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面墙-第1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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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份满意的材料,二龙、广澜他们也派员来学习摘录,交给老朴就算提高了认识。
现在我们屋里,除了刘大畅,又多了一个嗜睡的大侠,就是著名的疤瘌五同学。二龙照顾主任的面子,收容了疤瘌五一晚上后,就把他踢了出来。
疤瘌五这次归队以后,很有些“觉者”的样子,不咋呼也不掺乎闲事儿了,每天在楼道里忙活完了网子,就默默地爬上铺去,倒头便睡,也不洗漱,外便粗衣粝食,内似意冷心灰。
疤瘌五嗜睡,却不能爽睡,每天都要剩活儿回来,跟眼镜儿方卓在号筒里比拼。不过疤瘌五比方卓占一样优势,就是小杰不敢惹他,剩多少活儿,就是自己背回来干,默默地干,方卓则要不断承受灵与肉的打击,来自小杰和李双喜两级领导的打击。
崔明达和李双喜决然不同,他不管组里的生产,谁爱剩多少剩多少,剩了你就干去呗,只要收摊儿进屋的时候别把他吵醒就成。屋里的卫生一类,他也极少费话,大家都很自觉地收拾了。崔明达给人一种阴森森不知深浅的感觉,谁也不想去试探,再加上有二龙在后面撑着,大家更是敬而远之,惟恐被他盯上。
8月中旬,监狱搞了几天消夏节目,组织犯人看电影,我们因为赶进度,一场也没有看成,大家颇有微词,二龙和广澜溜出去看了半场,回来说是《开国大典》,很多人又说没劲。
二龙他们跟暂时顶替蓝小姐等女师傅来验收的男孩小青搞得很熟络,小青还不到二十岁,勉强算得上机灵吧,行动坐卧上一看,也是一农民子弟,没有什么不可饶恕的恶习,就是贪图点小便宜,所以对于往里带酒带菜这样的勾当,因为可以有很高的回扣,他倒是乐此不疲,比利用蓝小姐她们更加方便痛快许多。
小青就住在二墙外的招待所里,几乎隔两天就进来一次,一呆就是一整天,验收完了,就到库房跟二龙他们呆着,二龙没一次不拿他找乐的,逗的他支哇乱叫,象抓了个小宠物。
时间长了,小青也下线来,跟年龄仿佛的犯人们聊天,开始还不敢太跟我们接触,后来发现这些人也不吃人不咬人,就放松了戒惧心理,走到犯人中间来了,他听大家胡说八道,好象特别感兴趣,渐渐地也学了些里面的行话,时不时冒一句出来,很逗的。
何永经常审讯他:“蓝小姐跟你们老板是不是姘?”
小青开始说没有的事,再问,就说不知道了,后来就变成了:“我又不惦记她那老逼,谁爱操谁操,干我什么事儿?你要想知道,变成蓝小姐裤裆里的虱子不得了吗?”
我们说:这孩子算要糟践在这里面了,他们老板真是缺了八辈子德啦。
在二龙假痴不颠的连番进攻下,小青的老板终于动摇了,答应出点血,犒劳一下改造前线的弟兄们。
油头粉面的老板开车来了,带进来半扇猪,往工区一卸,高喊道:“弟兄们辛苦了,一点儿小意思啊!”如果再抱一下拳,就是一假江湖流氓了。
朴主任对我们喊:“谢谢老板啊。”
“谢谢老板!”下面立刻起哄地大叫,而且好多经年不知肉味的犯人似乎真的动容了。
二龙跟主任协调了一会儿,立刻安排了几个人到外面埋锅架灶,里面清了半张案子,半扇猪被平放上去,象要给大家上解剖课。
二龙喊:“少管,炊厂找老四,借把菜刀来,作料什么的也冲他说啦!——回头送他一大血脖儿!”
赵兵答应着飞出工区。朴主任诧异地说:“他去就能把刀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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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我是懒啊,不然我打个口哨,炊厂的就得过来人问问需要什么。”二龙笑着说。
朴主任谨慎地说:“别满处瞎联络啊,林子还不是教训?”
二龙给老朴上课说:“您啊,太胆小,我在四监的时候,我们那个队长才牛逼,到冬天了,得烧锅炉啊,他就让犯人到别的队偷,回来给加分……”
朴主任拦住他的话笑道:“那根本不是个正经主意,你也甭给我传那邪教。”
小杰问:“这熬肉去的几个人,活儿怎么办?”
二龙立刻说:“办你姥姥个小脚啊,活儿免了,耽误几个活儿算屁,等大伙吃美了,精神百倍,几个烂网子还在话下?——对不对老板!”
网子老板也给二龙咋呼晕了,不知这是何方神圣,只有不断点头,还不知死活地乱许流氓愿:“没错,哥几个只要把活儿盯紧了,质量保证了,福利这块冲我说!”
