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世达赖喇叭仓央嘉措-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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熙二十四年发生的事情,便……”
桑结甲措听到这里,浑身震动了一下,嘴角抽搐着想说什么。
“请不必激动。”对方扬起手掌,意在制止他的辩解,接着说,“所以,你越是与拉藏汗交恶,越是对达赖不利。为了保护达赖,我劝你勿动刀兵。”
“我一人做事一人担当,与达赖无关。”桑结挥了挥拳头,“再说,六世的坐床是大皇帝批准了的,也得到了藏、蒙民众的拥护。人们也知道他不大关心政事,谁能把他怎么样呢?”
“拉藏汗是不会这样看的,这,你不可能一无所知。还有,大皇帝因为你暗助噶尔丹,对五世的圆寂秘不发丧,找到转世灵童久不上奏,对你已无好感。谚语说:疾病进入膏肓就得料理后事,上司与你作对,就得设法离开。我劝你还是偃旗息鼓为好,也免得妄杀生灵。”对方眼含热泪,又掐开了念珠。
“可是拉藏汗已经下了决心要置我于死地,我是欲罢不能了。至于大皇帝嘛,只要我夺回拉萨,赶走拉藏汗,手中有了实力……大皇帝是个尊重事实的英主……不会加罪于我的。”
“如果战败了呢?”
“……”桑结甲措是一个从来没有经历过真正的、彻底的失败的人。对他来说,失败都是短暂的、局部的,而且总是能化险为夷,所谓失败?是意味着卷土重来。所以他无法对这个问题立即作出回答。
“我劝你还是以退为妥。你可以隐居山林,也可以受戒为僧,我将尽力保护你的安全。”对方拉长了声音说,“漫长的春天有三寒三暖,漫长的人生有三苦三甜。翻过一山,必有一谷;上上下下,行路之理。望你再思再想。”
桑结甲措用比对方快两倍的速度回答说:“我没见过狮子夹尾巴,也没见过牦牛缩犄角。与其厚颜老死,不如英勇战死!”
“看来我的话对你像是往石头上泼水,渗不进去了。求佛保佑你吧。”老喇嘛闭了闭痛苦的眼睛,起身告辞了。
桑结甲措怀着纷乱复?的心情急忙相送,同时追问道:“请问,你到底是哪方的高僧?”
“你忘了?”对方回过身来说:“三十多年以前,在五世达赖的寝宫里,我们曾经见过一面。那时候,你还不到二十岁,也还没有当上第巴。后来,我和伟大的五世还经常有书信往来……”
“您是敏珠活佛?”桑结甲措惊叫起来,“我的确没有认出来,请您宽恕我的怠慢和……无礼……”
敏珠活佛再没有看他一眼,径自走去了。
桑结甲措像一个不肖的儿子跟在不再理他的父亲身后,默默地走了一段诀别的路。路上他隐约地听到敏珠活佛自言自语地重复着两句话:“五世培养了他,他却毁灭了六世!”
桑结甲措的人马从曲水渡过了雅鲁藏布,以龙夏的一千骑兵为先导,浩浩荡荡地向东北方向的拉萨进发。
拉藏汗的军队也从拉萨向西南开拔。达木丁苏伦的精锐骑兵则从拉萨西面的堆龙德庆快速插向敌后。
一场大战就要在拉萨的远郊展开了。
龙夏来到前线,转过一个在巨石上刻有佛像的山嘴,蓦地看到一片耀眼的亮光。那是拉藏汗的军队已经在平川上迎面列开了阵势,盔甲和刀枪像繁星一样密密麻麻,闪闪烁烁。龙夏并没有见过战争,更不曾上过战场,只不过是个有权调动和统领一些人马的地方首领。当他面对着这般壮观的景象时,不禁发起怔来。桑结甲措临时拼?的军队,在仪容上是无法同它相比的。他意识到这就是他要与之厮杀的对手时,立即不寒而栗了。仗,还没有开始打,他就已经彻底地败了。
龙夏正在进退无措的时刻,从拉藏汗的阵中飞出一骑,在距他一箭之地的高坡上射过一封信来,上面写道:
龙夏先生:
我可以证实,桑结甲措送还给你的美女于琼卓嘎,原本是六世达赖的情人。如果你想得到六世和我的宽恕的话,就请不要帮助那个欺骗你伤害佛爷心灵的家伙了。不然,我将用我的刀为你举行葬礼,而且,这很容易办到。记住,我的这些话像山上滚下的石头,是收不回去的。
拉藏汗
龙夏读完信,吓得面如土色,几乎没有片刻犹豫,便举起马鞭向他的一千骑兵大喊一声:“撤回老家!”
