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喜电子书 > 文学名著电子书 > 毁灭 >

第6部分

毁灭-第6部分

小说: 毁灭 字数: 每页4000字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怎么啦?”巴克拉诺夫感到愕然。“有什么叫人不安的迹象吗?……还是出了什么事?”他把剃光的头转向莱奋生,他那鞑靼人似的细长的吊梢眼注意地、探究地望着他。

“打仗的事,亲爱的,总是叫人不安的!“莱奋生亲切而带俗气地说。“打仗,亲爱的,这可不比跟玛露霞在于草房里……”他忽然乐呵呵地笑了起来,在巴克拉诺夫的腰眼里捏了一把。

“嘿,你可真聪明……”巴克拉诺夫重复着说,他一把抓住莱奋生的手,马上变成一个爱打打闹闹的、快活和气的小伙子。“别动,别动,你反正挣不掉!……”他亲切地、声音含糊他说着,把莱奋生的手拧到背后,一点点把他挤得抵着台阶的柱子。

“去吧,去吧,瞧,玛露霞在叫你啦……”莱奋生骗他说。

“你放手呀,鬼东西!……在会场上打打闹闹的不象话……”

‘要不是因为怕不象话,我一定要叫你尝尝厉害……”

去吧,去吧,……瞧,那不是玛鹰霞……去吧!”

“我想,派一个巡逻行吗?”巴克拉诺夫一边站起身来,一边问。

莱奋生含笑望着他的背影。

“你的副手真行,”一个人对他说。“不喝酒,不抽烟,主要是年轻。前天他到我家来借马具……我说,‘要不要来一小杯加胡椒的?’,‘不,’他说,‘我不会喝酒。你要是想招待我,就给我点牛奶吧,,他说,‘我爱喝牛奶,这倒是真的。’你知道,他喝起牛奶来就跟小娃娃一样捧着小钵子喝--把面包也掰得碎碎的。……一句话,这小伙子挺能干!……”

人群里面隐约出现的游击队员的身形渐渐多起来,枪口不时闪闪发光。大伙都按时一同前来开会。最后到的是身材魁梧的季摩菲·杜鲍夫带领的矿工们。杜鲍夫原来是苏昌的采煤工,现在当了排长。他们走进人群之后仍旧自成一伙,没有分散,只有莫罗兹卡面色阴郁地坐在离他们稍远的土台上。

“啊一啊……你也来啦?”杜鲍夫看到莱奋生,高兴地瓮声瓮气他说,仿佛跟他多年不见,再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他似的。“我们那位朋友出了什么漏子啦?”他伸出漆黑的大字跟莱奋生握握,用重浊的声音不慌不忙地问。“得教训教训他,教训教训他……免得别人学他的样!……”他没有听完莱奋生的解释,又瓮声瓮气他说起来。

“对莫罗兹卡这小子早就该注意了,给整个部队脸上抹黑,”一个声音甜腻、外号“黄雀”的小伙子插嘴说,他戴着大学生的制帽,穿着擦亮的皮靴。

“没人问你!”杜鲍夫看也不看,打断了他的话。

年轻人带着委屈的神气,自尊地把嘴一抿,打算顶他两句,但是,他察觉莱奋生向他投射过来的嘲笑的眼光,就钻到人堆里去了。

“你可领教过这家伙了吧?”排长不高兴地问。“你于吗要留着他?……据说,他本人就是因为偷东西被大学里开除出来的。”

“各种各样的传说,也不能尽信,”莱奋生说。

“这一阵于大伙都好吧,该进来啦!”李亚别茨走到台阶上招呼大伙进来,他茫然然地摊开双手,好象没有料到,为了他那块野草丛生的瓜田,竞会这样兴师动众。“就开起来吧……队长同志?……要不然的话,等到鸡叫我们还要在这儿晃来晃去呐……”

屋子里弥漫着青烟,变得热起来了。凳子不够。农民和游击队员们混在一块,堵塞了过道,挤在门口,冲着莱奋生的后脑呼吸。

“开始吧,奥西普·亚伯拉梅奇,”李亚别茨憋眉杏脸他说。他心里在埋怨自己,也埋怨队长,现在看起来,整个事件是小题大做。

莫罗兹卡挤在门口,站在杜鲍夫旁边,神情阴沉,满脸怨气。

莱奋生在发言中更多地强调,要不是他认为这件事牵涉到两方面,而且,要不是因为部队里有许多当地人的活,他是绝不会耽误乡亲们干活的时间的。

“你们决定咋办就咋办,”他模仿老乡们稳重的态度,很有分量地结束说。他不慌不忙地在凳子上坐下,向后一缩,立刻就变得很小,不引人注意,他象灯芯那样媳灭了,让大会在黑暗中自己去解决问题。

真实有几个人开始发言,意思含糊,态度不明确,尽在枝节问题上纠缠,后来又有一些人插话,七嘴八舌。再过一会便什么都听不清了。讲话的大多是农民,游击队员们都采取观望的态度,沉默着。

