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公案-第8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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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逢春一瞧他三人都叫人家拿住,傻小子一想:“不好,剩我一个人,焉能打出围去!”自己正在犹疑,被法缘一方便铲拍在背上,拍了他一个筋斗。法缘吩咐手下人把他捆上,叫小和尚搭在后面空房之内,等到今晚二更,审问明白,再结果他等的性命。
手下人答应,把他几人搭起,直奔后面。走过了两层院子,小和尚把南房一开,通连五间无隔扇,里面埋着十二根木桩,靠西头还捆着一个人,就把四人一排,也捆在木桩上,靠西首一个李环,一个李佩,武杰第三,第四个就是纪逢春。小和尚出去把门关上,纪逢春说:“小蝎子,你我四个人叫秃驴拿住,我问问你为什么?你们滚起来!”武杰说:“这个庙里的和尚,就是行刺的贼人,他屋中有夹壁墙地窖子,藏着五六个妇人。”
纪逢春说:“是了!这个秃头和尚,真是厉害不过,你我也拿不住他。这回和尚把你我一害,我陪着你受冤。你倒是做了守备,聚了媳妇,我纪逢春还是童男子。”
正说着,天已日落,这屋对面不见人。少时,进来了一个
小和尚,在墙上用黄沙碗点了一个灯笼。纪逢春往对面一瞧,靠西头原来捆着一个妇人,在那里有呻吟之声,年约二十以外。
纪逢春就问那妇人:“你是哪里的人?因为什么被和尚捆在这里?”那妇人说:“小妇人周氏,丈夫骆文莲,家在灵宝县东门外。昨夜晚被和尚把我背来,要行无礼之事。我骂了和尚一顿,他把我送在窖子里,叫那些妇人来劝我,我把那些妇人骂了一番,和尚打我一顿,把我捆在这里。你们几位因何也叫和尚捆上?”纪逢春就把办差之事述说一遍。
此时天已交三鼓,那玉面如来法空和法缘自拿住这几人之后,归到住房,正在喝酒。法空说:“师兄,这件事不好办。
今天拿住的这几个都是办差官,有心把他们杀了,又怕钦差大人手下能人甚多,必派官兵前来;有心把他们放了,又怕纵虎归山,长出牙爪,定要伤人。师兄,你有什么高明主意?”法缘本是粗鲁人,除了练武,别无所好,听见问他,就说:“这件事据我想来,还是把他杀了,捉虎容易放虎难。”正在说话之际,听外面说:“师弟师兄,你们喝上了,我一步来迟,罚酒三杯。”飞云从外面进来了。他一早出去,离这八里地有座孝义庄,他有两个朋友,时常去那里练习武艺。今天在那里一天,因惦念庙中有事,急速回来。到了院中,看见小和尚正端菜,他便说:“一步来迟,当罚酒三杯。”
-进屋中,法宝说:“师兄你来了!好,我正在等你,有件为难的事。”法缘说:“师弟,这件事非你不能成功。”飞云说:“二位有什么大事?”法空说:“你坐下再说。”叫小和尚拿来杯筷,给飞云斟了一杯酒,法空谈:“师兄,你要问这件事,自你走后,小弟上座瞧病,天有巳刻时候,来了一个野蛮子,自称名叫武杰,带着两个大汉,叫李佩、李环,都是彭大人的办差官,直嚷拿贼!我和师兄跟他等动手,又来个雷公崽
