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这是宋史-第10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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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生活仍然在继续,他被调出中央,担任永兴军节度使,之后兢兢业业,负责大宋朝的整个西北战区,直到真宗皇帝的末年,又重回中央,再做宰相。
这件事里的其他人,也依次受到惩罚,一个都没跑了。张齐贤被贬职去当太常卿,彻底一个闲职,而且东京开封就别呆着了,你太烦人,滚到西京洛阳去;他的智慧超人的大儿子被贬得更远,到海州去当别驾;薛家人的处罚看似轻了些,不过当事人肯定疼入骨髓。
柴氏只被罚铜八斤了事,薛安上被打了一顿板子,一切就算结束。不过柴氏的所有家当都被收没入官,从此无钱一身轻,而且再婚的美梦彻底破灭。别说张大宰相不敢娶了,她的泼妇名声己经随着激昂的登闻鼓声传遍了神州大地,估计就连契丹人都对他没兴趣了……薛家的公子们没法卖房子,只能守着偌大的深宅大院坐困愁城,捧着金饭碗饿死。
这就是一个欲婚女人引发的血案。注意,大宋的三位宰相就此变成了两个,还剩下了李沆和吕蒙正,但是不久他们也相继出事,就像前面说过的,一切都像是上天的安排,看着是悲剧,但是不这样,怎么来给那位神奇的强人腾出宰相的位子呢?
公元1002年就这样过去了,在这一年的春节时,宋、辽、党项三国各自进行年终盘点,其结果有人欢喜有人愁,很遗憾,宋朝仍然是最不欢乐的那一个。
里忧外患,西北的党项和北边的辽国像预谋好了一样,此起彼伏一波接一波地冲击着边境,其结果是北边不停地被掳掠,西北边……灵州城都丢了,再加上国内连顶级大臣都不学好,出的那些烂事,实在让人焦头烂额。但没法子,忍着吧。
在辽国,形势很微妙,乍一看风生水起左右逢源,打着宋朝拉着党项,是三国中最风光的一个。但是实际上它正在权力重组中,只是运气好,这时的党项人和宋朝都心有余而力不足,不然它的乐子会更大。
耶律休哥、耶律斜轸都死了,这不仅仅是丢了军中之魂,更重要的是上层权力出现了真空,要由谁来填补?辽国的决定是12级地震型的,此前一直被萧太后随身携带的韩德让一跃而起,成为了辽史200余年间权柄最重,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强人。他被任命为齐王、大丞相、北院枢密使、南院枢密使,成为休哥和斜轸的集合体,总领辽国南北全境的军、政大权于一身。
并且受赐国姓“耶律”,取名隆运,特许其可以组建只有太后和皇帝才有权设置的斡鲁朵宫帐,从此拥有了自己的国中之中,军中之军……这些都做完了之后,辽国的皇帝耶律隆绪还给了他另一个殊荣。
赐予他丹书铁券,由辽圣宗本人亲笔书写,斋戒焚香,召集蕃汉全体朝臣,在北斗七星之下当众宣读,发誓对韩德让永不相负。
以上种种,一般来说韩德让就该当场昏倒,醒来后就选择自杀了,免得以后死得更惨。他身为汉人,熟读汉、辽两国经典,这样的权势和恩宠,在哪个朝代里都相当于一把雪亮的屠刀了,百分之百意味着不久之后韩德让以及他的全家全族的人,就都会脑袋搬家,绝无例外。哪怕你和太后或者更多的皇后、公主都相好,也于事无补。
那么问题产生,既然这样,辽国的小皇帝(上帝,他今年32岁了,不小了)为什么要这样封赏他,而韩德让也来者不拒,给多少都照单全收呢?
真的是感情太好了,怎么做都无所谓?那为什么还偏要这样做,弄得全世界都知道?
最根本的一点,就在于——这些你不给韩德让,你给谁呢?不是说韩德让的才能真的就到了举世无敌,全辽国再找不出第二个人的地步。那绝对不可能,就算他政治上这样成熟,可是军事呢?他真能面面俱到,全都出类拔萃?
背后的潜台词要把韩德让之所以被提高到这样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以及这几年里不停地发兵攻打宋朝,都联系到一起来分析。
自古发动战争,一是为了复仇。但是辽国现在无仇可复,它正欺负别人呢;二就是为了得利,可辽国现在不缺钱,这些年它的发展要比宋朝强,光是燕云地区,还有辽国境内其它汉城的出产,就绝对够辽人们丰衣足食,穿的用的和宋朝内陆地区一样好。所以别以为还像老早年那样,打草谷是契丹人必须的生存事业。
那么它干嘛要这么不依不饶的每年开战呢,还有要像个超级花痴那样,把自己国内的第一男宠捧到了历史最高峰的地位上去?
