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懿吃三国-第1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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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懿听出他是在“王顾左右而言他”,就不再在那些敏感话题上“跟进”,举目往前一看,却见那满月形门洞里边一座高高的竹架上缠满了鲜绿的爬山虎,层层叠叠覆盖下来,形成了一面绝妙的高大屏风。他也微笑而答:“这个屏风乃是春华她精心构设而成的。懿也觉得她做得漂亮:一来巧妙掩住了满园的景致,以免让外人一眼瞧去竟是全无遮蔽,毫无回味之余地;二来这座屏风本身也是一道精巧的风景,既合乎自然又不乏灵韵,可谓深得天工之巧!”
“亲家母真是心灵手巧、别具匠心!”夏侯尚啧啧地称叹着,“尚也曾听闻徽儿回府谈起过你们司马府后花园的景色甚是迷人,仲达,你且领尚进去欣赏一下吧!”他口里一边说着,一边已是举步迈入。
他俩转过那座翠绿屏风,眼前顿时豁然开朗,果然别有一番天地!司马懿走在前头,一边领着夏侯尚从东边的长廊徐徐行进,一边像一个导游一样向他娓娓解释起来:西北角落里种了一排杨柳树,边上的便是翠竹小亭,每值春季,那里便是一派杨柳依依的旖旎春光;长廊尽头是一座高楼,雕梁画栋,挺入云霄——名为“倚天楼”,登楼之际仰可观星赏月、闻风听雨,俯则一园之胜尽拥入怀;花园中央是一泓盈盈绿水,小湖中间有一座精致的弯月形榭台,那正是司马懿平时最为喜爱流连的所在——夏日可在榭台之上一边抚琴挥毫,一边欣赏湖中婢女汇舟采莲;湖面有一架“会心桥”,从湖中的水心榭台如一弧彩虹一直通往北面的凤鸣轩,桥下水底悠然可见群鱼穿梭畅游、怡然自乐,桥上之人看得此情此景便也欣然会心、与鱼同乐;西边长廊的尽头是栖鹤观,冬天可在此处坐看流风回荡、瑞雪翩跹,围着博山之炉,温着银樽新醅美酒,听雪而小啜,临风而轻啸,何等潇洒飘逸;北面正中就是富丽堂皇的凤鸣轩,周围环绕着千竿翠篁,当真是迎风摇摇,恍若凤尾森森,荡起细细龙吟,其清其幽不可胜言!夏侯尚见了,不由得赞不绝口:“想不到以仲达这样的名宦贵族之家,竟能营造出这般的人间仙境来——不带烟火之气,不含浮华之韵,令人实在是心旷神怡,当真难得、难得!”
司马懿有些傲然自得地淡淡一笑:“怎么?在伯仁的眼中,身居庙堂之高、世族之家,就不能有心游江湖之远、神通八荒之极的情趣?入世之乐与出世之趣,懿自信足可兼而有之也!”他讲到这里,语气里忽又带出了几分慨然:“唉……当年若非武皇帝三番五次遣使辟召懿出仕,懿此生说不定已是栖心此园而终老于山水林泉之间了!”
“仲达真是‘大隐隐于朝’的一代高人啊!我那玄儿,近来亦是颇醉心于老庄清虚之谈。他若是知道你这位长辈也好此道,说不定会前来向你求教呢!”
