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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部分

臧克家文集-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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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喜欢作家字,会客室里高挂着郭老、茅公、叶老、闻一多、王统照、老舍、郑振铎等十多位师友的手迹条幅。我去信向冰心大姐求字,她一直不作答。我一再催促,终于在1977年5月19日寄来了她的墨宝,我欣喜万分;更何况她写的是“敬读毛主席词二首”后的“旧作”词,真是双璧辉映。她写的词是: 

“仰望井冈山赤帜高翻巨人挥手白云端燕雀低飞天欲雨莫下征鞍 百战兴犹酣怕甚艰难熊罴虎豹等闲看唤起全球无产者共越雄关” 

我马上以诗答谢:“高挂娟秀字,我作壁下观。忽忆江南圃,对坐聊闲天。” 冰心大姐既谦逊又风趣地回来一信:“我的几个破字,换来了两信及一张诗笺,我总算一本万利了。老兄诗兴不浅,可喜可贺!”她这幅字,一直与郭老、闻一多先生的条幅一起高挂在我会客室的东墙上。 

冰心大姐心平如镜,十分达观。1985年9月,我得知文藻同志重病住院,去信慰问。9月9日她来信说:“文藻因心脏病于7月27日入院,8月3日起昏迷不醒……医生正在抢救,暂时平稳。人老了,总得想到身后的事,我想这也是自然规律,我把他惦念的事办好了就行……您也不要太为老友伤心。”文藻同志谢世后,直到1994年她自己住院前的近十年间,她仍笔耕不辍,又写下了《关于男人》等不少作品。19 89年,我主编《毛泽东诗词鉴赏》一书,向她约稿,她欣然命笔,寄来大作《毛泽东诗词鉴赏一得》,称毛主席诗词是“大气磅礴,豪迈精深”。她还深切关怀着教育工作者、妇女和儿童,不断地为他们呼吁。她将慈母般的爱心给予她所爱的人,人们也全心身地爱着她,尊敬她。 

冰心大姐90华诞那天,我和妻子郑曼携小女儿苏伊前去祝寿。她身披红披肩,满面春风,神采奕奕。在挂有她最心爱的梁启超为她题写的对联前的沙发上,她让我和郑曼分坐在她的身边,亲切地注视着我喝完那杯她递来的祝寿酒,她的外孙陈钢摄下了这一瞬间。这张照片,成为我家永远珍藏的纪念品。 

冰心大姐住院后,我也病倒了。几年来,我和全家都很惦念她,怕打扰,不敢去医院探望,只不时地给她家打去电话,询问病情。我们是多么希望冰心老人能健强地活到科学家所说的人类生命的极限,让她的爱和美照亮她所关爱的千千万万人的心。而今,她走了;不,她没有走!她永远活在人们的心中! 

1999年3月6日 

附记:我年高久病,此文请郑曼代笔。———克家 

《人民日报海外版》 (1999年03月15日第7版)


 “六亲不认”


要好的朋友许久会不到面,乍见之下,不知是高兴还是抱怨,总是意味深长地微笑一下,跟着是这么一句:“真是‘六亲不认’了。” 

多年相交的知心朋友,除了偶尔在会场上远远地打个招呼,经年不见是常事。共同住在一个城市里,而“老死不相往来”,“咫尺天涯”,语不虚妄。 

为什么朋友成了“参”“商”?是不是在过去黑暗反动的统治下,大家“相濡以沫”,朋友之间,容易聚在一起披肝沥胆,慷慨抒怀,而今天情势已经大不同,就不需要这样了呢? 

