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疆集团军在1979---1987-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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誓师会上,师陈政委给我带花后,又给我斟了一满碗酒。我说:“我戒了!”陈政委说:“该喝的时候还得喝,你心里不要有什么……”我说:“政委,留着吧!等回来喝!”政委说:“好,好样的!回来我再敬你胜利酒,庆功酒!我等着你们的胜利消息!”他把六连战史上一面光荣旗帜“百战不殆”交到我手里。
出发时,我们住了两个多月的瑶族村寨的男女老少都来了,站在部队后面,气氛很静肃,谁也不吭声。
这两个多月,老乡们已能叫出我们连每个人的名字,关系很亲密。
我只问了大家东西带好了没有。然后叫整理服装,喊了声:向后转,向乡亲们敬礼!
我是临时想起这一招的,不是哪里规定要有这仪式,没想到,乡亲们呼啦跑过来,抱住战士们就哭,姑娘也抱,娘怀里的孩子也哭……场面太感人了!
我们走到高山上,回头还看见全村的人站在村外看着我们。
我觉得这是一次很好的战前动员,最后把部队的劲头鼓得足足的。有一个战士,上路才发现他发烧,冷得打抖,我叫他返回去和留守的同志看东西,他高低不干:“我怎么见老乡?”
战斗基本上按预定方案。炮击一停,硝烟还未散,我们已冲上662。6,七分钟,我们全歼了守敌!
团里听到我们报告时,虽然有人观察镜里看到我们上去了,还是加了两分钟转报上级。所以报上是:九分钟传来第一个捷报………跟着炮弹前进的英雄六连!
庆功会上,团长张又侠亲自给我敬酒。我不喝。他说:“李中平,在关键时刻我不拿你当大头拿谁?当时我不处分你我怎么指挥这一战!”他又说:“喝了,我再考虑取消你的处分。”
我说:“我喝!但处分你还是留着,永远作个记念!”
八里河东山进攻战中的谢国华
………座谈记录
卢扬文(班长)
我当兵到连队那天,是个雪夜,新兵们走了几十里,累得垮稀稀的,又听说这是个马上要去打仗的部队,大家情绪更不高。有个大个子给我们打来了热水,叫我们洗脸洗脚,还给一些人脱鞋袜。我们以为他是个炊事员,后来才知道他是副连长谢国华,1979年打仗的战斗英雄。新兵们有的很感动,也有的不以为然,哼哼冷笑,意思是这个干部装样子。
后来谢副连长给我们讲课。他汉语不大流利,喀喀吧吧的。他说他是个彝族,家在深山,小时候常听老人讲以前的彝族奴隶社会,讲奴隶就像牲口一样,可买卖、送礼,平常用铁镣锁着……他说,我讲这些,他们有的人心里一定在想,你又来忆苦思甜那一套了,但我是为给大家说明白,我愿为大家多干活,多办事,不是图什么、捞什么,是我真心爱今天,感谢今天,而除了有一身力气,我拿不出别的什么来……
他是说到就作到的。我没见过他一刻闲坐,各项训练他都是教员兼示范,各项体育活动他都参加,打球技术不咋样,但吼叫拼抢很凶,余下的时间你就到炊事班找他吧,切菜、烧火、发豆芽、磨豆腐,啥都干。
作战部队排长都有通讯员。谢副连长通讯员叫小古,是个苗族,新兵,才十七,矮小的个。照小古现在的话来说,他们的位置其实是倒过来的。行军。副连长给他背东西,还一声声喊:小古,跟上了吗?一次敌炮袭来,副连长扑在小古身上。现在,小古提起副连长就哭。
开进那晚上,副连长带尖兵班。休息时,他从队前跑到队尾,又从队尾跑回队前,给大家鼓劲。其实他什么话也没说,只问:都上来了吧?没什么事吧?大家看着他身上除了自己的东西外,还给别人背一挺机枪,两发火箭弹,步履轻快,乐哈哈的,心里就觉得很踏实,有一种安全感。
王时金(班长)
谢副连长很有性格,火起来也骂人,打老山,上级叫我们连当预备队,他情绪很大,骂骂咧咧的,还编了顺口溜:战前叫得凶,打仗没有份,人前矮一头,首长有偏心……到后来,上级把攻占八里河东山主峰的任务交给我们连,全连沸腾了,谢副连长更高兴。
动员时,军师团首长都来了。师里陈政委问:“谢英雄,听说你讲怪话了?”他嘿嘿一笑:“啥英雄,过去的事了,英雄不英雄,还看以后的。”他对全连表态很简单,帽子一摔,露个光头:“大家看着我,我走前,我到哪你们到哪,我倒下了,你们继续前进,有一个人活着就不能停止攻击!”
战后,我们发现了他的遗书,上写:妈妈,我想念你。我家两代军人(谢父参加过抗美援朝)你有三个儿子,献出一个是应该的,为的是你常说的一句话:彝家世世代代再不当娃子(奴隶)了!
