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心作品集-第3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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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着争夺一项锦标,一两年中蕴积的满汉学生之间的矛盾表面化了!这一场风潮闹得很凶,
北京就派来了一个调查员郑汝成,来查办这个案件。他也是父亲的同学。他背地里告诉父
亲,说是这几年来一直有人在北京告我父亲是“乱党”,并举海校学生中有许多同盟会员—
—其中就有萨镇冰老先生的侄子(?)萨福昌……而且学校图书室订阅的,都是《民呼报》
之类,替同盟会宣传的报纸为证等等,他劝我父亲立即辞职,免得落个“撤职查办”。父亲
同意了,他的几位同事也和他一起递了辞呈。就在这一年的秋天,父亲恋恋不舍地告别了他
所创办的海军学校,和来送他的朋友、同事和学生,我也告别了我的耳鬓厮磨的大海,离开
烟台,回到我的故乡福州去了!
这里,应该写上一段至今回忆起来仍使我心潮澎湃的插曲。振奋人心的辛亥革命在这年
的十月十日发生了!我们在回到福州的中途,在上海虹口住了一个多月。我们每天都在抢着
等着看报。报上以黎元洪将军(他也是父亲的同班同学,不过父亲学的是驾驶,他学的是管
轮)署名从湖北武昌拍出的起义的电报(据说是饶汉祥先生的手笔),写得慷慨激昂,篇末
都是以“黎元洪泣血叩”收尾。这时大家都纷纷捐款劳军,我记得我也把攒下的十块压岁
钱,送到申报馆去捐献,收条的上款还写有“幼女谢婉莹君”字样。我把这张小小的收条,
珍藏了好多年,现在,它当然也和如水的年光一同消逝了!1979年7月4日清晨年1月
出版。)等待
我拿起话筒,问:“×楼吗?请你找××来听电话——我是她母亲。”
听到最后一句话,对方不再犹疑了。这位从未识面的同志,意味深长地带着笑声说:
“她走了。她留话说,她还是和往日那样,回家去吃晚饭,她还会给您带‘好菜’来呢!”
我问:“她是一个人去的吗?”
“不!她和她姐姐,还有她们的孩子,都去了,还带了照相机。”
我放下话筒,怔怔地站着,我不知道该怎么想。我不放心……我又放心,说到底,我放
心!
昨天晚上,我们最好的朋友老赵来了,说:他的一个在劳动人民文化宫工作的亲戚,得
到上头的密令,叫他们准备几十根大木棍,随时听命出动……他问我的女儿:“你们还是天
天去吧?”我的女儿们点了点头。他紧紧地握了握她们的手说:“你们小心点!”就匆匆地
走了。
我们都坐了下来,没有说话。我的小女儿走过来坐在我旁边,扶着我的肩膀说:“娘,
您放心,他们不敢怎么样,就是敢怎么样,我们那么多的人,还怕吗?”她又笑着摇着我的
手臂说:“我知道,您也不怕,您还爱听我们的祷告呢。”
我心里翻腾得厉害。没有等到我说什么,她们和她们的孩子已经纷纷地拿起挎包和书
包,说:“爷爷,姥姥,再见了,明天晚上我们还给您带些‘好菜’来!”
老伴走过来问:“她们又走了?”我点点头。他坐了下去,说:“我们就等着吧。”
我最怕等待的时光!这时光多么难熬呵!
我说:“咱们也出去走走。”老伴看着我,一声不响地站了起来。
我们信步走出了院门,穿过村子的小路,一直向南,到了高粱河边站住了。老伴说:
“过河吧,到紫竹院公园坐坐去!”
我挽起他的左臂,在狭仄的小桥上慢慢地走着。
我忽然地抬头看他,他也正看着我,我们都微笑了,似乎都感觉到多少年来我们没有这
样地挽臂徐行了!四十七年前,在黄昏的未名湖畔我们曾这样地散步过,但那时我们想的只
是我们自己最近的将来;而今天,我们想的却是我们的孩子和孩子的孩子的遥远的将来了!
进了公园,看不到几个游人!春冰已泮,而丛树枝头,除了几棵松柏之外,还看不到一
丝绿意!一阵寒冷寂寞之感骤然袭来,我们在水边站了一会,就在长椅上坐下了。谁也没有
开口,但是我知道他也和我一样,一颗心已经飞到天安门广场上去了!那里不但有我们的孩
子,还有许许多多天下人的孩子,就是这些孩子,给我们画出了一幅幅壮丽庄严的场面,唱
出了一首首高亢入云的战歌……
这时忽然听到了沉重的铁锤敲在木头上的声音,我吃惊地抬头看时,原来是几个工人,
正在水边修理着一排放着的翻过来的游船的底板。春天在望了,游船又将下水了,我安慰地
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老伴站了起来说:“天晚了,我们从前门出去吧,也许可以看见她们回来。”我又挽起
他的左臂,慢慢地走到公园门口。
浩浩荡荡的自行车队,正如飞地从广阔的马路上走过,眼花缭乱之中,一个清脆的童音
回头向着我们叫:“爷爷,姥姥,回家去吧,我们又给您带了‘好菜’来了!”
