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绵羊到恶狼-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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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累死也活该,谁让他家成份不好哩。来了快五年了回城也没有轮到他,最多当了个户长,管个屁用呀。他这样傻干再十年我看也回不了城。」
「真有在农村扎根的知青吗?」
「谁扎根谁是傻逼,这样的傻逼哪里都有。」
他的声音很大,空旷的黑夜里传的很远。
「你什么时候能回城?」
「不知道,这个点上的知青多数都比我来的早,回城的也有好多了。老队长推荐过我好几次都是让上面给挡下来的,妈个逼的,这些该死的私孩子。上面关系硬的人才能早回去。俺家里没有关系只能在这里傻等了。」
「无所谓,反正有文件,两年以上的知青慢慢的都能回城。」
「傻逼才信那些呢,有人下乡几年了也没有轮到回城,有些私孩子家里的关系好,下乡几个月就回去了,他们这些人下乡纯属走走过场,这些人回去往往还能给安排到大国营里。」
没有想到还有这样的事,会不会我两年以后也像他们一样排队挨号的才能有机会回城?中央有这样的文件,怎么还有敢不执行的。
不过这些轮到我还早哪,管他哪,以后再说。
「跃进哥我有点冷,我想回去了。」
已经是秋末的季节了,河沟里的风一阵比一阵的泠。我耸了耸肩膀,抽出他一直抓着的我的两只手,抱起自己的双臂。有些恐惧看着四周的荒野。这时他突然一下抱住了我,呼出的热气喷到了我的脸上,他在我耳边轻声地说:「你怕什么,再玩一会。对了,你想让我捎什么东西吗?回去后我到你家看看。」
我挣开他的怀抱,这人真是的,我又不是女的搂我干么。
「什么也不捎,才来这几天没什么需要捎的。」
我真想回去和王强他们打扑克。
这时听到有人在喊我的名字,声音越来越近。随后几道手电光从我头顶上照过。
「咱俩上去吗,他这伙在找我。」
没等他说话我就爬上了河沟。他在后面嘱咐我说:「我让你去猪场的事你别和他们说。」
刚爬到沟沿就见刘老师、王强、户长还有张惠涟都过来了。
「哎哟哎哟哎哟,你俩在在沟里干么呀,拉对象吗?」
张惠涟看着我们俩大声叫嚷起来。
「两个男的谈什么对像,跃进哥带我下来玩玩。他明天回济南,问我捎东西不。」
刘老师过来拉住我的手,关切地说:「别玩了,穿的这么少小心感冒了,回去吧。」
他又冲李跃进说:「你也回猪场吧,明天一早还得赶路。」
第12章
下过两场雨以后,天气变的一天冷起一天。地里的活比原来少多了。可是没几天就听说又要去挑河了,户长说每年冬天几乎所有的知青都要去挖水渠挑河,今年可能去的要远一些,离这有一百多里路。
王强说他最不愿意去挑河了,一听就累,天天挑着担泥土来回跑几十里,纯属折寿,吃的也不好,还有住的那工棚能把人冻死。听女知青说她们今年也不想参加铁姑娘连了,我来的那天回济南的那个女知青,就是去年参加铁姑娘连累病的,那个女知青回济南再没有回来。刘老师说她办顶替了。
张惠涟不知怎么和公社广播站的那个歪歪帽子拉上了关系,大伙都这么说是那个歪歪帽子给她找的后门,她却说是刁主任同意的,让她去挑河的工地以后,就去工地广播站当播音员。
她从公社回来以后还说刁主任准备让我也去工地的宣传队,叫我负责办个墙报写个稿子什么的,张惠涟说是她告诉刁主任我会画画和写美术字的,刁主任一听马上就同意了。
刁主任对我可真好,我想起来那天他第一次见到我时喜欢的那个样子,这个刁主任真不错。睡在床上我还想着,到了工地我一定好好的干,争取把我在学校学的那些办墙报的本势都拿出来,刁主任不是说过要照顾我吗,他还说很快就给把我调到公社去的。这也许是个机会,我这个小身体,真要让我天天挑着几十斤重的土来回跑几十里,不把我累死才怪哪。
这天晚上我迷迷糊糊的被王强叫醒了,他让我去伙房一趟,嘱咐要我小点声别吵醒身边的户长。当我穿上衣服来到伙房时,「哈」,我看到除了户长以外所有男女知青都在昏黄的油灯下神秘而紧张地忙碌着,有一股香味从大锅里飘了出来。炉膛里的火光映着他们兴奋的脸,几个女知青提着油灯在认真地打扫着鸡毛。
「把鸡毛埋的远点,埋深一些。」
扬姐对那几个拿着鸡毛扛着铁锨准备出去的知青说。
「这还有说,保险让老巴子抓不到把柄。」
