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心作品集-第29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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色,在人群里点缀得十分夺目。这时她忽然握住我的手腕,笑说:
“我走了许多地方,也没有看过像你们中国这样的快乐健康的孩子……”我说:“孩子
没有不可爱的,在日本……”她摇了摇头说:“我们日本的孩子当然也是可爱的,但是他们
是否都很快乐,都很健康,这,恐怕你也知道吧!”
汽车缓缓地走过一道桥,渐渐地离开城市了,前面是一眼望不到头的宽阔平坦的大道,
两旁是浓绿的树行,树影外是一望无边的绿油油的田垅。大雨初晴的田野,是那样地空阔静
穆,又是那样地嫩柔流丽。我的朋友轻轻地往后一倚,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在你们这
里,我总是感到舒适而又兴奋,新鲜而又亲切,我仿佛找到了力量的源泉。我的心仿佛时时
刻刻都张着渴望的双臂,在迎接新的养料,新的灵感。就说今天的游览吧,这愿望在我心
中,已经潜存了几十年了。这次,我一得到可以访问中国的消息,我的儿女就高兴地说,这
下子您一定可以看见万里长城了……”她看着我笑了一笑,“我一直在谈万里长城,在你们
中国人的心目中,就不那样新奇了吧,横竖你们随时可以去玩玩的。”我笑说,“那也不
然,我的大半生是在北京度过的,但是长城也只去过两次。”她睁着双眼凝视着我,“第一
次是在四十年前,我还是个学生的时候,和几个同学一同去的,我们坐的是火车,到青龙桥
站下车再骑小驴走上八达岭。那时的万里长城……呵,那时的万里长城,真不能算是一个名
胜,不过是一片高大的颓垣!四围充满了寂寞与荒凉,除了有时有一串浅黄的骆驼,从深黄
色的山脚下,徐徐走过之外,一切都是单调的……”这时我的眼光中可能带着黯郁的神情
吧,她连忙问:“第二次呢?”我笑了笑说:“第二次是三年前,这个恐怕你也猜想得到,
万里长城回到了人民的怀抱,一切都不一样了。这一次,我还是坐火车去的,访问了康庄人
民公社的青龙桥分队,我安步当车地沿着宽阔的柏油大道,走上了八达岭,登上了万里长
城……那些景物,我不必描述了,我描述得不好,反而损害了你的诗意,但是,坐着小汽车
直到长城脚下,在我还是第一次呢!”
说到“诗意”,她暂时静默下来了,只凝神地望着窗外,这时窗外掠过的是一层一层长
着密树和杂花的山岩,一道一道潺潺飞溅的泉水。我们的车子徐徐曲折而上,转过一层山,
就换一幅图画,连我也看得心旷神怡,顾不得和她攀谈了。
到了长城脚下,瓮城里满是欢笑的人群,仰望长城上也有络绎不绝的游人。我的朋友就
兴奋得要立刻上去。我们相携着踏着平直的大砖垒成的层阶,慢慢地走了上去,在第一个堞
楼上停了下来。
她凝望着碧绿的波涛般起伏的群山,和连延地矗立在山脊上的雄伟坚厚的城墙,久久才
回过头来,说,“我早就知道你们的万里长城,是座极其伟大的建筑物,但是它给我的惊讶
和激动的深度,是我在未亲见以前所想象不到的!我想起你们雄壮激昂的国歌,我才体会
到,‘把我们的血肉,筑成我们新的长城’,这两句词里的‘长城’,坚固雄厚到什么程
度!
我在日本,也学唱过你们的《团结就是力量》的歌,我在历次的亚非作家会议上,也逐
渐地深深体会到,只要我们大家团结在一起,像一道长城似的坚固雄厚地矗立在帝国主义
者、新老殖民主义者的面前,我们的独立和幸福的日子,就不会是遥远的。现在,我想象中
的反对帝国主义,保卫世界和平的‘长城’,更加形象化了。”她伸出双手来,“来,我们
每一个人都是一块厚厚的砖,让我们把我们的身体,紧紧地靠在一起,筑成我们新的……”
她激动得说不下去了。
我走过去用手臂轻轻地围住她的腰,我们默默地又走上了一层堞楼,并肩倚在城堞上,
我看着她,说,“我每一次登上万里长城,都觉得一次比一次上得高,一次比一次看得远。
我第一次来的时候,虽然是和许多人一起来的,我却独自留在城半,满心的抑郁悲哀。
第二次来的时候,我同着两位朋友,我们在下面的那一座堞楼上,满怀欢喜地回望着解放十
年后的伟大祖国的山川。这一次来……”我紧紧地握住她的手,“我是同你——我的海外的
知己,我的争取亚非独立自由的战友。我又听到了你对于旧的和新的长城的想法……现在,
这座伟大的长城所给我的惊讶和激动的深度,也是我从前所想象不到的!……”
我们并肩默默地靠在一起,我们所听到的,不是自己心房剧烈的跳动,而是亚非千万人
民“反对帝国主义,保卫世界和平”的响彻云霄的呼声!
