的爷爷——胡开秤。
“大嫂,这些年您一定吃过不少苦吧?”他试探性地问道。
她笑了,但却是凄然的一笑。
胡安川突然觉得屋里的空气很沉闷。他和她的攀谈像是两个受伤的幽灵在痛苦的呻吟。
“大嫂,我有个故事想跟您讲讲,您愿意听吗?”他问。
“你讲吧,我听就是了。”她说。
“从哪儿开始说起呢?”他想了想,接着说,“就从我懂事的时候开始吧。我是6岁那年上的小学。我从小是在一个四川的劳改工厂长大的。我父母都是现行反革命,是里面的劳改犯。我记得我刚刚懂事的时候,父亲就被打死了。以后,我和母亲相依为命,过得很苦。那时候的情况,您是过来的人,我想您一定能够想象得到的。很多年以后,我母亲才告诉我,我还有几个叔叔和姑姑在北京……”
第三章真他妈累 (5)
钱国庆收到了王姗姗的来信。王姗姗在信中告诉他,她已经做了人工流产手术。身体恢复挺好,让他不用担心,以及她如何挂念他、想他云云。看完了这封信,他除了如释重负以外,竟然无动于衷。他发现自己在跟王姗姗分开的这些日子,既没有思念也没有期盼。更糟糕的是,近来他常常莫名其妙地把蒋副营长的老婆和王姗姗联系在一起,当年警卫班战士的描述——那屁股果然又白又大——可劲儿地蠕动,日巴,很是吓人……成了他意识里混淆两个女人的根源。他被自己这种很不正常的心态搅得有些心神不定了。
“姗姗来信了?”江小玲进屋便问。
“刚收到的。”他回答。
“怎么样,她身体好吗?”江小玲话里有话地问。
“还行。”
“对了,有铭今天过来吃晚饭,他让我告诉你一声。待会儿你去食堂打点儿米饭就去我那儿吧。”江小玲完全是命令的口吻。
钱国庆点点头,心想:季有铭这家伙真能折腾。
胡安川的故事已接近了尾声。他停下来,喝了一口水,接着说,“去年我二叔和三叔从美国回来了,他们把爷爷临终前的遗嘱转给了我……”
魏雯燕的眼眶有一丝很淡的潮气,她看着胡安川,表情仍然是那么冷漠、平淡。
“大嫂,按道理我应该叫您姑姑,我们胡家这段历史确实是个悲剧,但我们全家都希望这个悲剧到此为止。说实话,我本来也不愿意来西藏和您见面。因为我们不知道这么多年您是怎么过来的,也不知道您现在是怎么想的。您能告诉我,听完这个故事以后,您有什么要说的吗?”
魏雯燕轻轻地摇摇头,没有说话。刚才在胡安川讲述这段她既熟悉又荒诞的往事时,她的内心竟是出奇的坦然和平静。唯一让她有些不安的是,她对胡家兴师动众寻找她这个既是仇人又是亲人的真实目的有些茫然。“那你们究竟想怎么样呢?”她看着胡安川,幽幽地问。
“我刚才已经跟您说过了,爷爷的遗嘱里提到了您。他老人家的意思是希望您能够承认他这个父亲。另外,按照老人的遗嘱,他的遗产也有您一份……”
“对不起,胡同志,”魏雯燕突然打断了胡安川的话,神情木讷地说,“我跟你们胡家没有任何关系。从前的恩怨我也不想再去计较。对于你们胡家来说,我是罪人,也是多余的人。这么多年都已经过去了,我把一切都忘掉了。你走吧,请你不要再来打扰我了……”说完,魏雯燕欲起身离去。
“等等,请您听我把话说完,”胡安川也站了起来,“我知道,回忆这段往事对我们来说都很痛苦。也许我不应该来打扰您,但您是我们胡家一员的这个事实是永远也无法改变的。既然您已经经历了那么多的坎坷和苦难,那您为什么就不能面对这个,怎么说呢,这个对于我们活着和死去的亲人都是一种解脱和告慰的结局呢?”
“我早就解脱了!我之所以能够活到今天,那是菩萨在保佑我,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魏雯燕的情绪变得有些激动了,她抬起颤抖的胳膊,说,“我可以告诉你,我从来没有后悔过我的选择。我跟你们胡家没有任何关系,我也不想再见到你!你走吧,你走吧,走吧……”她撇下胡安川,转身离开了。
“您等一下,我还有话呢……”胡安川冲她的背影嚷道。
魏雯燕不再理会他,径直进了后厨。
胡安川在回军分区招待所的路上遇见了央金和三丫。
“呀,作家!”央金喜气洋洋地跟他打招呼。
胡安川竭力让自己表现出轻松的样子,问:“你们去哪儿了?”