“万家墨面”之时,“动地歌吟”之后,必然是一声震天撼地的惊雷。这“好菜”我们
等到了!一九七九年七月十二日大雨之晨。儿童文学工作者的任务与儿童文学的特点
我早年是想学医的,并没有想到要写作,更没有想到要搞儿童文学。我是一心一意地想
学医,数理化成绩也不错。另外,我对汉文也并不十分喜欢。因为中学里的汉文课,并不能
满足我的需要。
后来爆发了五四运动。那年我十九岁,在女学界联合会任宣传工作,参加了这个伟大运
动,因而,理科的功课,特别是实验室的功课旷了许多。同时我开始对写作发生了兴趣,就
把五四运动经历的所看到、听到的一些社会问题,写成了几个短篇小说,在北京的《晨报》
上发表。
一九二三年我大学毕业后去美国求学,当时北京《晨报》开辟了“儿童世界”一栏,他
们叫我在留美期间给孩子们写稿,这就是我写《寄小读者》的经过。
我在家时整天在孩子中间,家里我是大姐姐,我有三个弟弟,他们的朋友也很多,一群
一群的到我家玩耍,多的时候达一二十个,我很喜欢他们,我为“儿童世界”写的《寄小读
者》就是给他们看的。
我远渡重洋到美国后,又生病住了医院。在我孤寂清闲时,就很想家,想祖国,想亲
人,也想少年朋友们,就更想给孩子们写东西。这个医院有一所儿童分院,我也有机会去接
触他们,了解他们,并写了他们。出院后,几乎与孩子们隔绝,没有生活,只好写点自己抒
怀的东西,写到后来,觉得不成功,也就没有继续下去。
《再寄小读者》写于一九五八年大跃进时期,当时在作协开了一个会。作家们互相挑
战,有的说要在一年里写出几个剧本,有的说要写几本小说,一位朋友对我说:“你就来一
个《再寄小读者》吧!”我满口答应了。
一九五八年前后,我出国的任务比较多,就觉得我应该给广大的孩子们写些国外的见
闻,来增加他们的知识和对于外国的了解。因此,《再寄小读者》的内容,大都是反映与各
国人民友好交往的以及外国的山川人物,其中也有反映我们祖国社会新风貌,和我自己的新
感受。
《三寄小读者》是写于粉碎“四人帮”之后,我为儿童写作的意义,也愈来愈明确了。
“四人帮”横行时期,我不能写,也不敢写,更没有兴趣写。现在不同了,在拨乱反正、人
心思治的形势下,我们九亿人民正在向四个现代化的目标挺进,而我国今日的两亿儿童,正
是二○○○年的生力军和主人翁。
这些孩子是刚从“四人帮”一手造成的黑暗、邪恶、愚昧的监牢里释放出来,来接触清
新的、耀眼生花的民主与科学的光明、善美、聪慧的空气和阳光!我们必须小心翼翼地来珍
惜和培育这些蓓蕾,一面扫清余毒,一面加强滋养,这无比艰巨的任务,已经历史地落在我
们这一代儿童文学作家的身上,这是前人所没有做过的、促进世界和平和人类进步的伟大事
业。我们必须抓住这千钧一发的时机,勇敢而愉快地担负起这无比光荣的责任。我的能力和
岁月都很有限,但是瞻望将来,我觉得我必须为创作儿童文学献上我的全部力量!
搞儿童文学要不怕别人讥笑、议论。有人把儿童文学当作“小儿科”、“下脚料”来对
待,这是不对的。其实,“小儿科”在医院里是最难的一科,因为病人不会对你说他的感
觉。
因此儿童文学也是最难写的。有些作家把儿童文学当作敲门砖,写成功了一些,就跳到
大人文学那儿去。我是替这些人惋惜!我一直觉得给孩子们写东西很快乐。有些中年、青年
人对我说:“我小时候就看过你写的东西。”有的人还对我背诵我写的文章中的一些词句。
我听后总感到很高兴。因为我虽然没有写好,而他们并没有把我没有写好的东西忘掉!
为儿童创作,就要和孩子们交往,要热爱他们、尊重他们,同他们平起平坐。你要是不
喜欢孩子,而勉强去写,你就不会写出能使孩子们感动的东西来。儿童文学工作者的担子真
是不轻呵!
