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戎-第2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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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吴璘的追击,而且比吴玠还快了半天。
吴玠沉吟片刻,说道:“如今我奉张宣抚令谕接掌陕州各处兵权防务,两位若能听我节制,仍任原职。望两位以天下社稷为重,莫为李观察之私恩而负朝廷大义。”
李岳道:“朝廷大义?暗助金人,断送汉家在燕云的数十万大军,也是朝廷大义么?”
吴玠闻言变色,赵开对李岳道:“李兄,不可无礼。”又对吴玠道:“昨夜李观察已有交待,若是张宣抚大军前来,我等便闭门不出,若是张宣抚遣人前来,却可放过去。吴将军若要接掌陕州兵权,何不先去陕县见李观察?等李观察交出兵权,我等自会听将军节制。”
吴玠大声道:“两位真要以私废公么?”
李岳哼了一声道:“吴将军,您是陕西人,我可是山东人!张宣抚断送了齐鲁赵豫数十万条性命,我老家的乡亲可都在望西指骂呢!当初我们在李观察率领下孤城抗金,虽然生死朝夕不保,但个个奋勇自豪,心想便是死在这里也无愧于天地祖宗。但现在一想起山东父老指着我们的脊梁骨骂我便坐卧不安——吴将军,我是个粗人,现在还真弄不懂你说的公私究竟是什么!”
吴玠闻言黯然,赵开也道:“总之请吴将军去陕县吧,等吴将军说服了李观察,我们自然交出兵权防务。”
吴玠自知说不动他们,带了从人便往陕县来,过函谷关旧址后便见陕县处处有备战的迹象,进了陕州州城,李彦仙早已接管全州大小事务,听说吴玠来亲自接入州衙,问道:“晋卿,张宣抚派你来,是要来取我首级么?”
吴玠却反问道:“李观察,难道你真要背叛朝廷,投靠汉部么?”
“投靠汉部,我原无此意。”李彦仙道:“但现在朝廷之举措,却委实令人失望!从今日起,我愿为华夏守土,以待真天子之出世。”
吴玠作色道:“真天子正在江南!”
李彦仙道:“江南也罢,东北也罢,将来谁能兴汉灭胡,便是真天子。在此之前李彦仙当为陕州守土,汉人来任过,胡人来免谈!”
吴玠道:“若种彦崧要从陕州过,借道潼关,你也放他过去?”
李彦仙道:“若张宣抚有饮马燕山之志,要取道潼关去攻燕云,潼关的大门也会为他敞开。”
吴玠喝道:“李观察,为人臣子的本分你都忘了么?”
李彦仙叹道:“晋卿,我这么做,实非本愿啊!罢罢罢……”他取了利剑,剑锋出鞘,剑柄朝外对吴玠道:“晋卿若认为李彦仙当诛,便杀了我去向张浚复命吧。”
吴玠脸色沉重,手按剑柄,眼皮不住地跳,过了好久,终于将剑一推推入剑鞘道:“朝廷毕竟是朝廷,张宣抚于我又有知遇之恩,不能不报……保重!”说完最后一句话便转身上马而去。
不久种彦崧领了五千兵马渡河进入陕州境内,李彦仙并未阻击,但种彦崧兵马来到陕州城外时他又闭门不出,只派人来道:“愿种将军念令祖厚德,勿扰秦川百姓。”又送来粮草若干、书信一封,那书信却是给陕州沿途官吏父老的,通令他们放行勿作抵抗。
种彦崧问随军文臣邓肃道:“此是何意?”
邓肃道:“我揣摩李彦仙之心实不忍叛宋,却又不甘沦为助胡灭汉之罪人,故而如此。”
若杨应麒、萧铁奴到此反而要多几番疑虑,但种彦崧是个坦荡的人,对此亦不怀疑,领了兵马向西而来,兵不血刃便过了潼关,进入渭南地界,屯于关西镇,因其兵马过处秋毫不犯,临近父老听又听说是种少保孙子来,有许多都牵了牛羊端了酒水前来犒军。邓肃命随军商人尽数收下,按值给钱,陕民大悦,奔相走告,没几日整个渭南都知道了。
华阴令闭门不出,种彦崧命人传书入内,大意云:我本秦洛子弟,此来非为扰民,但来问张浚因何故通金袭汉,城内军民若还有几分血性,便当出城为我助威,若怕赵氏伪朝廷责罚亦可守城自保,只要尔等不袭我后,我军誓不相犯。
华阴令仍然闭门,但城内守军听到消息,连夜将他绑了,第二日出城押到种彦崧军中。种彦崧对那华阴令道:“人各有志,你虽不识时务,亦无死罪。”便命人将他逐出境去。
华阴守军便请种彦崧入城,种彦崧却坚持不进城,只派了商人入城买卖物资。邓肃领了几个文官进城召集父老,推出一个在当地德望高重的士绅来暂领华阴令之职。渭南百姓闻讯无不心悦诚服,不少豪杰不远数十里前来投靠,华阴当地的驻军也自请编入种彦崧麾下。种彦崧去芜存菁,选了两千人,打入原来的行伍当中,略加整顿后便朝张浚所在的冯翊缓缓逼来。
李彦仙本来还心怀不安,怕种彦崧入关后会掀起一场血雨腥风,待听说了种、邓二人在渭南的作为后大为叹服,对通判赵叔凭道:“其军容军德如此,怪不得山东两河的军民都愿归汉!”