我看不是的。人人觉得生活里缺乏一种东西,好似花儿缺乏露水。生活得紧张,也生活得干燥。在工作之余,在病痛之中,在春秋佳日,在风晨雨夕,多么需要有个知心朋友来开怀畅谈啊。谈一谈个人的情怀,谈一谈工作计划,谈一谈过去和未来……可是,朋友在心上,不在眼前。 

“工作太忙了,没有时间,也没有那种闲情逸致了”。是,忙是够忙的了。工作忙,开会忙,听报告忙,作检讨忙……真是人人忙得个“不亦乐乎”。可是,忙不是惟一的墙可以把朋友长久地隔开。 

我觉得,友谊的花朵,多半是由于气候的关系,开不出来。 

在旧社会里讲“交情”,在新社会里讲“同志关系”。本来“同志”就应当包括相亲相爱的情谊,但是实际上却不完全如此,甚或完全不如此。好似“同志关系”只是冷冰冰的工作关系,而朋友才可以彼此揭开心胸,倾泄热情。所以有人接到朋友的信,看到上款只写自己的名字下边缀上两点或称兄道弟,便认为亲切而心中暗喜,如果被称为“同志”,便觉得一般化,一阵冷淡感觉掠过心头。 

在全国解放初期,一般知识分子,还是寻亲问友,热情率真地相互交谈,把心底事倾倒在朋友面前。这里边有个人主义的牢骚;有自由主义;说不定还有反动思想。那时候,大家爱说,赤裸裸表现自己。几年来在一些运动里,友朋间的这种“倾谈”有的上了“材料”,甚或望风捕影,穷追其中的“微言大义”。于是,许多知识分子“逢人只说三分话”了。在“肃反运动”刚过去时,我听到许许多多人异口同声地说“今后除了工作关系上的必要接触,断绝一切往还!”这话说得很决绝,但也很沉痛! 

人是感情动物,生活里除去友情,不像陷了个大窟窿?有人说:“党员是不讲感情的。”党员办事应该遵守党的原则,不徇私情,但是“党性”可能成为和 “感情”牴牾的一种东西吗?说这话的人,当然是未免以少数概括全体的偏颇,这可也是不容否认的事实:有些党员冷若冰霜,可敬而不可爱。用这样态度去向党外交朋友,等于要用冰棒去敲出热情。 

现在的情况变了。虽然是“乍暖还寒”,但春意毕竟是来在了心上。“百花” 不仅要放在纸面上,也要放在口头上。即使放出牢骚,放出自由主义,总比禁锢在心头好些。解冻的春风吹来了,友谊的花朵,开放吧。 

   原载《人民日报》1957年5月3日


 以耳代目之类


在满城争说《十五贯》的时候,和一位许久不见面的朋友碰到了一起,我问他对这个轰动一时的戏有什么观感。他回答说:“演出的技术并不很完美。” 

“你什么时候看的?” 

“我并没有看。” 

“没有看你怎么知道演出的技术不很完美?” 

“听同事说的。” 

这种以耳代目的情况是令人吃惊的,但这种情况却并不是罕见的。 

文艺界里有什么问题发生了,大家总是以“不为天下先”的态度侧起耳朵探听别人的意见,远方的,企望着北京,想从《文艺报》、《人民文学》上听到一点动静,如果《人民日报》发表了什么文章,那就像定了案,自己欣喜得到了 “依据”。李太白登上“黄鹤楼”,慨叹于“眼前有景说不得”,因为“崔灏题诗在上头。”今天文艺界里却有不少人,怯于表示自己的意见在别人的意见尚未表示之前。 

常有机会读到这样一些已发表和未发表的论文。文章真似“韩潮苏海”,其中充满着斯大林如何说,高尔基如何说,鲁迅如何说……作为读者,想听见的是作者本人如何说,可惜文章里偏偏就缺少了这一点,大师们的意见也就是作者的意见,这叫做论文毋宁叫作“嘉言录杂烩”。开头的一例是以耳代目,这种情况,叫它“以目代脑”,当受之而无愧。 

许多人对于文艺方面出现的新问题,总是在揣摩,并不是揣摩这问题的本身,而是揣摩“权威”人士和领导方面对这问题的看法和意见。这样,可以永远“立于无过之地”,可惜也永远和真理无缘。 