有人开玩笑地问我:“您这么大年纪了,为什么还有一颗童心?”有人还称我是“母爱
专家”。就此,我还联想到有人把“童心”、“母爱”、“人性”当作儿童文学的禁区。什
么叫“童心”,什么叫“母爱”、“人性”,我也说不清。但我认为,搞儿童文学的人必须
要有一颗热爱儿童的心,慈母的心,要有人的感情,要写出人的性格。这根本不应该是禁
区。“母爱”,写你自己的母亲对你的爱。当然可以写,现在写这样文章的人不多了,很可
惜。我们不要回避“母爱”,不过不要像我以前那样拿它当作人生哲学。我过去错误地认为
天下的母亲都会爱天下的孩子,其实不然,爱是有阶级性的。有一次,我曾看见过爱自己孩
子的母亲,毒打一个小丫环,我才明白了,爱是有阶级性的。
要描写孩子,必须要了解孩子,接近孩子,尊重孩子。小孩子的特点,既有共同的,也
有个别的。即使同一个父母所生,也不一定有同样的个性。比如在家庭里,爷爷奶奶爱最大
的孩子,而父母则爱最小的。中间的往往很乖,要是不乖,就不容易适应环境。所以说,要
了解儿童心理,你一定要接触儿童,熟悉儿童,要尊重他们,了解他们的自尊心,把他们当
作一个人来对待,而不是玩具,也不要随便和孩子们开无意义的玩笑。只有这样,他们才愿
意接近你,做你的朋友,向你交心,向你提出各种各样的问题。
有的同志叫我谈谈如何提炼主题,组织情节,我随便地谈一谈。解放以来,我写作中碰
到的最费劲的一篇文章就是《我站在毛主席纪念堂前》,我改了七八次稿,我和毛主席没有
个人接触,连握手也没有过,只有在会议厅里见过他,听过他的讲话。《毛泽东选集》我都
读了,他对于中国人民所作的丰功伟绩,太大太多了。我不知从何写起!于是我只好从远距
离来看,想想毛主席哪句话最感人。我深深感到,在中国,只有毛主席第一次把人民当作
人。我给外国朋友题词,常常引用毛主席这句话:“人民,只有人民,才是创造世界历史的
动力。”毛主席逝世后,“四人帮”被粉碎时,全国并没有乱,因为有广大人民作党中央的
坚强后盾!这证明了毛主席对于人民的评价,是一条千古不灭的真理。
谈到想克服短篇小说一般化问题,我认为还是必须深入生活。只有深入了生活,从生活
中寻找你所描写的人物和主题。一句话,一切从生活出发,就不会一般化。同样两个孩子,
由于家庭环境、条件不同,由于作家性格不一样,所写的作品也不会一样。为什么出现一般
化,一句话:还是没有生活。
创作儿童文学作品,还要坚持革命的现实主义和革命的浪漫主义。儿童最富于幻想,所
以我们写东西要写出儿童心中美好的幻想来。只有这样,儿童们才喜欢看。做到这点也并不
难,关键还是要接触儿童,理解儿童,热爱儿童。我不会做报告,以上都是回答大家提出的
几个问题。讲的不对的地方,请同志们指正。
初版。)
谈谈《蚂蚁铺路》和《给鸡打针》看了几十篇庆祝建国三十周年少年作文比赛的文章,
觉得每篇都有它的好处,若是每篇都介绍一下呢,精力和时间都不允许我那样做。现在只能
挑出我看过之后印象较深的一两篇,来谈谈我的读后感,这两篇就是北京四中初一王强同学
写的《蚂蚁铺路》,和昌平县大面SB屯小学五年级吴英剑同学写的《给鸡打针》。
这两篇文章都不太长,而它们的题材很新颖,思路很流畅,结构很谨严,写情写境也很
真实,使人极感兴趣地一口气地读了下去。
《蚂蚁铺路》是从一群小朋友在月光下看见蚂蚁爬树而注意到蚂蚁的活动引起的。小朋
友们对于昆虫的活动,尤其是集体的活动,最感兴趣。我自己小的时候,看蚂蚁搬家或打
仗,就会在地上蹲一两个钟头,而引出种种感想。这篇文章里是讲小朋友们看见蚂蚁成群结
队地爬树,有人就想法堵住它们的去路,于是用胶水在树腰涂了一圈,蚂蚁在上面的下不
来,在下面的也上不去,就乱做一团。一只比较小的蚂蚁闯了上去就粘上了,而拼命地挣扎
着,亏得有小妹妹小梅把它捏起放在地上……其他的蚂蚁却有秩序地都往回走。第二天早晨
小朋友们看到昨晚树上涂过胶水的地方,却有一条沙子铺成的路。原来在下面的蚂蚁运来了
沙子,铺成了使伙伴们能够脱出困境重返家园的一条路!作者被它们百折不挠团结一致的战
斗精神感动了,他“忽然觉得树干上这条窄窄的沙子铺成的小路,好像在阳光的照射下闪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