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这是宋史-第4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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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山建堡,12万重兵,这是自有宋一代以来,各国从未出现过的超级重镇。就连号称城内常驻百万禁军的名都开封,在实际战争时也没能达到这种程度。
克夷门之战连绵近三个月,蒙古军轮番进攻强攻不止,却始终不能逾越城墙半步,战争已经陷入了消耗战的泥潭,而说到消耗,只能是蒙古军先崩溃。
克夷门背靠西夏都城,都城北后是另一半江山,无论如何在军需粮草方面是充足的。蒙古军却是客境作战,且第一次远离本土作战,两相对比,蒙古军队的劣势一目了然。
嵬名令公只需要让这种态势继续下去,连胜利都是可以奢望一下的。可惜党项人的僵硬大脑再次短路,他居然率领重兵出城与蒙古人野战……
一个连战略方针都无法彻底贯彻的将领,居然担当了驻守国门的重任,这就是西夏百余年经营之后的局面。他率领十余万重兵出城野战,导致全军覆灭,本人也被蒙古军俘虏。
克夷门就此陷落,西夏都城中兴府再无遮拦,洞然暴露在蒙古军面前。
中兴府,原兴庆府,西夏之国都,今日的宁夏回族自治区首府银川。它呈长方形,周长18里,护城河阔近十丈,南北各两门,东西各一门。它的前身要追溯到北宋早期西北重镇灵州(今宁夏灵武西南)城的陷落,党项人得到了它,才算在当时站稳了脚跟。
李继迁死后,他的儿子李德明认为灵州是四塞之地,不利防守,在公元1020年派大臣贺承珍北渡黄河,在灵州城北方的怀远县营造城阙宫殿宗社籍田,不久迁都于此,是为兴州。之后历代夏主不断营建,至夏崇宗时趋于大成。
算来也是189年的名城了。
这些数字对蒙古军队来说什么意义都没有,这只是一圈比克夷门要塞大一些,险峻程度差一些的城墙罢了,他们要干的就是毁掉它,或者爬上去,就这么简单。
实际操作起来无比的艰难。
夏襄宗李安全吓瘫了,他打定了主意一心死守,无论什么情况都缩在壳里,尽一切可能挺住。这个主意拿定之后,基本上来说他就真的安全了,蒙古兵从七月强攻至九月,中举府城墙之下尸横累累,可半点进展都没有。
铁木真暴跳如雷,绝不甘心就此罢手。可是老天也不作美,九月的秋雨如期而至,西北骤然寒冷了。雨季中,泥泞中,成吉思汗游目四顾,忽然间灵机一动。
他看见了黄河。
中兴府依河建城,这时正是雨季,河水大涨,当此时不引水灌城还等什么?说干就干,蒙古兵以百余匹战马的代价决开了黄河大堤,滚滚河水冲向了中兴府城门。
有一些不太严肃的史书,或者稍带演义的小说记载过这次决堤,在描述中蒙古人从开始时就错了。他们生存的环境里,像斡难河、怯绿连河、额尔古纳河等都水域平缓,尽管河管宽阔,也从未有过破堤决坝一泄千里的惨况。
蒙古人不知道黄河的威力。
当他们决开大堤水势横贯而出时,先遭殃的不是中兴府,而是蒙古大营。水势比蒙古马跑得还快,负责决堤的部队根本来不及通知大营,眼见得蒙古远征军就要被水流一扫而空。关键时刻,苍凉的蒙古军号起了作用,铁木真全营皆起,迁上了附近的高地。
由此,才躲过了一劫。
事实不是这样,蒙古人早有准备,他们除了驻扎高地之外,还在营外垒起一条外堤,用以阻挡水势。引水灌城从九月起,至十二月时才见分晓。
久被浸渍的中兴府城墙岌岌可危,已经处于随时坍塌的边缘。可是相比之下,那条外堤就更加的不堪,它率先倒了。
黄河水浸漫蒙古军营,军械物资,尤其是随军食用的牛羊几乎全被冲跑,蒙古远征军没有吃的了。这是一把真正杀人无算的刀,无论谁都没办法反抗。
摆在铁木真面前的只有两条路,一,全力攻城,在全军饿倒之前打开中兴府,然后祈祷里边的食物够多;二,立即退军,尽全力迅速接近蒙古本部,同时通知本部运尽可能多的物资接济,在饥饿来临前两相汇合。除此之外,再没办法了。
上面是常识,铁木真却偏偏都不选。
全力进攻中兴府根本没有成算,兵强马壮士气高昂时尚且没能成功,何况师老士疲战力将衰?至于立即退兵,那才是找死。党项人只要派兵远远地跟着,等到蒙古人饿倒,那时必将全军覆灭!
