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山万水人海中-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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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一二话不说,开门见山。把手机托在掌心中递给他:“喏,你的手机还你。下午我在栏杆墙那里捡到的。”
程实淡淡地瞥一眼她手中托着的手机:“你不是说没捡到吗?怎么又会拿来还给我?”
“受不了了。你家里的电话一个接一个打过来,这一会功夫就有十几个未接来电。你看,又响了,还是你家。也许有什么急事要找你,快接吧。”
程实接过手机:“妈……刚刚、在洗澡没听到……没接电话而已,别太大惊小怪……那个疑似病症已经被证明不是非典……我没事,你们放心吧。”
三言两语讲完电话,程实头一抬,看到苏一还站在他面前没走。她的表情似是有点不情愿,却还是对他说:“下午没告诉你捡了你的手机,对不起。”
程实一愣,脸上的表情是完全的出乎意料。愣了片刻,他突然问:“那时候为什么对我说没有捡?”
苏一直言不讳:“一是看你不顺眼,想治治你。”
这个答案程实显然有所预料,眉目间波澜不惊:“二呢?是因为这只手机很值钱吧。”
苏一马上明白他话里的意思,毫不客气:“呸,你以为我想昧下你的手机据为已有吗?我不过想留下来借用几天再还你,一开始我就没打算要你的手机。”
程实扬起双眉:“借用?”
“是啊!借用,我的手机欠费停机了,又没办法出校去缴费。你知道我今天下午为什么会在栏杆墙那里吗?因为我也想偷着翻墙出去缴手机话费。可是没有成功,刚好捡到你掉的手机,我就想借用一下了。刚才我用你的手机打了一个北京长途,通话了6分48秒,给你十块钱算交电话费。别当我想占你的便宜。”
程实看着苏一递来的十块钱,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不必了,你捡了手机肯还给我,让你打个长途也就很应该。”
苏一也不坚持:“不要就算了,反正你有钱。”
她说完转身就走,任务完成了,她没必要再呆下去。没走多远就被程实叫住:“哎——你没办法去交手机费是吧?如果需要,我让人代你交。”
苏一蓦地一转身:“真的?”
她飞快跑回程实面前,一时什么嫌隙过节都全部抛开了,全然忘记了这个暴发户的儿子曾是那么让她讨厌的人。一脸的既惊且喜:“真的吗?”
程实一句多余的废话都没有:“你的手机号多少?”
苏一赶紧报上自己的手机号码,程实用他的手机打了一个电话把号码报过去:“这个手机号码,请马上替我预交五百块话费。”
五百?!苏一双手猛摇:“太多了,不用交这么多。”
程实像是完全没听见:“对,五百……十分钟之内可以存完话费……好,谢谢你。”
挂了电话他对苏一说:“你的手机十分钟之内可以恢复使用了。”
苏一又是感激又是抱歉:“谢谢你,可是你一下子叫人存进五百块话费,我一时哪有那么多钱给你。我现在又不能到校外用银行卡取钱。”
“这笔话费我送给你,算是报答你把我的手机还给我。拾金不昧者是可以得到物质奖励的。”
“那不行,十块钱的长途话费你不要也就算了。五百块钱的话费,我可不能要你的。这样吧,等非典过去学校解封了,我就取了钱来还你。今天晚上你帮了我的大忙,真是谢谢你了。”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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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2003羊年之春(12)
苏一没想到找程实还手机,居然会有这样峰回路转的局面。他为了表示感谢让人代她预存了话费,现在她的手机又可以用了。真是太高兴了!忍不住摸出手机来看,一会她就又可以给钟国发短消息了。
程实瞄了一眼她的那个西门子手机,他一看就知道是便宜货,可是苏一看它的眼光却像在看全世界最名贵的珍宝。这手机,对她一定有特殊意义。她这么冒着危险溜出校外去交手机费,一定是有要与其保持密切联系的人。刚刚她给北京打的那个长途电话,接听的人可能就是她想为之冒险的人吧?
程实的脑子里一时晃过很多想法。苏一浑然不觉,再一次向他表示感谢后,就告辞离去了。因为心情愉悦,她的脚步欢快如舞。长长的马尾辫随之左一甩右一甩,甩得沉沉夜色都生动起来。
6、
2003年春天,在非典闹得人心惶惶的时候,北京奥组委面向全球公开征集的国家体育场规划设计方案,却有了最终结果。由瑞士赫尔佐格和德梅隆设计事务所、奥雅纳工程顾问公司,以及中国建筑设计研究院共同合作设计的‘鸟巢’方案,以压倒性优势胜出。被选定为国家体育场的最终实施方案。随着方案效果图和模型照在网络和媒体的亮相,‘鸟巢’这一名字不胫而走。
非典和鸟巢,是2003年春天最引人关注的两个新名词。
只是当时苏一对前者的关注远远超过后者。因为钟国,她密切留意每天公布的非典新增病例。这个‘鸟巢’方案的确定,还是在网上和钟国聊天时他告诉她的,他还给她一个网址让她看效果图。
“怎么样?漂亮吧。这个设计太棒了,它可以成为建筑史上里程碑式的代表杰作。”
“有这么好?我觉得很一般啊!乱七八糟的像个鸟笼子。有种太封闭的感觉,这象征什么体育精神呀?”