这当然是很得人心的命令,那些仅仅为了服从老爷而抛妻别子的农奴们,转眼之间就从战场上消失了。
正想一举击败拉藏汗的桑结甲措,像一只从山岩上起飞的大鹰突然折断了一扇翅膀,向着绝望的深谷坠落下去……拉藏汗用靴子狠狠地夹了一下战马,像一只飞箭似的直射过来。蒙古骑兵对这位总是身先士卒的英勇的统帅是引为自豪的,立即紧跟着拉藏汗向前奔驰。桑结的兵马像是被洪水冲垮的堤坝,顷刻被粉碎在滚滚的波涛之中。桑结甲措?使是画着龙纹的金鼓,这时也无法自鸣了。他只好转身南逃,回山南去培植未来的希望。
在路上,他被绕行到他背后的达木丁苏伦俘获了。达木丁苏伦用刀背拍打着他的盔甲,嘲笑说:“垒起的牛粪算不了宝塔,穿着战袍的不一定是英雄。”说罢一阵狂笑。
桑结听着这笑声,就像刀尖在挖他的耳朵。他愤愤地反驳说:“是劣马把英雄摔在了地上,是坏人把我出卖给了你们。”从此,便不再说话了。
他被带到了堆龙德庆的那孜,作为罪犯关押起来。
拉藏汗立即把他的胜利飞报给朝廷。拉藏汗的奏章足足用了一大张藏纸,这种手工制作的?虽然不太洁白,却又柔又韧,像是丝绢。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桑结甲措历史的罪恶、现实的反叛和被俘的经过,以及西藏目前秩序的良好,人心的安定,又说仓央嘉措如何耽迷酒色,不守清规,不理教务,绝对不是真正的达赖,请皇帝下旨废黜。
就在呈送这份奏章的使者向着北京进发的同时,康熙皇帝为了查询西藏的达赖情况,调解拉藏汗和桑结甲措的矛盾,又特意派恰纳喇嘛和阿南卡两位使者由北京向拉萨进发。北去南来的双方在途中错过了面谈的机会。
这是康熙四十四年七月上旬的事情。
桑结甲措坐在那孜的牢房里,整日默思着自己的命运。半生中,他认为世上的事情无非只有两种,一种是要干,一种是要等;在等中干,在干中等。什么也不能干,什么也干不成,只能消极地等待,这种状况,这种心境,在他还是第一次。他等待着什么呢?他能等来什么呢?他反复地推测着。拉藏汗会放过他吗?不会的,新账旧账要和他一起算。皇帝会赦免他吗?不会的,皇帝是不会疼爱一个没有了实力的欺君者的。有谁会来搭救他吗?有谁呢?谁愿意为一个下了台的第巴去和拉藏汗强悍的军队厮杀?六世达赖会替他说情吗?唉,由于仓央嘉措是他确认的灵童,又不守教规,拉藏汗是不会听从这位六世的佛旨的……他想来?去,只能得出一个结论,他等的只有一样东西——死!
