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戎-第115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陈正汇、李阶、杨朴、张玄素、张玄征、张浩、卢克忠等人聚在这里,虽然言语不多,却都很能融入这个情境,若欧阳适和萧铁奴等人置身其中,则势必格格不入。
悼念结束后,群贤将散,李阶便要送陈正汇回府,陈正汇却道:“我想在这里留一下。”又望了杨应麒一眼。
杨应麒道:“我也留一留。”
李阶等意会,便都先行告辞。
屋内更无他人,只剩下杨陈两人,对着李阶手绘的陈了翁遗像枯坐。良久,杨应麒打破沉默问道:“正汇兄此行,除家事外,可有所见闻而回?”
陈正汇深深一叹道:“此次回大宋,一路上但见哀鸿遍野,民不聊生,真不敢相信彼处是我等故国!”
杨应麒黯然道:“几年前我入汴梁时中原民生已疲,听说这几年又恶化了。”
陈正汇歉然道:“我之前在流求,总觉七将军的作为太过忍心,无顾念故邦之意。这次回去,才深感大宋病体已重,中枢又糜烂不堪,士林正人远贬,奸邪盈廷,我等要想为之疗病也难有着手之处。回想之前种种,倒不是七将军忍心,而是正汇等迂腐了。”
杨应麒听了淡淡道:“之前你们有些事情做得实在不够光明,但那也是大家互相不了解所致,所以我也就没说什么。但我希望从今往后,不要再这样了。大宋之事,我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如今我们汉部已经渐有立国之势,一切事宜,当以汉部利益为依归。至于大宋,能帮忙的地方我还是会想办法的。”他说这几句话的时候脸色平静,其实心中早已心澜大泛!陈正汇的这一番话,杨应麒等待了多久只有他自己知道!
这时两人几句话说得半明半暗,但双方却都已经明了对方的意图。陈正汇那里是有心和杨应麒共同努力,而杨应麒这里则是声明了既往不咎。汉部内部的政治格局,便因这短短几句话而彻底反转!而杨应麒和陈正汇的关系也因此大变。
陈正汇道:“以七将军高才,仅仅惠及汉部一隅,岂不太过‘划地自困’了么?”他这句话出口,便是不再以“外人”自居了。
杨应麒也不回避,答道:“汉部不是一隅。”
“哦?”
杨应麒淡淡道:“汉部在辽东,便是一隅。不在辽东时,便不是一隅了。”
陈正汇目光闪烁道:“七将军的意思,是有意于天下了?”
“这种话,现在是不能说的!”杨应麒道:“我本来的意思,其实也是谋图自保而已。但后来发现光是这个目标根本就没法喂饱雄心壮志者的胃口。这些人吃不饱便不会对汉部产生向心之力。若他们离心,则汉部必弱,弱则不能自保。这个怪圈从很早以前我就很清楚了,所以不得已只好把蓝图越画越大,现在已经没法回头了。可是,这些事情做得,说不得!”
陈正汇道:“这就叫心照不宣!”
“不错。”杨应麒道:“其实我本人是不想把事业做得太大的,因为事业太大了就难以控制。而我的能力其实也有限得很。但人的小算盘,永远也算不过造化的大算盘。我要想汉部继续维持下去,便得想办法走在时势前面——哪怕只是多走一步!可是近来我越来越感到吃力了,不但私人时间给挤没了,甚至处理事情也常常顾得了东边,顾不得西边。顾得了外事,顾不了内事!想来你也应该知道,我本人是不喜欢太过麻烦的事情的,但麻烦的事情总是来找我。”
陈正汇却微笑道:“七将军,你真的认为你是这样的人么?”
杨应麒一怔道:“我不是?”
“应该说,不全是。”
杨应麒失笑道:“究竟你是杨应麒还是我是杨应麒?我的性子,你比我还了解不成?”
陈正汇道:“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有些事情,恰恰是别人才看得更清楚些。”
杨应麒默然。陈正汇又道:“其实七将军你也是有野心的,而且野心还很不小!”
杨应麒神色颇动,却不接口。
陈正汇道:“七将军你虽然也有一身的懒病,但这不过是读书人的通病,不足言道。但七将军的野心,也许是深藏于你性情深处,以至于你自己不知道或不承认罢了。”
杨应麒摇头道:“你这说法有何根据?”
“当然有!”陈正汇道:“七将军,你扪心自问,当你以天下为棋盘,以当世英雄为对手时,当你纵横捭阖,算计人心局势时,难道心中不会产生……产生……”
“产生什么?”
“快感!”陈正汇道:“这个词,也是正汇在七将军处听来的。用七将军的词来形容七将军的心,却不知道是否恰当?”
杨应麒给陈正汇说得心中惘然。快感?自己确实很怕麻烦,但那是在进入状态之前。一旦进入与天下英雄对局的状态中时,自己又是怎么样一个状态呢?是否如陈正汇所说,自己其实是沉醉于快感之中而不自觉呢?