“这不是一个鸟笼子,它是一个巢。鸟巢,孕育生命和希望的地方,这个寓意多好啊!”
钟国这么一说,苏一倒觉得这个鸟巢还真是挺有意义的:“可就是看起有点怪怪的。”
“因为这个建筑太特别了,所以一时让人无法接受。其实,像巴黎埃菲尔铁塔,还有卢浮宫改建工程,最初诞生的时候都曾被激烈的争论或批评过。但是它们却成为后人公认的里程碑式建筑杰作,鸟巢也会如此的,我以未来建筑师的眼光看好它。”
钟国以内行人的身份发表观点,苏一这个外行只有支持:“你看好的话,那我也看好。”
“这算不算夫唱妇随?”钟国打出一个大大的笑脸表情。
苏一回他一句:“小样儿的。”
接下去就是老三篇了,苏一问他非典的防护措施做得怎么样?钟国让她不必再这样紧张了,从现在公布的疫情数字来看,北京市的非典已经初步显示被控制住的迹象。他很乐观地说:“情况应该会渐渐好起来了。”
“是吗?最好快点好起来。天天关在学校里,真的很不方便。你知道我今天在电脑房占个位置多不容易吗?封校让电脑房天天爆满,我一早就在这里排队才总算抢了一个位子。”
“我们学校的电脑房也是一样,人满为患。每天都是重点消毒场所。”
“彼此彼此。真盼望早日解封的那一天。”
回到宿舍已经很晚了,女生宿舍楼即将关门。苏一看到楼下一对对学生恋人在依依不舍地告别,牵在一起的手半天都不愿松开。直到宿舍管理员,那个山东阿姨的大嗓门开始嚷嚷:“快一点进楼啊,我马上就关楼门了。”
第七章 2003羊年之春(13)
这才一对对松开手,挥手告别,甚至是吻别,女学生们几乎个个都是一步三回头地进了楼。
苏一陡然有些恍惚,想起开学前钟国把她送到学校后,和她一起吃过晚饭,在街上逛到不得不回宿舍时,他们也是一样在楼下难分难舍。相聚总是短短的一两个月假期,分离却是长长的几个月学期。每次刚刚分开的那几天,她总是难以适应,夜里常常想他想得整夜无法入眠。爱情,让苏一真正明白了何谓“别离滋味浓于酒,着人瘦。”
本来钟国还说会趁着五一长假回来看她,可是非典一闹,七天长假取消了,又只能等放暑假才能见面了。
走进宿舍,苏一看到周虹已经睡下了,许素杰的床上却还空空如也。她还没有回来?又和朱大哥躲在校园哪个角落卿卿我我呀!就快要关楼门了。学校最近天天晚上查寝,万一查到她不在宿舍就糟糕了。
苏一马上打许素杰的手机,电话刚拨通,就听到熟悉的铃声在门外响起了。随着许素杰推门进屋,苏一松了一口气:“你怎么才回来?”
许素杰转头看着她一笑,灯光下,她的脸颊绯红,眼波盈盈,唇角的笑容带几分甜蜜的沉醉。平日素淡的眉目此时显得格外妩媚动人,让苏一忍不住问:“许姐姐,你好像有什么很开心的事情哦?”