赵叔凭本是赵氏宗室,这时却劝李彦仙道:“观察虽不忍背宋,但今日我等已负背宋之名,建康朝廷也断难再容我等。今日汉军既然有德,何不明白归附?若首鼠两端,恐非英断。”
李彦仙以问属官,职官刘效、冯经,县令张玘,将佐卢亨、邵云等都以赵叔凭所言为是。李彦仙这才下定决心,遣使告知曹广弼愿为他屏障晋西南,这时金军已经开始进攻太原,曹广弼在围城中得到这个消息为之振奋,马上传令,将河东府到解州的军政大权都交给李彦仙处理,又许他在潼关、洛阳之间便宜行事。
李彦仙见曹广弼如此信任,便将最后一丝疑虑也扫去了,一边组织兵力窥视洛阳,一边筹集粮草供给种彦崧。汾河河谷诸州县听说李彦仙加盟人心大定,便是一些墙头草也再不敢异动,晋、汾一带遂成为太原府、太行山两道抗金战线的稳定后方。
第二六零章 却为谁家守土(上)
当种彦崧抵达陕州之时,刘锜的三千步骑也开始渡河,他却是从石州段渡河,对岸本有巡骑,副将劝刘锜谨慎,莫要被对方中流击渡。刘锜笑道:“我们只有三千人,若这般畏首畏尾,如何到得长安!”下令径渡。
对岸守军望见刘锜旗号,非但没来袭击,反而一哄而散。副将颇为奇异,对刘锜道:“旧宋弱旅,遇金兵常自逃散,但陕西民风强劲,我本以为其兵将必难对付,谁知道也是这般容易溃散。”
刘锜道:“陕西兵将不是不强,只是不愿与我们对敌罢了。”
兵马到延川以后,忽有一彪兵马阵列在前,看人数不下二三千人,一个小将出阵叫道:“绥德李永奇,请刘锜将军阵前说话。”
属将都怕是计,均道:“那李永奇是陕北有名的智将,恐怕他是要赚将军出阵去作靶子!”
刘锜却道:“你们只知道他是一员智将,却不知他还是一位义士!”竟独排众议出阵道:“刘锜在此,永奇兄何在?”
那小将闻言退在一旁,阵中走出一匹老马,马上一个中年道:“刘锜,你好大的胆子,不怕我赚你么?”
刘锜大声道:“在燕云奋战的十几万将士都已经被你们赚进坟墓去了,不怕多我一个。”
李永奇还没答话,他身边那员小将已怒吼道:“那是张浚的奸谋,关我们什么事!”
刘锜道:“若是如此,你们拦着我做什么?”
李永奇将那员小将喝退,说道:“刘将军,燕云的事情,我们虽未加以一指之力,但十几万将士的死难我们实在难辞其咎。不过守土安民,乃是为将本分,张宣抚已有军令传下,不敢就此放你过去。”
刘锜道:“安民?我这一路来何曾扰民?至于守土,你们到底是为华夏守土,还是为金人守土?”
李永奇道:“我们自然是为华夏守土,岂有为金人守土的道理?”
刘锜道:“宗颍副元帅子承父志,领兵渡河,大战于燕京、真定,眼看不但两河完璧归我华夏有望,就是燕云也指日可下,可偏偏后院起火,十几万将士在北疆死无葬身之地!如今齐鲁军团已破,河北东西路之沦丧只在弹指之间,就是河东路也或将不保。若金人吞了两河,这延安、绥德还能保住么?”
李永奇闻言黯然,延安、绥德已是丢过一次,当初宗颍兵力北伐燕京,逼得宗翰撤出陕西,李永奇才能趁机易帜归宋,这陕北乃是李家的老根,宗颍逼退金人,于陕北一地、李氏一族实有大恩,所以他对宗颍全军覆没一事才更加愧疚。而金人一旦再次取得两河,恐怕那时气焰更甚从前,要说到时还能守住陕北,别说李永奇,就是张浚也没这把握。
刘锜又道:“今日你杀了我不要紧,但来日若守不住绥德、延安,那你今日之作为,不是为金人守土是什么?我怕千古以下,都要骂你李家貌似忠良,实为卖国!”又振臂高呼道:“陕西的好汉子,难道都是通胡卖国的孬种么?”
对阵二千余人听到登时喧哗,李永奇策马走前几步,叹道:“刘将军,你今日入陕,到底所为何来?”
刘锜道:“我要去问问张浚:他兵逼河东到底是什么意思!当初折大将军与赵构明明说的好好的:等规复了两河,自会将山东还他,等规复了燕云,自会将两河还他!当时真定都还没攻下呢,他赵构到底是着谁的急?他张浚到底是着谁的急?”
