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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部分

孔雀森林-第15部分

小说: 孔雀森林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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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了。」她说。

 

    我走出房间,她也走出房间身体靠着栏杆,低头看着我,说:

 

    「听过一首西洋老歌《KnockThreeTimes》吗?」

 

    『好像听过。』我仰起头说。

 

    她心情似乎很好,开始唱起歌:

 

    「Ohmydarlingknockthreetimesontheceilingifyouwantme

 

    Twiceonthepipeiftheanswerisno

 

    Ohmysweetness……」

 

    唱到这里,用手拍了栏杆三下,再接着唱:

 

    「Meansyou'llmeetmeinthehallway

 

    Ohtwiceonthepipemeansyouain'tgonnashow」

 

    她停止唱歌,说:

 

    「这首歌是说男孩的楼下住了个喜欢的女孩,不过男孩并不认识她。

 

    他唱说如果女孩喜欢他的话,就在天花板敲三下;如果不喜欢,就

 

    敲两下水管。敲三下表示他们可以在走廊见面,敲两下的话……」

 

    她耸耸肩,「男孩就可以死心了。」

 

    从她唱歌开始,我一直仰头注视着她,虽然纳闷,但始终没说话。

 

    「我念高中时非常喜欢这首歌,心情不好时就喜欢哼着唱。」她说,

 

    「没想到这首歌描述的情形,竟然很符合我们这里的状况。」

 

    『喔。』我应了声。

 

    「不过如果是你的话,」她说,「我大概会把水管敲坏吧。」

 

    我又看了看她,越看越眼熟。

 

    「就这样吧。」她走下楼梯,「我会尽快搬进来。」

 

    我突然很想知道她是谁、是哪种人,心里莫名其妙浮现那个心理测验。

 

    来不及细想,便开口问她:

 

    『妳在森林里养了好几种动物,马、牛、羊、老虎和孔雀。如果有天

 

    妳必须离开森林,而且只能带一种动物离开,妳会带哪种动物?』

 

    她停下脚步,人刚好在阶梯一半高的位置,说:「为什么问这问题?」

 

    我有些心虚,说:『只是突然想问而已。』

 

    她挺直腰杆,看了我一眼,然后说:「我选孔雀。」

 

    我吃了一惊,楞楞地看着她。

 

    「怎么了?」她冷笑一声,「你是不是也要根据这个心理测验的结果,

 

    来认定我是贪慕虚荣、视钱如命的人?」

 

    『不。』我一时语塞,『我……』

 

    「这个心理测验我也玩过,孔雀代表金钱,对吧?」她继续走下楼梯,

 

    「我被嘲笑很久,无所谓了。」

 

    我终于认出她了。

 

    她是中国娃娃里,那个穿蓝色丝质衣服的女服务生。

 

    那时灯光昏暗,交会的时间又不长,所以对脸孔并未留下深刻的印象。

 

    我想我现在会认出她,大概是因为那股似曾相识被电流刺痛的感觉。

 

    她依然像乌鸦头上的白发一样突兀,难怪我可以认出她。

 

    而我对她而言,应该只是乌鸦身上的一根黑毛而已,

 

    她一定不记得看过我。

 

    不管怎样,我们有个共通点:都是选孔雀的人。

 

    「你刚刚说房租多少?」她站在院子问。

 

    『四千块。』我回答。

 

    「是吗?我记得你好像说四千多。」

 

    『不。』我说,『就是四千块。』

 

    「好吧。」她说,「押金要多少?」

 

    『不用了。反正我不是房东。』

 

    她看着院子里围墙边的花花草草,然后说:「春天好像来了。」

 

    『是啊。』我说。

38

    蓝衣女子看完房子后,隔天便搬进来。

 

    她搬进来那天我跟她只匆匆打个照面,便各自去忙。

 

    院子里多停放了一辆机车,应该是她的。

 

    但即使机车在,她却未必在楼下房间,这让我有些纳闷。

 

    连续一个礼拜,只看到她房间亮着的灯,从没碰过面。

 

    我只知道她在中国娃娃工作,其它一无所悉,连名字也不知道。

 

    隐约听到咚一声,像低沉的鼓音。

 

    正怀疑声音从哪传来时,又听到一声咚,这次确定是从楼下。

 

    走出房间,看见她站在院子,说:「听见了吧?」

 

    『嗯。那是什么声音?』

 

    「敲天花板的声音。」她晃了晃手中的扫帚,「这样叫你比较直接。」

 

    『有事吗?』我问。

 

