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班的诅咒(第一部)-第6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既然路数一样,没什么问题,那就从这里走吧,离垂花门还近点。”鲁承祖说这话时眉头间的疑虑并未散去。
还是鲁承祖第一个走入“颠扑道”,鲁一弃紧跟其后,他不需要自己判断起步点,跟着大伯走就行了。后面是瞎子,独眼断后。他们四个离得很近,相距也就在两、三步之间。
几个组合走下来,没任何异常,他们渐渐向垂花门靠近。
第七个组合走完的时候,鲁一弃觉得前面大伯的身形有那么一点点走样,他没太在意。等他自己走完第七个组合时,他也同样不由自主地在“四转”往前稍快了一点,带一点朝前的冲劲转过步诀,并前冲着走入第八个组合。这一冲让他感觉很自然,也很轻松,好像有股外力在帮他走路。
第八个组合走完,那最后的一转一冲似乎更快了点,让他更觉轻松,象是云中漫步,毫不费力。
第九个组合走完,他感到自己有点控制不了那股冲劲,他差点撞在廊柱上,就在他努力控制回身的刹那,那力又消失无踪,而他反而在自己努力回身的很大力量作用下,又几乎要撞到另一侧的廊壁上面,而且这里正好是廊道的一个窄处。他就在一正一反两股力的作用下,不由自主闯入下个组合。
第十、第十一,那冲劲越来越大,他已经撞到廊柱和廊壁了,在柱和壁的反作用力下,他觉得更加不由自主,冲劲在不断加大,速度在不断加快。
鲁一弃发现前面鲁承祖的状况和他一样,现在几乎是在快跑了。后面两个人他看不到,但由于离得近,所以可以听到他们身体的撞击声和衣裾的挂风声,他知道,后面两人的情形应该也差不多。
鲁一弃还发现一件事,那不远的垂花门走到现在都没走到,隐约间似乎还是那么远,这件事情是很可怕的。
鲁一弃又发现了一件更为可怕的事,他停不下来了,在各种力的作用下,他必须往前走,而且越走越快,现在的速度已经是在奔跑了。要停下来除非自己主动落扣儿踩坎子面,但现在的速度和各种作用力加在一起的力道,踏入坎子面儿的后果已不是刚踏入廊道可比,一不小心,骨断筋折是小事,搞不好就是脑浆崩裂。
这时的他多希望自己是个不懂走“颠扑道”的“破瓜”,哪怕是个呆瓜也好。
他已经满头大汗,是因为很累,也是因为恐惧。但他没办法擦,他手臂的挥摆动作已回转不过来,汗水蒙住了他的眼睛,他不见了大伯的身影。他还在大口喘着粗气,粗重的喘息声掩盖了其他声音,他的耳中只有自己如雷般的喘息,他再也听不到后面两个人声音,不知他们是何情形。
他就一直在碰碰撞撞的奔跑,而且碰撞得越来越重。他面前是一条没有尽头的路,他知道这路不论是通向天堂还是连接地狱,他到达之前都必须死,而且可能是非常痛苦的脱力而死。
他不想活活累死,他宁愿撞死或者摔死,所以他决定自己落扣儿,踩那坎子面儿……
他踩不到坎面儿,他已经完全不受控制了,他现在的所有动作似乎是机械的,他无法作任何改变。
鲁一弃真的害怕了,他如同掉入绝望的泥潭,只能看到那污泥慢慢掩过自己的口鼻,连个自尽的机会都不给他。
他知道自己的汗水已经掩盖了双眼,于是,他又在问自己,那里面有没有泪水?
第八节:燕归廊
难道这一把真是在劫难逃?