他原本觉得六世达赖对不起自己。是他给了这个放牛的孩子如此之高的尊位,亲自教这个聪敏的少年以知识和经典;这个孩子却从不领情,而且闹出许多破坏教规的事,给他惹下很难收拾的麻烦。而现在,他竟第一次感到也有些对不起六世达赖了。是他把仓央嘉措这一条嫩绿的柳枝折断了,插进了佛殿的净瓶。这净瓶中的水不就是自己的权力吗?当水干涸的时候,柳枝也会失去它最后的生机……
他想到这里,忍不住向拉藏汗提出请求说:“我使达赖佛担忧受惊了,我要向佛去当面谢罪。”
拉藏汗没?答应他的请求,只是同意将他的意思向达赖转达。第二天,也真的转达了。
又过了一天,拉藏汗派人给他送来了仓央嘉措的一首诗。诗中写道:
热恋的时候,
情话不要说完;
口渴的时候,
池水不要喝干;
一旦事情有变,
那时后悔已晚。
桑结甲措的眼睛盯在“后悔已晚”上,发出了最后的内心独白。
“是啊,晚了!我后悔什么呢?我如果把自己的全部精力都用在著作上,我留下的东西将不止现有的这些,我会成为更大的大学者的。个人的专权是颈上的枷锁,传世著作是头上的花环啊……一颗星管一个?辰。我要陨落了,隐去了……沉香剁百块,其香依然在。我将留下的……是什么气味呢……”
七月十五日,就在那孜,桑结甲措被拉藏汗下令杀害了。终年52岁。有人说他是被拉藏汗的一个妃子下令杀害的,对于第巴这样的重要人物,一个妃子敢作出这种决定吗?真是的,什么事都会有各种说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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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诏执京师
皇帝的两位特使恰纳喇嘛和阿南卡到达拉萨的时候,桑结甲措已经不在人世了。事情的发生出乎意外,使他们十分震惊。
也许是出于对“杀生”的厌恶,也许是基于对失势的弱者的潜意识的同情,也许是由于事先知道康熙皇帝并未打算除掉桑结,恰纳喇嘛对于拉藏汗杀害桑结的举动明显地表现出不快。他追问拉藏汗为什么擅自对桑结执行死刑?拉藏汗吞吞吐吐,一时不知怎样回答才好。后来,才说是手下人为了报私仇才这样干的。并表示:如果圣上认为不当,甘愿受罚。
恰纳和阿南卡也还听到了一些另外的说法。有的说拉藏汗在六月间以三路大军夺取了拉萨,桑结甲措逃往贡嘎,被杀于久垄。有的说桑结甲措在被捕的当天就被处死了,而拉藏汗确实并不知情。有的说是拉藏汗假借达赖的名义让桑结投降之后,却没有保留他的性命;在这之前桑结是住在拉萨的宅第中的,拉藏汗率兵攻打他的住宅,他逃到城外的一个堡寨中固守,当时,是达赖向他下了投降的命令。
二位使臣虽然拜望了六世达赖,但也无法弄清事实的真相。桑结甲措确实被杀了,这已是无可挽回的事实。他们也毫不怀疑,双方在多年的争斗中相互使用过暴力和阴?。于是他们带着疑虑和颓丧,返回了京城。遂将情况写成奏章,上报康熙皇帝。
腊月的北京。天气晴朗。整天在乾清宫忙于政务的康熙皇帝,舍不得抽一点时间到外面去晒晒太阳,他的眼睛总是习惯于盯在奏章上。他从8岁即位,14岁亲政,已经当了44年皇帝。他经常外出远行,专心操劳于军政,难得有闲暇之日和游乐之情。
他刚刚恩准了言官周清源的请求,命各省建立育婴堂。接着就收到了恰纳和阿南卡关于西藏之行的奏章,立刻便俯下身去披阅起来。