    「嗯。」她点点头,「可不可以麻烦你载我去车站坐车?」

 

    我说了声好,走下楼发动机车,瞥见她的机车就在旁边。

 

    心里刚浮现为什么她不自己骑机车到车站的想法,便听见她说:

 

    「我要到台北,明天才回来,如果骑机车去车站,还得付寄车费。」

 

    『妳要坐火车?』她坐上车后座后,我问:『还是客运?』

 

    「客运。」她回答,「车钱比较便宜。」

 

    我载她到统联客运,一路上她双手抓着车后铁杆,跟我保持距离。

 

    「谢谢。」下了车后,她说:「让我省了一趟出租车钱。」

 

    她跟我讲的这三句话都离不开钱,果然是选孔雀的人。

 

    隔天晚上我从学校回来时,发现她房间的灯是亮的。

 

    她可能听到关上院子铁门的声响,在房间说:「你有空吗?」

 

    『嗯。』我在院子回答。

 

    「能不能请你进来一下?」她说,「有件事想问问你的意见。」

 

    我犹豫一下,便走进我曾经住过几年但现在是她的房间。

 

    房间充满蓝色的基调,除了床位没变外,其余都变了。

 

    她盘腿坐在地上,面前摊开一个黑色包袱,上面摆了几条牛仔裤。

 

    旁边还放了张灰色厚纸片,写上:名牌牛仔裤特卖,一件190元!

 

    我看她正瞧得专注,悄悄走到她身后站定。

 

    「如果是你,你会买吗?」她突然开口。

 

    『不会。』我摇摇头。

 

    她转头看我正站着,招招手示意我坐下。

 

    「昨天晚上我在台北闹区摆摊卖牛仔裤,生意很差。」

 

    她看我也盘腿坐下后,用解释的口吻说着。

 

    『就剩这几件?』我说,『生意怎能说不好。』

 

    「还有几十件我放在台北,没带回来。」她说。

 

    『喔。』我随手拿起一件牛仔裤,说:『这真的是名牌吗?』

 

    「你说呢?」她笑了笑,语气有些暧昧。

 

    『如果一颗钻石卖妳100块,妳会买吗?』我问。

 

    「当然不会。」她说,「这种价钱不用看就知道是假的。」

 

    『如果是1000块呢?』

 

    「嗯……」她说,「那应该会看一下。」

 

    『所以妳卖不出去的症结在价钱。』

 

    「哦?」

 

    我向她借只笔,把灰色厚纸片上写的190,加了一笔变490。

 

    「490?」她有些好奇。

 

    『嗯。』我说,『名牌牛仔裤也得一两千块,妳卖190人家一定以为

 

    是假货;如果卖490的话,人家可能会觉得捡了便宜。』

 

    她沉思一会后,说:「190都卖不出去了,490的话……」

 

    『在台北闹区走动的人,口袋饱满、生性多疑,如果卖太便宜他们会

 

    觉得不屑,连看也不会看一眼,就像是100块一颗的钻石那样。』

 

    「真是这样吗?」

 

    『嗯。卖490会让人产生也许真是名牌牛仔裤的错觉;而卖190只是

 

    摆明告诉人,妳只是想便宜地卖杂七杂八品牌的牛仔裤而已。』

 

    她想了一下,说:「好。我下星期再上台北卖卖看。」

 

    我觉得盘腿坐着脚有些酸,便站起身子,问:『妳在台北摆摊?』

 

    「偶尔而已。」她说,「因为货源在台北,而且台北也比较好卖。」

 

    『那……』

 

    「嗯?」

 

    『没什么。』

 

    我紧急煞车,因为觉得如果问她在中国娃娃的工作,应该是种冒犯。

 

    「你是做什么的?」她一面用包袱裹住牛仔裤,一面问。

 

    『我还在念书。』

 

    「什么?」她很惊讶,停止手边动作,「你这种年纪还在念书?」

 

    『我在念博士班。』

 

    「哦。」

 

    她应了一声,也站起身,把包袱收好。

 

    「你念什么的?」她又问。

 

    『工程。』

 

    「念工程的人应该很老实,怎么你的想法这么奸诈?」

 

    『奸诈?』

 

    「我用很低的价钱拿到这些裤子,只想便宜卖,有赚就好。哪像你,

 

    知道要抬高价钱来诱骗人。你念那么多书,是要念来骗人的吗?」

 

    我无法回答这问题。

 

    虽然我在《性格心理学》这门课中学到一点心理学的皮毛,

 