写到这里,我眼前出现了卞和的形象。他把得自楚山中的璞奉献给楚厉王,厉王说他欺骗,削去了他的左脚。武王时代,他又去献宝,结果是失去了他另外的那一只脚。到了文王临朝,他抱着他的璞在楚山之下哭了三天三夜,哭到“泣尽而继之以血”的程度。楚王听见了,使人问他,他说:“吾非悲刖也,悲夫宝玉而题之以石,贞士而名之以诳”。“王乃使玉人理其璞而得宝焉。”这便是历史上有名的和氏之璧。 

看这位和氏是何等真知灼见,隔着石头外壳他能看到其中蕴藏的必是宝玉!有了这一定不移的看法,他才能失去双脚还坚持为真理奋斗的精神。在眼前百家争鸣的时候,我们要敢于说出自己的见解,并坚持这见解,当然,首先要苦心钻研建立这种自己的见解。卞和的精神是动人的,但首先他看准了包在石头外壳当中的确是宝玉。 

原载《人民日报》1956年7月13日


 诗集

老马 
   总得叫大车装个够, 

它横竖不说一句话, 

背上的压力往肉里扣, 

它把头沉重的垂下! 

这刻不知道下刻的命, 

它有泪只往心里咽, 

眼里飘来一道鞭影, 

它抬起头望望前面。 

1932。4 

有的人
…………纪念鲁迅有感 
有的人活着 

他已经死了; 

有的人死了 

他还活着。 

有的人 

骑在人民头上:“呵,我多伟大!” 

有的人 

俯下身子给人民当牛马。 

有的人 

把名字刻入石头想“不朽”; 

有的人 

情愿作野草,等着地下的火烧。 

有的人 

他活着别人就不能活; 

有的人 

他活着为了多数人更好地活。 

骑在人民头上的, 

人民把他摔垮; 

给人民作牛马的, 

人民永远记住他! 

把名字刻入石头的, 

名字比尸首烂得更早; 

只要春风吹到的地方, 

到处是青青的野草。 

他活着别人就不能活的人, 

他的下场可以看到; 

他活着为了多数人更好活的人, 

群众把他抬举得很高,很高。 

1949。11。1 

洋车夫 
一片风啸湍激在林梢, 

雨从他鼻尖上大起来了, 

车上一盏可怜的小灯, 

照不破四周的黑影。 

他的心是个古怪的谜, 

这样的风雨全不在意, 

呆着像一只水淋鸡, 

夜深了,还等什么呢? 

村夜 
太阳刚落, 

大人用恐怖的故事 

把孩子关进了被窝, 

(那个小心正梦想着 

外面朦胧的树影 

和无边的明月) 

再捻小了灯, 

强撑住万斤的眼皮, 

把心和耳朵连起, 

机警的听狗的动静。 

难民 
日头堕到鸟巢里, 
黄昏还没溶尽归鸦的翅膀, 
陌生的道路无归宿的薄暮, 
把这群人度到这座古镇上。 
沉重的影子,扎根在大街两旁, 
一簇一簇,像秋郊的禾堆一样, 
静静的,孤寂的,支撑着一个大的凄凉。 
满染征尘的古怪的服装, 
告诉了他们的来历, 
一张一张兜着阴影的脸皮, 
说尽了他们的情况。 
螺丝的炊烟牵动着一串亲热的眼光, 
在这群人心上抽出了一个不忍的想象: 
“这时,黄昏正徘徊在古树梢头, 
从无烟火的屋顶慢慢地涨大到无边, 
接着,阴森的凄凉吞了可怜的故乡。” 
铁力的疲倦,连人和想象一齐推入了朦胧, 
但是,更猛烈的饥饿立刻又把他们牵回了异乡。 
像一个天神从梦里落到这群人身旁, 
一只灰色的影子,手里亮着一支长枪。 
一个小声,在他们耳中开出天大的响: 
“年头不对,不敢留生人在镇上。” 
“唉!人到那里,灾荒到哪里!” 
一阵叹息,黄昏更加了苍茫。 
一步一步,这群人走下了大街, 
走开了这异乡, 
小孩子的哭声乱了大人的心肠, 
铁门的响声截断了最后一人的脚步, 
这时,黑夜爬过了古镇的围墙。 

1932年2月古琅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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