“老板够意思,出去了我们找你喝酒去!”林子高门大嗓地说。
老板立刻有些尴尬,心虚地说:“欢迎欢迎。”
林子哈哈一笑:“把心塌实撂肚子里吧,哥几个还不至于找不着饭辙。”
“我们在里面的时候,给大伙盯住了就行!”广澜怂恿道。
朴主任挥了一下手:“别跟老板瞎逗——老板,甭理他们,让我惯坏了,到我那里喝茶去。”
老板推辞道:“不了,改期吧,我急着去市里,还有业务。”
二龙热情地说:“别走啊,肉马上就熟,相请不如巧遇,中午一块喝喝吧!”
老板跟傻逼似的,还推辞呢:“不了,哥几个慢用,改期改期。”
老板和朴主任一出去,何永立刻叫道:“改期改期,傻逼傻逼!”
赵兵拎着个布口袋跑了进来,胆战心惊地汇报:“要不是眯墙旮旯了,刚才差点让大黄给定住!”在监狱里,管教们都会“定身法”,在外面看见有违纪嫌疑的犯人,只要大喝一声“定”,那个犯人立刻就不敢动了,得跟根橛子似的戳着,乖乖地等管教过来盘查。
“笨蛋,你不会说是主任叫你去的?”广澜说。
林子笑道:“主任叫去的也不行啊,没有官儿跟着,您口袋里塞把大菜刀满监狱跑也不成啊。”
二龙果断地说:“甭费话了,谁主刀?”
“老三,老三啊!”广澜笑着把王老三推上前台。老三也不谦虚,撸胳膊挽袖子就上阵了:“让你们看看我密不外传的手艺!”
“撑死你也就是一墩儿工。”二龙不屑地调侃,顺便交代:“先把后腿砍下来,再剌条血脖儿,让少管给老四送去——告诉他别动我的后腿啊,老实给我放冰柜里存着,他要敢片一刀,我发现了就片他丫的大腿吃葱爆肉!”
二龙吩咐广澜拿着作料,到外面指挥疤瘌五等几个火头军操作去了,然后告诉大伙好好干活,中午犒赏三军。
进了库房,二龙又招呼蒋顺治过去,拿饭盆装了一满盆土豆出来送到老三刀下:“龙哥说给放肉锅里,给大伙吃。”
“龙哥够意思!”霍来清喊了一嗓子。
这里干着活,就听外面广澜兴冲冲地撺掇疤瘌五:“尝尝,烂了没有?”
过了一会儿,又说:“疤瘌五,再尝尝。”
疤瘌五说:“刚这么一会儿,烂不了啊。”
“尝尝,你牙口好。”广澜笑着催促。
“……疤瘌五,尝尝,估计差不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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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澜,还带血津哪,肯定不烂!”
“操你妈让你尝你就尝,别人想尝我还不让他凑前儿哪!”
郎大乱也过来凑热闹:“哎,熟了以后把这俩饭盒给装上啊,挑点瘦的呀!今天中午几个队长都不出去了,跟你们同甘共苦。”
广澜开玩笑道:“郎队您也太狠了吧,我们吃点肉容易么,这俩大饭盒得捞我们半锅走。”
“什么叫警民一家懂吗?”郎大乱笑道。
“哎呦,您别抬举我们了,我们哪是民啊,一帮臭土匪,警匪一家吧。”
“谁跟谁一家我不管,别忘了给我装肉就成,到时候喊楼上一声啊。”
“郎队,你们中午小酒又晕上啦,给弟兄们也开开斋啊。”
“下辈子吧。”郎大乱跟广澜相约来世后,赶紧走了,耳听着他独特的脚步声吭吭地远去。
“臭要饭的。”我说。
高则崇“唉”地叹了口气。
周法宏寻声看他一眼,笑道:“郎大乱这样的,要放你手里,是不是得给他打成木乃伊?”
高则崇眉头紧耸,感喟道:“形象啊,思想工作抓得太不到位。”
我笑道:“行了,高Sir,我们中午还得吃肉哪。”
“我对肉无所谓。”
周法宏看他不开窍,气愤地说:“那你也别让我们恶心啊。”
我瞪他一眼,嫌他翻译得太直,伤了高所自尊心不说,不也捎带着伤害我们哥俩之间的感情吗?
这顿饭熬得大伙眼冒金星,下午两点多才吃上。
赵兵听广澜招呼,端着一摞饭盆跑出去,不一会就从窗口喊蒋顺治和蓝伟接招,一盆盆小肉运进了库房。
我们几个靠窗的都起身看外面,疤瘌五捂着肚子在边上抱怨:“广澜你干的好事,净让我尝尝尝尝,吃了一肚子生肉!这下你好受啦?”广澜笑着不理他,让赵兵把地上的两个空饭盒装满,看一眼楼那边,一里面给啐了口唾沫,一盖盖,说:“送去吧,吃死逼养的。”
我笑得差点从窗户蹿出去,广澜看我乐:“给队长吃,作料就得比犯人多点——老师,告诉里面开饭。”我回头喊:“各组打饭的,抄家伙吧!”话音未落,已经有人拎着大饭盆冲了出去。
二龙喊:“广澜,你进来吃吧,让老三分!”
老三风风火火出去掌勺了:“都别抢啊,一组一盆,管够!”