当然有原因,但这个秘密还没有到揭开的时候。现在只需要知道辽国作出了这些安排举动就可以了。
下面说三个国家里最快乐的那个——党项,还有李继迁。
这个年,李继迁是在灵州城里过的,只不过他把这里改名了,叫“西平府”。正月里,他正式宣布这里就是他的都城了,然后就加班加点地盖起了宗庙,把他祖宗们的牌位从沙漠深处迁到了这里。紧接着再修建了大批的官员公署,把他的部下们从牛皮帐篷里赶进了汉人式的砖瓦房子,从此就算安居乐业了。
怎样,不求天长地久,只要今天拥有。李继迁无师自通,和古往今来所有的掠夺者一样,急三火四地忙着要把生米做成熟饭。其核心内容就一句话——哪怕我只得到了一天,也要造成既成事实的外部形象。
这一切都做完了,李继迁才说出了自己的心声:“西平府太理想了。向北,它操控河北、朔方;向南,可以遏制庆州、凉州,它压迫在宋朝各路的上游,而且还能对西边的吐蕃、回鹘直接威胁。我要在这里修城挖濠,练兵积粮,一旦时机成熟,我杀出城去,整个汉中平原就都是我的,汉人根本没法防备。更重要的还有一点,就是这里原来的百姓都是汉人的风俗习惯,他们尚礼好学,这是我最大的资本,我将借此作为进取之资,成王霸之业。”
注意,这是党项人有史以来,第一次发出的立国之声,虽然意义重大,但是音量极小,并且非常腼腆似的,他没给自己的国家定什么国号。也就是说,“西夏”这个词现在还是个遥远的未来,甚至就连那句著名的“西掠吐蕃战马,北收回鹘锐兵。”的光辉口号,也轮不到由他说出口。
他所能做的,最多还只是半躺半卧在改头换面期间的灵州城里,回想着20余年前他是怎样抬着乳母的棺材才混出的银州城,带着几十个人逃进了茫茫大漠,把生命和自由绑在一起,不自由毋宁死,不独立毋宁死,不复国毋宁死!这么多年满手血腥千灾万险地走了过来!
连他的亲生母亲和元配的夫人都被宋军抓走,死在了异国他乡……想着这些,还需要什么合解,什么退路吗?
而且回望历史,甚至再耍点赖,以现代人一千多年后的知识优势,总结一下所有游牧民族的共性,他们从来都没有像汉族人这样,强调“花未全开月未圆”的美好,他们不懂收敛,天生就收不住脚的,只知道向前冲,哪怕死在道上,倒下去,也得头冲着目标的方向才算英雄!
李继迁也是这样……
契丹人更是这样,战争对于他们来说,正是一本万利的时候。于是宋朝的君臣们在年后不满100天,就再次面临了战争。
宋咸平六年,公元1003年的四月,辽军由南宰相耶律诺衮、南京统军使萧挞凛率领,南下进攻宋朝。这一次的兵力更加充足,准备更加充分,不知道辽军是不是也先期知道了宋军的兵力配置,他们再不在边境的长城口、威虏军等地纠缠,而是直接突破,目标直指宋军前锋大营的根据点——定州。
一路势如破竹,不可阻挡,宋军的前线主帅王超直接面对危险。这彻底体现了辽军的新主帅萧挞凛的风格。
凶狠、强硬、直接,寻求决战、勇于决战,甚至乐于决战。
说一下这个人吧,这之前他在宋朝的心里没什么印象,因为他一直都属于辽军的北面系统,是耶律斜轸的人。只有在好多年前宋军的雍熙北伐时,他才随着耶律斜轸紧急增援燕云十六州。结果在陈家谷之战中,就是他的部队抓住了重伤力尽的杨业。
之后,他就又回到了辽国的北面,专心致志地征讨高丽以及更北边的各族蕃部。这时为了战争的需要,他被调到了南方,主攻大宋。
王超在辽军入境之后才得到了战报,沙场老将,立即警觉。他的反应是坐镇定州,静待敌至,稳定住整个战场局势,然后传令防区中的另两方重镇——镇州、高阳关两处兵马火速向他靠拢,集结兵力,与契丹人对决。
接到命令,镇州路的都部署桑赞马上行动,他快速赶到了王超的身边,但是另一边高阳关的都部署周莹却只回给王超一张纸。
那上面白纸黑字地写着——王超你命令不动我,没有皇帝的正式诏书,高阳关的一兵一卒都别想调动!
王超震怒,整个前线的将士们都怒不可遏,但是却毫无办法。因为第一,高阳关的兵力非同小可,从来就享有特权,就像之前的康保裔,他就可以独立于傅潜军令之外,能决定自己什么时候出击;第二,这位周莹周大将军的来头实在巨大,王超根本不是对手。
周莹在出京为将之前,是地位崇高的宣徽使,在成为高阳关的主将之后,皇帝赵恒还特意加封他为定、镇、高阳关的三路都排阵使,让他的地位更加超然。
这就是问题的症结所在。还记得王超在就任之前曾经说过什么吧?他要前线的总指挥权,结果赵恒很愤怒,想要撤了他。但是想一下为什么之前的王显就不这么说呢?