王强他们轻声地说着几个人就出了院子。
「你们这是在干么?」
我不解地问张惠涟。
「你别问了,呆会让你有好吃的就是了。」
马文河抢着说。
趁张惠涟到院子里打水的时候我跟着她出来一问才知道。原来他们趁刘老师回济南的这两天,在社员家里偷了四五只鸡,这会都在忙着炖鸡呢。后天就要去工地,怕是很长时间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了。看他们配合的这般熟练的样子,这种事肯定不是一两次了。
十几双眼睛瞪着大锅期待它早点炖熟,十几个脑袋张着嘴巴淌着口水等着解馋。不断有人说「好了吗?好了吗?怎么还没有好呀?」
最后还没有等那鸡炖透就都抢着吃起来,也尝不出是什么味道,也看不清吃的是鸡的哪个部位,更不知道鸡皮上的毛拔净了没有,四五只鸡很快就一扫而光,连汤都没有剩下。
「要是用花生油炖就更好吃了。」
黑影里不知谁说了一句。
「我舅舅在粮油厂,那天忘了让李跃进捎点花生油来。」
下乡以来一直吃的是大油(猪油)我都有些犯腻了。我们家里的花生油都是我舅舅给买的,因为他工作的方便,每个月单位上都能照顾几斤不要油票的花生油。
「那小子捎来了也会自己留下的,他可自私了。」
「哎!他前天不是回来了吗?」
我不知道李跃进回来,想起来他走的那晚上说要让我去和他一起去三里坡猪场喂猪的事,心想他怎么回来没有来找我呢。看来去猪场这事他说了也不算数呀。
「怎么不叫户长也起来吃呀?」
我忽然想起了今晚吃鸡的知青就差户长了。
「人家前几天不是刚入了党吗,他敢吃吗。不管咱们就很不错了。」
这是我吃过的最难忘的一次炖鸡了,当时的那些人物、那个环境、那个气氛、那个场景、那个味道,我想今生都不会忘了的。
第13章
第二天早上老知青们都去刘庄窜点去了,听说刘庄又有两个知青回了城,他们去探听消息去了。只有我和张惠涟在家,她在女宿舍里写信,我在整理准备明天去工地的东西。
隐隐约约地听到远处有人在叫骂着什么,我探着脑袋出了院子一看,一个妇女站在树林那边一边正用根小棍扒开那些鸡毛,一边冲着我们知青的院子大声地骂着,骂的什么我听不懂,肯定不是什么好话。吓的我赶紧缩头回到院子里,关上大门,捂着自己的「突突」跳的胸口跑到女知青的屋里。
「惠涟姐,人家发现了。」
「哎哟哎哟你喘地么,发现么了?」
她拿着笔抬头看着我。
「人家在外面发现了那些鸡毛,正在骂着哪!」
这时清楚地传进来那个女人的几声谩骂。
「嗨,哎哟我心思是么事哩。她骂去呗,你别心惊不就行了。」
「可是……可是人家要是……要是进来怎么办呀?」
我吓的连话都不会说了,我可是从来没有做过这种事。
「哎哟哎哟哎哟,你怕么,她又没有看见你吃,她还能扒开你肚子看看吗?
你这点胆呀。「张惠涟像什么事没有发生似的,又埋头写起了她的信。
我心里紧张的要命,听着外面一声比一声高的谩骂,我真想出去向那个女人承认错误,让她不要再骂了。我知道农民养个鸡很不容易,家里的油盐和开支都是等在鸡屁股后面的,多了又养不起,队里也不愿意,会当资本主义的尾巴给杀掉的。就那么几只活命的鸡还被我们这些嘴馋的知青偷吃了,人家能不急吗?我在院子来回走着,头上都冒出了汗,听着那个女人的又哭又叫的谩骂真比打我一顿都难受。
一直到中午的时候外面才没有了骂声,我深深地吐了口气,心里总算平静了下来。停了好一会没有动静了,我便轻轻的走到门口想拉开门看个究竟。刚把手伸到门上,「哐」的一声大门被人从外面撞开了。吓的我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抬头定神一看,原来是李跃进。
「你坐在地下干么?」
他看着坐在地下的我奇怪地问到。
「没什么,我自己摔了一脚。」
他过来一把将我拉起来拖着就往大门外走。
「干么呀,跃进哥?」
「跟我去猪场呀,我不是和你说过了吗,今上午老队长同意了,我这不来叫你过去。」
「你等等,刘老师没有在家,户长也不在,我得等他们来了说一声才能去呀。」
「刘老师晚上才回来,老队长会和他说的,其他人知道不知道的有什么用。」
「我……我……人家刁主任让我去工地宣传队办墙报的,我想去工地,我……」
「你塞吧,我不是给你说好了吗。谁让你又答应别人了。」
「我……我……」
「你么你,别我我的了,跟我走就行。」
他说着已经把我拉出了知青的院子,我怎么也挣不开他的手,只好回头朝院里大声喊叫起来:「惠涟姐,惠涟姐……」
张惠涟应声跑出屋子。
「哎哟哎哟哎哟。干么干么干么这是,抢人吗?」