既要退,更要潇洒高调地退,让党项人怕到骨子里,根本不敢追,才退。
成吉思汗遣返被俘的西壁讹答进中兴府向西夏劝降,夏襄宗胆战心惊之余最大的奢望就是能活下去,他什么都同意了,包括纳女称臣。
西夏向蒙古称臣,并把公主嫁给成吉思汗。蒙古释放嵬名令公。
蒙古军终于北还,回望中兴府,铁木真有种种不甘,生平第一次外侵他国,居然功亏一篑。可实在没办法,他的武力有短板,在攻城这一项上缺乏手段,总不能让蒙古骑兵飞越城墙吧。
回去的路上,蒙古军分散了,军人还原成牧民、猎人。仅存的军粮不足以让大军骤集,他们必须在大草原上打猎求食。
哲别不愿这样,他极端信赖手中的弓箭,他可以为百人猎食。铁木真却苦笑,哲别,纵然我们有一百个你,可是草原上有那么多的猎物等着你射吗?
只有分开,各安天命向本部移动。
这是一次极其残酷的饥饿行军,连铁木真本人也要亲自行猎,结果导致了一次著名的危机。在漫无边际的荒原上,长草比人还高,铁木真策马徐行,忽然间长草耸动,窜出了一只庞大的黑熊!这时最好的射手、武士都不在他身边,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了他。
铁木真只能独自抵抗命运,危急中他的刚刚成年的长子术赤远远地射出一箭,干扰了黑熊的扑击,这之后铁木真的助力到了。
他的生死伙伴忽亦勒举刀赶到。忽亦勒在此前的战斗中身负重伤,跟在铁木真身边只为休养,慌乱中只有他反应了过来,为铁木真挡住厄运。
忽亦勒与黑熊相峙,他一刀刺入黑熊的心窝,之后紧紧地抵住,阻挡黑熊最后的疯狂,那时人与熊同时嚎叫,同时在生命的最后时刻挣扎。他成功了,他牢牢地挡在了铁木真的身前,没再让他的大汗有半点的危险,而他自己则倒在了黑熊临死前的最后一掌下。
铁木真在血泊中抱起忽亦勒,久久不放。他对赶来的另一位蒙古主将主儿扯歹说,主儿扯歹,你要时时提醒我,以后凡是有你的一份,就有忽亦勒的。
铁木真回归漠北,他没法评估自己此战的成功指数。获利是肯定的,毕竟直抵西夏都城,让对方称臣纳贡,但是仅此而已的话,参照之前的漠北诸部角逐,不过是表面的胜利。
他自己何止向敌人称臣,还当过干儿子呢。
那么下一步还要怎么做,才能真正的扩张蒙古势力,建造起像大海一样广阔遥远的帝国?这时他真的不知道要怎样操作,就像他不清楚,刚刚过去的这一战,他真正获得的利润在哪里。
在金、西夏之间的邦交。
在蒙古军决开黄河堤坝浸渍中兴府时,西夏方曾在混乱中有人突围,向金国求援。金国是西夏的宗主国,它有义务,也有必要彰显实力,援救小弟。
之前冷静雍一直这么做,效果非常好,让金国稳居东亚头把交椅。可是这回女真人不知道吃了什么药,居然不同意。
还笑嘻嘻地说——“敌人相攻,吾国之福。”
说蒙古是金的敌人还情有可原,说西夏是敌人,这是从何说起呢?党项人多乖啊,从夏崇宗开始就一直是无可挑剔的顺民。
很反常,查一下资料,答案就会非常简单。是因为金国的皇帝又换人了。金章宗完颜璟死了,继位的是他的叔叔卫王完颜永济。
这回不是发生了政变,是正常的帝位交接。之所以是叔接侄位,纯粹是因为完颜璟没有儿子。儿子,是他一生的梦魇,到他死后,还牵肠挂肚不好收尾。
完颜璟有两个妃子怀孕了,不知男女。他在遗诏里规定,如果生的是男孩儿,那么在卫王去世之后由这个男孩儿接任金国皇位。如果两个都是男孩儿,就请卫王皇叔帮忙在其中选个更优秀的,继承金室皇统。
想得多么美好,比北宋的金匮之盟还要完善,完颜永济不仅要把皇位还给他的儿子,还要帮他选个更优秀的儿子……一厢情愿到了这地步,比赵匡胤他妈还要自以为是。
平庸的完颜璟在人生的最后阶段智力水平疾剧下滑,想出这个昏招,把两个未出生的孩子,连同孩子的妈都白白断送了。
卫王完颜永济宣布,承御贾氏产期已过三月,不见响动,经察,是诈孕,赐自尽;范氏胎气有损,虽经调治,胎形已失,愿削发为尼。之后完颜璟的大批亲信被处死,金章宗一朝的痕迹被迅速抹平。
金国进入卫王时期。
按说这个卫王是金国最伟大的皇帝完颜雍的儿子,怎么的也能遗传些老爹的优秀基因。可实际上这人错漏百出,就是他把西夏定为敌国,非常高兴见到蒙古人到那儿去烧杀抢掠。
这个消息传到西夏,李安全怒了。他本就是个报复心极其强烈的人,连本国的皇帝稍微待其不公都忍受不了,以篡位报之,这时金国见死不救还骂人,他哪受得了?
夏襄宗李安全派兵进攻金国,不是说我是你的敌人吗,老子就真当了这个敌人!
