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心作品集-第411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有许多散文,在我看来,都是朦朦胧胧的不知所云。作者若是不敢写出真心话,又何必让读
者浪费猜谜的时间呢?
这又和下一篇《我的仓库》有了联系。
巴金说:“好的作品把我的思想引到高的境界,艺术的魅力使我精神振作……一直到
死,人都需要光和热。”这末一句,讲得多么彻底!
《病中集》翻到最后了,巴金在《我的日记》里有一句话说,“十年的‘文革’并不是
一场噩梦,我床前五斗柜上萧珊的骨灰还在低声哀泣……”
巴金今年八月四月写给我的信中说“……我的随想录第五册就要脱稿了,还差一篇文
章。说了自己想说的,总算没有辜负我这支笔,本月内一定编好送出去。您也替我高兴
吧。”
在他十一月十二日写的信中说:“我说搁笔,也是真话,并非不想写,只是精力不够。
这大半年相当疲乏,我担心随时会垮下来,不能再拖下去了。……我却想多活,只是为了想
多看,多思考,的确我们需要好好地思考。”
从我同他和萧珊的几十年的友谊经验中,我想象到,在他的“多思考”的时候一定还会
回忆萧珊!《病中集》的末一篇就是《再忆萧珊》。
在我自己的回忆中,萧珊是一个十分活泼天真,十分聪明可爱的大姑娘!她在替《收
获》催稿时,甚至调皮地以“再不来稿,我可要上吊了!”这样的话来威胁我。至今我的箱
底还压着一件咖啡色绉绸的丝绵袄,面子就是她送的。
巴金的《怀念萧珊》,我记得是在萧珊去世六年以后才动笔的。这篇“再忆”是写在萧
珊去世十二年之后了!他说“十二年,多么长的日日夜夜!”他在梦中还会忆起萧珊说过的
话,如:
“你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你有什么委屈,不要瞒我,千万不能吞在肚子呵!”
“我不愿离开你。没有我谁来照顾你呵?!”
巴金还是有勇气的巴金!他最后说:“她不会离开我,也从未离开我。做了十年的‘牛
鬼’,我并不感到孤单。我还有勇气迈步走向我的最终目标——死亡,我的遗物将献给国
家,我的骨灰将同她的骨灰搅拌在一起,洒在园中,给花树作肥料。”
《病中集》翻完了,巴金最后的话也抄到此为止。自从一九八○年夏同巴金一起到日本
访问回来,不久,我就得了脑血栓。病后,神经似乎脆弱了许多,独自的时候看到好文章或
好事,就会笑出声来;读到或是遇到不幸的事,就会不自主地落泪,虽然在人们面前,我还
能尽力控制。
这次在一边看《病中集》,一边笔不停挥地写着,因为旁边没有人,我又悄悄地落了眼
泪,这眼泪是《病中集》中的“真话”催下来的。我也说句真话吧!1986年12月2日
浓阴之晨致陈祖芬
祖芬同志:
你的第二本书收到了,谢谢。
你先忙你的采访吧,别着急来看我。我这些日子很弱,来前请打电话!问你和祖德好。
冰心十二、二致宫玺
宫玺同志:
信早收到了,因为等款到一齐复。前天已收到稿费,兹将收据附上,请代交财务科。
您说的文集里未载入的诗文,我都忘记了(茅盾那一篇会有的,可能在五卷内,因为他
死的晚些)。您记得的东西,不妨加入,卓如一定欣赏。
何时到北京来,请枉过。匆复请安!
冰心十二、三、一九八六致巴金
巴金老弟:
附上尊照一张,是吴青的儿子陈钢给您照的,他请您签字再寄回给他。问你们全家,亲
亲第三代!
大姐一九八六、十二、九日一代的崇高女性——纪念吴贻芳先生
我没有当过吴贻芳先生的学生,但在我的心灵深处总是供奉着我敬佩的老师——吴贻芳
先生。
记得我第一次得瞻吴先生的风采,是在一九一九年,北京协和女子大学大礼堂的讲台
下,那时我是协和女大理预科的学生,她来协和女大演讲。我正坐在台下第一排的位子上,
看见她穿着雅淡而称身的衣裙,从容地走上讲台时,我就惊慕她的端凝和蔼的风度,她一开
始讲话,那清晰的条理,明朗的声音,都使我感到在我们女大的讲台上,从来还没有过像她
这样杰出的演讲者!