李跃进一愣,我趁机挣开了他的手。
「惠涟姐,我要和跃进哥到三里坡猪场去了,他们回来了你和他们说一声。」
「哎哟他们下午才回来,我这就去做饭,你要去猪场玩也得吃了饭再去呀。」
「他不是去玩,以后他就和我一块在三里坡猪场干活了,」
李跃进铁着个脸生硬地解释着。
「啊?哎哟哎哟哎哟,我怎么不知道,小跃进,你以前怎么没有说过,刘老师知道这事吗。」
「我……我……我也是刚知道的。」
我一脸无辜地的样子。
「老队长都同意了,你管这么多干么。管好你自己就行了。」
说完李跃进抓起我的手就走。
「我……我……要去也得让我拿着我的东西呀。」
「有么好拿的,过会我让人把你的行李都一块用小车推过去。」
他拽着我大步朝三里坡走去。
「哎哟哎哟哎哟,哎哟哎哟哎哟。」
我扭头看到张惠涟站在知青的院门口,气急败坏又无可奈何地拧着身子直跺脚。
第14章
我一声不吭地让李跃进拽着来到去三里坡猪场的那条小坡道上。
「你啷裆着脸干么,不愿意和我一块在猪场吗?」
「不是,我……我……」
「你别听他们点花你,还让你上什么宣传队,你又不会唱歌上宣传队能干么,那里都是一些女的,你想去了学些娘娘们们的事吗?」
「都是知青在一块多好呀,听他们说不会让我干多重的活。刁主任对我挺好,说不定他还能让我上公社里去哩,我真是不愿意上三里坡来,这里乔味也乔脏,我……」
「你真没有数呀林跃进,我是让你上这里来轻快轻快的,你不感谢我还弄这么个哩个愣。」
他猛地甩开我的手,又在我的肩膀上推了一下,一脸气脑地说。
「不愿跟我去拉倒,回去吧你。」
这人怎么说变脸就变脸,真是有些不正常,怪不得知青们都说他弯眼。我真想转身就走,可又一想人家也是出于一片好心的,照顾让我这老街坊到猪场来干点轻快活,我要是这样转身就走,不就得罪人家了。离家这么远有个老街坊照顾着这不是好事吗,我要是这样回去了,也太有点不够意思了。
「哎呀,跃进哥你生什么气吗。我知道你这都是为了我好,我……我跟你去行了吧。」
「哼!」
他转身独自向前走去,我急忙赶上前,抓住他的胳膊用力晃动着故意撒着娇。
「好啦,好啦。以后我听你的跃进哥,行吗?」
他没有理我,继续往前走,走出几步之后突然转过身来,摘下眼镜猛地扑到我脸上咬了我一口。我哎哟了一声,还没有回过神来他拽着我向三里坡猪场飞快地跑去。
场屋里没有人,这是一溜三间的土坯房,中间是伙房,地下堆着许多的地瓜巴,还有一些饲料、玉米杆和地瓜央,东屋是李跃进的屋,一个土炕占了半间屋,旁边放着几袋子粮食,收拾的倒还挺干净,李跃进说以后我们俩睡一个大炕。
西屋是老刘头住的,没有炕,只是在玉米杆上铺了几张破草席,李跃进刚给我介绍完,听到猪圈里有动静,过去一看是老刘头和另外两个人在挖猪粪。
「你在这里等一会我回屋拿口琴,咱俩到馍馍石那里去玩。」
他回场屋拿口琴的时候,我看到那两个干活人抬头向我看来。其中一个和老刘头长的差不多的模样,又瘦又小,脸上的皱纹也像刀刻的一样,只是看上去比老刘头的少一些,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个没有水份的萝卜。
另一个人的模样让我非常的吃惊,这可是我下乡以来见过的最好看的一个男人,他的皮肤虽然也是农民特有的那种粗糙,那种没有光泽、缺少水份的干瘪样子,但他的五官实在是好看极了,那件粗布小背心紧绷在他那虽然清瘦但满是肌肉的身上(农民自己做的那种对襟的棉布背心,《地道战》里的敌后武工队穿的,两腋下有几个小窗户的那种。粗黑的胳膊上一条条的肌肉显露着,现在天已经很凉爽了,他额头上依然有几滴的汗珠在太阳的照射下闪着亮光。我不由得冲他笑了笑,他也看着我露出了白牙。这里的农民绝大多数都是一口的四环素牙,像他的牙这样白的我还没有见到过。
这么好看的一个人却赤脚站在又臭又脏的猪圈里锄猪粪,那种感觉就像看到刚剥开的一块雪白的奶糖掉在了狗屎堆里。有一种说不出的遗憾和怜惜。
「你看什么?」
李跃进过来拽了我一下。他又冲着那两个干活的大声命令着:「大财,送完粪回来的时候,去知青点把林跃进的东西都拿过来。二财,让你爹烧上一大锅水,一会洗澡。听见了吗?」
「哎。」
「哎」两人答应后马上低下头干起来活来。
李跃进拥着我跨过小河去馍馍石的时候,我看见地主婆正在河边洗衣服。她洗的是件黄色的确良军褂。这肯定是李跃进的,我头一回见他的时候他穿的就是这件。地主家绝对不会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