刘锜此刻直呼赵构之名,那是全不把他当皇帝看待了,李永奇听他如此“无礼”自然觉得有些突兀,但竟不甚反感,当他意识到这种微妙的心理以后不免暗自吃惊。
刘锜又道:“当初赵构、张浚在南边和西边一举兵,那边金人马上反守为攻,打得我们措手不及——这兵机配合得这样巧妙,若说不是赵构勾结金人,谁信!”
李永奇心头大震,他身边那个小将上前道:“爹爹,这皇帝,还有那张浚确实不是东西,林翼兄长那般好人,也被他无辜陷害,不如我们便反了吧!”
李永奇斥道:“你懂什么!退下!”
刘锜道:“这位小兄弟,可是陕北乳虎李世辅么?”
那小将喜道:“你知道我?”
刘锜道:“凡能抗胡人、保华夏的,不但天下英雄会知道他,便是青史上也会留下一笔!至于叛华夏、助胡氤的贼人,天下英雄也会知道他,青史上也会留下一笔。”
李永奇哼了一声道:“只不过是一个香,一个臭,是吧?”
刘锜大声道:“不错!”
李世辅叫道:“爹爹,我们可不能作罪人啊。再说林翼兄长与宗颍副元帅都于我们有恩,为人不可负义!”
李永奇叹了一声道:“罢了罢了。”对刘锜道:“刘将军可得答应我一件事情,我才敢放你南下。”
刘锜道:“请说。”
李永奇道:“此番南下,还请刘将军念在同根同源,勿多杀伤,勿多扰民。”
刘锜道:“忠武军在河东曾扰民么?汉部在山东曾扰民么?我刘锜本是陕西人,若乱杀同乡,不怕乡里父老唾骂么?不怕泉下祖宗谴责么?不怕天打雷劈么?”
李永奇这才转忧为喜,下马行礼,愿听刘锜节制。
两军合一,刘锜见李世辅年纪虽小,胆色过人,十分喜欢,便用为先锋。李永奇见刘锜重用爱儿,心中窃喜。
大帐之内,刘锜对李永奇道:“我虽出身陕西,但自靖康以来常在中原两河作战,这边的情况却是生疏了。此番向曹帅请命前来,只带了三千兵马,虽是信任陕西英雄,但心里其实颇为惴惴,惟恐事功不成,反为河东大军引惹祸端。”
李永奇见刘锜如此问,那是推心置腹了,便不再藏私,说道:“将军此番进兵,宜缓不宜急。”
刘锜忙道:“愿闻其详。”
李永奇道:“我们如今所在之延安、绥德乃是中国雄兵悍将辈出之地,将军威望素重,既然到此,何不停兵整顿,招揽豪杰入军?此处为夏人时常入侵之地,绥德、延安之民自幼小便习兵事,打仗于他们便如家常便饭,不但习见之,习闻之,而且耐苦好战,非汴梁、江南柔弱之乡可比。一旦征召入伍,若训练得法、兵器精良,不三数月便成一支精兵!”
刘锜颔首道:“我正有此意!只是怕延误兵机,一来恐不能与南边之种彦崧呼应,二来金人一得河北,立刻便会移兵河东,若我这边不能迅速得胜与曹帅呼应,恐怕河东人心思变,难以久守。”
李永奇道:“刘将军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将军停兵整顿,冒似缓,实为快,进兵缓则收效快,进兵急则欲速不达。永奇试为将军剖之。将军进军若缓,才能有功夫让绥德、延安之民了解将军所图,绥德、延安之民知将军所图方能安心。陕北一旦归心,将军便无须担心后路被截,此其一。将军进军若缓,不但能使陕北归心,亦可使秦川诸将知将军此来非为吞秦川,实为保河东,保河东方能保陕西,保陕西方能保巴蜀,保巴蜀方能保华夏——保我华夏之心,秦川诸将实与将军无异,秦川诸将若与将军同心,则将军可畅行甘陕如入无人之地,此其二。陕西士绅见河东两路大军西进,心中不免有所疑惑,恐将军之来将颠覆其固有之利,若将军能在陕北竖立一个共保共利之榜样,则甘陕士大夫将会群相效尤,届时西北千里之地可传檄而定,此其三。将军进军虽缓,然毕竟已入陕且据有一军一府之地,张浚对此不能不作反应,他若要作反应,唯一的办法便是催促兵马进击陕北,那时我们便能反客为主,以逸待劳,此其四。陕西诸将对张浚之欺骗全陕本有不忿之心,将军以堂堂正正之名入陕兴师问罪,陕西诸将本已不愿与将军正面接战,将军若是急攻,陕西诸将为自保尚有与将军对阵之勇气,若是由张浚催促进兵攻击将军,则来攻之兵必然厌战,而来攻之将必与张浚离心,兵厌战而将离心,此为兵家必败之局,到时张浚便是来攻之兵便十倍于我,也可登高一呼,阵前倒戈!此其五。此为缓进取陕之五利。”
刘锜大喜道:“我在太原与曹帅谋划时尚恐入陕不易,今日闻永奇兄陈此取陕五利,便知陕西必可取,河东必可保,华夏必可安!”想了想又道:“只是说到阵前倒戈……西兵纪律本严,恐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