1984年5月13日晚,谢副连长带队摸到敌阵前作最后侦察,14日深夜才返回,凌晨我方炮击高开始了。
八里河东山的34、附34号高地为敌核心阵地,四周树大草密、山势陡峻,敌工事十分坚固,且纵横交错,仅隐蔽工事25个,上复六层大圆木,再复以石方、土包,守敌为一个连部带一个排。
谢副连长带三排总在最前,在主峰下,一道铁丝网拦住了通路,他抢过一战士炸药包,叫大家隐蔽,只听得轰的一声,谢副连长冒着硝烟冲过了被炸开的铁丝网,边冲边用冲锋枪扫,在离敌主峰10多米处,敌一发炮弹打来,他壮烈牺牲了。
徐登杰(教导员)
谢国华骠悍英俊,是个标准的男子汉,当了英雄后,又多次评为优秀党员、精神文明标兵。有不少姑娘追求他。一次在昆明开英模会,一个报社女大学生记者听了他的报告后又采访了他,对他深为敬佩,给他写了好多信。那时我是他的指导员,他把信给我看了。姑娘一往情深,信写得象诗。谢回信说:“我连信都写不起,与你悬殊太大,不敢高攀。”姑娘又来信:“我相信,像你这样的人,什么都学得会。”;连队也有人劝说他:“你这傻瓜,有个这么好的对象找上门来还推推扭扭的。”他说:“我不能光想自己不想别人,我得自量。”后来他对姑娘说:“我母亲苦了一辈子,我想在家乡找个能侍候她的人。”姑娘只好作罢。不久。他到军区开会,住在一个招待所,认识了一个女服务员,她是共青团员,多次评为先进工作者。姑娘又是一封接一封信,表示热烈的爱慕之情,他又问我的意见,我说:“这个妥,很班配。”他回了信:“列了自己好多条缺点:文化低,家境苦,脾气毛躁……姑娘来信说:“有你这一条诚实谦虚的优点,再有一百条缺点我也喜欢!”
他们好了,商定了战后结婚。
谢国华牺牲后,部队接了他母亲来参加庆功会。悲痛欲绝的母亲见到了这位端庄秀丽的姑娘。
“妈妈,你认识我吗?”
“不,不认识……”
“妈妈,我是你的女儿,你儿子的未婚妻呀!”
“不,不是。你认错人了吧?”
姑娘拿出了她和谢国华的合照给老人看。
老人抱住姑娘,一声声喊:心肝呀,天神呀,太阳呀,星星呀,然后抹去泪,笑着对姑娘说:
“儿子没骗我,没骗我……”
“他给您说了?”
“没,他一字没提,只在信上写着:妈妈,你的儿子本是一条虫,如今共产党让他变成了一条龙,他飞过五彩祥云,见过天庭仙国了……”
“妈妈,那是他比方……”
“不,不是比方,是真的!我虽没见过他升空飞腾,可我见到了与他并翅齐飞的金凤凰了,我相信了,我心满意足了!”
“妈妈,我的好妈妈呀!”
……
如今她们还常来常往,亲如母女。
马美能(团政治部主任)
谢国华牺牲后,敌人凭藉主峰坚固工事对我射击,排长宋庆来代理副连长指挥,不到五分钟牺牲,一班长先代排长,后代副连长,五分钟后又牺牲。二连长罗祥本来在连指挥火箭筒、机枪对敌压制射击,这时他赶到了尖兵排,对大家说:现在我就是副连长,你们跟着我,我到哪,你们到哪!他满身是手榴弹,又叫通讯员背了两挎包紧随他身后。他率先向敌阵猛冲猛打,冲锋枪、手榴弹并用,一路高喊:“跟我来,34号是我二连包下了的!”大家也喊着:“向连长、副连长学习,冲上主峰,为祖国立功,为连队争光!”真是一人拼命,万人难挡,不到10分钟,二连冲上去了,攻占了34号高地,毙敌36名。
紧接着,罗连长又率领全连一鼓作气攻下了附34号高地,与此同时,我四连也从其他方向攻夺了31、32、33等高地,至此,八里河东山各山头全部为我攻占,仅用了62分钟。
事后,罗祥说:我当时想到死,觉得死了也比二连的荣誉垮在我的名下好受。
二连在历史上战功累累,淮海战役中获得过英雄三员连队称号………一次战斗中连干全部牺牲,由通讯员、卫生员、司号员指挥,取得重大胜利。1979年对越自卫反击又被中央军委命名为“攻坚英雄连”。这次战后被命名为“老山钢刀连”。
谢国华牺牲后,军政治部首长王志学和师团领导亲自到阵地把他抬下山。上级再次命名他为一级战斗英雄。
打死敌人一个大尉,我们不认得“牌牌”
………陈寿禄(作训参谋,者阴山战斗中“钢刀二连”排长)
进攻者阴山,我们二连担任穿插,很顺利,没有一个人踩着地雷。因为我们事先对穿插地段摸得很清楚,穿插前秘密占领了离敌人一个苏式冰雹式火箭炮阵地只800公尺的高地,能够很清楚地看见敌人。攻击开始,我们冲击到离这个阵地只100公尺才被发现,很可惜,只打死两个敌人,其他的都跑他妈的了,只缴获了一些火箭弹。