不!有一个人可以救他们,就一个人,而且就在他们四个中间。
谁?一个必须手上拿着东西才能走路的人——瞎子。
对,他必须拿着盲杖才能走路。虽然现在他和大家一样按“颠扑道”的四步诀在走,虽然他也不能控制自己的步法和动作,也一样在碰撞狂奔,虽然他也在恐惧自己会脱力而死,但他有盲杖,一根可以把泥潭中垂死的人拉出来的盲杖。
他也想过自投坎面儿,但他也和鲁一弃一样,踩不到坎面儿,手臂的挥摆动作也回转不过来,所有动作也都是机械的一般,无法作任何改变。
唯一不同的是,他的手指还是他自己的,他能控制,他手中的盲杖还是他自的,他也能控制。于是他毫不犹豫的博下最后一把,因为他迫切需要停下来,他已经透不过气来啦,他的肺中似乎在喷火。他更怕时间一长他连手指也控制不了。
生死就只能看这一招了。
第三步,就在第三步,这一步一纵之后就会转向前冲撞廊柱。他已算好,第三步纵出的同时,他按动盲杖上机关,盲杖瞬间变长,变成原来的双倍长短,这里也正好是那回廊的窄处,廊壁在这里有一个圆弧般的突出。盲杖就在突出处和廊柱间卡住。瞎子的下一步转向前冲变成了顺盲杖侧滑,一下子跌坐在坐栏之上,但余力未消,生生地撞碎坐栏的木靠背,人也不由得仰面往廊外水池中跌去。
这一跌,要是入池,那就等于是进了自找的路,也就是死路!
有人不会让他跌入,谁?独眼,他就在瞎子后面一步之距。盲杖只挡住了瞎子的转向前冲,却挡住独眼第三步的后半步,所以他没转向,他的急奔之力全卸在盲杖之上,那力道把个盲杖推压得如满弦的弯弓。但这一阻,他的手脚顿时活啦,就在那盲杖弹回原样也把他弹出的一瞬间,他一把抓住盲杖,侧身凌空用它撑住自己后倒的身体,同时右脚用力撑住廊壁,左脚死死地踩住瞎子的棉袍后襟,瞎子整个身体便完全倒挂在坐栏之外。
他们两个是停住了,而且是完全停住了,停得一动都不能动。独眼盲杖撑地,身体悬空,一只脚撑在墙上,另一只脚在坐栏上踩住棉袍。瞎子呢?完全倒挂朝下,一动不动,仿佛是一挂湿面,翻搭在晒杆上。
瞎子不敢动,他有点蒙,急切间还没弄清状况,所以他只是把身体放松、放轻,然后轻微而急促地呼吸,他必须缓过这口气。
独眼也不敢动,他不能让瞎子掉下去,虽然瞎子和他们家有过节,但来的时候,自家老头子和几个叔伯一再强调,那过节不许再提。再说刚才要不是瞎子,他现在还在无望地奔跑着呢。现在他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要做好今夜这件事必须保存每一分力量,他们的力量太少了,而那事情到现在连个边还没摸到。所以他只是把身体更坚实地撑住,同时大口的呼吸,他也需要缓口气。
很快,也就深换了两三口气的功夫,他们就都意识到他们必须动,刚才的奔跑,就算有几十个外院都跑过来了,他们却始终跑不到位置,这只有一种可能,他们是在一个循环的廊道内转圈,应该是一种类似“诸葛八阵图”那样的阵法。那么,前面的两个人随时都会从后面奔撞过来。
于是,独眼准备腾出一只手掏“迁神飞爪”,他要把瞎子拉上来。
瞎子也知道自己必须上来,他依旧不清楚状况,所以他的希望只能寄托在自己身上。