他晃了晃脑袋,认为这是陈正汇在试图影响自己,因此不肯顺着这个方向想下去。他怕自己被引诱!于是转了话题道:“我辈读书人最重孝道,此次了翁逝世,对你打击一定很大,只是汉部如今少不得你,我和杨朴张浩等人这些日子分别顶替你的部分工作,忙得焦头烂额,虽知道你在孝中,却盼你能早日恢复过来。”
陈正汇听杨应麒提起先父,脸色转黯,好一会才道:“先父遗命,正是让我戴孝理事。”
杨应麒大感欣然,说道:“那你歇息两天,待收拾好了心情,便来交接事务。”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要离开时,陈正汇取出一封信来道:“先父临终前亲笔写了七封信,给到我的有两封。一封是对我这不肖子的遗命,一封则是让我转交七将军。”
杨应麒微感诧异,双手接过,打开来看,见尺牍上既无称谓,也无落款,只写着十六个楷书:人心唯危,道心唯微,唯精唯一,允执厥中。
他凝神半晌,收了起来道:“谨受教。”
第一二零章 移运定兴亡
杨应麒的职责,分为常、变两大部分。常是对日常政务的分派和监督,变则是对时局的因应和谋划。汉部正处于开拓阶段,在这种非常时期,许多军政事务都显得十分微妙而复杂。即使是一些看似区域性的事件,也需要用全局的眼光去判断,用整体的思维去突破。所以杨应麒不仅仅是折彦冲的后勤部长,在军谋枢密等大事上也有他不可替代的作用。
如果光从制度建设层面来讲,核心领导人权责过滥原是大忌,但在开拓进取的时代,制度制衡在效率与功用面前往往要向后靠,因为一个新生命在崛起时期最大追求的不是稳定,而是扩张!在大扩张时代,中枢人物不一定要躲在后方的。正如曹广弼所说,眼前的汉部需要的杨应麒,不是萧何,而是诸葛亮或者王猛!
虽然杨应麒不觉得自己应该负担起那么重的任务,只希望能安安稳稳地坐在津门,从后方支持哥哥们去冲闯。但这毕竟只是他一厢情愿的表面想法而已。比如燕云这件大事,由于要调动的力量以及会造成的影响太过巨大,汉部找不到第二个人有适合的地位和足够的能力来掌控这件事情,所以还是需要他亲自来操刀。早在陈正汇回来之前,杨应麒就已经安排各项渡海事宜,准备前往塘沽,以便更直接地去推动这件事情。而陈正汇不但赶在他出发之前归来,还出人意料地与他达成相当深的默契,更是让他大感放心。
汉部的势力是越来越大了,特别是在海上!南洋香料商路通畅以后,涌过去的大商人是一波胜似一波!在东海没得到什么利益的福建陈家,由于最早转向,第一个运用“背靠汉部势力南下”这个模式,竟在香料生意上大放异彩,声势之盛直迫本已将之远远甩开的林家。此外,一些新的家族也在崛起,比如颜氏,钱氏,李氏等等。在汉部还没有正式进入南洋群岛之前,这些商人们早就闻着铜臭深入到各个盛产香料的岛屿。有一些家族凭借自己的力量建立了一些据点,甚至海外称王!对在麻逸以外活动的家族,汉部目前没有进行强有力的约束,只要他们没有触犯汉部的核心利益便由他们折腾去,但名义上仍然宣称他们都是汉部的附属。
这些远在数千海里外的大事,杨应麒现在根本没有足够的精力来进行有效的干涉。汉部的海务部门越来越大,也越来越重要。杨朴、张浩等人在陈正汇旅宋期间接手处理过部分事宜后,也对这个宋籍士人更为看重,因为他们进入过以后才深知海务之难。
就在杨应麒安排好各方面事宜准备前往塘沽时,东海方面又传来骇人听闻的消息:“七将军,日本那边出事了!”
“什么?”
虽然日本在这个时代的世界一点也不重要,但在杨应麒脑中却仍占有一定的分量。他细翻谍报,一时间百感交集。
原来当先降后叛的宋江一伙竟然在九州一带成了气候,烧杀抢掠无所不为。此时日本正当平安王朝晚期,国力不振,何况九州又是边远外藩,所以无法及时集结强大的力量加以镇压。结果宋江这颗雪球越滚越大,九州的附藩有一些受不住,竟然投降了宋江。水浒众在东瀛有了据点以后更是呼啸而起,像一股血旋风一样向本州岛扫去。
事态发展成这个样子,实在大出常人意料之外。对于日本人,杨应麒可没什么好感。但毕竟都是人嘛,听说他们被祸害得很惨,恻隐之心总是有的。可是离得这么远,又不是自己直属的势力范围,就是想插手干预也难啊。但要是不干预,让宋江在日本列岛发展下去,将来形势会变成什么样子却也难说。
“万一黑旋风他们把日本人给杀光了……”想到这种可能性杨应麒心中起了一种微妙的感觉:“唉呀,我怎么可以这样想呢?罪过罪过,阿弥陀佛!人啊,要有一点人道主义情怀的。还是希望日本人能抵御得住这批强盗吧……嗯,不过要是抵御不住,我也没办法啊。唉,愿他们的神保佑他们吧。阿门!”
