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这是宋史-第1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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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明的暗的,李德明从来就没闲着过。说明的,只有一次出了点格。那是在公元1010年,宋大中祥符三年,天老爷正全力以赴地和赵恒互致问答,约在泰山顶上见面,所以对契丹人和党项人就关怀得少了点,其中党项人闹饥荒了。
肚子太饿,李德明凶相毕露,他给宋朝写了一封信,要求“求粟百万石”。百万石粮食,按说对当时的大宋来说还真不算什么,不必查什么当时的食货志,只要回想一下灵州城还没丢时,宋朝一次派过去的军粮有多少,就会了解百万石是什么概念。
是40余万石,所以说筹措一下虽然不太容易,但绝不会影响国计民生。可这根本就不是钱和粮食的事。
李德明在试探,看看宋朝会怎样应付,是强硬的下诏切责,痛骂他一顿,还是会秉承着一贯的澶渊精神有求必应,要什么给什么,只要不动刀兵。
怎么办呢?当狼还是做羊,只在一念之间,可小心着再惹出来,或者再惯出一个李继迁!宋朝上下开始举国挠头,烦哪,这帮混帐党项人,就没个安生的时候!可有一个人还保持着镇静,只回了一封信、一句话,就让李德明冷水浇头欲火全消。
名相王旦,信中回道——“己敕令有司于京师聚粟百万,尔可遣众来取。”
我们己经在开封城给你准备好了百万石粮食,只要你能带兵打进边关,冲进京城,你就随时都可以拿走!
威胁变成了找抽,李德明只有摇头叹气,他要真有那份能耐,还写什么信啊,直接带人砍过去不就得了?唉,“朝廷有人”,这四个字是他对宋朝的重新认识,然后就号召全族人民勒紧裤腰带,共渡难关,同时暗地里变本加厉搞小动作。
李德明的小动作一搞就是20多年。先说他的合法收入,其中不光宋朝每年给他钱,就连辽国也一样给他按时发饷,但这太少了,李德明翻了翻以前西北各族对汉地中央的“忠诚”习惯,就大有心得,决定发扬光大。
他组团向两大上国表达敬意,即“上贡”。
这是一个传统,一般来说汉族人既自命为“中央之地,物华上国”,即中华,那么东夷、西戎、南蛮、北狄等一切非中华谱系的种族们,就必须进贡,表示忠诚和敬意。而且为了显示大度和仁慈,往往回赐的东西比收的东西要值钱得多。于是副作用出现,上贡的蛮族们得到了甜头,就不停地贡,连续地贡,拉帮结伙,一个国家派出三四个种族名头地去贡。
汉地后来烦了,在边关设了路卡,限时限量,每年只许有那么一两次跪倒磕头的机会。但这对李德明无效,他的使团一年四季经常性出没在宋朝和辽国的边境,去的时候除了贡品之外还多了非常多的党项土特产,回来的时候除了正常的回赐物品之外,还带回了大批大批的国家紧俏急需物资。这样的行为叫什么呢?
在近现代,它有个专用名词,叫——走私。而李德明所做的比走私更犯规,因为他是官方走私。但就是没人追究他。宋、辽两国不管国家经济因此而受了怎样的騒扰,都“顾全大局”,以和平稳定为主。其理由也非常的简单,无论是赵恒还是耶律隆绪,打仗都打够了,再没有半点心情去理会这点小损失。
看清了这一点,李德明就找到了更大的动力,他不满足于每年几次的长途经商了,要来个频繁性的短平快,赚钱要及时,捣鬼要果断!他的脑筋动到了边境口岸上——榷场。
党项与宋之间,党项与辽国之间的榷场彻底变质,除了正规的贸易买卖之外,党项人的黑市生意超级红火,只要你有钱,党项人的青盐可以卖给你,就连战马都可以卖给你!为了金钱无所不用其极,但是比起下一个活动,榷场里的勾当就只是小毛贼的游戏。
党项人的光荣,李德明彻底返祖。
无论是河西走廊,还是定难五州,或者灵州城,都是古代西域各国通往东方汉地的必经之路,在遥远的、党项人开始骑马握刀的时代起,商队和使团的噩梦也就开始了。
他们明抢。
不管什么来头,什么目的,我要你们的钱;不管这事儿有什么后果,不管明天是不是就有人砍上门来,我要你们的钱!20多年以来李德明像个钱痨疯子一样的四处抢钱,可仍然还是不够用,他总是缺钱。那么钱到哪儿去了呢?