再简单不过了,王显之前的头衔是枢密使,是军队里的第一号主管高官,宣徽使正是他的下属,周莹再怎么骄傲也得低头,可是王超的履历表就太暗淡无光了,所以他心知肚明,一定要得到确认的前线总帅身份才行……
果然,这时出事了。大敌当前,突然间少了三分之一的主战力量。王超无可奈何,结果只能以桑赞为助手,与辽军的新锐主帅萧挞凛决战。
激战最先发生在定州北方的望都县(今属河北),时间是近傍晚时,宋军最先迎敌的是1500名步兵,他们在望都县城外结阵阻敌,把契丹人骑兵的速度延缓,随后王超率大队人马杀到,宋、辽两军再一次的集团军野外决战就此打响。
战斗直到深夜,由王超对敌萧挞凛,辽国的南院宰相耶律诺衮由王超的副手,副都部署、皇帝的亲信王继忠接战。战况异常激烈,宋军以劣势兵力在入夜之后奋勇将辽军击退,但是主帅王超清楚自己的兵力太少了,再打下去只有全军覆没……他传令,趁夜后退,回兵据守关隘,等待后方的援军。
但是战场太混乱了,直到天亮以后,他才发现王继忠没有撤出来,在原来的战场上激战仍然在继续,王继忠己经成孤军之势!
那一天天亮之后,王继忠的退路就被辽军骑兵切断了,而且直接焚毁了他的军粮辎重。王继忠环顾战场,再看不到自己的友军,他唯有孤军奋战,率领麾下人马向粮草被焚处出击,先去抢救辎重。可是他的盔甲太鲜明了,宋、辽两军连年争战,连辽国的弓弦怕雨都不再是秘密了,宋朝大将的服色更是人人都认得,几乎在一瞬间就成了所有辽兵的靶子。
众矢之的,辽军蜂拥而上,达到了数十道重围,王继忠被枪林箭雨淹没。他身边的战士全部重伤,但始终保护着主将殊死战斗,一路且战且行,史称依傍着西山向北突围,一直转战到白城,这时终于到了极限,他的战士伤亡殆尽了,他身上的大将服色是那么的醒目,这是辽人的勋章。
就像杨业那样,他被辽军生擒了……
王继忠全军覆没,可是战斗还没有结束。迫于形势,王超没有全军回师救援,但是派出了另一位副手张旻率兵杀了回去。
张旻和王继忠一样,都是赵恒作太子时的亲信伙伴,他于公于私都义不容辞。又一场激战暴发了,虏骑千重,张旻要劈开所有阻挡,才能到达王继忠的身边。回望历史,那一天的张旻奋勇拼杀,身为主将都负伤多处,可是限于实力,他的人马实在是太少了,无可奈何,只能在辽军主动撤退之后,他才来到了白城附近的主战场。只见遍地尸骸,没有任何生还的人……他只能拒实回报,王继忠为国殉难,己经战死了。
消息传进了东京开封,赵恒悲愤交集,史称“闻之震悼。”这就是他的伙伴,无论胜败,都为他拼尽了最后一分力。他们无负于国家,难道他就要有负于他们吗?!
赵恒的反应空前激烈,那根深藏在棉花丛中的钢针,在契丹人、党项人的不断欺压下渐渐地露了出来。他广泛征集意见,从最上层的东府宰相、西府枢密使到杨延昭、杨嗣这样的基层军官都一一问到,最后做出了在北线集结15万大军的决定。
吸取教训,定、镇、高阳关三路大军再不分散,而是全部集结在定州,在唐河两岸布成大阵。这是整个战阵的核心,但是兵力的配备与从前完全两样了。在太宗的“万全平戎阵”里,是步兵为主力,居于阵心位置,两侧才是少量的骑兵,只是大阵的点缀和侧应。
但是这座大阵正好相反,步兵在外围,中心的是骑兵。并且赵恒强调,如果再与辽军开战,阵容要平静,最初只派先锋、次先锋挑战,等待辽军的冲击,那样辽人所面对的就还是像从前一样的宋军兵步,试问效果会怎样?
辽人一定会习以为常的轻松……然后大阵的核心处就会突然冲出大宋的骑兵!
而这只是定州方向的一个陷阱而己,赵恒还给契丹人另外安排了几处惊喜。在这座大阵以北,最前线的地方,安排了三支全机动的骑兵,第一路由魏能、白守素、张锐三人率领,共6000人,进驻威虏军城;第二路,由杨延昭、张延禧、李怀巴三将率领,共5000名骑兵,进驻保州(今河北保定);第三路,由田敏、张凝、石延福率领,5000骑兵,进驻北平寨(今河北完县北)。他们的任务是对冲辽军的前锋,如果辽人太多,那么就放过去。等到后方的大阵和辽军交战,就在边界处把敌人的粮草辎重全都隔断,并且待机前后夹击辽军。
另外为了万无一失,在定州大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