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蒿园-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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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原因。
也许阿久津心中明白,但不想让迪子痛苦。
“你今天还是在家休息吧。”
“是。”
迪子答道,但是她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
即使去输血中心,看来也无法着手工作,但是在家里
一个人也待不佳。再在这里访惶,就只会越发忧闷。
“人生多变故,一件事发生了,当然对那件事必须好好
地想一想。”
迪子望着幽远的原野,听着听筒里传来的所长的声
“可是,已经发生的事,无论考虑多久,归根到底,都只
是结果。”
“你是说要忘掉它?〃
“不,不是的,只是说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能因此
气馁和懊丧。”
“我能挺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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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好。”
听着所长的教诲,迪于眺望着复盖着原野的狗尾草那
白色的波浪。
也许起风了。白色的草叶一律地向右边翻滚着。
“为什么今天去了那种地方呢?〃
“没。。。。。。〃
“无故地不上班,这很不好啊。”
“对不起,”
迪子这么答道,随即又想起,
“我想休息四、五天。”
“做什么?〃
“我想一个人好好地想一想。”
“嗯。。。。。。〃
短暂的沉默后,所长说道,
“嘿!行啊! 不过,这次的事情,不要想得太多啊。”
“我知道了。”
“那么。。。。。。〃
这时所长稍稍停顿了一下,
“有事要商量的话,随时都可以来找我。”
“是。。。。。。〃
迪子点点头,想起所长说的、男人和女人分手的时候,
现在也许正一步步地在逼近。
OCR By Crezy Hors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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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 声
每次爱抚之前,阿久津总是怔怔地注视着
迪子。只要有那样的充满柔情的眼神,就能够
忘掉一切。就能够把以前的一切作为往事,深
深地埋在心灵深处……
又传来女人的声音。这声音逝去时,秋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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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从幽幽的天地间涌出。同时,迪子的思绪随
着低微的风声,消失在悠远的原野的尽头。
翌晨,风儿拂动着木板套窗,迪于惊醒了。
起床一看,在屋檐一端的药店招牌因金属卡脱开,随
风摇曳着。时间已过了六点,但阴雨压得很低,街上还灰蒙
蒙的。
街灯朦胧的街上,静悄悄的,只能看见穿着雨衣的送
奶人在送奶的身影。雨不时地斜打过来,风很猛烈,电线杆
上的贴纸不住地随风飘动着,哗哗地作响。
迪子眺望着秋风萧索的京都街道,片刻后又钻入被窝
田
从前天到昨天夜里,迪子思绪联翩,旋而又转瞬即逝。
阿久津、他的亡妻、圭次、肚中的孩子,各种各样的事浮现
在她的头脑里,旋即又消失了。
她想得力尽精疲,越想越抢恍。
然而,现在,在阵阵轻袭的晨风中,回顾起来,还没有
一个归结。能够感觉到的,只是疲惫和空虚。
七点。
迪子无意中想起要去阿久津的家看看。
她并没有要去的理由,只是在秋风瑟瑟中忽然浮现出
来的念头。
阿久津的家,迪子只去过一次。一年前,和阿久津的爱
恋还很写信的时候,有一次在旅馆里作爱后,先把他送到
家里。他的家是在下鸭神社背后的住宅区里。在大门前的
绿丛背后,阿久津有些害羞地握着她的手。
当时,迫子有一种恶作剧的感觉,仿佛是把在她那里
用尽了精血的躯壳送回了他妻子的身边。她觉得在昏暗的
街灯下消失的,只是没有精髓的男子的外表。
现在,已经没有人可以憎恨的了。在曾经有妻子等待
着的家里,也许阿久津一个人正怔怔地、不知所措地看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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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妻子的亡骸。