许素杰什么都不肯说,只是笑而不语地去卫生间刷牙洗脸。苏一暗自猜想大概是朱大哥跟她说了什么情话哄得她那么开心。
从这天晚上开始,许素杰几乎每天都要到宿舍楼快关门了才回来。当然是跟她的朱大哥卿卿我我了,在这个非常时期,苏一真是很羡慕她能有恋人朝夕相伴,共同渡过这段恐慌不安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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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中午,苏一和许素杰一起在食堂吃饭时,看到不远处的一张餐桌坐着程实。她朝他点头微笑了一下,他帮了她的忙,她欠着他的人情和钱,怎么样也该要笑脸迎人的。
他回了她一个微笑,那真是名符其实的“微”笑,微得几乎让人无法察觉他笑过,幸亏苏一的眼睛视力够好。
许素杰看到了苏一和程实之间不出声地打招呼,不由开玩笑:“以前那么讨厌他,现在倒跟他‘眉目传情’起来了。苏一,周虹当初喜欢上他是因为那架八千块的相机,你那时还批评她为了八千块就送上一颗少女芳心。如今更好,你为了五百块就跟他前嫌尽释了。”
“那五百块对我意义重大嘛。再说了,前嫌尽释有什么不好?少个敌人少堵墙,多个朋友多条路。”
“这倒是,跟程实做朋友的话,你不只是多一条路,而会是多很多条路。不如,甩了你的钟国努力向他靠拢算了。”许素杰边吃边说边嘻嘻直笑。
苏一一本正经地摇头:“不行,我要坚持‘一个钟国’的基本原则不变。”
许素杰笑得喷饭。动静太大,附近几张桌子的人都朝她看过来,程实也不由瞥了她一眼。目光起初是漫不经心的,一瞥之后,却突然变成专注。
饭一吃完,许素杰就先走了。她还要去给朱大哥送饭。碗筷都留给苏一洗。
在食堂门外的水槽中洗碗时,苏一看到程实也吃完饭走出来洗碗。一时没办法把他跟洗碗这样油腻腻的活联系在一起,忍不住笑道:“咦,你竟然还亲自洗碗啊?怎么没请上一个小工替你洗?”
程实似是想了想才回答她:“我上小学时就会洗碗了,那时候我就是家里的小工。”
听起来,他小时候家境并不好,所以从小就学会了干家务活,只有穷人的孩子才会早当家。中国的改革开放政策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了,程实家显然是这一政策的受益者。确实称得上是“暴发户”,但苏一突然为自己曾用这个词来形容过他的家而感到不好意思。从贫穷到富有,在社会底层挣扎着崛起的人其实更应该受到尊重。赤手空拳出来打天下,辛苦奋斗才创建了属于自己的江山,有哪个成功的民营企业家没有一本辛酸血泪史?
第七章 2003羊年之春(14)
苏一决定以后再也不说程实是“暴发户的儿子”了,程实低着头洗碗,突然问她一句:“刚才和你一起吃饭的那个,是你的同学?”
“嗯,我们是同学,也同一个宿舍,她是我的好朋友。怎么了?”
程实迟疑一下:“我……前两天晚上在我们男生宿舍楼看到过她。”
苏一一怔:“你看错了吧,现在都不让乱串宿舍。许素杰怎么进得了你们男生宿舍楼?”
“可我真的看到过她。男生宿舍楼最近很混乱,很多人想办法把女朋友带进去。叫你同学小心点,最好别再混进男生宿舍来,被校方抓到就糟了。”
程实说完话,碗也洗完了,他转身离开。苏一怔了怔才反应过来,马上给许素杰打手机问究竟。
许素杰倒是不瞒她:“是,我最近天天晚上都在小朱的宿舍里。他的三个舍友两个回了家,一个每天晚上在隔壁宿舍打联机游戏,打到熄灯时才会回来。他的宿舍基本上是我们的二人世界。”
苏一讶异极了:“许姐姐,各宿舍楼不是不让乱蹿嘛,你是怎么混进去的?”
“我们自有办法。”
也是,一惯都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任何管理都有漏洞可钻。可是苏一很担心:“许姐姐,我知道你和朱大哥要好,可是这样……太冒险了。学校最近天天查寝,如果被校方发现你混进了男生宿舍,你们俩都会有麻烦的,千万不要这么冒失了。”
“我知道,我每次都在学校查寝时间前离开,没事的。”
许素杰不以为然,接下来的半个月,她依然天天晚归。苏一和周虹为她很是悬了一把心,她自己倒不在意:“没事,我们很小心。”
7、
2003年5月底6月初的时候,非典渐渐地停止了肆虐横行。每天电视新闻中的病例报道,各地都在减少。SARS病魔带来的恐慌开始慢慢平息。
生活逐渐回到正常的轨道上,学校解封了,学生们被要求正常上课。回家的成都本地学生都陆续返校,唐诗韵却一直没有回来。苏一给她家打电话让她快点回校上课,又是她妈妈接的,客客气气地感谢她后,说过几天就会让女儿回来上课。
可是过几天后,却传来唐诗韵的父亲为她请长病假的消息。说是这个学期她都不会再来了。
苏一大吃一惊:“什么病?不会是染上非典了吧?”
当然不会,成都由于防治工作做得好,根本没有出现过一例确诊非典病人。唐诗韵离校前好端端的,一下子怎么就病得要休长假了?周虹也一脸不解:“唐诗韵的爸爸说她得了重度贫血症。奇怪,她以前确实有一点贫血,经常看到她吃补血的东西。不过怎么一下子变得这么严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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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一号召许素杰和周虹星期天一起去唐诗韵家里看她。她们当然不会反对,对于唐诗韵的突然病休,她们都是满头雾水。
许素杰说:“她病休,她病休不如我病休。我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全身总发软,又没胃口,什么东西都不想吃。”
“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