“这太没有王法了,”叶夫斯塔菲老大爷严厉地嘶叨说,他满头自发,毛茸茸的长胡子象是去年的苔藓。“从前,在米古过什卡①的时代,干了这种事是要在村子里游街示众的。把来的东西挂在脖子上,敲着锅子带他游街!……”他用干枯的指头点点戳戳,好象在教训什么人——

①指俄国最后的沙皇尼古拉二世,——译者注。

“你把米古位什卡的那一套收起来吧!……”那个有点驼背的独眼龙大声说,方才讲日本人来了的就是他。他的两只手老要来回摆动,可是人太挤,所以他格外发火。“你恨下得样样都照米古拉什卡的办!……时代不同啦……啧,啧,再也回不来了!……”

“不管米古拉什卡不米古拉什卡,这件事总不对。”老头不服气。“我们养着这一帮子就已经够呛,可我们养出一窝贼来总不象活吧。”

“谁说是养出一窝贼来的?谁也没有打算靠做贼过活呀!要说养贼,说不定倒是你自己在养!……”独眼龙是影射老头十年前跑得不知去向的儿子。“这里倒用得上你那套办法!人家小伙于可能已经打了五六年的仗,难道弄个瓜吃吃都不行吗?……”

“可是他干吗要胡来呢?”有一个人被弄糊涂了。“我的老天,这又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儿。……只要他来找我,我连看都下看就会给他袋上满满一口袋。……给你,拿去吧,我们拿来喂猫呢,给好人吃,我是决不小器的!……”

在农民们的声调里听不出愤恨。多数人一致认为:按旧法律不行,需要另行处理。

“让他们自己去跟村主席解决吧!”有人大声说。“这件事不用我们来管。”

莱奋生又站起来,敲了敲桌子。

“同志们、让我们一个一个他说,”他说得很轻,但是很清晰,让大家都能听见。“要是大伙一齐说就什么也解决了。莫罗兹卡呢?……来,到这儿来……”他把脸一沉,又加了一句,大家都斜过眼来朝传令兵站的那边望。

“我在这儿就行……”莫罗兹卡声音嘎哑他说。

“去,去……”杜鲍夫推了他一下。

莫罗兹卡犹豫起来。莱奋生把身子朝前一冲,两道一霎不霎的目光好象一把钳子;马上夹住了莫罗兹卡,又象拔钉似的把他从人群里拔出来。

传令兵低着头不看别人,悄悄走到桌边。他浑身出汗,手也发抖。他觉得有几百只好奇的眼睛盯着自己,他试试抬起头来,但是一抬头就碰上冈恰连柯的围着一圈硬胡子的、面色严峻的脸。爆破手同情而又严厉地望着他。莫罗兹卡受不住了,只好扭过脸去,望着窗外没有人的地方发愣。

“现在我们来讨论吧,”莱奋生说,他的声音仍旧轻得出奇,但是所有的人,连在门外的都听得见。“谁要发言?老六爷、好象是你有话要说吧?”

“其实也没有啥可说的,”叶夫斯塔菲老大爷有些窘,“我们不过是私下随便说说……”

“这没有啥好议论的,你们自己去决定吧!”庄稼人又乱哄哄地嚷起来。

“老头,让我来说两句……”杜鲍夫突然说,他的声音里带有含蓄的、克制的力量。他眼睛望着叶夫斯塔菲老大爷,因此把莱奋生也错叫成老头。杜鲍夫的声音里有一种力量,使大家听了都感到震动,扭过头去望着他。

他挤到桌子眼前,和莫罗兹卡并排站着,他那魁梧笨重的身于挡住了莱奋生的视线。

“要我们自己决定?……你们是害怕吗?!”他气愤而激动他说,胸部不住地起伏着,“好吧,我们就自己来决定!……”

他迅速地向莫罗兹卡低下头来,炯炯发光的眼睛牢牢地盯着他。“莫罗兹卡,你说,你是咱们矿工一伙的吗?……”他紧张而挖苦地问。“哼一哼……你这个杂种苏昌矿井里的废料!……不愿意跟咱们一伙?不走正路?想丢咱们矿工的脸?好吧!……”杜鲍夫的话音好象是沉甸甸的无烟煤块,在一片寂静中带着沉重的、铜的铿铿声落下来。

莫罗兹卡脸色白得象白布,两眼牢牢地盯着杜鲍夫的眼睛,心好象被击落似地直往下沉。

“好!……”杜鲍夫又说了一遍。“你去干坏事吧!我们倒要看看,离开我们你怎么过活!……可是我们……要把他赶出去!……”他猛地转过脸去对着莱奋生,话音突然中断。

“小心你算错账啦!”游击队员里有人大声说道。

“什么?!”杜鲍夫样子可怕地反问道,又朝前迈了一步。

“得啦吧,我的老天爷……”角落里,有一个鼻音很重的老年人的声音,害怕而又可怜他说。

莱奋生从后面抓住排长的衣袖。

“杜鲍夫……杜鲍夫……”他平静他说。“你往旁边挪一娜--你挡得我什么都看不见了。”