他是谁?“西北贼王”!他是年老了点,他眼睛也确实瞎了,但这都不影响他上来。只见他腰一发力,双脚已猛然抬上去,膝盖反勾,脚掌在栏座上一拍,整个人便弹起,然后上半身一个卷曲,就已然蹲在了栏座上。
独眼也已然掏出飞爪,瞎子的突然出现在栏座上,反倒吓了他一跳。
“快,准备拦人!”瞎子落下的同时连气都没换就说出这句话。
独眼收脚站起,把手中盲杖扔给瞎子,然后回身,抬腿踢断过来道上支出的两块青砖。左手从背后拔出“精钢鹤嘴镐”,一下就钉在廊壁之上,然后把掏出未收回的飞爪缠在镐柄上,另一端在廊柱上绕了一道,用手抓住。刚做完这些,人已经奔到。
鲁承祖依旧在冲撞奔跑,他已双眼模糊,意识也有些不清了,看到前面栏座上模模糊糊出现两个人影,有些象瞎子和独眼,他以为出现了幻觉。更让他以为是幻觉的是脚下廊道布置忽然变了,他象突然失蹄的奔马直向前冲跌而去。
独眼飞爪的细钢链挡住鲁承祖,紧跟其后的鲁一弃又冲压在鲁承祖身上。这两道力加在一起已远远超过奔驰的骏马,独眼赶紧松放钢链,他不是拉不住,他是怕勒坏那两个人,所以他必须把力卸掉。
细钢链在两个人的冲力带动下,把廊柱磨得直冒青烟,独眼戴了鹿皮手套的手也烫得快抓不住。眼见着链条就要放光了,可两个人依旧力道极大地在往前冲。
瞎子还蹲在栏座上,这情形他能听出来,他早就将盲杖再次卡在突出处和廊柱间,鲁承祖和鲁一弃在钢链拦挡的同时撞上盲杖,终于,两人停住了。盲杖弯曲如弓,慢慢才卸去余力弹回一些,却未完全回复原状,因为鲁承祖和一弃正靠在它上面大口喘息着。那钢链业已牢牢嵌在廊柱上一道焦黑的深槽里,深槽处犹自冒着青烟并发出焦臭。
鲁一弃站直了身子,他不能老趴在大伯的上,但刚站直就又扑通一声坐到地上。
鲁承祖也站直了身子,他不能老趴靠在盲杖上,他没坐倒,他的手紧紧抓住盲杖,稳住自己的身体。
他突然不再喘息,紧闭住嘴唇,一滴鲜红挤出他的嘴角,在下颌上画了一个不规则的弧线,然后艳丽地从他下巴上一跃而下。他的胸口起伏了几下,嘴唇再也闭不住了,一团红沫喷出,随后在黑暗的廊道里散成一片粉红的雾。
鲁承祖还是受伤了,他到底是老了,而且在最后的时候,他承受了双倍的冲劲。
四人中独眼年轻,又有功底,是状态最好的,其次是瞎子,贼王毕竟是贼王,而且他受的是侧滑之力,虽然了撞碎木靠背,让他觉得骨头断裂般生疼,但大部分的力已在侧滑中卸掉。再就是鲁一弃,他虽然不是练家子,但年轻,又在洋学堂里练过长跑,最重要的是最后阻挡时的冲撞力,大伯帮他挡了大半,所以他主要是累,没其他问题。
瞎子已经跳下坐栏,他听到有人口中喷血,这种喷血的声音对他来说太熟悉了,他曾经听到过无数次,有对手的,有兄弟的,也有他自己的。
他伸从怀里摸出一个乌玉瓶子,递出去,“取五粒吞下。”
鲁承祖没接,他连手臂都抬不起来,独眼放下手中钢链,两步赶到,接过乌玉瓶,拔掉塞子,倒出五粒药丸,一把捂进鲁承祖口里。递回乌玉瓶的同时,又接过瞎子手中的牛皮水壶,给鲁承祖口中灌入两口水。然后随手把水壶递给鲁一弃,自己小心翼翼地把鲁承祖斜背的木提箱摘下,把他扶坐在上面。然后自己也从腰间一个斜背布囊中抽出一个书本大小的扁平银酒壶,打开盖,十分仔细的抿了两口,把酒含在口中慢慢咽下,随后又把酒壶塞回腰间。