从那时起,我心里就铭刻上这一位女教育家的可敬可爱的印象,我时常勉励自己,要以
这形象为楷模。
我和她见面较多的时期,是在一九四一年以后的重庆国民参政会上。我是参政员,她是
参政会主席团之一,我最喜欢参加她主持的会议。我又是在会堂台下,仰望吴主席,在会员
纷纷发言辩论之中,她从容而正确她指点谁先谁后,对于每个会员的姓名和背景她似乎都十
分了解。那时坐在旁边的董必武同志,这位可敬的老共产党员,常常低低地对我说:
“像这样精干的主席,男子中也是少有的!”我听了不知为什么忽然感到女性的自豪。
吴贻芳先生常住南京,我则常住北京,见面的机会很少。
但解放后,因为我们同是全国人大代表,更因为她也是中国民主促进会的副主席,我们
在一起开会时,谈话就多了。她是一位伟大的爱国者和教育家。她的一言一行,都表现着饱
满的爱国热情,忠诚于教育事业。她是一位老留美学生,曾多次赴美开国际会议。她学贯中
西,也誉满中外!一九七九年美国密执安大学的女校友会授予她“智慧女神”奖,我觉得这
个称号她是当之无愧的。
她是我所敬佩的近代人物之一。一九八五年十一月十日与世长辞了。但像她这样的人物
是不朽的。她的桃李遍天下,敬佩者更是不少。她的崇高的人格与影响,将永远留在我们心
中,我们要努力向她学习。《旅游英语会话》序
福建科技出版社将《旅游英语会话》课本三册和录音带一并寄来,要我作序。我的英语
水平不高,又因离开故乡已有数十年之久,对于福州近况,都不熟悉;但从阅读课本,聆听
录音之中,欣悉福州在精神和物质建设方面都有了很大的进步。课本最后还有关于国际社会
文化各方面很精彩的讨论。
交谈中的英语语调也很正确流利。关于这份教材的评价,本书的美籍教授布莱德雷和奥
尔良的序言,谈得很恰当详尽,我就不多赞一词了,是为序。
冰心1986年12月11日北京致《小号手报》的记者们
《小号手报》的记者们:
报和信都收到,十分感谢!遵嘱写了报名寄上,我的字不好,看能用就用吧。你报办得
不错,栏目很多,内容亦很精彩,当你报庆祝创刊两周年之际,并祝愿《小号手报》百尺竿
头,更进一步。
冰心十二、十四、一九八六为《青少年日记》题词
《青少年日记》编得很好,栏目很多,封面也不错。我认为日记是写给自己看的,只要
能把自己对这一天周围一切事物的真情实感,自由畅快地写下去,留下心泉流过的痕迹,就
好。当然,应人之请,也可以公开,这是我的一点意见。
冰心十二、十四、一九八六给小朋友的信
亲爱的小朋友:
全国少年接力丛书编委会《岭南少年报》的记者将收到的征文中几封写给我的信,从快
邮中寄来,要我作复。我读了这几封从天南海北来的热情洋溢的信,我十分感谢你们对我的
敬爱和信赖!我几乎每天都得到从中国作协和许多儿童刊物出版社转来的小朋友的信,谈的
都是和你们类似的问题:
就是自己在写作中遇到的种种情况。我想借此机会,在这里作一个总的答复。
1.你们都有“将来要作一个作家”的理想。这理想是好的、积极的。但是到底能否成
为一个作家,是要得到广大读者的承认的。为写作而写作,没有真实情感的文章,是不会得
到读者的同情和共鸣的。这一点愿你们牢牢记住。
2.你们的写作,都得过奖赏,但有时也不免受到讥讽嘲笑。我认为对待这种讥讽,首
先是虚心自省,其次是淡然处之。只要你认为自己写作的目的是积极的而且有积极的社会效
果的,就要坚持下去。
3.从你们信中看到许多你们的父母和师长给你们的教导和支持,我十分感佩他们,请
你们代我向他们致敬!你们热情忠实的朋友
冰心1986年12月15日致葛翠琳
翠琳:
《蓝翅鸟》收入,甚谢。剪报、相片和拜年片同时到达。
那位陆久之,我没有接触过,文藻知道否,现在也无从问起了。
《寻贝集》写好,不知可用否?匆上问
全家好!冰心十二、十六我这一辈子
还未有过可称为“书斋”的书斋实话说,我这一辈子还没有一间可以真正称为书斋的书
斋!