一九六三年九月二十五日。
(本篇最初发表于《人民日报》1963年9月30日。)寄国外华侨小读者
亲爱的小朋友:
最近因为送一位外国朋友回国,我从北京经上海到广州,作了一次短期的旅行。前几天
刚回到首都,看见街市上已经充满了节日的欢乐气氛,一年一度的国庆节又到了。在这时
候,我首先想起的,总是我们在海外的年少的亲人,让我对你们述说我在这次旅行中的见
闻,作为我节日的献礼吧!
因为是陪着要赶行程的外国朋友,我们到处真是走马看花,但是尽管我们看的不细不
深,只就我们眼前所掠过的朝气蓬勃的景象,已经够使人欢喜赞叹的了。
我的那位外国朋友,她是个作家,观察很深刻,心思很缜密。有些景象对于我是“司空
见惯”了,对于她却样样都是新奇,都是伟大。比如说,当我们坐火车南下时节,看到车窗
外旋转过去的碧绿的田地,她就赞叹说:“你看,你们这里的田地,总是整整齐齐地连在一
起,一眼望不见边……”每到一个车站,她也要下来走走,她说:“你们这里看不见一个衣
服褴褛,形容枯槁的人,也看不见一个乞丐!”她还喜欢看车站上贩卖食品和土货的小车,
她笑说:“你看,这么多的水果,这么多的点心,种类又多,味道又美,这真给诽谤造谣,
说中国人又饥又寒的人,打了一记响亮的耳光!”
我们的第一个停留的地方是上海,从车站到旅馆去的道上,看见南京路一带有轨电车的
铁轨,正在拆除,红色的无轨电车已经在马路上往来不绝地行驶,这铁轨是英帝国主义者在
五十五年前敷设的,不过几天就会完全拆光,从此马路上不再有隆隆震耳的车声,来往的车
辆也可以平稳地通行,这会给上海人民以更深的安静快乐的感觉的。
我陪她参观了国棉二厂、七一人民公社……新中国的工人和农民,对于建设社会主义的
无比热情,证明了摆脱了半封建、半殖民地的枷锁,而做了自己国家主人的人民,是有无穷
的力量的。工厂和田地上的产品数量和质量,都是扶摇直上,这些指标和数字,都引起她极
大的兴趣。此外使她十分兴奋的还有上海的少年文化宫,这本是一个帝国主义分子的私人住
宅,有大客厅,大跳舞厅,大餐厅和许许多多极其讲究的房间,现在都成了上海少年儿童的
种种活动场所,他们在里面唱歌,跳舞,演剧,制造飞机和轮船的模型等等。每天接待的小
朋友,可达数千人。我们去的那一天,正看见很多的小朋友,在那里作种种活动,他们笑嘻
嘻地给我们表演魔术,请我们参观他们的唱歌组、刺绣组等。我们出来的时候,他们纷纷地
送了出来,在楼外广大的草地上游戏的小朋友,也围聚了来,欢笑着叫:“阿姨,再见!”
鲁迅纪念馆是在虹口公园里面,这公园是解放后开辟出来的,引了水,种了树,现在已
是湖水涟漪,浓荫如画了。在大树下红花绿草之间,老人们在休息,少年们在看书,草地上
还有许多小朋友围坐着在说故事,在游戏。我们在鲁迅墓前献了花,还到纪念馆参观,这里
面也有许多小朋友,在静静地仰头细看。祖国这位伟大作家的一生,对于我们的青少年,是
有极大的鼓舞和感染的力量的。
在上海期间,我们还偷空到苏州游览一天。我的这位外国朋友,对于苏州的几个花园,
如西园,留园,拙政园,都有着很大的兴趣。园林艺术,本是中国建筑家的特长,在那里
面,一山一水,一亭一台的配置,都有很大的匠心。这几个花园本是元、明、清几代的古建
筑,解放前有的成为驻兵之所,残毁不堪,现在一一修复。一进园门就觉得身入图画之中,
暑气尽消。我的朋友照了许多相片,久久留连不忍离去。
从上海到广州也坐的是火车。一进入广东境,火车和北江并行了几小时,这一路,水秀
山青,我们很早醒起,看见这风景就不想再睡了。我的朋友说:“你的国家是多么辽阔,又
是多么美丽,我们走了几天,处处景物不同,而且,走了这么几天还没有到边!”