子,自称叫纪逢春。这四个人皆被我弟兄拿住,现在捆在空房木桩之上,我们正没主意。怎么办法,你出个主意。”飞云说:“把他捆绑过来,咱们喝着酒问问他们,拿他几个人解闷。问完了,我再杀了他们,也不为晚。”法空就叫小和尚点起灯笼火把,拿着绳杠去到后面带人。
此时天有二鼓,自从起更,墙上灯越来越暗,纪逢春就害怕起来。他素常怕鬼,一回头跟武杰说:“小蝎子,我心里直哆嗦!这屋里怪害怕的。”正说着,窗纸哗啦啦一响,响了三遍,只听锁一响,门往外一分,纪逢春一瞧,却一人没有,心中正在害怕,只见门外站着半截白塔似的一个影子冲他直嚎,好似呼哨的声音。傻小子仔细一瞧,这个身影高有八尺,帽子就有二尺,面似黑炭,两眼如灯,舌头一尺长,手拿一根哭丧棒,堵着墙门一站,冲他几人嚎了两声!纪逢春叫人家捆着,跑又跑不了,只得说:“你是神归庙,是鬼归坟,我们跟你无冤无仇,别在这里吓唬我们。”只听那鬼口吐人言,说:“我是屈死的,死有三年了,孤孤单单,冷冷清清,大庙不收,小庙不留,今天该我找替身之人,你可来了!”冲着纪逢春点头。
纪逢春一听,说:“鬼呀!要拿替身,那边有一个妇女,你且把她拿去。”那鬼说:“不成,我是男的怨鬼,不要妇人。今天我这替身,是个雷公嘴,黑脸膛,我过去一闻,就知道他。”
一瞧这鬼晃悠悠进来,纪逢春说:“我的妈呀!奔我来了。”那鬼来至近前,用凉舌头一舔,纪逢春“哎哟”一声,真魂出窍,竟至吓死。
有两刻工夫,纪逢春才醒过来,一见捆着的人一个都没有了,连捆着的那个妇人也不见了。他想:“鬼一舔我,一胡涂,他们都没了,叫鬼吃了。是嫌我模样不好,再不然,是我有造化,他不敢吃我,就把他们吃了。我要有造化,就应该把我放
开,怎么还捆着我呢?”正在胡思乱想,瞧那鬼又回来了。纪逢春心想:“我叫他放开我一跑,倒也不错。”想罢,说:“你这鬼怎么又来了?”鬼说:“你是我的替身,今日必须跟我上吊去。”纪逢春说:“我跟你上吊去,你先把我解开。”那鬼过来把绳儿解开,又拿绳子把纪逢春套上,拉着往外就走。纪逢春直往回拽,闹了一脖子麻刀刺,想要跑又跑不了,无奈只好跟着人家前去。纪逢春说:“鬼!你先把我放开,我跟你走就是了。”那鬼哈哈大笑,说:“不行!我要把你放开,你上房跑了呀。”纪逢春心中说:“好厉害的鬼!他知道我会上房。”
这时只见对面来了两个人,纱灯引路,后跟七八个小和尚,拿着绳杠棍子,奉飞云之命来提这五个人。他们走到后院,一看对面有个大鬼,穿着白衣,紫脸膛,舌头耷拉着。那几个小和尚说:“你是神趁早归庙,是鬼趁早归坟。我这庙与你远日无冤,近日无仇,你不必在我这里吵闹。”纪逢春听那边有人来,自己胆子也放大了,用力往回一抽,那鬼一撒手,把纪逢春跌了个大筋斗。纪逢春爬起来,一拧身就蹿上房去。那鬼拿着哭丧捧,奔小和尚打来,小和尚回头就跑。
那三个和尚正在喝酒,看见徒弟慌慌张张地跑进来说:“师父!咱们后头院子有一个大鬼,你三位快瞧瞧去。”三人一听,气往上撞,拿起兵刃,带着众僧,掌起灯笼火把、亮子油松正往前走,只见对面站定一个穿白服的大鬼,迎面把众人挡住,把头上帽子一摘,抖丹田之气,一声喊嚷:“好秃驴,大太爷特来拿你!”要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一五四回 孔寿赵勇双中计 钦差恩收二英雄
话说众僧人见前面那鬼把帽子一摘,衣服一脱,伸手拉出杆棒,正是碧服金蝉石铸。石铸因纪逢春由茅房逃去,他等了半天还不见出来,就回到前面。苏永禄问纪逢春哪里去了?石铸说:“他由茅房逃去了。大人把他交给了我,他竟私自出了公馆。”又说:“我去找他回来,不然他在外头闹出事情,大人必要说我。”