“哦……好啊!你回去便转告玄侄,让他把我这里就当作他自己的家,随时来玩,莫要拘礼。他在这里会碰到一个知音的:我家昭儿亦是喜好研习老庄修身养性之学,可能会和玄侄谈得来呢……”
他俩一边谈着,一边进了湖心榭台坐下。
“对了,懿有一件事情要和伯仁你谈一谈:子元(司马师的字为“子元”)从小就爱好练兵习武,立志想当卫青、霍去病那样的名将。他近来一直很想去军界开一开眼界、增一些阅历……懿呢,一直拗不过他,又瞧在他一意为国建功效力的份儿上,也不好拂了他这股志气,就只得允了。但是要将他送到哪里的军旅去锻炼,懿却一直没想好……”
“哦?师儿想来军旅中锻炼?好!好!好!好男儿就应当志在天下,以才立身、以功扬名!这样吧,他也不用去乱想哪里锻炼了,就陪在尚的身边先做一个从事中郎……”
“伯仁哪,懿就在此多谢你照应成全了……”司马懿正视着夏侯尚,脸上带着笑微微的表情,口吻里却透出一丝深深的坚定,“只是,师儿既然真是要去军旅之中锻炼,依懿之见,就不能靠着我司马家的这个名头压下去……不然,伯仁你那些手下,听到他是你夏侯伯仁的女婿、我司马仲达的儿子,岂不是个个都将他供而远之、敬而避之?那他在下面还锻炼得什么本领呢?懿要让他改姓换名,就叫做‘马斯’,从伯仁你军营中职阶最低的十夫长做起……”
“好!好!仲达,你怎么吩咐,我就怎么办吧!我也希望师儿他能够大有出息,早早成为我大魏的栋梁之材啊!”夏侯尚连连点头,抚须而笑。
场中稍静下来之后,夏侯尚呷了一口清茶,好似又想起了什么,微一皱眉,凑拢过来向司马懿附耳低声道:“仲达,尚听闻陛下此番东征之际,你向他举荐了一个兵曹参军,就是那个名叫蒋济的,据说他来自徐州九江郡?这个事情,在外面好像让人有些说道呢……”
“说道?他们说道什么?”司马懿两道浓眉一竖,诧然道,“不错,这个征东参军蒋济确是懿向陛下极力举荐的。懿还亲笔写了状语,评他是‘才兼文武、志节慷慨、忠诚奋发、可堪重任’——陛下带他东征,必有裨益的。在这个事情上,懿是为国举贤、坦荡无私的。”
“仲达你知人善察、取人以长的能力,尚自然是心服口服、决无二话的。只是,尚却听到子丹那里对蒋济有些异议:子丹当年随同武皇帝参加过赤壁之战,见到过蒋济的堂兄蒋干夸夸其谈,最后献上连环舟之计误了军国大事——子丹很是担心这蒋济也和他的堂兄蒋干一样华而不实、浮而无用啊!”
“伯仁,你要相信懿啊!我什么时候把人看错过?蒋济和他的堂兄蒋干完全不同,他满腹韬略、深晓兵机,绝无浮夸张扬之气,陛下带他东去,仓促之间必获暗助之益的!”
“仲达,尚当然是完全相信你的,否则今日尚也不会在此和你提及此事了。”夏侯尚慢慢转动着掌心里的茶杯,斜眼瞧着司马懿,轻轻笑着说道,“当今朝野上下,谁人不知你司马仲达有如当年敬侯荀彧一样最是善于举贤任能、兼收并蓄、公正无私的了?!只不过,日后像是举荐蒋济这样富有争议之名的杂家之士,你也不必都要一一出头独力经办。毕竟人各有命、穷通在天,倘若其中万一有人出了些许纰漏,那就是你的失察了……这会给人留下口实的!你日后若有自己不太方便公开举荐的人士,可以暗中向尚知照一声,尚来出面帮你经营……”
司马懿听了,眼眶暗暗一热,抬头深深注视着夏侯尚:“伯仁!你待懿的这一片真心,懿真是难以为报!”
“瞧你这话说的——你司马家的事情,就是我夏侯家的事情!咱们两家亲如一体,你再这么客气就太见外啦!”
司马懿静静地凝视了他片刻,脸色一定,右掌一举,重重一拍:“来人!”