都变成军饷、抚恤金以及军需物资了,这也直接与他另外的两张脸——强盗、复仇者有关,他一直在打仗,对象就是吐蕃和回鹘。这场塞外三国传奇中,每个人都知道后来的赢家是党项,但如果开头你就敢这样赌的话,相信没有任何人敢跟你的注。
从最浅的层面上稍微分析一下吐蕃、回鹘、党项这三家的发家史,就能看出来党项人的底子有多薄,一对一都不是人家的对手,何况是以一敌二。
简单地以唐朝时的势力来对比,吐蕃人在唐朝最强的君主李世民时期,都能以战争的方式来威胁天可汗——我要你的女儿!然后面对盛怒的唐朝,敢于在战场相见,虽然打输了,但也赢得了李世民的欣赏和认可,文成公主得以进藏;
回鹘,在唐之前的隋朝时就崛起于大漠草原,第一步就是对抗当时的草原霸主突厥,他们一战成功,宣布独立。进入唐朝,在贞观二十年时配合唐军,攻灭了薛延陀政权,首领吐迷度自称可汗,接受唐朝的管辖,既独立又与当时东方最强国建立半宾主半友谊的关系;
而党项,要在唐末黄巢起义,唐军彻底疲软时,才由拓跋思恭率领,从宥州出发进入中原,平叛之后以他亲弟弟拓跋思忠都战死疆场的功劳,才封为定难军节度使、夏国公、赐姓李。想想有多难堪,在那种状况下的唐朝,都归了国姓,变成私养性质的属臣……
这就是党项人的底蕴,说实话他们得感谢赵光义还有他们的民族败类李继捧,如果没有这两位大佬的通力合作,党项人就会一直平安下去,也就是一直沉沦到底,和太多的只在历史中稍微冒过一头,然后就彻底消散了的民族一样,留不下什么印迹。
党项人强的就是有人。李继迁是一块从烈火里炼出来的真金,他没能达到松赞干布、吐迷度的程度,没能及身创建党项人的帝国,但是基业己经都打下了。
之后这个种族的运气突然好到了没有天理,独此一份,他们遇上了澶渊之盟,这是汉人与胡人间几千年里只有一次的百年好和,连带着他们也可以享受和平,把以前的恩怨和附带的危机都一笔勾消,安心地消化灵州、凉州,还有那块让人垂涎三尺的河西走廊。
这是个慢工夫,得有耐心、有恒心、够阴险的人才能去做。这时上天派给了他们李德明。这个生于忧患突然孤独的少年完美地守住了老爹的基业,一边拉一边打,不停地变幻脸孔为党项人争夺利益。这样的岁月一天天的过去,他把宋朝的真宗皇帝赵恒熬死了,紧接着辽国的圣宗皇帝也变老了,而他自己的儿子却己经长大。
这一次上天派给他们的人是一个变本加厉的李继迁,需要再次握刀杀人时,多么的理想,李元昊是第三代接班人。
历史记载,这个人从小就对他的父亲不以为然,在他正式接班之前,只有两段话留了下来,都是与他父亲的吵嘴,从行为到思想截然相反。
第一段话,当时李德明正发火,他派去到宋朝的使者团回来了,带回了大批的宋朝物资,可是多虽多,东西买错了。可这又怎么样?一般来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千里奔波,再怎么样一顿皮鞭抽过去,什么火也消了吧?不,李德明大怒,把为首的使者给砍了。
人头落地,事情了结。没人敢对自己的首领说三道四。可年仅十二三岁的李元昊走了过来,“老爸,你忘了我们是什么人了吗?”
李德明惊疑。
“我们是戎人,生来就是骑马射猎的。现在用我们的战马去换这些一时半会用不上的东西己经是失策了,何况还杀了自己的使臣,以后还会有人为我们出力吗?”
少年李元昊如是说。
这话看着很单纯,似乎每一个男孩儿都这样做过,都乐于蔑视自己的父亲。可仔细点看,李元昊从一个小毛孩子时起,就意识到了自己的身份,甚至民族意识都己经觉醒,把党项、宋朝、契丹分得清清楚楚。
而且更重要的是,他知道一个种族最重要的是人,一个帝王最宝贵的是人心。
时光流逝,李元昊在长大,几年之间,他看的书又多又杂,就算没有宋朝资善堂里的顶级大家来讲学,也没有辽国己经进行了数十年的科举制度所培育出来的文化气氛来熏陶,李元昊还是把各种杂七杂八甚至互为矛盾的理论装满了一脑子。
他精通汉学,又通各种蕃文,看法律书籍,更看兵书战策,经常带着百人卫队出去打猎,可对于佛学却又有独到见解。怎样,是不是觉得有点乱?其实多简单,就以佛学一项来说,都是必须要学的。那是当年,甚至现在也是,在整个东亚大陆上都是各个不同种族的通用嗜好。
以汉学、蕃学去了解各个对手,用法律建成国家秩序,学习兵法去开拓疆土,再以佛学安抚人心……拥有了这些,他才和他的父亲进行了第二段对话。
己近青年的李元昊靠近了老爹,爸,把你的钱都拿出来吧,分了它。
李德明惊慌。
“我们对宋朝开战!”