敌人来反扑3次,第2次我们打死了37名敌人。
到达我们的穿插目的地41号高地后,发现不远处有敌一个公安屯的营房大院。事后才知道,那里有敌官兵100多人驻守,由一个大尉指挥,叫105公安屯。营房是法国人修的,是个四合院,修在一个山包包上。大院墙外有三道堑壕,堑壕外有铁丝网,营房下有地道,通外围工事。
这个公安屯自1979年以来多次参加驱赶迫害当地华侨,袭扰我边境,是反华排华的急先锋,受到过越南国防部的表扬。我们缴获了他好多乱七八糟的“荣誉”旗帜。
开始,它主动向我们占领的阵地射击,我们根据它的火力判断,以为不过三五十人。
收拾完者阴山主峰的敌人后,我们决定把这个公安屯拿下来。
我们的炮打得很准,都在敌营房大院内爆炸。
攻击时,一班长李德利把爆破筒压在铁丝网上,自己压在筒上,让战友们从他的背上踩过去,越过铁丝网。
炮击停时,我们一排已到了敌人大院门外。(原二连指导员吴道文说,排长陈寿禄是第一个冲进院子的。)不,是战士苏良轩最先进了院子。这时,院子四角的岗楼的各种火器一齐响了,大概敌人也从躲炮的坑道地洞里钻出来了。拼命用火力封锁院门,同时向我们射击。院子里,唯一可让我们藏身的只有一个靠墙的洗衣服的水泥台下方。我们钻进去了,很快就被一阵泼水似的弹丸和烟尘罩住,一动不能动。
苏良轩是火箭炮手,扛来了40火箭筒。他瞧我笑笑,向一个岗楼火力点瞄准,但他的背抵着墙,他可能考虑到火箭尾部喷出的火会烧着他自己和战友们,突然滚出了水泥台,在毫无掩护的地方向敌发射。这时,我正全力向敌人射击,等注意到他时,只见一个碉楼飞了,正是苏良轩一发火箭弹将它击中,弹丸是从射孔里钻进去的。他没有再退回来,就地装了第二发弹,我正想喊他,提醒他再退回洗衣台下装弹时,第二发弹从他手里飞出去了,又摧毁了敌人一个火力点。他滚回来了,但火箭筒已无力带回,它留在原地被敌人的子弹打得乓乓的,筒口冒着一丝丝烟气,原来,他已身中数弹。这时,敌人由于两个碉楼被打掉,其它两个也就有有气无力了,我们排又冲进来几个人,领头的是李胜安,他们没在院子里停留,一口气冲进了房子。见敌人慌张地滚进了射击孔旁的地洞,他又跟着进了洞,朝里面猛扫……。
苏良轩在洗衣台下大口喘息着,眼睛还是盯着几步外的火箭筒,我明白他的意思,但我来不及对他说什么,来不及安慰他几句,鼓励他几句,我只是拍了拍他的肩头,就趁敌人碉楼射击稀疏时冲进了房子里,我要去指挥那里的战斗。
我刚离开那里,苏良轩又一次滚出水泥台下,来到他的火箭筒旁,再一次暴露在敌人的火力下。在他又装上第三发火箭弹,向敌人瞄准时,身中数弹,火箭筒从他手里滚落了。二班长张观德将他抱住,拖到水泥台下,他紧紧抓住张观德的手,摇了摇头,带着深深的遗憾闭上了双眼。
苏良轩是四川渡口人,1982年入伍,父亲是攀枝花矿山工人。
我们很快占领了房子,但敌人都顺地洞跑了。我们先朝地洞扔手榴弹,扔炸药包,打火箭弹,接着往里面冲。地洞里黑糊糊的,我们为了减少意外伤亡,采取一个小组火力掩护,一个小组往前搜索,交替前进,逐个暗道搜剿。敌人在暗道里留下了27具尸体,在炸塌的几个洞里压死了多少人,我们就无法清理了。
通讯员徐得利在地洞搜索中走在最前,也是最先开火。大家跟在他后面,牵着一根尼龙绳走。走着走着,他觉得脚下响声不对,伸手一摸是一块四方形盖板,他掀开盖板,先是一颗手榴弹、接着又是一梭子,随即传出一声惨叫。他端着枪摸进去,里面又暗又臭,忽然,绊着了一个软绵绵的东西,顺手拉将起,是一个人。拖到亮处,才见那人还活着,但只有眼睛还轱辘转,嘴吧一张一张的,没等我们抢救就闭气了。这人领章上戴着绿底板白花花的牌牌,我们不认得,估计他是个官,后来把这个人的衣服领章交上去时,才知道他是个大尉,原来还是个营长。
我们在这里缴获了无线电、有线电通讯设备,还有大量粮食,军需品、武器弹药等。
带领我们打这一仗的是副连长耿德谦,他很有经验,我那时代理排长,除了冲冲杀杀,基本上不懂指挥。
父母丢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