“我们去镇上了。你在我们家吃完饭了?”央金问。
“没呢。曲珍阿姨可能身体不太舒服,我没让她帮我做饭。”胡安川信口说道。
“那你没吃饭呀?”央金问。
“可不吗?你们知道这附近还有哪家餐馆比较干净的?”胡安川做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央金和三丫开始替他认真地想了起来。
“你们俩也没吃饭呢吧?!要不这样,你们带我去,我请客。怎么样?”胡安川提议。
两个姑娘犹豫地相互看了看。
“怎么啦,是瞧不起还是怕我这个写字儿的?!”胡安川乐着说。
姑娘们也乐了。
“好吧,我们带你去!”央金说。
胡安川被两个姑娘领进了一家宽敞、洁净的汉族餐厅。三人坐下以后,胡安川让两个姑娘点她们自己最喜欢吃的菜。到目前为止,他并没有确认央金跟魏雯燕到底是什么关系。他只是凭直觉认为央金身上有他们胡家的血统。和魏雯燕摊牌以后,魏雯燕所做出的反应也在他的意料之中。现在他需要尽快证实央金和魏雯燕的真实关系。他借着等菜的工夫和两个姑娘聊起了他们各自的家事。三丫是四川人,她一年前才随父亲来到山南打工。三丫的父亲目前在一个包工头的手下干活。央金告诉他,自己是跟着爷爷、奶奶长大的。据爷爷、奶奶讲,她很小的时候一场暴风雪夺走了她亲生父母的生命。以后爷爷、奶奶相继去世了,曲珍阿姨便收留了她。对于这个回答,胡安川虽不太相信,但他还是难免感到有些失望。而且他总觉得央金的眼睛里有一种他们胡家的神韵。大概是他盯着央金的时间太长了,姑娘有些不好意思了。他只好又把目光转向三丫,说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菜陆续上来了,胡安川招呼两个姑娘赶紧吃,自己则盘算着明天如何再次跟魏雯燕接触。
当季有铭刚把最后一箱罐头搬进屋的时候,钱国庆随后也到了。
“你这家伙真他妈行,”季有铭气喘吁吁地冲钱国庆嚷道,“我这楼上楼下四五个来回了,你怎么才来呀?”
钱国庆乐着说:“那是,我刚才一直在树后面站着,等你搬完以后,我这才跟着你上来的。”
“哟,钱医生,你怎么这样呀?!”江小玲接过钱国庆手里的大碗,愤愤不平地指责钱国庆,“你成心想把有铭累死呀!还哥们儿呢,真够呛!”
钱国庆没有理会江小玲的数落,一屁股坐在就近的椅子上,冲季有铭做了一个鬼脸。
“你那位大款哥们儿什么时候从山南回来呀?”季有铭问。
“不知道。干嘛想起问他了?”钱国庆觉得很奇怪。
“我盼着他什么时候再请咱们去总统套搓一顿。妈的,有钱的人就是不一样。”季有铭也坐了下来。
“有钱怎么了,没钱怎么了?”江小玲将一盘做好的菜端上来,插话道,“现在社会上流传的那句话怎么说的,男人有钱就变坏……”
“女人变坏就有钱。”季有铭紧接一句。
江小玲瞪了一眼季有铭,说:“讨厌,就你明白!”
钱国庆发现江小玲对季有铭的态度活像个母夜叉,而季有铭在江小玲面前愈发像个唯唯诺诺的窝囊废。他不知道季有铭和江小玲的关系究竟发展到了哪一步,是不是也跟他和王姗姗一样,也已经是生米做成了熟饭?但凭着江小玲在季有铭面前趾高气扬,吆五喝六的骄横表现,他估计季有铭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亏心事”。尽管如此,钱国庆对江小玲的浅薄和跋扈仍是颇为反感。相比之下,在这方面王姗姗倒是强过了江小玲不少。
“你今儿是怎么了?”趁着江小玲离开的工夫,季有铭低声地问钱国庆。
“没怎么呀!”钱国庆回答。
“我看你好像有什么心事。”季有铭说。
“你们俩到底怎么样了?”钱国庆没有回答季有铭的问题,而是反问他。
“还行吧。”季有铭乐了,很幸福的样子。
“我是问你进展到什么程度了。”钱国庆的表情怪怪的,显然话里有话。
“你指那方面的?”季有铭坏笑着问。
“你他妈……”钱国庆欲言又止,他把目光投向又端着一盘菜过来的江小玲,说,“哟,我是真有点饿了。”
“你们俩喝酒吗?”江小玲问。
“喝!”两人几乎同时急切地回答。
第三章梦中惊醒 (1)
十四
钱国庆最后是晕晕乎乎离开江小玲家的。回到宿舍以后,他一头倒在床上,到了半夜,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把他从梦中惊醒了。
钱国庆懵懵懂懂起身开门,是科主任老梁头儿,正气急败坏地站在门口。
“怎么了,主任?”钱国庆打着哈欠,皱眉眯眼地问。
“你先让我进去。”说着,老头儿一把薅开面前的钱国庆,自己进到屋里,“你先把门关上。”
钱国庆关上门,随老头儿身后跟进。
“主任,这深更半夜的,什么事儿呀?”钱国庆已经全无睡意了。
“你、你告诉我,那个江小玲,啊,跟、跟你、你那个什么、什么姓季的战友是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