他把出发的时间押后了,传来陈正汇和他领导的海务班子,让他们说说对这件事情的看法。陈正汇认为,日本岛国虽然向来桀骜不逊,但毕竟久受中华文化,也算是同文之邦,如今流贼东窜,应该给他们一些帮助。
“帮他们?”杨应麒皱眉道:“他们又没来求助,咱们就这么巴巴地跑过去,太‘急人之难’了吧。”
陈正汇道:“但若让宋江一伙在东海成了气候,这批人是大盗之性,只怕对我们海上的事业大是有害。再说,这批人是从我们这里逃过去的,我们驱贼入邻家,似乎不应袖手旁观。”
杨应麒摇头道:“我听说现在聚集在宋江旗下的,有很多都是倭种。他们一旦和地方势力结合,便未必会继续做贼了。也许会变成一个新的国王呢。嗯,我记得日本如今的王室好像也是从高丽这边登陆入主,和现在的情形倒是有些相似。不过如今形势一片混乱,而我们得到的可靠消息又不多,所以既不能过早介入,但也不应该掉以轻心。”
“那七将军的意思是?”
“我想还是在观望观望。”
陈正汇沉吟半晌,说道:“这也好。不过我们得加强对日本列岛的谍报,万万不能让局势失控。”说到这里叹道:“听说宋江等人在彼处杀戮甚重,只望不要亡了倭种才好。”
杨应麒点头道:“是啊。我也是这样希望的。毕竟我还是希望能和他们做友邦的。”
陈正汇忽然拍手道:“对了!”
杨应麒问:“怎么了?”
陈正汇道:“最近一段时间,日本那边来的货物特别多!他们那边现在正乱着呢,商人如何有能力渡海来贸易?所以我怀疑是有商人和这些盗贼私通!还有,最近一些运送移民的船只在琉球、麻逸靠岸的时候都没有人只有东洋货,我怀疑船只上的人口也是在日本登了岸,然后买了货物转到琉球、麻逸贸易。”
杨应麒满脸讶异道:“有这种事!不过话说回来,商人逐利而往,去到哪里不是做生意?也不算私通。”
“可那些是盗贼啊!”
“虽然这样说,但是……”杨应麒道:“但是他们毕竟不是在我们境内犯法。虽则宋江他们杀人如麻,我们在道义上应该谴责他们,而且跟他们划清界线。可是要因此而怪罪商人,是不是太过了?”
陈正汇本来以为自己已经够了解杨应麒的了,现在才知道自己错了,杨应麒在这个问题上的表现简直扑簌迷离,让他摸不到头脑:“那七将军的意思,是放任这些商人不管了?”
杨应麒正色道:“自然不是不管!嗯,我们要义正词严地告诫这些商人:跟杀人如麻的强盗做生意是不对的!虽然汉部现在管不到那里,但对那边毕竟还是关心的。他们在那边如果只是单纯做生意也就算了,却万万不能介入到强盗事件去,尤其是不能做出伤害汉部威严的事情。我中华与倭族、和族的感情源远流长,不能因为他们的鼠目寸光而伤害到民族间的深厚友谊。”
陈正汇听得一头雾水:“那究竟是禁,还是不禁?”
杨应麒正色道:“依法办事,秉公处理。”
于是陈正汇去找李阶,两人翻遍汉部律法,暂时也找不到惩戒这些商人的条例来。由于这件事情这时还不算十分重要,而陈正汇又事务繁忙,没多久这件一时间讨论不出结果的事情便搁浅了。国之将兴,如有神助;国之将亡,事多荒唐。此时大辽已是摇摇欲坠,但国中贵族不以救亡图存为第一考虑,反而为眼前的一己私欲闹起了分裂:留守燕京的秦晋国王、大辽都元帅耶律淳,在参知政事李处温、大臣耶律大石、重将萧干、怨军首领郭药师等的拥立下称帝。
当时金军压境,切断了辽主和燕云路之间的联系,南京路人心惶惶,驻守燕京的臣工将领要拥立一个领导人是可以理解的。所以当李处温询问留守燕京的南府宰相张琳时,张琳便劝李处温等只拥立耶律淳为摄政王,而不是皇帝。但李处温提出这样的建议既有他自己的私念在,也离不开背后耶律淳蠢蠢欲动的野心,所以态度极为强硬。到最后把天命什么的也搬出来了,这位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