杜鲍夫的怒火顿时烟消云散,他偶然若失地霎着眼,不做声了。

“我们于吗要把这个傻瓜赶走呢?”冈恰连柯开腔了,他的头发卷曲,被烈日晒红的脑袋在人群中高耸着,“我并不是向着他,因为这件事是不能两面讨好的这小子是干了坏事,我自己也是天天跟他嚷……可是这小子,应该说,打起仗挺勇敢--这可不能抹杀。我跟他在乌苏里战线上是一块来的,在先头部队里。这小子是咱们自己人--他不会走漏消息,也不会出卖……”

“自己人……”杜鲍夫痛心地插嘴说。“你以为,我们不把他当自己人吗?……我们在一个洞里挖煤……差不多有三个月一直合盖一件军大衣睡觉!……可是这会儿居然连什么乱七八糟的坏蛋,”他忽然想起声音甜腻的“黄雀”,说,“都要训起我们来了!……”

“我说的也就是这个意思呀,”冈恰连柯接下去说,一面纳闷地斜过眼来瞅着杜鲍夫(他以为杜鲍夫是在骂他)。“这事放着不管固然不行,可是马上就把他赶走也不是办法--这样太欠考虑。我的意见是:问他自己!……”说着,他的象一把刀那样用力切下去,好象要把别人的一切无用的看同自己的正确的看法截然分开。

“对啊!……问他自己!叫他说吧,如果他是自觉的!……

杜鲍夫本来想挤回老地方,结果却在过道里站住,眼睛看着莫罗兹卡,好象在研究他。莫罗兹卡瞅着他,不知是怎么事,汗涔涔的指头紧张地把衬衫揪来揪去。

“你是怎么想的,说一说!……”

莫罗兹卡偷眼望了望莱奋生。

“我哪里会……”他低声地开始说,可是找不到适当的词儿,又沉默了。

“说呀,说呀!……”大家给他打气似地喊起未。

“我哪里会……存心要干这种事……”他又找不到适当的词儿,便向李亚别茨那边把嘴一噘……“就说这些瓜吧……要是我动动脑子,也不会干……难道我是存心的吗?大伙都知道,这种事我们是从小干惯了的,所以我也就这么干了!……杜鲍夫说得对,我给我们全体弟兄们丢了脸……其实我哪能这么做,弟兄们!……”这几句话是从他心底冲出来的,他抓住胸口,全身向前冲,眼睛里迸射出温暖湿润的光芒……“我愿意为每个兄弟献出自己的血,我决不想给大家丢脸,决不想干什么坏事!……”

各种不相干的声音从街上冲进室内:斯尼特金的地里的大吠声,姑娘们的歌声,隔壁牧师家里舂臼似的、节奏均匀而低沉的响声。“拉一呀!……”渡船上的人们拖长声音喊着。

“那我自己怎么来处罚自己呢?……”莫罗兹卡痛苦地接着说,比方才已经坚定得多,但是态度却不那么诚恳了……

“不过我可以保证……矿工的保证……决不会说了不算--我再不会去惹事生非了。……”

“要是说了不算呢?”莱奋生审慎地问。

“我一定会遵守……”莫罗兹卡愁眉苦脸他说,他在农民面前感到羞愧。

“要是不呢?”

“那时候就随你们的便……就是毙了我也行……”

“我们会毙了你的!”杜鲍夫严厉他说,但是他的眼睛里已经没有一丝怒意,只是闪着亲切和嘲弄的光芒。

那就可以结束了!完了!……”坐在凳子上的人都嚷起来。

“这就行啦,全都完了……”农民们高兴这个没完没了的会议快要结束,说。“鸡毛蒜皮的事,议论倒议论了一年……”

“我们就这样决定了,是吗?……没有别的建议了?”

“快结束吧,你这个鬼家伙!……”经过刚才的紧张气氛,游击队员都憋不住了,乱哄哄地喊道。“已经够烦人的了。……都快饿死啦,肠子跟肠子在打架啦!……”

“别忙,等一下,”莱奋生举起手来,沉着地眯缝着眼睛,“这个问题是谈完了,现在还有一个……”

“还有什么呀?!”

“是啊,我想我们应该通过这样一个决议。……”他环顾一下……“可是我们连个秘书都没有!……”他忽然温和地嘿嘿地笑起来。“过来,‘黄雀’,给写下来……现通过决议如下:在没有军事行动的空闲时间,不得满街乱晃,应当帮房东干活,哪怕是帮一点忙……”他说得那么恳切,好象他真的相信,总会有人去给房东帮忙的。

“我们并不要求这样!……”农民里面有人喊道。

莱奋生心里想:“他们上当了……”

“嘘,嘘……”其余的人打断了那个农民。“你还是听吧。就让他们当真干点活也不会把手累掉!……”

“至于李亚别茨,我们要特别给他干活来补偿……”

“为什么要特别?”农民们激动起来。“他算是老几?……当主席费什么劲儿谁都会当!……”

“散会,散会!……我们同意!……写下来!”游击队员们连忙站起来,不再听队长的话,纷纷从屋子里挤出去。

“暖一呀……万尼亚*!……”一个蓬头发、尖鼻子的小伙子急忙跑到莫罗兹卡面前,咚咚地跺着皮靴,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你可能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