我的父亲曾有一间书斋,虽然很小,不到十二平方米吧。
那是在一所小三合院里的东厢房两明一暗的小三间里。明的一间做了客厅,“一暗”的
一间就做了书斋。
这小书斋里靠着北墙是一个书柜,上半截是两扇玻璃门,里面摆些中外书籍,我只记得
汉文的有《饮冰室文集》等。中间是两个抽屉,收藏着许多老朋友的来信和他们写的诗文。
下半截是两扇板门,放着线装书和纸张等等。西窗下是一张横放着的书桌,上面摆着笔架、
砚台,图章和印泥盒,桌前一张有靠背的椅子。靠东壁也是两张直背椅,中间摆个茶几,茶
几上摆着茶具,这小屋里就满了。这只茶几上面的墙上挂有一张横幅,上面是棵松树,并题
有诗句,是哪位伯伯送的就记不得了。
今日量身已十围。
不作龙鳞作鹤盖,
误她华表倘来归。
这间书斋给我的印象极深,因为父亲和我许多次的谈话,如谈“灯塔”都是在这间小小
的书斋里进行的。
我呢,自从会读书写字起,都是在卧室的窗前,摆一张小小的书桌,书桌旁边放一个小
小的书架,如此而已。在我教书和译书时,是在学校的办公室里,那里没有卧床,但办公室
不是我一个人的,左右和对面也都有书桌。
以往的几十年中,在国内,在海外,也有不在卧室里放书桌的时候,但这种时间很短,
书架上也没有多少书,因为书籍大多丧失了!
现在呢,也是卧室窗前放着书桌,可是这间屋子较大,窗子又大又亮。我有七个书柜,
三个摆在客厅里,卧室窗前的两壁还可以摆下四个!(近年来得的赠书多了,不得不挑出一
些放在甬道的墙柜里。)现在这间卧室兼书斋,倒是窗明几净。
窗台上放着一盆君子兰,是朋友送的,我不会伺候,也只长叶子,不知何时才能开花。
桌上有时有一瓶玫瑰,也有笔筒、砚台、桌灯、日历等等,还有两本字典:一本是小小的
《英华大辞典》,一本是《新华字典》,因为不论是写汉文或看英文,我往往提笔忘字,或
是英文一个字不会“拼了”就得求助于这两本小小的字典。
这个“半间”的书斋里,还常常有客人。近年来,我行动不便,除非是生客,或是客人
多了,我才起来到客厅去。因此熟人来了,尤其是年轻的朋友,一来就走进我的书斋,这里
往往是笑语纷纭,真是“谈笑有鸿儒”。这些鸿儒的名字,我就不提了,免得有“借光”之
嫌。
除此之外,白天,我的女儿、女婿和他们的孩子出去上课了,这屋里便静悄悄的。我的
伴侣——陈同志(她是我小女婿的姐姐)只在客厅坐着看书或织活,有电话或有客人,她
才进来通知我。还有,就是我女儿的那只宝贝猫咪咪,它上下午两次必跳上我的书桌,坐在
我的信笺或稿纸上,来向我要鱼干吃之外,余下的时间就是我自己的了。
但是,大家也不要以为我有的是时间来写作。我的客人不少,电话也多,我有许多信件
要复,我有许多书刊要看,此外,杂务还多着呢!若不是今天的大雪,把我纷扬的心绪压了
下来,这篇“我的书斋”还不知何时才能交卷!一九八六年十二月十七日大雪之晨我向文学
馆捐赠字画的经过三十多年前,我曾请朋友王世襄为我刻两枚闲章,一枚是“歌乐山人”,
因为我在重庆郊外的歌乐山上住过。另一枚是“无佛处士”,因为我仿佛记得有一位古诗人
说过“无佛处,我称尊”,我觉得这句话很幽默而俊逸!前些天他来看我,我说“请你再替
我刻一枚‘是为贼’的闲章”,他微笑着不置可否,也不知他到底刻了没有?
我这话说远了!只因我近来常常觉得闲居无聊,应当料理一些该趁早料理的事了。我一
生没有财产,最宝贵的就是前辈先生和中外朋友们赠我的他们的字画和著作。这些财宝,我
一生中已经丧失了好几次。第一次是“七七事变”,第二次是“反右”期间,第三次是十年
动乱,剩下的已寥寥无几。但是近年来又从箱底找出几幅旧的,再加上一些新的,都存放在
柜子和箱子里,我想如果我一旦悄悄地走了,我的那些第二代、第三代人对这些我所珍贵的
东西将手足无措,还有可能散失,这时我就想起了中国现代文学馆。这馆是在我的好友巴金
倡议下成立的,由中国作家协会负责筹建的。文学馆的工作人员中,还有我的好友老舍的儿
子舒乙,一个电话,他就笑嘻嘻地来了。大概是去年吧,我已将日本作家朋友送我的九十多
本日文著作捐给文学馆了。近十年来,中外朋友的赠书越来越多,我的几个书架放不下了,
只好先打发一些。我还和舒乙他们说好,将来我书架上的书,凡是有上下款的全都捐给他
们,现在就先送走这批字画,这里面有汤定之、陈伏卢、沈尹默等老前辈的字和画,时人萧
淑芳、胡藉青等的字和画,其中最多的是赵朴初同志的字,因为他常把近作的诗词寄给我
看。此外还有日本作家武者小路实笃的画等。那天舒乙他们来了,看见我桌上的那一大堆字
画卷轴,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