有种,非常的有种,只不过站在大历史的天空下,再次俯瞰,会发现继宋、金之间的开禧北伐之后,夏、金之间也开始内讧,这实在是不断地给蒙古人送礼,死活都把铁木真往上面抬。
而在这前后,铁木真终于下定了决心,要向金国动手。因为他终于看清楚了对手,知道了这时的金国是块什么材料。
那是在金章宗完颜璟死后一段时间,金国向四面八方通报伟大的金国皇帝死了,又一位伟大的金国皇帝继位。根据蒙古在当时的国际地位,它要在南宋、西夏、吐蕃、大理、高丽之后才会被金国通告。
金国的使者携卫王完颜永济的即位诏书穿越广阔的漠北草原,来到铁木真的面前。按藩部礼,此时还任金国的札兀惕忽里之职的铁木真要为金使立帐,并且跪拜接受诏书。
别说跪拜,就算立帐,都是现在的蒙古人所不能容忍的,何况金使像几十年前一样的傲慢无礼,骄横霸道。当时满帐的蒙古骁将立即就要杀人烧书,可铁木真出人意料地笑了。他说,为他们立帐。
立帐之日。洁白高大的帐篷立起来了,帐口排列着众多盔明甲亮的女真战士,他们高大强壮,像金国百年以来的铁血威名一样,有着漠北游牧民族所共识的“极其强大而尊严”的气概。
对面远一些,才是蒙古部落的将士。按礼仪,铁木真要单独走进帐篷跪拜接受诏书,向新任金帝表示臣服。
不知出于什么心理,铁木真真的一个人走向了帐篷。他身后的蒙古将士远远地看着,这意味着他们的大汗如果在帐篷里受到威胁的话,他们没法立即保护他。
可铁木真就这样走了进去。
帐内,面对金使,铁木真站得笔直,甚至率先发问,新皇帝是谁?
金使:卫王。
铁木真不禁微笑,早在大约公元1198年,他刚刚成为札兀惕忽里不久,曾按例入贡。金章宗派卫王在净州(今内蒙古四王子旗西城卜子村)接收。铁木真亲眼见过完颜永济既庸且懦,当时就颇为鄙薄。这时听说金国的新皇帝居然就是这种货色,心底里最后仅存的一丝谨慎立即烟消云散。
铁木真冷冷一笑——“我谓中原皇帝是天上人做,此等庸懦亦为之耶!何以拜为?”他傲慢地向南方吐了一口唾沫,转身向帐外走去。
这时他侮辱了面前的、南方的全部女真人,赤裸裸、无比真实地表达了自己极端鄙视的态度。说实话,这很像是找死,不管他个人勇力如何超凡,如果此时帐外的全体女真战士一拥而上,他只有死路一条。
他至少要等本族将士赶到身边再这么做嘛。
可那样的话,他与仗势才能欺人的庸懦之辈有什么不同?他个人的态度,他的气概是无与伦比的,满帐的女直人真的没人敢对他不敬。
铁木真昂然走出大帐,从这一刻起,蒙古誓师伐金。
公元1211年,南宋嘉定四年,蒙古伐金。成吉思汗历数多年以来蒙金世仇,其间不止有俺巴孩儿汗被钉死在木驴上的贵族阶层仇恨,更有着金兵北下灭丁的民间惨剧。
金国为了控制来自蒙古人的威胁,在很长时间里每隔3年就会纵兵深入草原,遇到蒙古人,高于车轮的男子全部杀死,矮于车轮的男孩子全被砍掉拇指,让他们终生无论握住刀剑,更没法拉开弓弦。
女真人的恶毒可见一斑。联系起后世满人入关的留发不留头,留头不留发,从根本处污辱一个民族的尊严,进而便于统治的政策,可以得出结论,这个民族非常不让人愉快。
蒙古军攻击的目标是金国的都城。
金国的都城已经不是当年的上京黄龙府,而是定名为中都的现北京市。从草原进攻它,要穿越野狐岭、浍河堡等地,突破长城的居庸关等关隘,才能抵近中都城下。
这一条路上全是在中国历史中占有重要地位的险关重隘,每一处都充满了往事,每一个名字都浸染了无数年的鲜血。
比如野狐岭。它位于河北省张家口张北县与万全县的交界处,这道岭高深险峻,从地域上划分,它是家耕民族与游牧民族的分界线,从军事上划分,它是通往坝上蒙古高原的一条军事驿道。如分水岭一般,横亘于蒙古、金之间。
金国作为东亚最强势力,触角早已伸过这条线,成吉思汗想要接近野狐岭,要做的事还很多。比如怎样突破那条金国在北疆筑起来的长达数百里的长墙。
蒙古军二月起兵,三月自克鲁伦行宫越沙漠至汪古部(今内蒙古苏尼特右旗西),四月前锋军东越界壕攻克大水泺(今内蒙古达来诺尔),再向西攻掠云内、东胜等地。这一连串的行动惊醒了金国,金帝卫王完颜永济命平章政事独吉思忠、参知政事完颜承裕建行省事于宣德(今河北宣化),屯军地点在桓、昌、抚等三州之地。
他们的兵力达到了近45万。
空前的数字,自宋史开篇以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