广州是她走过的地方,上次她入境的时候,已经参观过一些名胜了,我们只在一个傍晚
坐着汽车出去兜风,走过新建的珠江大桥,这是通向湛江等处的孔道,两旁木麻黄树林,又
深又密,绿意扑人。树下连绵不断大红花丛,更是争妍斗艳。这座大桥,是我去年路过的时
候所没有的,祖国的建设,真是日新月异呵。
我送她到了深圳,深圳又新建了一座大楼,上面是“中华人民共和国九龙车站”几个金
字。我正向这座新建筑物凝望的时候,我的朋友忽然拉着我的手,说:“我进入你们国门的
时候,从对面看见这座楼上飘扬的五星旗,我就落下泪来了,对于你们这个伟大的国家,我
想望了多久了呵!”
亲爱的小朋友,我们伟大的祖国,给我们以多么大的光荣和自豪呵!作为新中国的人
民,我们决不会辜负祖国对于我们的关怀和热爱,我愿意在祖国第十四个伟大的节日,和小
朋友们在一起,立下志愿,无论在国内,在海外,我们决心努力学习,好好工作,和我们周
围的各国的广大人民,一同为世界和平,人类进步,贡献出自己最大的力量!
祝你们节日快乐!你们的朋友冰心一九六三年九月南行日记摘抄1963年8月17日
已有六年没有到上海了!不但是我的日本朋友三宅艳子对于中国解放前的这个“冒险家
的乐园”,抱有极大的兴趣和好奇心,我对于上海和住在上海的朋友们,也是久思一见的。
艳子对我说:“我听见去过上海的朋友们说,要看中国人民怎样创造奇迹,上海就是一
个好例子。他们用坚强的双手,把帝国主义在中国的土地上所犯下的罪恶,铲除得没有一点
痕迹。在上海,我一定多停留几天,多看一看。”
午11时55分到达上海,住和平饭店。
从车站到旅馆的路上,看见南京路直到外滩一带的有轨电车的铁轨,正在拆除。无轨电
车已经在马路上往来不绝地行驶。这是英帝国主义者在五十五年前敷设的,不过几天就会完
全拆光了。我说:“从此南京路上不会再有隆隆震耳的车声,来扰乱上海居民的安宁了。”
艳子却说:“南京路上帝国主义者最后的钉子也将拔尽了!”她在北京看过《霓虹灯下的哨
兵》,她对于南京路上的一切,特别注意。
上海的朋友们就在我们在旅馆大厅里等着上电梯的时候,笑着告诉艳子说,“这个旅馆
本来叫做沙逊大厦,是一个以贩卖鸦片起家的英国沙逊爵士盖的旅馆。这地方,在解放前当
然都是由外国老爷们和高等华人占住,其他的人是进不来的。好些年前,英国文人萧伯纳到
上海的时候,就住在这里。他约了鲁迅先生来看他。鲁迅到了这里,因为他不是‘西装笔
挺’,开电梯的侍役,就不敢让他上去,直到他通了姓名,萧伯纳自己下来接他上去,又送
他出来,下面厅堂里的洋人们,才一齐肃然惊异。”这故事我也是初次听到的,艳子和我都
笑了起来。我们四顾这大厅里来来往往的黑色,白色,黄色,棕色皮肤的人,都是我们的朋
友,大家虽不相识,却都互相点头微笑。这个当年界限森严的“冒险家”的群居中心,现在
成了我们和来自世界各国的朋友们的友谊中心了。
上午陪艳子参观了国棉二厂。
我们在听过二厂厂长的激动人心的介绍以后,参观了几个车间,都感到车间里的空气,
比外面还凉爽。车间里的纺纱机,有的还是英国的一九一四年的老机器,但是工人们那种精
神焕发的工作情景,都给我们证明了工人作了自己的和机器的主人以后,劳动的热情是不可
遏抑的。艳子在车间外面的顾正红烈士墓碑旁边,静立半天,还照了好几张相片。这颗年轻
的红色的种子,在这一块地上,开出了多少美丽的红花呵!
下午,艳子开始写她的“北京——上海特快”那篇文章。
晚7时,上海朋友们在上海大厦十七层楼上接待我们晚餐。
窗外江边一带灿烂的灯光,引得我们都走到廊上去。艳子倚栏四望,赞叹地说:“这夜
景多么璀璨!最好的是这里的灯光,都仿佛显着那么柔和,那么安静,不像香港那样一到夜
里,夜色把一切的压迫欺骗淹没了以后,海岸和商船兵舰上的灯火和霓虹灯还放射着各种各
色帝国主义者的毒光!至于我们的港口,像横须贺,佐世保……还有美帝国主义者的兵舰或
核潜艇在停泊着呢!”
上午参观上海西郊七一人民公社。
艳子对于人民公社化后农作物产量的上升,和中小学校学生人数的不断增加,感到极大
的兴趣。在参观有十六位医生和护士的医院,以及托儿所和拖拉机站的时候,她尤为兴奋。
她和几个年轻的拖拉机手一同照了几张相片。临别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