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荣与梦想-第1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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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特手里拿着主持会议用的锤子。麦卡锡则坐在他左边最远的地方、在那个形如棺材的桌子的末端。九个月以前,这小委员会里的民主党人,由于表示抗议麦卡锡所使用的手段,拒绝参加会议。现在他们带着他们的法律顾问,廿八岁的罗伯特·肯尼迪回来参加了,而他那时主要是以反对科恩闻名的。蒙特和一位资格老的民主党人阿肯色州的约翰·麦克莱伦【麦克莱伦对上兵沙因享有的各种特权的具体情况很感兴趣,掌握着很详细的材料。他有三个儿子,其中两个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牺牲了。】开了几声玩笑,然后就敲敲桌子请大家静下来。蒙特说,“现在,我们的律师詹金斯先生,开始提问第一个见证人。”詹金斯刚张嘴要说话——他的嘴确是大得惊人——但是还未来得及发言,就被人打断了。按照会场的纪录,情况是这样的:
『麦卡锡:主席先生,我想提出一个程序问题,我可以提出个程序问题么?』
按照H。M。罗伯特的《议事规程》,见证人是可以提出一个程序的问题来打断主席的,只要所提的问题是符合规程里的规定就行了。但麦卡锡心里想的可是另一回事。他的洪亮的声音大起来了。
『麦卡锡:我曾听到部队的人的意见,上至有高越(原话如此)战斗纪录的将军们,下至最近入伍的普通士兵,他们对少数几个五角大楼内企图破坏我们调查听证的政客们自称为陆军部,都表示极大的遗憾。……陆军部并没有破坏我们的调查。只是陆军部里有三个非军人,应该把他们的名字提出来。』
如果主席是公允的话,一听到他提的显然远远不是程序问题,而实际是发表讲话的时候,本来就该锤锤桌子,要他停下来的。但蒙特却让他说下去,还平静地同意麦卡锡那个荒谬的建议:陆军部长是否代表陆军,现在不下结论。以此开始,麦卡锡又再打断主席的话,又再来一篇讲话。“主席先生,主席先生,”他声带绷得紧紧地大声叫出来。蒙特垂下头来望着桌子,点头让他说下去。乔·麦卡锡又再发表他的这点意见。
『麦卡锡:我认为让这几个企图、企图阻挠对共产党进行调查的人自称为陆军部,是使具有一百万卓越战士的陆军的每一名战士蒙耻丢脸的事。』
麦克莱伦平静地指出,现在对陆军所提出的四十六项反控告,正是由“乔·麦卡锡主席”代表小组委员会签名的。但是蒙特还是作出有利于麦卡锡的裁定。这样听证会就形成这样一种格局了:乔还是象当主席那样控制着整个会场。他或者用“程序问题”,或者通过对见证人的反诘,就可以把他要说的话说完。蒙特是他的人,而现在看得出来,雷·詹金斯原来也是。本来选他当小组委员会的特别法律顾问,是以为他守正不阿的,而现在他却明显地鼓励麦卡锡胡作非为,让他起誓,还请他解释“共产党人的机构究竟是怎样的”。这点本来已经听了不知多少遍,现在乔又将钉在架子上的地图和一根教鞭拿出来了。听众感到很沮丧。讲完一课以后,他又说:“有很多人以为,我们可以和共产党人和平共处呢?”于是詹金斯就急切地问他说:“那你的意见呢,先生?”他那个答案几乎占了大半个下午。尽管这样,詹金斯还是觉得他对支持麦卡锡还未做够。于是他说:
『詹金斯:参议员麦卡锡……今天的会要结束了。……现在可能有两千万或三千万美国人听你讲话……我想要你谈一谈。对美国每个男女老幼来说,他们应该怎样……做他们份内的事来消灭共产党呢?』
反对麦卡锡的人感到失望极了。这个参议员似乎是打不败的。甚至连美国的陆军,也不是他的对手。他靠着自己个性的力量把每次开会搞成麦卡锡闹剧,外加一些经过处理的照片,伪造的联邦调查局报告,由所谓“美国忠诚地下组织”从五角大楼档案材料偷来的备忘录,还有他那麦卡锡式的野蛮的教诲,比如他说,他儿童时代有一个叫做印第安人查理的“导师”,曾指点他说,“如果有人向你走近而态度并不完全友善,你就要尽快朝他胯下猛跳过去,直至他无法动弹为止。”如果有什么不利于他的见证开始使会场热闹起来的话,他又会用他洪亮的声音疾呼,这样会场纪录就会写着“我提出一个程序问题”,或者是“主席先生,主席先生”。接着他就转换话题,说什么他“坐在这里,听这一大串一大串的谎言”真是使他“头痛和厌倦”。听证会上完全是一面倒,本来到这个中心会议室的听众是想看看两方决战的,现在他们能听到参议员斯图尔特·赛明顿的发言,尽管他只不过是有胆量敢于反驳麦卡锡,也很高兴。他说,“你谈到什么害怕。我从内心深处希望你知道一点:我对你,对你在任何时候,任何地点、任何场合说的任何东西,我都不怕。”