在此之前,他已经看过了拉藏汗的奏章,对于桑结甲措的失败并无惋惜,而且在内心里感?某种满足。他一直在思考西藏的形势,等待恰纳的报告,然后再作出新的决策。现在恰纳的奏章到了,他反复地看了几遍,又把拉藏汗的奏章抽出来,再看了一遍。事情已经是明摆着的了,桑结甲措死了,拉藏汗掌握了西藏的实权,而且,看起来他比桑结更能忠于朝廷。剩下的问题是对于六世达赖究竟应当如何处置了。
康熙皇帝考虑:拉藏汗所奏请的“废第巴所立假达赖”的做法,是不可取的。因为藏族人和蒙古人都衷心信仰达赖喇嘛,仓央嘉措即使是所谓的假达赖,也毕竟有着达赖喇嘛的名号。蒙古各部照样信服他,这无形中对蒙古各部也起着一种维系稳定的作用。如果?此将他废掉,很可能会引起藏族人的不满和蒙古人的混乱。他还考虑到,也不能让六世达赖落到另外的蒙古部落手中,特别是不能落到新疆的准噶尔部落首领策妄阿喇布坦的手中。这位噶尔丹的侄子,因为助剿他的叔父而有功于朝廷,被划地在阿尔泰山以西至伊犁一带游牧。他随着实力的发展,野心也发展了起来。这个自立为汗的人常常露出东侵的指爪,对他是要警惕和防范的。如果不将达赖喇嘛掌握在朝廷的权威之下,而被策妄阿喇布坦迎去,就会成为那个野心家的新招牌,会笼络去其他蒙古部落的人心,助长其吞并他人的气焰,加速其反叛朝廷的进程。对!还是先把达赖弄出西藏为好。
康熙皇帝在考虑成熟之后,下了一道圣旨,任命护军统领席柱和学士舒兰为金字使臣〔1〕入藏宣谕。
席柱和舒兰经过四个多月的跋涉,由北京到达拉萨。拉藏汗跪接了圣旨。圣旨中说:桑结以为拉藏汗终为其患,密谋毒杀未遂,欲以武力驱逐。拉藏汗遂集合人马讨诛桑结,安定了西藏,可诏封为翌法恭顺拉藏汗。至于其奏请废黜桑结所立之六世达赖,当执献京师。
拉藏汗接过了“翌法恭顺拉藏汗”的金印,面北谢恩。他已经做的事得到了皇帝的承认,他所希求的封?(不是靠世袭得到的那种汗位)也已经成为现实。下面的大事就是送走仓央嘉措了。
“大皇帝还有什么圣意?”恭顺汗恭顺地问。
席柱本来就想紧接着谈这个问题,立刻回答说:“还有,桑结的妻子也要执送京师。”
“她已经自杀了。”拉藏汗肯定地说。
席柱“噢”了一声,表示知道了。接着说:“关于执送假达赖的事,对外可以说仓央嘉措是钦遵大皇帝的谕旨,亲往京都朝觐。”
拉藏汗却沉默不语了。他和康熙皇帝,还有那个策妄阿喇布坦以及别的有识之士,虽然都知道这位达赖六世是桑结甲措的政治产物,但是达赖毕竟是达赖,头上有着神圣的佛的光环。桑结的死亡,并不简单地等于达赖的消失。他犹豫了半天,终于开口说:“如今政局方稳,桑结余党未除,达赖之伪善不为众生所信知。如果他远离西藏而去,万一民心生变,众僧离散,恐怕会给大皇帝添忧啊!”这位新受封的恭顺汗,在这个问题上却不大恭顺了。
“那……待我回奏皇上以后再说吧。”席柱见他不愿立时送走达赖,且言之有理,也就不好再谈下去了。心想:这位汗王既然觉得手里攥着个达赖对他有利,就让他攥着好了。
席柱和舒兰的奏闻到了京城。康熙皇帝正在同诸大臣议事,看过以后随手交给大家传阅。大臣们相视无语,一时不知道究竟应该发表什么意见。皇帝笑了笑说:“拉藏今虽不从,日后必然自动执之来献。”
正如康熙所预料的那样,拉藏汗为了把桑结的势力翦除净尽,想来想去,总觉得把六世达赖留在身边对自己弊多利少。不管怎么说,这个仓央嘉措总是桑结权力的一个象征,也是桑结罪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