迪子穿上衣服,梳理好头发。
在镜子里映出的脸庞上,显示出二天里滴水未沾的惮
思竭虑后的憔悴。
“怎么啦T又要出门了?〃
见迪子比平时早一小时作出门的准备,母亲怀疑地打
量着迪子。
“有些工作,不得不早点去。”
迪子轻描淡写地这么说道,离开了家门。
母亲和妹妹对迪子这几天的举止颇感怀疑,总觉得好
像会有什么事情,但她们不会直接追问。她们决不会莽撞
地喧闹起来,只是盯盯地注视着她。
路上行人还很稀少。风在夜雨濡湿的铺道上掠过。人
行道边的落叶随着风儿急速卷去。白色大衣的下摆在风中
舞动着,用纽扣扣着的兜帽的一角在肩膀上发出“啪啪”的
响声。
迪子在船冈山乘上电气列车,在北大路上向北驶去。
昨天,她在船冈山向西去,从衣签山起,在徒野一带彷徨
着。
无论向西还是向东,她觉得自己都不在乎。
然而,迪子现在即使去输血中心,也无心上班,待在家
里说不定会发疯。不管哪里,任凭着脚步走去,这是能镇静
下来的唯一的路。
“高野桥到了。”
随着售票员的喊声,迪子下了电气列车。平时她总是
不下车一直乘下去的。
下了电气列车,高野川在紧左边流淌着。去年秋天,她
曾和阿久津一起去过这条河的上游大原,一年的时间,现
在回想起来,感到漫长又短暂。
迪子沿着高野川边在东街慢慢地向南走去。她并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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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急迫的目的,只是在风的轻拂下随意通达。
不久,前边露出下鸭神社那密密的树林。树叶几乎变
得通红,落叶后变得溜尖的树梢伸向阴沉沉的天空。迪子
在神社跟前的木栏栅角上向右锡去。
风也在那条小路上拂动。 电线杆上用铁丝栓着的“七
五三祭”(日本以奇数一、三、五、七、九为吉数,取其中段
七、五、三表示吉利——译者注)告示板,在风中“咯噔咯噔”
地摇撇着。
在这风中,迪子忽然闻到了阿久津的体味。
那是什么气味?她无法表达清楚,既好像是掺杂着烟
味、汗臭味等各种杂味似的气味,但又似乎什么都没有。说
是体昧,却又不是纯靠嗅觉所体察到的,而好像是被紧紧
地拥抱着,受着温柔的爱抚时,男人那热烈的气喘。
不知是随着阿久津的家在靠近,风儿送来了他的气
息,还是迪子想起了他的喘息。总之,那样的感觉渗透着她
的体内。
感觉领先于她的心灵在怀念着阿久津。
他不是刁占的人。不知为何,迪子这么想道。
在围墙中断的前端,有一家桂着“宇治茶”招牌的卖茶
具的商店,在商店的前边有幢围着竹篱笆的房子。再过去
是用大谷石围着的二层楼房。那便是阿久律的家。
迪子在那石墙前伫立着。石墙的一端用楷书写着“阿
久津”,边上设有信箱。
门柱并不那么宽,在前边往右稍稍拐弯的地方看得见
正大门。从房门到正大门间隔有十米左右,其间摆着两只
用维尼龙袋罩着的花圈。在花圈的边上,木栓和绳子散了
一地,也许昨天拴过纸帐篷之类的东西。
夜间守灵的人也许还在睡觉,或是聚集在寝枢边商
谈,房门紧紧地关闭着,悬挂着写有“忌中”的廉子。
迪子双手插进大衣的口袋里,忙立在道边,任凭着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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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的吹拂。
现在只要按一下姓氏牌下边的门铃,也许几分钟后,
阿久律就会出现。
在这凄例的晨风中,阿久津会说什么?
满脸惊讶地说“请进”?还是像平时那样亲热地拥着她
的肩膀,说“一起走吧”?一边慢慢地走去,一边嗫嚅着说
“妻子死了,可是我的心不变”?或者说“我要调整一下心
情,现在什么也不能考虑”?
不拘怎样,迪子都已经毫不在乎。迪子现在需要的,不
是阿久津的话语。
一旦从嘴里出来的,全都是谎话,只有虚情假意,真情
实意已经殆尽。在讲出来之前,冥思苦索的一切想法全都
消失,只剩下一片白花花的虚无。
人在语言上表达的,还不到内心的十分之一。不!也许
连几十分之一、几百分之一都没有达到。语言,已多此一
举,那种脱离现实的话已经没有必要了。现在迪子需要的,
只是阿久津的眼神。
每次爱抚之前,阿久津总是怔怔地注视着迪子。只要
有那样的充满柔情的眼神,就能够忘掉一切,就能够把以
前的一切作为往事,深深地埋在心灵深处。
两年来的烦恼和爱恋,最后得到的,就是那眼神。眼神
里隐念着对她一往情深的真情,所以迪子才会忍受着苦恼
哏随着阿久津。直到今天。
而且,只要有那种爱她的真实感,以后即使和阿久津
分手,她也能够生活下去。
风儿又在大街上吹拂。落时飞扬,前边花圈那黑白相
间的细绳脱开,随风飘动着。