但是周围的人似乎没有谁准备超过他这个限度。而所有这些人当中,看来最不可能摸麦卡锡老虎屁股的,似乎是陆军那位特别法律顾问了。他是约瑟夫·韦尔奇,六十三岁,身材高大,体格魁梧,动作轻捷,他一生都是忠实的共和党人,是非常有地位的波士顿市黑尔和多尔律师事务所的高级合伙人。他接受这个任务,不收任何律师费。记者们说这大概就是他们决定由他当特别法律顾问的原因。他一个小时接着一个小时,静悄悄地坐在那里,肘部靠着桌上,手掌托着面颊,手指不断地沿着前额上的皱纹摸来摸去。看上去他可能不过又是一个看热闹的人。他让麦卡锡对他的当事人史蒂文斯声势汹汹,但从不提出异议。他讲不了几句话,又讲得这样一本正经、彬彬有礼,几乎有点滑稽。他那绿色的领结,大惊小怪的神情,尖声尖气的声音,都使他活象狄更斯笔下所描述的律师,而不象一个成功的美国公堂律师。
首都很少见过象他这样貌不惊人的人。但他知道他给人造成什么印象,并且也很满足。有时他发现,让别人低估自己是有好处的。他在波士顿市灯塔和波士顿广场这样高贵的社会中过惯生活,可从来没有领教过麦卡锡这一套虚张声势、威胁恫吓、瞪着眼睛说瞎话的行径,所以他歪着头,静听着。他把手深深地插在裤袋里,把脚尖翘起来,休息时可以看到他在各个人群的旁边逛来逛去,尽可能把他们的谈话听进去。当他到时候在听证会发言时,他和麦卡锡简直就有天壤之别。迈克尔·斯特雷特在他的《电视审讯》中说,“麦卡锡总不会忘记广大的听众,而韦尔奇则似乎总记不起他们。麦卡锡轻蔑地对群众说话,而韦尔奇则好象对着个别人彬然有礼地交谈,所以他内始至终都得到群众的支持。”
这些在旁观察韦尔奇的人,逐步逐步终于发现他有钢铁一般的力量。在这里真正决个雌雄的是他和麦卡锡,他们真正重要的交锋是在听证会举行的第九天发生的。那天,韦尔奇向麦卡锡反诘一份联邦调查局秘密信件是怎样落在他手里的。在这过程中,这份文件曾被重新打过字。而从法律上说,把机密文件重新打字就是等于把它公布发表,因而这一点是重要的。乔扑在话筒前面,神态紧张,脸色阴沉。在弧光灯下,他的一撮浓眉底下那堆肉,使他的上眼皮有一种凶神恶煞的表情。韦尔奇让他等一会。这位波士顿人几乎故意装出懒洋洋的样子,肘部撑着桌子,弯着手指托着有些紫蓝色静脉的面颊,皱起眉头,似乎他是第一次见到这样使人难以相信的怪物。现在他准备就绪了。
『韦尔奇:麦卡锡参议员,当你在这里出席作证的时候,你当然知道会向你提到这封信的问题吧?
麦卡锡:我估计这会是个问题。
韦尔奇:你当然也知道会问你是从什么来源拿到手的。
麦卡锡:……我不答复这个问题。
韦尔奇:你起誓时说你要说出全部真相的时候,难道私下里有保留条件,认为应该由你来决定哪些东西你愿意作证?
麦卡锡:我的答复是,要说出全部真相是没有任何保留的。
韦尔奇:谢谢你,先生。那你就告诉我们。谁把这文件交给你的!
麦卡锡:我的答复是不。你弄不到这情况。』
詹金斯这时为了解救这位参议员,就提出一个奇怪的意见,说麦卡锡这个态度是对的,因为他是个“执行法律的官员……他的任务是把罪行揭发出来”,于是,委员们就转向其他问题了。他们和听众们慢慢才体会到,韦尔奇刚才这样做为的是什么。他实际上是揭发了麦卡锡是个违法分子。这个参议员承认他手上有一封偷窃来的信,就是违反了联邦法令,而且他拒绝答复韦尔奇的问题,他犯了蔑视国会罪。不但如此,他这样蔑视这个波士顿律师,也使人觉得这种做法并不是初见。到了听证会结束,人们会后交换印象,就明白过来了。近四年来,全国都注意到,麦卡锡对那些拒绝回答他的质询的见证人,是肆意凌辱的。他当众讥讽他们是“宪法第五条修正案的共产党”,把“人权法案”变为一纸空文。而现在,他在见证会上的表现,原来也是和他们一模一样。
蛊惑人心的煽动家是特别容易成为人们嘲笑对象的,但能够技术高超地嘲弄他们的人,倒不是那么常见。自从科恩和沙因露了头角以后,人们就已纷纷猜测究竟他们的关系是否正常。但是用什么方式来提这个极其微妙的问题,还没有人想出好办法。韦尔奇倒想出一个主意。听证会开始以来,他就一直磨练他的尖锐的词锋,准备在麦卡锡的乱棍之中,插进一刀去。在关于一幅经过修改的照片问题上,机会来了。原来科恩为了要证明一个不重要问题,给了詹金斯一幅看上去是照片那样的东西。那是在马圭尔空军基地上照的,里面是史蒂文斯对着沙因微笑。现在韦尔奇把那幅真照片拿出来了。原来史蒂文斯对着微笑的是另外一个人,那个人的像被剪了下来换上了沙因。这时中心会议室顿时一片沉默,大家都在考虑。科恩拼命否认,说他不知道这张照片被剪过。他说他甚至连这张照片从哪里来的他都不知道。于是韦尔奇好象毫不经意地问一个见证人,麦卡锡手下的一个工作人员:“你是不是认为它是从一个屁精【原文pixie,意为小妖精,与照片谐音,又与神仙(fairy)一词同义。而神仙一词,英语又可解释为男子搞同性关系者。这里韦尔奇是暗指科恩与沙因搞同性关系。——译者】那里来的么?”