鲁一弃喝了两口水,终于缓过劲来,爬起身来,把水壶交到瞎子手中,瞎子自己到现在还没来得及喝一口水,他灵敏的耳朵已经听到递过来的水壶发出的“咣咚”声,他连忙一把抓住,他的喉咙早就象冒了火。
他拿住水壶后,手往后轻轻一撤,与此同时,他耳中听到一声惊讶的轻呼:“啊!”,那水壶依旧在鲁一弃的手中。瞎子也没放手,但他没再往回拿,这异常的情况让他汗毛立竖。他不清楚怎么回事,他看不见,他也没听到什么异响,但鲁一弃的惊讶让他感到极度恐惧,那是他自己见到或听到什么可怕事情所难以比拟的。他一动都没敢动。
鲁一弃的这一声也惊动了独眼,独眼猛打个机灵,那第二口酒差点没呛到。他也没敢动,只是将眼角慢慢瞟向鲁一弃。
值得高兴的是鲁承祖也被这一声惊醒,他坐着也没动,只是很费力的抬了抬头,用虚脱迷茫的眼神看着自己侄子的脸。
鲁一弃并未意识到三个人的神情,他呆呆的看着水池的中央,从粗重的呼吸中挤出几个字:“我们没有动!”
他的话让独眼和鲁承祖也不由地随着他的视线瞧去。水池中依稀还是那几块嶙峋的太湖石,依旧看不到对面和两边的情形,只有弧形的屋脊和翘起的飞檐告诉你那里也许有个门楼子存在。
对,他们眼前的情景和未进入回廊时见到的一样,他们这番狂奔竟然没动地方。
不对!他们现在已身在廊中,距离廊口已经不知有多远,但肯定不是在廊外,怎么可能看到应该在廊外才能见到的情景?
鲁承祖手里的气死风灯在刚才拦阻时已飞出去,滚落在七八步外,但并未摔坏也未熄灭,不知那灯是个怎样的构造,侧倒着依旧明亮。借着这光亮向前望,那垂花门的影子依旧模糊,而且反而好象离得更远了。
瞎子瞧不到,但他没问什么,鲁一弃的话让他的心里也已经明白了**分。他现在的脑子在飞快的转着,在回忆,在计算,他试图能记起进廊后到底走了几个组合的步子。
独眼也在想,他在寻找进来后的每一个细节和见到的所有东西,他想知道在进外院的时候有没有疏忽了什么?
鲁一弃也在想,他在脑海里翻腾一切他所知的知识,看能否解释面前状况。
鲁承祖想得最多,他是最受伤的一个,不止身体受伤,他的心里更受伤。虽然两门间真正的争斗也只是几代之前才开始,但自己门中似乎总是落在下风。也许是祖宗的立意不一样,出发点不一样,目的不一样,手段不一样,子孙的悟性也不一样。
他在叹息,他终究是个匠人,虽然为了冥冥中的定数他不断努力修习技艺,虽然为了知己知彼他半路出家修行道术,虽然为了补齐**之力他不断网罗江湖人才,虽然他早已放弃门户之别,将家传秘术广传有缘之人。但终究起步太晚,比起对家的千年积累,比起对家曾经位极天下的保障,比起对家不惜代价、手段的搜刮,他们之间差距太大了,二十年前他能从这里逃出去,不知是有何侥幸。现在,十几年的修炼反而还不如以前,他不知道是对家进步更快还是当年真是别人放了自己家一马。
这一趟他没准备把命带走,他知道八极之数已到,那事情是必须做的时候了。祖宗留下一份技艺,养育了代代子孙,祖宗留下这个使命,却是为了所有百家姓氏的子孙。但能不能做成他现在连半分信心也没有。想到这儿他就觉得胸中一阵翻腾郁闷,象颠簸在汪洋中一叶小舟中那般眩晕。
所以他得抓住点什么,哪怕是根稻草。
他的心平静了,他的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