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荣与梦想-第7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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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零”区里,人们什么都看不见。弗尔米坐着内部镶了一层铅的谢尔曼坦克向“零”区开进,用一个机械抓铲采集泥土样本,以供实验室检验。但是要进行彻底研究,还得推延一些时候,因为辐射太强。当科举家们可以安全进入现场时,他们发现距“零”区一英里以内所有的生物,无论植物和动物,包括响尾蛇,仙人掌和沙漠荒草全都毁灭。B-29机群原来在离爆炸点若干英里外发现的一队羚羊,也己消失。在新墨西哥州其他地区的牛群,皮上出现了灰色斑点。离“零”区八百码的一座三十二吨重的钢塔变成一堆歪歪扭扭的废铁。“零”区周围沙漠,被冲压成一个白热的盘子,直径有八百码。沙也不再是沙。高热把它化成为一种翠玉般的物质,象是一种沉甸甸打不破的塑料,人们不知它究竟是何物。农舍和铁架也不知去向,干脆没了,原来已变成气体,随风飘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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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先平静下来的是格罗夫斯将军。他对他的副手说:“战争结束了。有一两个这样的东西,日本就完蛋了。”站在他周围的科学家们没有说什么。其中一个把两指绕在一起【按习惯,这是希望幸运之意。——译者】,因为他们就只有“一两个”这样的东西。洛斯阿拉莫斯试验的代号是“三位一体”,指的是那三个现有的“玩意儿”。要是东京知道个中真相(日本天皇的一个军阀头目,后来就曾经怀疑过),美国的处境就很困难。要再搞一个炸弹,又要多花大半年时间。但是,现在来两次爆炸说不定就会带来和平。
下一步怎么办,只有一个人能作决定。当杜鲁门启航去波茨坦时,原子弹试验的准备工作,己迸入最后阶段。正如他后来在回忆录中所说的,他一直在“焦急地等待试验的消息”,因为“爆炸这个完整的原子弹结果会怎样,谁都没有把握。”7月16日晨,信使专机将两封以临时密码写成的信送到波茨坦。第一封是格罗夫斯将军向总统代表团报告的:“今早动了手术。诊断还未结束,但看来效果不错,已比原来估计更好。”第二封是陆军部长用个人专用信笺写给丘吉尔的。史汀生说:“婴儿已生下来,情况良好。”首相嘟喃道,“耶稣再降临了,人们将遭到天罚。”据杜鲁门回忆说,他曾对斯大林元帅“随便提到”,美国制成了“一种破坏力非常大的新式武器。”那个俄国人本来还可以把知道的一些细节向他补充一下的,但没有表露多大兴趣,只是回答说他听了很高兴,希望美国人会“好好地利用它来对付日本。”
杜鲁门曾在他的椭圆形办公室的办公桌上,有一句座右铭:“这里要负最后责任。”现在是要由他负责决定了;他不能将责任推卸给任何人。他那临时委员会的顾问们,把最后结论用电报向他汇报:“我们提不出仅用技术上显示威力的办法来结束战争。除直接用之于军事外,看不到其他可行的办法。”所以从杜鲁门看来,他别无其他选择。他的军事顾问们已经敦促他,让他们从速执行他所谓的“对日本本土诸岛进攻的现成计划。”
八天后,即7月24日,总统初步批准使用原子弹:“第二十航空队的第五○九混合大队约在1945年8月3日以后,一遇天气条件可以进行目测轰炸时,就应携带第一颗特别炸弹,轰炸下列目标中的一个:广岛,小仓,新泻和长崎……”。这个命令白纸黑字,杜鲁门也觉不忍。史汀生也有这样感觉。早在6月19日,陆军部长就在日记写道:必须向东京发出一次“最后警告”。在总统的建议下、由杜鲁门本人、丘吉尔和蒋介石向日方广播了后来人们所称的波茨坦公告。其开头七点是详细保证给予人道待遇,不进行报复,允许日本建立“和平、安全和正义的新秩序”,给予言论、宗教和思想自由;允许日本建立新工业,“参加世界贸易”和对(日本)本土诸岛的战略要点进行有限度的占领——而且一旦局势稳定,占领就将迅速终止。第八条即最后一条号召东京宣布其全部武装部队无条件投降,否则,就将遭到“迅速而彻底的毁灭。”