“哎,三哥,多来点瘦的啊,吃肥肉血压高。”
“操,不爱要肥的给我!吃一回肉容易吗,肥才解馋,玩小姐都讲究玩肥的哪。”
“三哥,我们组10个人,怎么跟他们9个人的一般多?”
老三喊:“操你妈的我还有工夫给你数块儿是吗?”
外面乱腾着,里面的弟兄们也摩拳擦掌地把自己的饭盆抓在手里,等着开大餐啦。
肉进工区,各组又是一通挑肥拣瘦的乱闹,柱子大喊大叫地说给他分少了,猴子也骂骂咧咧说自己分的全是肥肉,不知哪个组,土豆合不上一人一块了,也闹出纠纷来。我注意到跟前有两个人表情不屑:关之洲,高则崇。
我分了我应得的那份,也有半盆儿了,要是天气给脸的话,估计能吃到明天。我端着盆儿过去跟老三会合,老三把桌子底下满满一饭盆瘦肉露出来晃了一下,笑道:“先吃你那份,足够了,这些留着慢慢消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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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笑道:“抢一桶水咱也不就能喝那么几杯吗?放到明天中午,估计就坏了。”
“操,坏了也得贪污啊,没看里面那帮吗?”
第五节 淋浴事件
好象过了三天了,还有人舍不得把剩肉倒掉,拉肚子的有一大批,疤瘌五当天就上窜下泄,气势非凡。二龙给一大、七大里面相好的杂役都送了肉,喝酒也是必不可少的。
这天午后,正在葫芦架下胡聊着,何永忽然发现新大陆似的“呦”了一声,跑进工区了。
一会儿,广澜就光着膀子,只穿一个三角裤衩冲了出来,一边骂骂咧咧:“谁呀?谁这么牛逼?大头朝下塞小逼井眼儿里去!”何永在后面兴奋地跟着,一路奔工区东墙山去了。
我这才注意到那边传来哗哗的水声。
广澜站在灿烂的阳光里,冲那边喊:“咳咳,说你哪,操你妈的,给谁打招呼啦!”
“嘿嘿,广澜,你叫广澜是吧,你不认识我哦?我不七大的嘛。”水声里传过个声音。
“七大,马上还开十六大了哪,关我屁事?我问你告诉谁了到这里洗澡?”
“咳,你们不是也没人洗嘛,闲着也是闲着。”
“你妈逼还闲着哪,逮谁谁用行吗?”
“咿,广澜你这话就有点过了,我们老大跟你们龙哥关系也不错,咱弟兄也得多亲多近不是?”
广澜大喊道:“少罗嗦,把龙头给我关了!不关砸你丫的!”
那个家伙又对付了一句什么,广澜怒吼着扑了过去,何永的身形也晃进去,被墙山挡住,只听一声惨叫,一个光腚的小瘦子蹿进我们的视线来,瘦子奋力迈着火柴杆似的双腿跑着,雕刻般的肋条在阳光下突兀地排列着——这瘦子我们都知道,是七大留下看摊儿的,平时也偶尔过来跟大伙练两句贫,吹自己是监狱长的门子,大家熟了,看他气质猥琐,也不把他当根葱,都说他是监狱长的“屁股门子”,所以见了面还是叫他“门子”,不过已经是简称。
广澜穿着三角裤,轮条湿毛巾直追不舍,“啪”一声抽在“门子”后背上,瘦子叫一声,边往七大跑,边喊:“操你妈邓广澜,还真打啊!”
正跑着,何永手里的一块板砖飞到,砸在后脚根上,小瘦子应声倒地,不过一秒钟,便被广澜赶到,把一条湿毛巾使得出神入化,抽得“门子”身上的零件都快散了。“门子”开始还骂,后来急了,抄起何永砸过来的砖头向广澜脚上拍去,广澜大叫一声,蹦起老高,搂着脚转了一圈,再回头,“门子”已经离弦之箭一般飞跑了,只听咣的一声门响,门子把屋门关住!
何永大骂着追过去,广澜喊:“何永你回去!俩打一个欺负他啦,今天我带伤上阵!非拆了他炖排骨不可!”
何永骂骂咧咧回到葫芦架下,那边广澜追过去,拐过墙角,不见了,只听疯狂砸门的声音和广澜的咆哮暴乱地传来。林子在里面问了声“跟谁呀?”
何永愤愤道:“七大那排骨门子,偷着放咱们水洗澡,还拿板砖砸广澜哥!”
二龙喊:“明达,你过去看看,广澜那二百五别把七大给点了吧。”
崔明达笑着奔了七大。迎头看见“门子”满脸是血,大叫着蹿出来,还光着屁股,在阳光里疯狂地裸奔,刷地从一打愣的崔明达身边射过去。广澜拎一根木条子也追过来,一瘸一拐地喊:“截住,截住!”
何永蹿过去一把抓住“门子”的胳膊,“门子”野兽似的狂叫一声,照何永脸上就是一把,何永“哎呦”一喊松了手,脸上赫然几道血印子。
“操你妈跟老娘们似的,还挠人啊!”何永痛苦地看着手掌里粘下来的血迹。
“门子”边往办公楼跑,边歇斯底里地喊:“杀人啦——杀人啦!”
办公楼里立刻探出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