门,依然紧紧地关切着,没有打开。
迪子站在萧索的风里,对着门,合起双手。
在这房间里,阿久津的妻子酣睡着。以往的恶作剧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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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不是因为憎恨阿久津的妻子,而且她实在还想和她友好
相处,关系更加融洽。若是和她,看来是能够相处得很好
的。
事情竟然会到这样的地步。这是因为迪子太爱阿久津
了。过份的爱恋,使迪子成了盲人,有恃无恐懵然无知。
“请原谅我。”
在凄凄的寒风中。迪子紧紧地瞑闭着眼睛。
不久,道路的前端驶来一辆车,缓缓地在门前停下。也
许是亲戚,穿着丧服的老妇人牵着孩子的手下车。
老妇人诧异地看了迪子一眼,然后走进正大门。
老妇人敲着门。一分钟也不到,门从里侧打开.女人鞠
了个躬,消失在门里。
房门又被关上,四周又只剩下凄苦的风儿。
上午八点。
迪子在路边再一次合上手掌,然后轻声呢哺道,
“再见。”
这说是对阿久津妻子的,宁可说是对阿久津说的。
虽然没有见到阿久津,但她爱他,现在依然爱着他。唯
独只有爱,永恒不变。
这是和他的妻子去世还是活着无关的、不容置疑的事
实。
这一点,眼下在这清风中得到了证实,迪子为此而感
到满足了。
无疑,现在她确认她还爱着他,也得到着他的爱,所以
迪子可以从阿久津那里离开了。
“再见。”
迪子又说了一遍,然后沿着刚才来的高野川,头也不
回地径自走去。
迪子去东山一乘寺附近的妇产科医院,并没有什么特
别的理由。
()
在高野川边往北走去,在桥头右拐就到了一乘寺。按
电线杆上桂着的招牌,在小道上拐弯。
从小道的拐角拐去第三家,便是医院。
迪子对妇产科医院知道并不多,虽然妇产科医院偶尔
也向输血中心申请要血,但那只是看单据,没有再多的联
系。
正因为不熟悉,所以去哪家医院都是一样的。
迪子现在还不知道哪家医院安全可靠,值得信赖。即
使出现失误会死去,也毫无办法。她仿佛感到那是上帝给
予的、应得的惩罚。
哪里都一样刀匝着风儿走,去第一家看见的医院。
她这么想着,走着,最初看见的,就是这家医院。
也许时间还早,候诊室里没有人。挂号室里的女人正
整理着病历卡架子。
“挂号吗?〃
“请吧。”
迪于报了姓名和年龄后,小声告诉她,“我好像怀孕
了。
挂号室里的女人看来对这一类事情已经世空见惯,毫
无表情地问了迪子的住所和联络地点后,说,
“医生马上就来,请您等一下。”
迪子在候诊室的长凳上坐下,望着窗外。窗户外看得
见夹着街道的、两侧的石墙和大银杏树。大银杏树的树叶
也随风摇曳着。
医院是二层楼房的私立医院。挂号处左边设有楼梯,
楼上好像是病房。那里,微微地传来婴儿的哭啼声。生了孩
子的女人和坠胎的女人都在一个医院里。
迪子又眺望着窗外,好像要从那样的哭啼声中逃避。
每起一阵风儿,大银杏树的树枝便摇向右边,随之泛黄的
树叶在空中飘飘落下。
()
“有泽君!〃
一阵清风吹过,窗外恢复短暂的宁静时,有人招呼迪
子。
“请进诊察室。”
迪子把大衣和手提包拿在手里,迟缓地推开诊察室的
门。
医生约莫有四十岁,戴着眼镜,是个温厚的人。
“我好像怀孕了。”
“好的。”
医生点点头,在病历卡里写着什么,然后问了她最后
的经期和身体的症状。
迪子回答着,医生把它记入病历卡,然后朝着白色帘
子那边示意道,
“请去那边。”
迪子一瞬间垂下眼险,然后迟疑地走进帘子的背后。
检查的时间并不长,检查肝肾化不了几分钟,但对迪
子来说,是漫长难忍的。
下了诊察台,重又坐在医生的面前时,迪子感到微微
的怯晕。
“难道真……”
迪子低下头,咬着嘴唇问道。
“孩子很健康。”
接着,医生默默地点上香烟,以后的沉默,好像是在等
候迪子下一个决断。
“这……”
“嗯?〃
医生似乎在等候她的回答。
“我想坠掉……”
医生把衔在嘴上的烟放在烟灰缸里,拿起病历卡。
“因为是头胎,所以倘若有可能,最好还是生下来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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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可是……”
“是吗?〃
医生仿佛一开始就看出迪子会坠胎的。他拿起笔,看
着桌子角上的台历。
“那么,下星期—‘或星期二,再来吧。”
“今天不行吗?〃
“今天?〃
医生吃惊地望着迪子。
“不行吗?〃
“不是说不行……”
迪子想趁现在决心已定之时就裁断和阿久津的一切
连结。她想舍弃种种瓜葛,恢复自己独自一人的无牵无挂。
“这么急吗?〃
医生又看看台历,然后和身后的护士交谈了几句。
“身体没有其他的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