只见司马寅应声带着几个健壮的家仆抬着一只二尺见方的红漆木柜,缓步上得榭台而来。
夏侯尚微微侧头瞧着司马懿,眼中满是惊疑。
“值此伯仁南去立功之际,懿思来想去,唯有以此物相赠,或许略有薄用,还望伯仁笑纳。”司马懿站了起来,亲自上前打开了那只红漆木柜。
夏侯尚淡淡地笑着一眼瞥去,倏地却呆住了——那柜中竟盛着一副材质奇特的铠甲。粗粗一看,那副铠甲似是陈旧之极,紫沉沉之中现出一道道利刃划过的痕印。但细细一瞧,就会看到那副铠甲在熟铜冶炼而成的暗紫色中隐隐透出一派沉厚凝重的光华,仿佛坚不可摧。
“这……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灵犀宝甲’?”夏侯尚看罢,激动得失声嚷了出来。
“不错。这正是当年西楚霸王项羽所披的‘灵犀宝甲’,其坚其韧足以与陛下身上所穿的那件‘金丝软玉甲’相媲美!”司马懿用双手捧起了那副铠甲,直视着夏侯尚,款款而言,“伯仁此去举师牵制东吴寇贼,必会亲冒矢石、冲锋陷阵,恐有‘兵凶战危’之虑——你若穿有这件‘灵犀宝甲’贴身防护,懿就大大放心了。”
夏侯尚这个人生性秉直,听到司马懿这么说,也就不再虚加谦辞,当下便慨然应道:“仲达说得是!这可是西楚霸王所披的‘灵犀宝甲’啊!尚穿上它后冲锋作战,说不定还真能沾染上西楚霸王的几分神通之气呢!这样,尚就可以为朝廷多打几个胜仗了!”
司马懿笑呵呵地说道:“是啊!是啊!宝鞍配骏马,犀甲赠英雄——伯仁你一定能在荆州之役中旗开得胜的!”他说到此处,忽又眉头一皱,“不过,关中子丹那边,懿还是有些放心不下啊!”
“仲达,你担心关中那边什么?不过只是有些西凉羌贼不时跑来在边境上抢抢粮、偷偷马罢了!子丹大军一出,他们必成齑粉矣!”
“区区西凉关贼作乱,岂在懿之眼内?而是那伪蜀诸葛亮万一趁着陛下东征吴贼而西翼空虚之际,率师杀出汉中,由祁山、陈仓、斜谷口三处偷袭而来,则关中危矣!”
“又是西蜀伪汉诸葛亮!仲达你怎么对他这般忌惮啊!他有那么厉害吗?”
“伯仁,这样吧,懿只给你举一个事例来证明他的韬略之才——蜀中南蛮酋长孟获,盘踞于深山丛林之天险,手握三万凶悍藤甲兵,背后又暗通东吴之势力,岂是小敌?结果他在一年之内竟被诸葛亮巧施妙计七纵七擒而败得心服口服!这等用兵奇才,谁能及之?伯仁你须得及时转告子丹,让他对这个诸葛亮切切不可等闲视之!”
夏侯尚听司马懿这么一说,倒是渐渐有几分相信了。他沉吟片刻,不无诧异地问道:“既然仲达你如此洞明伪蜀军情,自己为何却不向子丹当面相告?”
“伯仁哪!你应当明白,懿乃治国宰辅,而子丹乃宗室重将,于礼于法本不当妄交私语。况且子丹为人一向高傲自负,懿若向他当面告知伪蜀诸葛亮之情形,说不定他倒暗暗以为懿要插手他的关西军机要务,反而可能会心生歧念。懿思前想后,唯有告诉给伯仁你,请你辗转告知子丹——在他面前,你可切莫提起这些乃是懿之所言也!只说就是你胸中揣想出来的就行了!”
“唉!仲达,你也是太小心谨慎了!好!好!关于你对伪蜀诸葛亮的这些看法,尚一定会巧妙转告给子丹的——你还有什么话需要尚转告给他的吗?就一股脑儿都讲出来吧!”
“难得伯仁如此古道热肠!懿就代大魏社稷谢过你了——你且再去转告懿的三条建议:一是谨防诸葛亮与西凉羌贼暗通声气,联手作乱!子丹一定要抓紧时间调兵遣将,速速荡清陇西全境,就如诸葛亮扫平南蛮孟获一般,为自己的御蜀大业拔掉一切隐患!