他把公馆托付众人照应,自己带上杆棒,出了公馆,各处去寻找纪逢春,直找到日落时,还无踪迹。又到了一个镇店,离北门有五十里,地名叫北乡镇,是南北大街,路东有个饭店,石铸进去找了个清静地方,要了几样菜,一壶酒,自斟自饮。吃完饭,给了饭钱,天已黑了。
石铸出了这镇店,一直往南,信步往前行走。天有起更,眼前有一带树林,只见由林中出来一个大鬼,嗷的一声,把他的去路挡住。石铸吓了一跳!一声喊嚷:“好贼崽子,你把石大爷当做何人?你当我不认识你。”抖杆棒过去,把他捺了个筋斗,就听那鬼哎呀一声,说:“爷爷饶命,小子我瞎了眼。”
跪在地下哀求饶命。石铸说:“我不杀你,你姓甚名谁,在此做鬼害了多少人?说出实话,饶你不死。”那人说:“小人姓赖
名磨,外号叫狗尿苔。今年二十四岁,家有七旬老母,我肩不能挑,手不能做,一无所指,故此想出这个主意。今天头一天就遇见你老人家,你要去我的命,我母亲就会饿死。今天饶了我,你积德了,我也再不做这个了。只要你把我放了,我背着母亲沿门乞讨,要一碗吃一碗,把我母亲养着。爷爷把我杀了,我母亲就要上吊。”石铸说:“你既是孝子,我也不杀你,你把这衣裳脱下来给我,我给你十两银子去做小买卖。”赖磨说:“好!你积德了,救了我母子的性命。”石铸掏出十几两银子来给了他,赖磨磕了头走了。
石铸把衣裳卷起,在他后面跟随有二里之遥,见一带村庄,三间土房,外有篱笆院。那赖磨在门前连连叫门,里面有女的声音,骂着出来说:“贼兔子,你别嚷了,等着老娘给你开门。”石铸在外面见她提着灯笼往前走,借灯光一看,是个二十多岁的妇人,一脸的粉,浓妆艳抹。又听赖磨说:“别开玩笑,咱该走运气,今天遇见一个冤大脑袋,给我一个筋斗,十几两银子,终日间你叫我打镯子,今天可巧了。”石铸在暗中一听,心想:“好小子,我花十两银子,卖了个冤脑袋,我跟他进去,听听他两个到屋中说些什么话。”石铸绕到后面,蹿上房去,一飘身跳进院中,来到窗棂以外,把窗纸舔破,一瞧里面是顺檐的炕,赖磨把银子掏出,放在炕上,说:“明日我花二三两银子给你打副镯子,再打点酒来一喝,我倒养着个孝顺儿子。”石铸一听:“好呀!我给了他银子,他还骂我!我到屋中细细问他两个。”石铸推门到了屋中,赖磨正说的高兴,见石铸进来,吓得颜色更变,跪在地下说:“大太爷别生气,小孙子我是热病,好说胡话呢?”石铸说:“你两个人是怎么一段事情,说实话饶你不死;不说实话,我立刻结果你二人性命。”赖磨说:“此人跟我本不是夫妻,他是拜兄刁虎之妻。我
先跟刁虎打杠子,因他好吃酒赌钱,我跟他媳妇商议,把他勒死了。大太爷别生气,你愿意要,我让与你。”石铸一听是奸夫淫妇,一伸手把刀拉出来说:“我本想饶你的性命,但你两个是奸夫淫妇,就是送到当官,也要抵偿性命。”说罢,举刀就把赖磨杀死。那妇女跪倒哀告!石铸一踢,手起刀落,将那妇女杀死,转身放起火来。
他往前又走,只见前面有一座庙,灯光隐隐未熄。石铸来至近前,拧身跳上墙去,在各处窃听。这时法缘同玉面如来法空正喝酒谈心,商议拿住公馆办差官之事,怎么办法?石铸一听,便在各处寻找,来至后面,见南房有灯光隐隐,房门锁着,听里面纪逢春说:“小蝎子,我心里觉着怪害怕的!”石铸说:“好小子,今天偷着跑了,叫我找了一天,今天吓唬吓唬你!”