李德明变得惊恐。
李元昊侃侃而谈:“我们的部众很多了,可什么都缺。这样下去,人都会跑光的,干嘛不把宋朝给我们的赏赐都散了,去招募党项之外的更多部众,那样往小里做就去征战四方,抢多少是多少;往大里说,就去侵夺疆土,自立一国。只有那样我们才能上下人等都富足,才是长远之计。”
李德明己经恢复了平静,他拉着儿子来到库房,让他去看堆积如山的绫罗绸缎:“孩子,你知道我们曾经打过多少年的仗,才得来的这些吗?我们党项人三十余年来穿锦缎罗绮,这是宋朝的大恩,我们不能忘,更不可负心!”
父亲说得激动,儿子却不屑一顾,李元昊冷笑着说:“衣皮毛,事牧蓄,这是我们蕃人的习俗。英雄之生,在于称王争霸,要这些锦缎做什么?!”
难说李德明听到这段话的心情是怎样的,出于游牧民族的食肉天性,他会为儿子的桀骜凶狠而自豪?还是慢慢低头,为党项人注定了要再次争战而祈祷……但李元昊的名声己经传遍了党项内外,让边境上那位党项人的克星,李德明的噩梦都开始关注他。
宋朝边帅曹玮。
曹玮痛打过李继迁,更明目张胆地欺负李德明。党项族内部有点风吹草动小矛盾,他就敢大范围大动作的招降策反,结果导致李德明的辖区人口大规模缩水,党项部落里的逃民一批批的拥向了宋朝边境。
曹玮来者不拒,全部收编,这些人反过来都成了宋军里的骨干,忠实追随曹玮东征西讨,不仅党项人,连吐蕃人都被他们砍得肢体不全……这些李德明都只有干瞪眼。但是现在不同了,党项人的下一代又己经长成,曹玮必须得有一个提前量。他密切关注李元昊。
李元昊的学识、习惯、性情,甚至长相,都在曹玮的刺探之中,兴趣越来越浓,曹玮终于决定亲自出马,要亲眼看一看这个未来的敌人到底什么样。
千万条情报,都是经别人的转诉才得到的资料,那是第二手、第三手甚至第N手的复诉,对于一个敏锐而睿智的人来说,远远比不上初见面时的第一感。
为此,曹玮化装改扮混进了宋、党项边境上的榷场。根据可靠情报,李元昊经常带着大批随从在这里出没。但是历史在这里再次眷顾了未来的西夏国主,曹玮等了他好多次,他居然一面没露。但曹玮的决心不变,他一定要看到这个传说中的少年。
他派人深入党项,画下了李元昊的图像,如愿以偿,曹玮却突然如临大敌——“真英物也!”
担心的事真的发生了,他断定李元昊必将成为大宋之患,但是他却没法在近距离接近这个少年。历史没有如果,但面对图纸都让曹玮如此震惊,那么在混乱吵杂的榷场中两人相遇,会发生什么?曹玮会不会突然不顾一切拔刀干掉他?!
边境事件,例来没法深究,何况以曹玮之强,就算事后能准确地把帐算到他头上,李德明甚至赵恒都只能睁眼闭眼两可之间。但问题是,宋朝没有那个命!
当时曹玮遇不上他,现在曹玮己经死了……
丁谓倒台之后,曹玮立即卷土重来,他以华州观察使、青州知府的身份去主管北方重镇天雄军,之后永兴军、河阳府也都留下了他的足迹,但是很快他就病了,最后的官职和职所是真定府、定州都总管,彰武军节度使,一直到死,都守护着宋朝的北大门。
北宋最后一位配享太庙的武将就此逝去,宋军对于党项,甚至是契丹和吐蕃的巨大威慑力也就此消散。在他生前,党项的李德明对他敢怒不敢言,一切听之任之;契丹人的使者经过他的防区,一律慢行,不敢策马飞奔;而吐蕃人的赞普,后来李元昊的大敌唃厮啰只要听到曹玮的名字,就立即面向东方,合手加额致敬。在以后的叙述中我们要回顾当年的三都谷之战,曹玮一战灭吐蕃万余骑,可以毫不夸张地说,从那时起直到宋神宗年间王韶发动河湟战役之前吐蕃人的友谊和恭敬,都是曹玮打出来的!
曹彬、潘美、李继隆、曹玮,他们是北宋年间汉地军人的象征和荣誉,其中曹玮出身名门,史称“将兵几四十年,未尝少失利。”是真正的常胜将军。但他的冒升和死去的时机都太不巧了,他没能赶上李继迁最嚣张的时候,也没能在有生之年遏制住李元昊的壮大,作为一名军人,他错过了真正辉煌壮烈的战场,但更大的遗憾却是整个宋朝和汉民族的。
党项人真好运,上天夺走了汉人的战神,或许他们真的命中注定,要在这个时段兴起吧。
曹玮死,赠侍中,谥武穆。
现在请契丹小朋友耶律宗真出场,他的年岁最小,只有8岁,但是地位排名却很高,仅次于皇帝头衔的赵祯,超过了只是王子的李元昊。
早在三年前,也就是公元1021年时他就被正式册立为辽国皇太子。说到他的身世和学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