“二是陈仓要塞最与蜀寇边境接近,倘若诸葛亮起兵来犯,它必会首当其冲。懿暗中观察雍州屯骑校尉郝昭,其为人行事谨厚笃实、处变不乱,须当将他派去驻守陈仓,必能力拒蜀寇于国门之外,为我大魏驰援赢得宝贵时间。
“三是雍州刺史郭淮、凉州刺史孟建都曾与懿同在武皇帝时兵曹署里共事过,懿对他俩颇为了解。此二人均有良将之材,万望子丹能够倚为臂膀,委以重任!如此则社稷幸甚!关中安矣!”
第4卷隐忍二十年,司马懿野心毕露第27章司马懿初掌兵权第196节最后的嘱托
黄初六年十一月,曹丕以曹休为先锋大将,亲率二十八万大军浩浩荡荡一路东下征伐孙权,结果在合肥、庐江一带与吴军陷入了胶着状态。他在谯郡坐等了五十五天之后,见双方战局仍是难分难解,不得已返驾退回许昌城准备过年度节而聊以散心。
然而,就在黄初七年的正月初七,镇南将军夏侯尚病重难愈的消息如晴空霹雳猝然传来,牵动了他所有的神经和心弦!现在,曹氏宗室当中勇猛善战的大将之才是越来越少了,去年曹仁、曹洪等已是相继去世,眼下夏侯尚又报了病危,怎能不令曹丕生出“臂膀若失”之感?
与夏侯尚病重难起这个消息同来的,是夏侯尚的一道紧急求谒表——他在奏表中,明确谈到自己有特别重大的身后之事须向曹丕当面陈述,恳请曹丕及时准允,否则他以后就没机会奏陈出来了!曹丕一见,当即便搁下了东征军务,携着一大群宫廷御医,匆匆忙忙连夜起驾火速驰往夏侯尚退居养病的宛城,准备在最后的关头给夏侯尚带来枯木回春的奇迹!
飞雪漫天,位于宛城北坊的征南将军行署庭院里一片银白,走在其间,恍若置身于朦朦胧胧的水晶琉璃世界。
行署后堂的帘幕沉沉低垂。空气中到处弥漫着刺鼻的药汁苦涩之味。夏侯尚半躺在病榻上,面色黄中透青,带着十分明显的病容。
“陛下驾到!”门外侍卫们那含有深深惊诧惶恐之意的传呼之声此起彼伏,不断回荡在后堂的廊阁之中。
“陛下!陛下……”满脸憔悴的夏侯尚霍然睁开了紧闭的双眼,拂去了身上的棉被,嘴唇激烈地嚅动着,拼命地用臂肘支撑在榻床边沿上,一边粗粗地喘息着,一边就要爬起身来迎驾。
“伯仁!伯仁!”曹丕坐着朱漆镶金雕龙乘辇,被一队羽林军虎贲武士簇拥着一溜烟儿似的奔来!还没等乘辇停稳,他就“咚”地跳了下来,冲进大堂关切地向夏侯尚喊道:“伯仁,你身体不好——不要乱动!”
然后,他扭过头来就朝着身后趋随而来的御医们连声吩咐道:“快!快!快给夏侯将军把脉,用药诊治!”
“陛下请慢!”夏侯尚咬着牙重重地奏道,“微臣有紧急要事相奏!”
“伯仁,你的奏议之事稍后再说吧!朕此次探望你,是专门带了皇宫大内医术最佳的一批御医前来的……还是给你诊病的事儿重要啊!你先诊着病吧!”
“陛下!请容微臣将此要事奏完之后,再行接受诸位御医们的治疗!”
“这……好吧!”曹丕目光一掠,见到夏侯尚连咳带喘憋得一脸铁青,知道他心意已定,就只得挥了挥手,让所有的虎贲武士和皇宫御医们全都退了下去。
一时之间,行署后堂变得空空如也,只剩下了曹丕和夏侯尚君臣二人对面而坐。
“陛……陛下!”夏侯尚强撑着坐直了身子,俯头向曹丕奏道,“微臣今日抱病陈奏的,正是微臣万一若有不测之后,这镇南将军一职的接替人选之事……”
“