便把赖磨那鬼衣服穿上,抓一把沙土往窗户上一甩,把锁拧开进去,把纪逢春当下吓死。他把武杰、李环、李佩连那妇人都放开了;因知李环、李佩年长老成,叫他们把这妇人背送到骆文莲家中,到公馆调兵前来拿贼。武杰盗回了兵刃,交给李环、李佩,两人带着周氏先走了。
石铸又进去把傻小子拉出来,正遇着几个小和尚,拿着绳杠前来。石铸把纪逢春放下,把小和尚赶走。法空、法缘、飞云三人各执兵刃,带领众僧来到了后面。石铸脱去鬼衣,一声喊嚷!放出杆棒说:“你这群贼和尚,石大太爷今天来拿你。”
武杰由房上跳下来,把纪逢春的锤也递给了他。石铸一抖杆棒,就把法空捺个筋斗。纪逢春过去把他捆上,拿着铲说:“小和尚,你们谁敢过来,我一铲就打死你。”法缘摆着那月牙铲,照石铸喉咽就是一下。石铸往旁边一闪,抖杆棒又把法缘捺倒。
法缘一滚身爬起来,瞧着石铸发愣,不认得他使的叫什么兵刃,问道:“你是什么人?使的是什么兵刃?”石铸道:“僧人,你
要问我的姓名,大号石铸,绰号人称碧眼金蝉。我使的这兵刃叫摔蛋棒。”过去又把法缘一连捺了十几个筋斗,只摔得法缘晕天转地,力尽筋舒,被纪逢春将他捆上。外面李环、李佩已带着官兵进庙,把小和尚俱皆捆好。飞云瞧事不好,师兄师弟俱皆被擒,便飞身蹿上房去,奔出店外逃走。石铸说:“李环、李佩,你们带着官兵,将法空、法缘并庙中众僧,解回灵宝县。
我同武老爷、纪老爷去追赶飞云。”
说罢,三人摆兵刃蹿上房去,跟随在后,出了福承寺,往西追赶。飞云日行千里脚程,正望西赶不远,只见由树林中出来无数的灯球火把、亮子油松。石铸越走越近,一瞧有二百人,打着灯笼,上写着“团练乡勇,守望相助”。为首是两个骑马的:头前这人,有二十一二岁,面皮微黄,粗眉大眼,准头丰隆,四方海口,绢帕包头,身穿蓝绸裤褂,足登白底快靴,手中擎着一条花枪,在马上威风凛凛;后面这人,有十八九岁,手拿一口宝剑。这两个带着有二百多人,把石铸三人围住。
原来飞云时常到这里来,这村庄有两家大财主,是福承寺的会首,那黄脸膛姓孔名寿,绰号人称金锤将;白脸膛姓赵名勇,绰号人称银锤将,他们与飞云素有来往。孔寿的父亲是个文状元,做过一任知府,已然故去;赵勇的父亲是个武状元,做过参将,也故去了。这二人自幼是师兄弟,又是结义兄弟。
孝义庄有二百团练乡勇,为的是防守盗贼,奉本地知县堂谕,归他二人管理。今天孔寿、赵勇正在闲谈,飞云逃在这里,到了会所,他说庙中闹了明火,叫几个贼人追了下来。孔寿、赵勇这才点起庄兵出来,把石铸等围住,惹出来一场大祸。要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一五五回 访贼人避雨葵花观 迷魂酒豪杰被贼擒
话说孔寿、赵勇二人带着二百名团练乡勇,听飞云一面之词,要往福承寺拿贼。走在半路之上,正遇石铸三人,孔寿疑这些人是贼,传令把他们围上。那纪逢春就要动手,石铸说:“且慢动手,待我向他们一问。你们都是做什么的?说明白再动手。”孔寿说:“我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