这个广播在东京引起各种各样的想法。有些人从公告中看出,日本人获准在美国军队撤退之后,自行决定本国政体。这是对的,那正是杜鲁门要对日本人说的。但是当时武士道影响太深。东乡外相主张待机决定,因为不予置理,总比内阁中的军人强行断然拒绝为好。但铃木首相(海军大将,男爵)犯了一大错误。他在7月28日的记者招待会上,说波茨坦公告不过是老调新弹,日本人不屑理会。贝尔纳斯于是告诉记者们:这个答复是“使人失望的”。杜鲁门还希望敌人回心转意,所以直等到8月2日他回到美国军舰“奥古斯塔”号返航回国时,才对提尼安岛开放绿灯。于是,命令就译成了密码,通过无线电向远在地球对面那地方发了出去。这就再也无法挽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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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瘦子”由三架超级空中堡垒分载空运到提尼安岛。到了8月5日星期日下午,它已经部分地组装起来,挂在B-29机“埃诺拉·盖伊”号的弹舱里。“埃诺位·盖伊”号是第五零九混合大队的长机,是大队长保罗·蒂贝茨的座机。他很久以前就以他母亲的名字命名座机。他接到通知,在二十四小时以内,他和他的座机就将名列史册。这时侯,他的部下也猜出来,他们闲得发闷的日子已告给束。载着高级军宫们的吉普车在岛上驶来驶去。格罗夫斯的副手法雷尔准将,从洛斯阿拉莫斯区到达,向明天乘着“埃诺位·盖伊”号飞往“帝国”的海军军械专家威廉·帕森斯上校讲解这个装置。帕森斯越听越皱眉头。自从他到这个岛以来,他已见过几架B-29机在起飞时撞毁。如果一架载着组装好了的这种炸弹的超级空中堡垒出事,那就会成为有史以来最惊人的事件。法雷尔说那就只能祈求上帝不要出事。但帕森斯坚持说:“如果等飞机飞离这个岛之后,再由我来负责完成组装这颗炸弹,就不会发生这样意外。”法雷尔问他,“你以前组装过这样的炸弹玛?”帕森斯说没干过,但他还有一天时间可以学习。这个决定意味着在“埃诺拉·盖伊”号上唯一一个全面了解这个秘密装置的就是他。假如命运不巧,他可能会落在敌人手中。为了保险起见,他先向一个年青的情报军官借了一枝手抢。
当晚,第五0九混合大队奉命在会议厅集中。在那里,蒂贝茨上校第一次对他们说明任务。“我们的任务,是要去把一个你们未见过也未听说过的炸弹扔下去。这颗炸弹的破坏力是二万吨梯恩梯。”
他停了一下,看看有没有人提问。没有。看来飞行员都吓呆了。
他于是继续讲下去,特殊的武器需要我们采用特殊的战术。他们过去的练习那么异乎寻常,就是这个道理。几小时之后,在凌晨1时45分,三架超级空中堡垒将飞去“帝国”。它们将负责报回目标地区和其他代替的目标地区的上空天气情况。2时45分,第二组三架B-29机起航。他本人将驾驶“埃诺拉·盖伊”号,负责投弹。两架僚机在天亮以后十五分钟飞抵硫黄岛上空同他会合,然后一起进入日本本土上空。当晚12时,又传达了最后的行动命令。谈了洛斯阿拉莫斯区的试验情况,并说明为什么有个海军军械上校在长机里。然后,这些飞行员躺下休息,但谁都睡不着。大多数人都怀疑帕森斯上校是否真能够在机上将炸弹组装好。而帕森斯本人,恐怕比谁都更怀疑自己究竟有没有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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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一切都顺利异常。他们避开小笠原群岛南面的大片云层,在闪烁着星光的天空里飞行到天亮,在硫黄岛上空约定位置上和僚机会合,然后向左转个大弯朝西北日本方向轰鸣而去。除了一簇高高的薄云之外,太空万里无云,蔚蓝一片,也没有发现敌机。飞行人员开始有点紧张,很少人说话,更没有人开玩笑。
他们的心情,在蒂贝茨的副机长罗伯特·刘易斯上尉在飞行途中所写的一封家信中可以看到一些。他在机中写道:“4时30分,我们朝东方看,月色已很朦胧。要是我们已经把炸弹扔给日本人,并在返航途中,我想大家就会感到轻松下来。当然能回到了家,那就更好。”早上5时,刚才破晓。大概一小时以后,刘易斯写道:“此刻是5时51分,看来我们将有一段较长的航程是晴朗无云的。汤姆·费雷比(投弹手)一直没有说话,我想他心里早已飞回美国中西部的老家去了。”一分钟之后,“现在是5时52分,我们离硫黄岛仅有几英里。我们开始飞上新的高度。我们将在这个高空飞行,直到距离“帝国”大概一个钟头航程的地方。”
在本州上空,帕森斯一言不发地着手安装那个装置。副机长刘易斯的字迹开始变得歪歪斜斜,难于辨认。“……帕森斯上校的组装工作已最后完成。现在我们机上已装有那个特种炸弹,时刻可以爆炸。知道它就在你背后,是很不自在的。但愿老走好运。”接着,“自动控制器己经开动。我们已到了指定的高度……亲人们,快了……”
他们在目标区的晴朗的上空顺利地作了四英里的飞行。费雷比的眼晴紧紧盯在瞄准镜的交义线上。9时15分他把拉杆压下,把那单颗炸弹放开。不到六十秒它就掉了下去——地面上各种时间,其中有些是后来在断肢上发现的手表,都证实了炸弹落下的时间——在下落中,它的精确调整的齿轮系统和机械装置,准确无误地向触发点移动。刘易斯上尉刚给他的双亲写完:“在轰炸目标的过程中,暂停一下”接着他胡乱草书:“我的天哪!”