于是,桌子那头有人发出了嘟嚷声,那枝棍棒举起来了。麦卡锡问道,“请这位律师替我解释一下——我想他本人可能是这方面的专家——什么叫做屁精?”
韦尔奇的尖锐的剑锋马上一闪。“好吧,参议员先生,我可以这样说,一个屁精就是神仙的近亲!”
听众忍着没有笑出声来,但这个巨人已被刺伤了。从那时候起,麦卡锡就准备用最恶毒的语言来对付韦尔奇,想找寻报复的办法。6月9日,听证会进行到第八周,麦卡锡以为他找到机会了。科恩那时是在见证人席上。韦尔奇对他质询,问到小组委员会在新泽西州蒙默思堡的通讯部队的雇员中进行搜索颠覆分子的问题。
『韦尔奇:科恩先生,如果我对你说蒙默思堡那里情况很糟,那你只要能办到就会在当天就把它解决,是吗?
科恩:是的,先生。
韦尔奇:那么我是不是可以斗胆奉劝,先生,请你把关于颠覆分子,共产党,或者间谍的情况告诉我们,请快点。你记得我这些话么?』
这时麦卡锡的声音响了起来,紧张而且高昂。
『麦卡锡:主席先生,谈到这个问题……
蒙特:你是否要提出一个程序问题?
麦卡锡:不完全是这样,主席先生。既然韦尔奇先生提出这样要求说,如果我们知道有谁是为共产党服务,就应该把情况提出来,那我想我们就应该告诉他:在他自己的律师事务所中,有一位叫做费希尔的年青人……他曾当了一个组织的几年成员,而这个组织——那是多年以前的事了,曾被称为共产党的法律事务的支柱……』
韦尔奇好象被打了一下似的。桌子周围一片沉寂。麦卡锡微笑着,舔了一下嘴唇,继续讲下去,他的话里充满着讥讽的味道。
『麦卡锡:……韦尔奇先生,我掌握这些情况以后,我感到我有责任答复你刚才这个迫切的请求。……要不要把这问题提出来,我曾迟疑过一下。但是我对你时科恩先生的假惺惺的请求,要他当天就把所有共产党赶出政府机构,实在感到有点腻烦。所以,我们就向你提供关于你那个事务所那个青年人的情况。……』
他果然把情况说出来了,韦尔奇则两手捧着头,眼睛望着桌子,显然是很丧气的样子。但是到了现在,看来很显然,麦卡锡说的话有些什么不对头的地方。还坐在话筒前面的科恩往参议员这边一再张望,摇着头,似乎是恳求他什么似的。他看来似乎比韦尔奇还更难受。但是麦卡锡还是一直说下去,把一个直至现在为止还是寂然无闻的人一下子弄到名誉扫地。
『麦卡锡:……你是否已知道他是个共产党,这点我不知道。我先假设你不知道,因为,韦尔奇先生,我得出一种印象:你尽管扮演得很不错,想博人一笑,但我认为你对共产党的危害性,并没有任何概念。我认为你是不会有意识地帮助共产党的事业的。但是,我认为我们想在听证会上摆出事实而你则在扮演滑稽剧来取笑这个会时,你是不自觉地帮助了他们。』
他得意地窃笑着。会场寂静得有点异乎寻常。人们都在等韦尔奇答复。但他迟迟不作声。麦卡锡还在讲话的时候,这位波士顿人的口唇有一次似乎动了一动,准备说“住嘴”,而现在呢,他似乎是在琢磨怎样说才好。他把身捱向前,对蒙特说:“主席先生,在这种情况下,我必须要有一种接近于个人照顾的特权。”蒙特很快就答说,“可以。在你的讲话里可以保有这个权利。”他也感到有点不安。听证会的委员席上的人们,看来都有点受影响。只有麦卡锡是例外。他正和他的助手大声谈话。韦尔奇差不多要开口三次,才引起这位参议员的注意。“我用一只耳朵就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