    但我害怕我对金钱的敏锐度是来自选孔雀的本质,而非所学得的知识。

 

    突然想到小云也曾说我不太像学工程的人,不禁有些感慨,说:

 

    『可能是因为我也是选孔雀的人吧。』

 

    她微微一楞,不再说话。

39

    「我姓李,叫珊蓝。」她突然又开口,把语气放缓后,接着说:

 

    「珊瑚的珊、蓝色的蓝。」

 

    『喔。』我应了声,默念一遍珊蓝,好熟的音。

 

    「你在想什么?」

 

    『珊蓝?』我终于想到了,『妳会不会刚好有个妹妹,叫:泪下。』

 

    「嗯?」

 

    『因为有句成语叫:潸然泪下。』

 

    我大概说错话了,场面原本要转热,却又变冷了。

 

    说声晚安后,走到她房间门口时,听见她问:「你叫什么?」

 

    『我叫蔡智渊。智慧的智、渊博的渊。』我回头说。

 

    「哦。」她简单应了声。

 

    我见她没进一步的反应,便走出房间,爬回楼上。

 

    从书包里拿出几本书放在书桌上,又听到地板传来咚咚两声。

 

    我走出房间,倚着栏杆向下望,看到她站在院子说:「我想到了。」

 

    『想到什么?』

 

    「你叫智渊。也就是说,如果你长“痔”疮,并不“冤”枉。」

 

    我有点哭笑不得,苦着脸说:『妳好幽默。』

 

    她好像很高兴,说声晚安后就回房了。

 

    坐在书桌前,回想这个在中国娃娃遇见的蓝衣女子——李珊蓝。

 

    记得书上曾说孔雀仅有两种,一种是蓝孔雀;另一种是绿孔雀,

 

    因此我不由得把李珊蓝跟蓝孔雀联想在一起、影像重迭。

 

    院子里传来机车的引擎声,看了看表,已经11点多。

 

    她应该是准备要到中国娃娃去上班了吧?

 

    我只要想到中国娃娃,便会忆起那股震耳欲聋的音乐声浪,

 

    心跳也瞬间加速。

 

    虽然好奇她为什么会在那里工作,但却不敢开口询问,怕被电伤。

 

    也许只是单纯因为薪水高吧,毕竟她是选孔雀的人。

 

    突然想到我曾误认她是热舞女郎,还欠她一句抱歉。

 

    该怎么还她呢?

 

    那晚在书桌看些闲书,偶尔还去翻翻介绍孔雀的书籍和图片。

 

    图片上的蓝孔雀总是昂着美丽的头、踏着优雅的步,神韵透着骄傲,

 

    跟李珊蓝的样子倒还满相似。

 

    不过我也是选孔雀的人,却一点也不像。

 

    隐约听到院子的铁门开启,看了看表,快五点了,赶紧熄灯睡觉。

 

    两天后,刚从外面踏进院子时,正好碰到荣安。

 

    「放假啰9他很兴奋,「想我吗?」

 

 

    我不想理他,把机车牵进院子里停放好。

 

    「新搬进来的那个女孩人怎么样?」他问。

 

    『什么怎么样?』

 

    「漂不漂亮、个性好不好、有什么嗜好、做什么的……」

 

    『我不清楚。』我打断他,『只知道她是选孔雀的女生。』

 

    荣安陷入沉思,过了一会才说:「你喜欢她吗?」

 

    『我不想回答无聊的问题。』

 

    「找机会我看看她,帮你鉴定一番,包在我身上。」

 

    他也不理我,自顾自地说着,还很得意地拍胸脯。

 

    『其实我们都见过她了。』我说。

 

    「是吗?」荣安睁大眼睛。

 

    『记不记得我们在中国娃娃碰到的那个女服务生?』

 

    荣安想了一下,说:「没印象耶。」

 

    『那时我差点打翻泡沫红茶,她不是……』

 

    「我记起来了!」他打断我,「就是那个看起来很冷很凶的女孩吗?」

 

    『嗯。』我点点头。

 

    「她在中国娃娃工作啊……」荣安欲言又止。

 

    『是啊。』我说。

 

    他又陷入沉思,我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一定觉得中国娃娃是个奇怪的场所,所以在那里上班的女孩子……

 

    「其实也无所谓。」荣安似乎想通了,笑了笑后,说:

 

    「也许她是那种卖笑不卖身的女人,还是很适合你啦。」

 

    正想骂荣安胡说八道时,背后突然传来冷冷的声音:

 

    「你们以为我是那种卖笑不卖身的女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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