他们透过电焊工式的护目镜首先看到的是紫红色的小火点,但还不到一毫秒的工夫,就扩大为半英里宽的紫色火球。整个沸腾翻滚着的红紫相间的大火团腾空而起,一圈一圈的灰色浓烟围着这支火柱。冲到一万英尺高空时,沸腾翻滚的火团往外卷去,形成了第一个蘑菇云。火柱的底部现在有三英里宽,它把目标“零区”周围剩下来的那部分市区全部吞没,全部可燃的物体都化为灰烬。在五万英尺高空,出现第二个蘑菇云。“埃诺拉·盖伊”号和两架僚机不断东躲西闪,快速拍了一些镜头,就飞逃而去。他们远离广岛二百七十英里时,还能够看到蘑菇云进入同温层,向着周围闪射着各色的辐射线。
9时20分蒂贝茨用无线电向提尼安岛报告:“任务胜利完成。”“胜利完成”这个词似乎不很恰当,但是确实无词可以形容的。突然间蒂贝茨意识到第五○九混合大队的飞行员们回到提尼安岛,将会象国王那样受到尊敬了。基地上再不会有谁敢于再取笑他们。而美国国内将有千千万万的人认为他们已经赢得了胜利,或者已经胜利在望。但是,也有所失。广岛早上9时14分还是生机勃勃拥有三十四万四千人口,到了9时16分就损失了六万零一百七十五人,死的死,失踪的失踪。四平方英里的城市文明,化为乌有。不久,杜鲁门总统在华盛顿宣布:“十六小时之前,一架美国飞机在广岛投掷了一颗炸弹。……说明我们已开始驾驭宁宙中的基本力量。这种力量——太阳也从它那里吸取力量——已被用来对付将战争带到远东的人。”这样说是对的。但是当他补记说美国“已经把二十亿美元押在历史上最大的科学赌注上,而且赢了”的时候,那就是错误的了。将这样的屠杀说成是赌博赌赢了,是很不得体的。在监押中的赫尔曼·戈林,用粗野的讽刺口吻谈论这件事,说得还更贴切些,他说:“巨大的成就,但是我不愿和它发生任何联系。”
在进入原子时代的初期,有很多不得体乃至完全是粗俗的说法,可以归之于不理解。这个概念太大,人们马上掌握不了。根据爱因斯坦的公式,相当于一角镍币的十分之四的一克物质,能把一百万吨重的东西举到六英里高的山顶上,或者说,一口气就可提供充足的燃料,使威力强大的飞机日夜飞行一年。这样说说是一件事,但是要你接受已经出现的事实,那又是另外一回事。脱衣舞名舞星在广告里可以把自己标榜为“原子弹”。萨姆·戈尔德温【美国著名电影制片商。美语称戈尔德温主义,意即用词往往离奇古怪。——译者】不幸说过:“原子弹么,那是象炸药一触即发的。”但他们和阿肯色州新港市一个农场主一样,对核裂变一无所知。那个农场主以为橡树岭市真有一个“原子弹公司”,于是他写信给这个并不存在的公司说,“我地里有些树桩,想把它炸掉。请问贵公司有无这样规格的原子弹?要是有的话,请函复我并把价格告诉我。我想用原子弹该比用炸药好些。”很多人嘲笑阿肯色那个乡巴佬,其实他们对链式反应的知识,也和他一样无知。更多的人根本就不能相信或者不肯相信链式反应。《纽约时报》的威廉·劳伦斯准备随同第二颗原子弹去长崎,他好奇地看着那个“胖子”。他想,这东西“造型真精美,任何雕刻家要是能够塑造这样的东西,都会引以为荣的。”尽管他曾参观过在阿拉莫戈多沙漠上的试验,他还是怀疑,“这个看上去好好的、设计又是那么精美、操纵又是那么安全的东西,难道会在不到转瞬的工夫就把整个城市和它的人口全部消灭么?”其实不但可以,而且已经干过一回了。8月9日又再干一次,又毁灭了第二个目标城市的三万五千人。甚至就在这时,还是有人怀疑。在提尼安岛上,太平洋战略空军司令卡尔·斯帕茨中将把从新墨西哥州运来准备飞往长崎的U-235那个箱子的尺寸观察了一会,就对康耐尔大学的查尔斯·贝克博士说:“当然啰,这里面装着的物质的原子,只是起着引爆作用,引起长崎上空的原子爆炸。”“不,将军!”多贝克说,“爆炸完全是从这箱子里的物质发出来的。”斯帕茨将军瞪着眼对他说:“年青人,你可能会相信,我可不相信呢!”
第二批投掷原子弹的轰炸机机组人员从长崎回来,就听说俄国进攻满洲,而B-29机正在日本本土上空各地,撒下数以百万计的传单:
『告日本人民书
美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